------------ 正文 ------------ Chapter01恋爱六周年纪念日 程晨下班离开酒店时，外面倾盆大雨，好像要把整个城市覆灭似的，一般这种天气她是不愿意出门的，但早前就已经和男友陆闻远约了今天见面吃饭，陆闻远那人又是出了名的固执，但凡约好了的事情瓜分下雨，雷打不动，必须按时按点地顺利推进。 她懒得多费唇舌打电话给陆闻远取消约会，顶着大暴雨一路上了车，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拿出手机一看，陆闻远果然在五分钟之前发来一条最新的微信。 陆闻远：再过十分钟就到餐厅，千万不要迟到。 这样的天气，甚至丝毫没有叮嘱她路上开车小心的觉悟，只想着不要迟到。 程晨怔了几秒，把手机丢到一边，发动引擎。 没想到这么恶劣的天气，餐厅里依旧座无虚席，程晨远远地就瞧见陆闻远在早已订好的位置就坐，今日他穿得格外隆重，整个人身上仿佛还带着一些不适的紧张感。 两人见面，依旧如往常那般寒暄，唯一不同的是，陆闻远居然起身，极为绅士地替她拉开了椅子就坐。 程晨有些受宠若惊：“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绅士风度了？” 陆闻远挠了挠脑袋，笑着说：“今天是我们恋爱六周年纪念日，你忘了啊？” 六年了吗？ 程晨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和陆闻远在一起的这些年不痛不痒，谈不上刺激更没留下多少激情，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感情，那就是稳定。 再没有比陆闻远更求稳的男人了，做事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绝不会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这和程晨天生就爱冒险的性格截然相反。 当初大学毕业，凭着一腔孤勇闯荡社会，选择与陆闻远相恋，就是因为两人性格互补。这么多年下来，她以为自己是足够了解他的，但到了今天再往回看，却有点不确定这事了。 陆闻远叫来服务员点完餐后，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程晨的反应，他的语气有些虚，将早已想好了的措辞说出来：“程晨，那天我妈的话你别放心里去，我妈的想法不代表我的想法。” 程晨不动声色地看向他，眼底波澜不惊，她喝了口水，记忆又回到了一周前的那个周末。 程晨平时工作忙，身为酒店房务部副总，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经过她的审批和推进，况且近期是酒店业旺季，更是分身无暇，但无论多忙，每周一次去陆闻远家吃饭的时间总会留出来。 上周日，程晨好不容易从繁琐的工作中脱身前往陆闻远家里，却经历了一场鸿门宴。 那天的气氛从一开始就让程晨觉得奇怪，陆母平日里对程晨客气到近乎冷淡，言语交流不多，但那天态度却十分热络，边给她夹菜边玩笑：“你多吃一点，看你瘦成这个样子，你们这些女孩子，结婚前天天把减肥挂在嘴边，结婚后就知道了，太瘦不好生孩子。” 程晨心里一个咯噔，手上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她和陆闻远恋爱六年，彼此之间从没谈过结婚的事情，并且在恋爱之初就跟陆闻远说过自己将来会丁克。她以为这是他们交往的前提，却没想到陆母仿佛毫不知情。 程晨偷偷看了眼陆闻远，对于他母亲的话似乎没什么反应，倒像是默认了。 陆母见她没有说话，乘胜追击：“对了程晨，找个时间，我们两家长辈见一面，谈一下你们的婚事吧？你看你们都在一起谈了六年了，再不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闻远有什么问题呢，正好阿姨我到今年年底就退休了，明年刚好可以帮你们带孩子。” “是啊，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别再拖着了，该结婚结婚，该生孩子生孩子，程晨你放心，将来生了孩子你阿姨她会帮你带孩子，我们来养孩子，你们呀，该怎么样还怎么样。陆父在一旁帮腔。 程晨看着陆闻远，身为当事人之一陆闻远继续吃饭，仿佛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局外人。 程晨放下筷子，礼貌地笑着说：“叔叔阿姨，我们还没有考虑过结婚这件事。” 陆母闻言，脸色当场变了变：“都在一起六年了，还不考虑结婚？程晨啊，不是阿姨偏袒自己儿子，闻远他是个男的，他耗得起，但你是女的，你耗不起啊。以你现在的年纪，即使今年怀孕明年生孩子，那都已经是高龄产妇了。” 程晨笑：“我和闻远商量过，我和他都不喜欢孩子，所以我们没打算要孩子。” 这一下，饭桌上的温度完全降到了冰点，陆母连维持表面和平的那点功夫都不要了，不好对程晨发作，只还冷着一张脸把陆闻远叫进房间。 这顿饭最后以不欢而散告终，但同时程晨也知道，她和陆闻远之间的关系算是完了。 **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了前菜和主食，从订餐厅到点菜，陆闻远都没有问过程晨的意见，程晨从前还和他提过，他也保证自己会努力改，但没几次又变了原样，时间一长，她就懒得再提，每次都只挑自己能入口的几样菜，而陆闻远从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陆闻远，你没跟你妈说我们不要孩子这事儿啊？那你妈后来把你叫去房间说什么了？” “我妈她就是抱怨抱怨，其实你也得理解她，她年纪大了，就想看着我们结婚，站在她的立场上，她觉得自己现在身体还健朗，能给我们带孩子，她的心思是好的，你也不能说她错了啊。” 程晨不耐烦地呼了口气，不知道他是真没听懂她的意思还是故意装傻。 “陆闻远，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当初说不要孩子这事儿你可是举双手赞成的，这会儿就反悔了？” ------------ Chapter02当生孩子是买宠物呢 程晨能理解陆闻远这个人举棋不定，说他孝顺算是美化了他，说直白一些，就是个妈宝男。从来都很听母亲的话，在她面前很大男子主义又很有自己的想法，但一旦到他母亲面前，完全又是另外一个人。 陆闻远为难地说：“我没有反悔，但我觉得我爸妈说得也没错，他们年纪大了，想要抱孙子的想法没问题，而且他们不也说了吗？将来把孩子生下来他们会帮我们带，不用我们花费精力心思，你想继续在工作上更上一层楼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不想生孩子。”程晨冷漠的看着陆闻远，“你以为当生孩子是买宠物啊，给口吃给口喝酒得了？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能不能当个合格的父亲？” “你什么意思？”陆闻远原本好声好气地跟程晨解释，听她这么说，立刻变了脸色。 “你，陆闻远，自己都是个离了你妈就不会走，心理还没断奶的巨婴，你真的懂怎么当父亲？”程晨冷笑。 “我，“陆闻远被气的直哆嗦，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正在这时候，旁边却响起了音乐声，服务生推了蛋糕和鲜花上来，不知所措的看着两人。 程晨见状，心里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 陆闻远仍在气头上，但看着服务员，似乎又清醒了起来，他看看程晨，再看看服务员，破罐子破摔的起身捧起鲜花，在程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半跪在她面前。 程晨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拉扯着要去扶他：“你干什么呢？快起来，怪丢人的。” 陆闻远一手玫瑰花，一手掏出戒指盒，僵硬的棒读道：“程晨，其实我想求婚很久了，但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方式和时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求婚方式，但我想在我们恋爱六周年的这一天求婚，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事情，我们在一起六年了，也该做合法夫妻持证上岗了。” 程晨被这猝不及防的转变搞得整个人都僵硬了，陆闻远这架势把餐厅角角落落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让原本就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过分注意的她十分难受。 陆闻远完全没有注意到程晨已经脸色煞白，举起戒指大声问：“程晨，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知前情的客人们被这种氛围感染，纷纷鼓掌怂恿和稀泥，一声声附和，“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程晨耳边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地跳，外面仍在狂风暴雨，但完全不亚于里面发生的这一切。 她就不该来，他怎么会在两个人刚刚才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求婚？果然是陆闻远，只要是定好了要做的事情，不管前一秒发生什么，下一秒也一定会雷打不动地去完成。 “嫁给他，嫁给他——” “姑娘，答应了吧，你看他多好，都跪了这么久了。” 程晨看着陆闻远那双夹杂着恳求的期盼眼神，只觉得这一刻无比荒谬。 她拎起包包蓦然起身，抱歉地对陆闻远说：“今天不适合谈这件事，等过几天再谈。”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在陆闻远的假设里，完全没有想过程晨会不接受自己求婚这件事，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信心十足，先要跟她因为上周末的事情道歉，紧接着求婚，他们恋爱六年，迟早是要结婚的，她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然而，势态就是这么朝着反方向发展了。 餐厅内顿时安静下来，轻轻地窃窃私语声，每一声都像是对他无声的羞辱和嘲讽。 陆闻远深深地吸了口气，起身唤来服务员结账，心里多多少少仍有些不甘和错愕。 ** 隔日一早正是周一，酒店9:00开始的例会一般需要一个小时。 程晨昨晚因为陆闻远求婚的事情一整个晚上没睡好，一大早到办公室显得很没精神，偏偏她妈姚美兰一大早就打了好几个连环电话过来。 她本能地不愿意接姚美兰的电话，可姚美兰这性格，她要是不接，没准能直接杀到酒店里来，到时候事情会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程晨深呼吸三秒，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接起电话。 果然，电话那头的姚美兰立刻提高了嗓门：“你是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我都打第几个电话了？你要再不接，我就得去你酒店找你去了。” 程晨无奈，揉着眉心问：“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人小陆今天一大早就来找我了，还给我带了早饭，他把事情都跟我说了，你怎么回事？怎么能不接受小陆的求婚？” 程晨就知道姚美兰打电话来一定是为了这事儿，姚美兰有多喜欢陆闻远呢？每次程晨和陆闻远闹矛盾，姚美兰永远都是站在陆闻远那头的，简直比自己亲儿子还亲，不知道的还以为陆闻远已经是她合法女婿了。 早两年姚美兰就一直催婚，在程晨耳边念叨着再不抓紧陆闻远，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在贬低程晨和夸赞陆闻远这件事上，姚美兰向来不遗余力。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他结婚，而且他求婚太突然了，也得给我时间考虑吧？” “你们都在一起六年了，彼此知根知底的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小陆他家庭也不错，自己又有能力，人也老实，你还图什么？他这条件，配你绰绰有余了。” 程晨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疼，咬着牙冷笑：“您的意思是，他愿意娶我已经是对我莫大的恩赐了？我要是不嫁给他，我就嫁不出去了？他一求婚，我就得屁颠颠地上赶着对他感激涕零？是这个意思吗？” ------------ Chapter03迎来劲敌 程晨和母亲姚美兰之间的关系一向都很紧张，姚美兰对她向来强势，好像不按照姚美兰的话去做，她就是个不孝女，在这种高压之下，程晨早几年就搬出去自己走了，这些年没有必要也不怎么回家。 要不是陆闻远非要去家里拜访，打死程晨也不会把人带给姚美兰看。 也不知道姚美兰跟陆闻远究竟是哪里对上了眼，姚美兰见了陆闻远几次之后就认定了他做自己的女婿，好几次连程晨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请陆闻远回家吃饭。 程晨之前就想过，如果自己和陆闻远闹掰了，也许第一个发疯的就是姚美兰。 听到程晨的讽刺，姚美兰微微一愣，但片刻之后，输出火力不减刚才。 “你非要这么说话是不是？就你这脾气，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你？都30岁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姑娘，可以可劲儿的作？就小陆这条件，他要是想另外再找一个，有的是小姑娘往他身边凑，你呢？成天就忙着做你那伺候人的破工作，你还能找到什么好对象！”， “妈，陆闻远是您亲儿子吧？”程晨被气笑了。 “你少给我阴阳怪气。就这件事，我是帮理不帮亲。，在一起六年不愿意结婚，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想跟人家小陆好好过？你让小陆在这么多人面前多下不来台？你的礼貌到哪儿去了？你就没想过你妈我以后见到人家小陆，该多不好意思。。” “那就不用面对了，反正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一下让姚美兰的火气蹭的一下上来了。 “程晨，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真不结婚了？” “您理解错了，我不是不结婚，我是不打算跟他结婚，而且我明确告诉您，我没打算在这几年要孩子，我开会去了，挂了。” 不等姚美兰再说什么，程晨果断挂了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 去会议室的路上，恰好在电梯里碰上了从一楼大堂上来的余悦，余悦和程晨年纪相仿，两人都是一毕业就进入酒店，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因此有着深厚的革命感情。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余悦才敢偷偷地跟程晨小声交流：“听说宋总年底就要升职，到时候总经理的位置要空出来了，总部那边好像还没有定人。” 程晨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整个酒店里，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前厅部门，有时候余悦的消息比程晨知道的还早，向来都是她在余悦那里吃瓜的份。 不过这件事，程晨早前就已经听说了。 总经理宋勉曾无意中暗示过她，年底或许有升职的机会，但当时他并没有明说，程晨也不敢多问，毕竟她如今这个职位，要再上升那就是宋勉那位置了，一时半会儿她根本不敢去想。 但随着消息越来越多，程晨也偷偷地想过再努力一把，或许就能到达自己想去的那个地方，她在工作上的野心从未隐藏过，宋勉是知道的。 余悦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又说：“我还听说，酒店好像空降了一位副总，跟你同一职位同一待遇，主管餐饮部和营销部，是宋勉从国外挖回来的，履历相当厉害，程副总，你有竞争对手了。” 程晨心跳猛地漏跳一拍，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完全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可能咱们一会儿就能在会议室里见到这位了。” 余悦耸了耸肩，拉着程晨出了电梯。 程晨因为早晨和母亲那通电话，心情一度有些dow ，整个例会没什么新内容，倒是在宋勉宣布解散后把程晨留了下来。 程晨当初进入酒店后还是一个小员工，从底层一路往上爬，幸得宋勉赏识，才在短短六七年的时间里坐到了房务部副总这个位置。 当初任命她为副总的时候，酒店里也曾有过一些不好听的谣言，觉得她一个长得挺不错的小姑娘能一路畅通无阻地升职，一定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虽然没有明说，但具体是什么意思，各人都心知肚明。 好在这几年，程晨用自己的能力打破了那些人的固有认知，谁说年轻姑娘坐上高管的位置一定就是靠旁门左道？有的是披荆斩棘靠真本事一路杀上来的。 “有个新同事，今天刚到，介绍给你认识。” 宋勉边说边带程晨往总经理办公室去。 程晨听到这句话，忽然想起余悦刚才在电梯里那番话，难道是真的？ 总经理办公室内，那位新来的同事已经等了有些时候，程晨与她四目相对，礼貌地笑笑。 新同事与自己年龄相仿，长相不俗。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一身看似普通的上班族套装。 早年什么奢侈品牌都不懂的程晨，这些年在客房部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 超过六位数的“便服”，哪怕在客人里，也是需要格外重点关注的。 “这位就是今天刚入职我们酒店的副总，叫孟晴，以后主管餐饮部和营销部，你们几个部门职能重新划分明确些，”宋勉扬了扬手，示意她们落座，程晨心不在焉的听他介绍新同事：“孟晴在国外读得就是酒店管理，有相当丰富的五星级酒店管理经验，希望你们两个以后在工作上能好好合作，一切为了酒店的利益出发。” 程晨礼貌微笑，内心却是一片沉重。 这么光鲜亮丽的履历，难怪宋勉会重金从国外挖人回来了。 宋勉刚要向孟晴介绍程晨，孟晴倒是先他一步开口了：“我已经从员工那里听过程总的事迹了，希望以后我能跟程总多多学习，毕竟国内外的环境不同，也许我在国外的工作经验在国内不一定能用得上。” 听到孟晴夸程晨，宋勉满意地摇头笑笑：“你谦虚了，程晨需要向你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呢。起码在国际化视野上，她就不如你。” 程晨是宋勉亲手提拔的，夸程晨就等于夸宋勉。 出身不凡，却没有这类人惯有的傲慢，出乎意料的懂得人情世故，是个劲敌。 程晨的一颗心越发的低落，脸上却始终保持和煦的微笑。 正是午饭时间，离开办公室后，孟晴主动邀请程晨：“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程晨想了想，毕竟以后两人需要共事，还是早点了解对方为好，便点头答应了。 孟晴又说：“再叫上前厅的余经理吧，我听说余经理能力强，我想先跟她认识认识，我请客。” ------------ Chapter04说正经事 三个人找了间离酒店不远的茶餐厅，孟晴做东，但程晨从早上开始就没什么胃口，倒是余悦，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点了整整一桌子，还不好意思地笑问：“我是不是吃得有点多？” 孟晴大方地摇头：“不瞒你说，我也吃得多。” 余悦似乎对孟晴的来历很感兴趣，趁着还没上菜便和孟晴聊了起来，孟晴姿态放得极低，有答必问。 余悦问她：“真的是我们宋总亲自去国外请你的吗？我听说是宋总在国外出差的时候直接面试的你？” “哪有这么夸张，是我当时恰好要回国发展，宋总正好住在我工作的酒店，听说这件事后就把我带来悦莱了，我查过，悦莱也是国际五星连锁，总部设于上海，而且口碑很好，所以我很庆幸我能在那个时候碰到宋总，要不是宋总，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两人说说笑笑，程晨却意兴阑珊。等回到酒店，只剩下她和余悦两个人的时候，余悦才一把拽住她问道：“你什么情况？刚才吃饭你连话都懒得说，第一天就跟人有矛盾了？” 程晨扫了她一眼：“没什么矛盾，我在烦其他事情，跟工作无关。” “你居然会烦心跟工作无关的事情？实在是太难得了，是不是又跟你那位恋爱长跑六年的男朋友有关？” 要说程晨身边如果还有看不上陆闻远的人，那非余悦莫属。 余悦打从一开始就觉得陆闻远配不上程晨，在余悦眼里，陆闻远属于那种隐藏地极好的妈宝男，道行可比普通的妈宝男深多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你浪费这么多年跟他在一起到底图啥？他对你体贴吗？有过关爱吗？狂风暴雨下冰雹我都没见他来接你一次，你说你什么都自己一个人干了，你找男朋友干嘛？” “找男朋友就非要天天腻在一起？” “你别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说，他至少得有些身为男朋友的自觉吧？你们两个，与其说是在谈恋爱，倒不如说是在按教科书上教的数学题按照步骤一步一步解题，可问题是，谈恋爱它不是做数学题，它也没有正确答案啊。别怪我说句你不爱听的，恋爱长跑一直不结婚的，最后多半没有好下场。” 余悦这人心直口快，尤其对程晨和陆闻远的事情，嘴里更说不出什么好话。 但程晨居然第一次觉得余悦说得挺在理，恋爱多年不结婚的，最后多是分手的结局，即便结了，大多不到一两年也离了，现实经验就是这么的残酷。 这天下班，难得见陆闻远居然肯屈尊亲自来酒店接程晨下班，程晨并不想跟他走，又碍于工作场合不好拒绝，等勉强上了他的车，才嗅到了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程晨越看越觉得这方向有些不太对。 陆闻远说：“你妈让我们今天回家吃晚饭。” 程晨心里立刻警铃大作，对他怒目而视：“你故意的是不是？今早去我妈面前卖惨，今天又带我回家吃饭，你心里安的什么心思？还嫌我和我妈关系不够差？” “程晨，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妈一直都是知道的，就算我请你妈出面那又怎么了？我做错了吗？我无非就是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我们谈了六年，你现在要跟我分手？” 程晨气得整个人微微颤抖，她最讨厌别人擅自替她做主，尤其是碰到回家这件事上，陆闻远明明知道她和母亲关系不睦，居然还要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摆明了不让她有好日子过。 “你停车。” 陆闻远对此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地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你妈，如果今天不是我们两个一起回去吃饭的话，你妈一定会冲到你那儿找你，要不就是来你工作的地方，你想清楚了，就算再不愿意迟早有一天也得面对。” 程晨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忽然一声冷笑，再没开过口，两人一路沉默地回了姚美兰家里。 姚美兰正在厨房忙活着，程晨的父亲程钢则在厨房里打下手，但看着手脚不怎么麻利，好几次被姚美兰嫌弃着骂。 程晨看了眼另一边紧闭的房门，那是她弟弟程凡的房间。 程凡大学毕业都快大半年过去了，半点没有要出去找工作的心思，成天待在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啃老，对家里任何人都爱搭不理的，就这，姚美兰还把他当祖宗伺候，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程凡要是最后废了，那十之八九就是被姚美兰宠废的。 直到饭菜上桌，都没见程凡出来。 程晨皱了皱眉，直接去敲程凡的房门，敲了半天愣是没有一丁点反应，她回头问姚美兰：“他平常就这样？” 姚美兰说：“你别管他，他饿了就出来吃了。” “您这么惯着他，也不怕把他惯成废物啊？马上就25了，天天在家里好吃懒做，他天天把自己关房间里到底在干什么？” 兴许是说到她宝贝儿子了，姚美兰的脸色刷一下冷下来，说：“你先别管你弟弟，先过来坐，把你的事情说清楚了。” 饭桌上，姚美兰和陆闻远自然沆瀣一气，另一边的程钢在家里从来没有地位，对妻子向来唯唯诺诺，指望他替自己说话，程晨想都不敢想。 程晨原本就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倒是姚美兰，又是给陆闻远夹菜又是嘘寒问暖，像是生怕这个被自己指定的女婿跑了似的。 姚美兰注意到程晨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们看，脸上的表情更是耐人寻味。 “妈，你别忙活了，他来又不真是为了吃饭，说正经事吧。” “什么正经事？就算要说，也得等人家小陆吃完饭啊，你到底懂不懂礼貌？” “我没那么多时间，晚上还有个会议流程要过，七点之前必须回家，您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走了。” 程晨作势起身就要走，果然把姚美兰惹急了，姚美兰直接起身把她抓到房间里，反手锁上门锁。 ------------ Chapter05母亲昏迷 姚美兰面对程晨的时候，永远是那种好像女儿犯了天大错误的架势，程晨很少在母亲的脸上看到过心疼怜惜之类的情感，也或许她们母女俩相处时间真的太少，才会导致现在这样的情况发生。 “你实话跟我说，你为什么不答应小陆的求婚？” 又来！ 程晨无语地深吸一口气：“我早上在电话里不是跟您说了吗？我不想跟他结婚生孩子，所以没答应，您也不希望我今天结婚明天就离婚吧？” 她故意用离婚气姚美兰，看得出来姚美兰对这两个字的反应很大，立刻气得双眼浑圆。 “程晨，我看你是糊涂了，你一个30的人，谈恋爱谈了六年不结婚，最后还把人给拒绝了，传出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你知道左邻右舍那群都是怎么说你的吗？说你一把年纪不结婚，指不定是有什么问题！我这老脸天天因为你不知道往哪里搁，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你妈我？” 这种话，程晨都已经数不清自己听过多少次了。 在姚美兰的眼里，自己的脸面永远比女儿的幸福来得更加重要，大概是因为陆闻远看上去的确是个不错的对象，让姚美兰觉得自己脸上有光，所以才那么看重陆闻远这个人。 “妈，我要是一直拖着不结婚，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大逆不道啊？” “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你都已经可以上小学了，小陆你都看不上你还想看上谁啊？那你既然看不上人家，也别拖了人家六年啊，这会儿才跟人家说明不结婚，你让小陆家里人怎么看待我们家？你这种行为要是放在男人身上就是妥妥的渣男。一个30岁的女人还不结婚生孩子，那就是自私自利。” 程晨哼笑了一声，姚美兰果然从来不会让她失望，常常语出惊人，却觉得听者绝不可能伤心。 从小到大，程晨觉得姚美兰好像从来没有理解过自己，相比自己，弟弟程凡反而更得她的心，就这么放任程凡在家里啃老，对儿女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简直双标到了极点。 所以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必须靠自己，努力学习考上好的大学，努力工作自给自足，然后搬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这次事件，从头至尾，姚美兰也从来没有关心过程晨嫁给陆闻远是否会幸福，她关心的只有自己的脸面和名声。 多年的矛盾积压在一起，总有爆发的那一刻。 程晨心灰意冷，已经懒得再跟姚美兰解释，她无奈地笑了笑，说：“妈，我不会跟陆闻远结婚的，您要是真这么喜欢陆闻远，您自己跟他结去吧。” 她转身拉开门，结果却发现陆闻远居然在门口偷听。 程晨心里那股怒火瞬间爆发到了顶点，冷冷地对陆闻远说：“今天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当着我妈的面把话跟你说清楚，我不会跟你结婚。你家想要结婚抱孙子，我想要丁克拼世界，大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走不到一起去。你还是找其它人结婚吧。” 陆闻远瞠目结舌，姚美兰则气得脸色煞白，程钢大气不敢喘一声的在远处默默地吃着饭。 程晨打开大门走出去，只觉得神清气爽。 ** 那天之后，不管是姚美兰还是陆闻远，都没有再跟程晨联系，程晨难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可好景不长，半个月后的某天，程晨突然接到了程钢的电话，声称姚美兰不见了。 程晨当时正有项目要忙，实在脱不开身，但听电话里程钢那语气不像是在说谎，唯有向宋勉告假，火急火燎地飞奔回家。 一到家她就怒了。 程钢嘴上说着着急，但整个人却坐在家里一动不动。至于程凡更是老样子，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平生第一次察觉自己那么讨厌自己的亲弟弟，直接抄起椅子往程凡的房门砸去。 “你给我出来，一起出去找人。” 屋内半晌没动静。 “妈平时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你吃她的用她的花她的，现在她人不见了，你这个做儿子的脸找都不去找？就是养条狗，狗看见主人不见了都会巴巴地出去找！” 程晨在门外怒吼。过了几分钟后，那道摇摇欲坠的门终于被人打开， 程凡终于愿意从出来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胡须，面无表情的走出那个巢穴般的房间。 程晨深吸一口气，努力强压下怒意，命令他：“收拾好自己，然后跟我一起出去找妈去。” 程凡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进了卫生间。 程晨回头看到程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到底怎么回事？我妈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程钢怔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啊，你妈她一大早就出去了，中午的时候就没回来，我以为她去别人家聊天去了就没管，结果到了傍晚该做晚饭的时间都没回，我才觉得可能出了问题，你妈平时就算再怎么跟人唠嗑，都不会忘了回家做饭这事儿。” 程晨顿时被父亲程钢气结，要不是因为到了晚上姚美兰还没回家做完饭，没准程钢压根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姚美兰这一辈子，嫁给程钢之后，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把老公和儿子伺候得彷如巨婴，结果人不见了，两大男人唯一的指望就是找程晨。 天都已经黑了大半了，这时候找人有难度，程晨和程凡程钢分头出门，找了几乎整个街区，连姚美兰平时经常去消遣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人。 姚美兰平时就算在外面和人聊得再嗨，都不会不记得回家，这么多年了行为一向都很规律，饶是程晨，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心头不免越来越浮躁。 她在大街上正到处找人时，程钢的电话来了。 “程晨，你妈找到了，在中心医院，你赶紧过来看看吧。” 程晨一听到医院俩字，心里猛地一沉，还以为姚美兰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飞快地赶往医院，她到的时候，姚美兰仍在昏迷。 ------------ Chapter06你刚才说……你22岁？ 姚美兰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大事，程晨掀开被子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体，除了脑袋被磕了裹了层纱布外，也没发现其他任何受伤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床上的人迟迟没有动静，程晨心里也越发急躁起来，虽说她妈平常身体健康，但照这么昏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再看程钢和程凡两父子，跟缺心眼似的满不在乎，好像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人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天快黑下来的时候，姚美兰终于醒了，第一眼发现她醒来的是程钢。 在程晨面前，程钢好歹还是装了一下，佯装关心地扑上前握住姚美兰的手关切道：“醒了？你可急死我们了，这个岁数了真不让人省心，以后可千万别瞎跑了。” 然而姚美兰却一脸迷茫，那眼神，像是看着陌生人似的，急急忙忙地把自己的手从程钢的手里抽出来，小心翼翼地问：“叔叔，你谁啊？” 病房里另外的三个人都怔住了，均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姚美兰，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程钢的嘴角抽了抽，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怎么回事？我是你老公啊，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伤到脑袋了？” 姚美兰的脸上很明显出现了惊吓，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我才22岁，你这个年纪怎么会是我老公？不会是骗子吧？这里是哪里？” 她四下张望，一张无辜的脸，是正常情况下的姚美兰绝不会出现的表情。 不止程钢，连程晨都有些懵了：“妈，你别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这也不像你，别装了。”程晨上前靠近姚美兰，想让姚美兰清醒一点，结果手腕被姚美兰倏然握住。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是不是我某个远房表姐？小时候在外婆的寿宴上见过，那时候你读高中，我还在读小学，那会儿我就觉得你长得漂亮，怎么女大十八变，你好像没小时候漂亮了？” 程晨简直惊呆了，内心的冲击就像是雪崩一般强烈，她吞了吞口水，试着想甩掉姚美兰的手，但姚美兰这劲儿着实大，掐的她骨头生疼。 “妈，我没功夫跟你开玩笑，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来医院了？” 姚美兰听她叫自己一声妈，整个人都震惊了：“我还一个还没结婚的黄花大闺女，你叫我妈？” 程晨呼吸一窒，指着程钢和程凡，问姚美兰：“这俩人一个是你老公，一个是你儿子，你真不记得了？”。 姚美兰满脸的困惑，突然加重语气：“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哪来的老公儿子？而且他们两个，一个看上去年纪能做我爸，一个跟我差不多的年纪，骗人也要有个度。” 程晨顿时目瞪口呆，内心感到一阵不妙，试探地问：“你刚才说……你22岁？” 姚美兰煞有其事地点着头，用看陌生人的眼光打量着他们，也唯有看程晨的时候才不至于那么陌生：“表姐，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你不会和这两个骗子是一伙的吧？” 这下程晨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僵在原地，震惊地和姚美兰对视，心里那股不安逐渐扩大。以姚美兰的性格是绝不会这样装疯卖傻的，所以很有可能，姚美兰是真的脑子出现了严重问题。 她完全无法接受强势的姚美兰醒来之后突然之间像是换了一个人，这对她来说是无法想象得巨大冲击。程钢则假惺惺地关心道：“是不是不小心撞坏脑子了？” 程晨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语气不善地叮嘱他们看好姚美兰，自己则去了医生办公室。 可惜这个时间医生们都已经下班了。 听值班护士说，姚美兰是在下午三点多时被送进急诊的，当时应该是摔了，有路人见到就替她叫了救护车，但她醒来之后急诊科的医生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就赶紧转到了神经外科，当即就安排了住院。 医院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病人家属，据护士说，姚美兰从醒来之后就记不起自己丈夫儿女，一直口口声声喊着要找爸妈，主治医生怀疑是脑部遭到了重创，但做了脑CT后又显示并没有大问题。 至于姚美兰究竟是怎么了，也只能等到第二天主治医生上班后才能问个清楚明白了。 第二天一大早，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只有程晨一个人在病房里，程钢和程凡一早就找了个借口出去吃早饭，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回来。 而程晨，还在跟姚美兰就姚美兰的脑子究竟怎么了这个问题做深刻探讨。 医生对姚美兰做了个简单的检查之后，问：“昨晚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姚美兰已经从昨天醒来后的仓皇无措中缓过神来，呵呵地笑：“没有没有，都很好，不过这医院的床我睡着不舒服，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医生说：“等过几天没事就可以回去了，您再安心住两天。” 姚美兰不解地问：“医生，我年纪比你小，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你这一口一个您字我听着怪不习惯的，你叫我小姚就可以了。” 程晨瞬间头疼地扶额，昨晚姚美兰已经闹了一整个晚上了，非要说服她自己才22岁，程晨让她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究竟什么样，也不知道她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如何，还是一口咬定是程晨他们故意捉弄她，闹个没完 先是觉得医院环境瘆得慌想回家睡，之后又是肚子饿了，吵着要吃妈妈做的家常菜，快天亮的时候又说急着去上班，结果在柜子里找出自己衣服时一脸嫌弃，绝不承认这么丑的衣服是自己的。 程晨刚开始还以为是姚美兰故意跟自己作对，一声不吭地看着她闹看着她作，直到刚才，亲眼目的了姚美兰和医生的对话，她心里那点逃避现实的想法突然间渐渐瓦解。 医生又安抚了姚美兰几句，离开时对程晨说：“等你们家属到齐了一起来一下医生办公室，关于你母亲的情况我需要跟你们做一个详细的沟通。” ------------ Chapter07痴呆的样子 程晨自认为还算是见多识广，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可眼下这种场面，她真没见过。 姚美兰忽然对准她，说：“姐，昨晚跟你在一起那俩人一个是你爸一个是你弟？” 程晨深深吸了口气，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你们家人好像关系不太好？我看你们一整晚都没怎么说话。” 程晨只好干巴巴地附和：“是不太好。” “不过家人之间有矛盾是在所难免的，我和我妈就经常吵架，不过母女吵架马上就过去了，对了，你能跟我妈说一声吗？让她给我带几件换洗衣服过来，还有，我想念我妈做的白菜炒粉条儿了，这医院的饭菜太难吃了。” 程晨的嘴角不由抽了抽，她记得外公外婆在自己小的时候就已经双双去世了，她上哪儿给姚美兰找妈去？ “姐？你听没听见？” 姚美兰这一口一个姐，令程晨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她又不好对着一个病人吼，只能硬生生地受下了这个称呼。 “我晚点再通知你家里人，你乖乖待在医院里哪也不许去。” 姚美兰没再说话，喜滋滋地拿了床头的苹果啃起来，看上去不像是脑子出现了什么问题的人。 等程钢程凡一来，程晨就把俩人一起拖去了医生办公室。 主治医生正巧在看姚美兰的脑部CT，怕说得太详细他们听不懂，总结了一句就是：“病人的脑部没有肉眼可见的挫伤，但不知道为什么记忆衰退了很多年。” 医生向他们说明情况之后，语气也略显无奈。 “造成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生理上的，一种是心理上的，目前来看生理上没有问题，所以我们猜大概是心理上的问题，你们可以带病人去精神科看看，不过就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用处不大，倒不如家属把病人带回家好好照料，没准什么时候病人就恢复了。” 三个人里面，程晨是最冷静沉稳的那一个，她问医生：“护士说我妈是因为半路突然晕倒被路人叫救护车送来医院的，我妈的脑袋真的没有磕到碰到？” “没有，我们仔细检查过病人的脑部情况，一切情况都很良好，关于你母亲的情况，我们也没法说出个具体的原因来，只能是暂时接回家好好观察，也许过几天就恢复了。” 程晨接话：“但也可能一直恢复不了，我妈就一直是这么一副痴呆的样子？” 主治医生连忙纠正她的话术：“严格来讲，你母亲的情况不属于痴呆，只是少了部分记忆，据我推测，你母亲的记忆应该回到了过去年轻时候的某一天，具体的，要看你们家属如何和她沟通了。” 关于这个问题，程晨刚才就已经想到了，姚美兰一看见她就叫她姐，还管医生说自己年纪比他小，程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姚美兰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这时程钢忽然插嘴了：“医生，我还是不明白，她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当自己小姑娘？那她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的长相不觉得别扭有问题吗？” 主治医生摇着头叹了口气，说：“我刚才已经说了，她这属于心理上的问题，这就决定了她大脑认为的是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她的大脑认为自己只有22岁，还是小姑娘，自然而然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也是小姑娘，所以才会变成现状。” 程钢顿时无言以对，但是程晨的一颗心却又揪了起来。 也就是说，姚美兰并不会觉得有问题的是自己，她只会觉得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程晨在医院照顾了姚美兰三天，第四天的时候，总算被医生准许出院，将姚美兰送回了家。 但这个时候姚美兰却不干了，不仅不愿意跟程钢程凡同住，还像个孩子似的非要去找父母，惹得程晨焦头烂额。 现年已经50岁的姚美兰因为这场事故，整个人在程晨的眼里变得无比神经兮兮，不仅前言不搭后语，还一再强调自己只有22岁，还是父母家里的小公主。 关于这个现象，程晨曾咨询过主治医生，医生也无可奈何，总结下来的意思便是：只能顺其自然发展。 程晨始终不愿意相信会有这么邪乎的事情，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回到了自己22岁那年的记忆？ 而姚美兰的这些奇怪举动，反而让程晨越发地想要逃跑。 “妈，我真没空陪你在这儿玩儿了，我因为你这个事情已经请了块一周假了，今天酒店有个重要团队要接待，我得立刻赶回去，你就别作了行吗？好好待在家里。” 程晨实在顾不过来姚美兰，直接把人丢给了程钢，趁着姚美兰还没跟上来，飞快地逃离现场。 这一周时间对于程晨来说，可谓是整个三观的重新塑造，她见识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姚美兰，但同时也深深地为姚美兰捏了一把冷汗。 她那个永远都强悍固执的母亲，无论如何都无法和此时此刻的人划上等号。 她们母女相见，有的只有无休止的争吵，这回，姚美兰冷不丁地对她居然还有些依赖，反而让她心里一阵害怕。 程晨回到酒店，很快将姚美兰的事情抛之脑后，迅速投入到了工作当中，直接从下午忙到了晚上，到了晚上将近九点才总算闲下片刻。 余悦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同她闲聊：“说，干什么去了？你这些年从没请过假，连年假都不舍得给自己休，这回一请就请了整整一周，所有人都大为震惊，还以为你偷偷摸摸结婚去了呢。” 程晨冷笑着翻了个白眼，想起过去一周经历的事情，便心力交瘁。 余悦关心道：“是不是陆闻远又来找你麻烦了？还是陆闻远他又逼你生孩子了？” “没有的事，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啊？！” 余悦没想到一问就是这么惊人的爆炸性消息，一时没忍住，声量徒然升高，引得周围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程晨狠狠掐了一下她的手：“你小声点。” “我这属于正常反应，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六年青春喂了狗？” 话虽如此，但对于程晨和陆闻远分手这件喜事，余悦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成，她早觉得陆闻远配不上程晨，陆闻远只会束缚程晨的手脚，让程晨放缓往上爬的速度，而无法给程晨任何有营养的养分。 程晨早该换人了，这时候换，余悦还嫌太迟了呢。 程晨踌躇片刻，才把陆闻远在餐厅当着许多人面求婚的事情告诉了余悦，余悦啧啧摇着头，完全无法想想这是陆闻远能够干出来的事。 陆闻远以前连程晨的同事都懒得见，居然还能干出这种当场求婚的戏码来？ 程晨后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其实她之所以没有答应陆闻远的求婚，当众求婚的因素甚至要往后再排一排，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做好要嫁给他的准备，或者说，她并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 至少在眼下，结婚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不过上回你说，他妈一直故意在你面前说生孩子的事情，我就觉得你俩有可能会黄，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余悦叹了声气，伸手揽住程晨的肩膀，用力一拍：“恭喜你，终于又恢复自由了， 程晨的心里却更加沉重起来。 ------------ Chapter08有钱闲得慌 而姚美兰那边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屋内的程凡永远都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吃了几口早饭转头又回房睡去了。 程钢瞧见这屋里的两人，心里又气又堵，在房门口叫唤程凡：“我上班去了，你看好你妈，别让她到处乱跑。” 程凡背对着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可看不了我妈，都这样了你还上什么班啊？留在家里得了。” “我不上班你吃什么？” “反正饿不死。” “你小子天天在家里要坐吃等死到什么时候？你这个年纪的小年轻哪个不是在外面为工作奔波？人家跟你相同年纪的都年轻有为了，难怪你姐看不上你。” 程凡对程钢的一顿数落无动于衷，说：“反正我妈乐意的，我妈乐意养着我，你管不着。” 程钢气得一口气梗在喉，回头看姚美兰还在闹着要走，心里更气了，都是她把孩子宠成这样，但凡她对程凡能像对程晨那样严厉，程凡也不至于这个年纪成天家里蹲。 姚美兰对上程钢投过来的视线，微微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吭声。 程钢这保安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要是不去，今天保安室得开天窗了，更何况他都这把年纪了，有个保安工作不容易，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被辞退，以后还拿什么糊口？ 但把姚美兰交给程凡看管，他还真不放心。 思来想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上回他因为睡眠不佳去医院找医生开了几颗安神药还没吃完，这会儿不就派上用处了？ 程钢把一颗安神药融进水里，好言好语地哄骗着姚美兰喝下，没想到药效还挺好，没多久姚美兰就睡着了。 等安顿好姚美兰，程钢才放心地出门上班去了。 另一边，刚刚散会的程晨刚把宋勉送上车出差，回头就发现酒店前厅似乎出了什么岔子。 前台小姑娘战战兢兢地解释着什么，因为是新人，说话难免紧张，也有些词不达意，客人脸上很快就出现在了不耐烦的表情。 这个时候还不是早高峰退房期，前台只留了这么个新手，其他人通常都会趁着这个时段进行培训或做工作沟通，让一个新手处理突发事件实在有些为难。 程晨直接转身进了前厅工区。 小姑娘见到程晨尤其紧张，哆哆嗦嗦地向程晨说明了情况。 原来是住在总统套房的客人今早突然发现房间里的手表不见了，但客人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天将手表脱下放在了卫生间里，出门的时候一时忘了，直到今天要退房时才想起来，可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找不到手表的影子。 “有没有叫客房部的人去房间找找？” 不等小姑娘开口，对面那人便抢了先：“都找过了，还是没找到，我们的意思是，能不能叫昨天所有进入过客房的服务员来一趟，问问就清楚了，好端端的手表放在卫生间里，总不能自己长腿跑了是吧？” 程晨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这位的意思相当明显，怀疑是客房部的服务员手脚不干净。 “把情况告知姜颖，叫她去一趟总统套房。” 姜颖是客房部经理，工作能力出众，像今天这样事关总统套房客人的事，楼层领班已经无法自己处理解决，只能交由上级处理。原本应该是由主管或者副经理出面，但考虑到对面这位客人似乎有些怀疑工作人员，程晨还是决定交给姜颖亲自处理。 “请问先生贵姓？”程晨开口问道。 “周。” 姓周？但系统上显示，总统套房的登记人姓黎，大概是同行，这么说来，这个登记人叫黎璋的人此刻应该在房间里，丢手表的应该也是叫黎璋的人。 “周先生，麻烦这边请，我跟您一起去房间里看一看。” 总统套房位于另一栋楼的四楼，一般主要用于宴请重要客户，平常人不会随随便便找个酒店住总统套房，而且总统套房在预定出去之后，酒店一般会追踪一下预定客人的情况，像这回这种只是普通客人而非重要人士预定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听前台及楼层工作人员所说，这位在入住总统套房后并没有频繁的人员出入。 难不成真是有钱闲得慌，订个总统套房消遣睡一觉不成？ 姜颖来得很快，程晨他们到的时候，她已经带着人等在房间门口了。 程晨侧到一边，等着周先生刷卡进房门。 出乎她意料的是，房间内十分干净，整洁地不像是已经住了一晚的样子，按照程晨多年的经验，这么大的房间，开房的人一定会呼朋唤友过来玩，往往一个总统套房退房后光是做清洁工作就需要好几个人一起，才能确保在短时间内把房间打扫出来。 那个叫黎璋的男人坐在窗口边的沙发上摆弄着电脑，一身休闲服，看上去格外年轻，一时也看不出对方的身份。 程晨作为旁观，由姜颖上前交涉。 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反倒是带他们来的周先生，成了那人的独家代表发言人。 所有人都开始在房间里地毯式搜寻手表，唯独周先生立在一旁对着程晨说风凉话：“不是我说，我早找过一圈了，要不是找不着还能来找你们不成？又不是故意找茬挑事，你还不如叫人去好好问一问这个房间的清洁人员，看有有没有人是不是不小心在打扫的时候丢进垃圾桶了？反正我们只要找到手表就行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这话听着格外刺耳，程晨始终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微笑：“还是再找找吧，也许不一定是忘在卫生间里，也可能是取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放在了其他地方。” “你对你手底下的员工还挺有自信？” “我无条件相信我手底下的员工，我想姜经理跟我一样。” 怀疑自己的员工是大忌，程晨一直牢记这一点，尤其是针对客房部的清洁人员，因为他们是距离客人最近的一道坎。 ------------ Chapter09姚美兰失踪 周先生切了一声，好像对于程晨的表态十分不屑，双手抄在裤兜里过去跟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聊起了天。 这时，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忽然朝程晨看过来，程晨自然而然地对他微微一笑，听到他问：“你就是这里的副总？” 程晨觉得他说话有些古怪，但也没细想，礼貌地回答：“是的，黎先生，抱歉给您造成麻烦，我们会尽快解决。” 叫黎璋的男人仍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说：“这个酒店无论是配套设施还是服务管理都已经落后现在标准五星太多，我认为你可以考虑换一家酒店试试，南市不是只有这一家酒店，在这里，屈才了。” 程晨掩下心里的惊讶以及隐隐的愤怒，保持微笑道：“多谢黎先生的建议，我们一定会及时改进，等下次您来……”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那位周先生已经递过来一张名片，程晨低头一看，手指微微一抖。 黎璋道：“像你这样的酒店管理人才，在这里实在屈才了，我听说宋勉给你的待遇也不过如此，如果你有跳槽的意向，随时可以来找我。” 程晨顿时觉得莫名其妙，低头一看手里的名片。 w酒店，黎璋。 只有一个姓名，却未标职位，但想来职位应该不低。 程晨刚想问个明白，手机便震动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家里，担心又是姚美兰出了什么事，只好向客人致歉匆匆地出去接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程凡。 “妈不见了。” 这句话听着似曾相识，仿佛在不久的前几天，她也接到过同样的电话。 “这么回事？”她强压着心里的怒意，尽量压低了声音避免被人听见。 没想到成分的语气还能这么轻松：“一直喊着要回家要找爸妈，我和爸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看着她，家里的门也没上锁，今天爸一早就出门上班去了，我睡得晚了点，醒来的时候家里就没人了，我出去找过了附近都没有，想问问是不是来找你了？” 程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狠狠地吸了口气，压低声音：“她又不知道我在哪里工作，怎么会跑来找我？” “那怎么办？我已经通知爸了，但爸那边好像走不开，叫我打电话给你。” “行了，你待在家里别动，省得到时候妈回来了家里没人，我马上过来。” 程晨气得脸色一阵青白，又折回套房交代姜颖：“一会儿如果实在找不到手表，把昨天进入过这个房间的员工都叫去办公室谈一谈，实在不行就说客人可能会报警，把利害关系说清楚。” 姜颖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程晨急匆匆地赶往家里，和程凡两个人兵分两路，几乎把家附近翻了个底朝天，连平时姚美兰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愣是没有找到姚美兰的踪迹。 到了傍晚，程凡明显有些疲了，有些赌气地说：“不找了，妈又不是小孩子，没准过会儿自己就回家了，我还是回家去等吧，别到时候人回来了家里没人。” 程晨心头一直压着一股怒气，在听到程凡这番话后彻底爆发。 “妈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她现在这个情况跟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她连我们都不认识了，你以为她走丢了还能认得回去的路？万一被有心人骗了怎么办？” “那现在能怎么办？找也找了，找不到有什么办法？要不干脆就报警。” 程晨哪里没想过报警这回事？但离人不见了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即便报警也无济于事。 但程凡有一点算是说对了，家里的确需要又人守着，万一姚美兰回去进不了家门，到时候不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行，你先回去，我再找找吧，妈要是回来了你记得随时联系我。” 程凡走得很是干脆，程晨看着他的身影不由得想，如果姚美兰发现自己从前这么疼爱的儿子在自己出事后会是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把儿子宠成了这么一个“废物”。 整整一个晚上，程晨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街上打转，对她来说，找姚美兰这条路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份上，就这么短短的半天时间，她把家里所有能联系的亲戚都联系了，没有人知道姚美兰的下落，连平时跟姚美兰关系不错的那些左邻右舍都声称没见过姚美兰本人。 天快亮时，程晨在老旧的小区口停完车，精疲力尽地往回走，脑子里却忽然闪过姚美兰刚从医院回家那会儿，嘴里总念念叨叨的某句话。 “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爸爸妈妈。” 程晨恍惚间想起，22岁的姚美兰，的确还父母健在，那时程晨还不到2岁，听说小时候常被送到外公外婆家养着，但因为外公外婆去世的走，程晨对于两位老人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了。 如果姚美兰真莫名其妙地回到了22岁的记忆，那么此刻的她仍是父母双全，有着父母的疼爱呵护，而对姚美兰来说，程晨他们才是陌生人，面对一群陌生人会害怕，理所当然地会想要回去找父母。 可令程晨费解的是，姚美兰怎么会连程钢都不认识了？那会儿程晨都已经出生了，按理说她不该不记得程钢。 程晨找了一夜人，在车里眯了一小会儿，天刚蒙蒙亮时便驱车前往市区，心里也只是抱了一点点侥幸的心态，姚美兰一直喊着要找父母，会不会沿途找回老家去？ 但她记得那个地方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成了高楼大厦，哪里还有当初那一片城中村的住地？ 程晨停完车，尽量按着程钢所言的地址找过去，这一带在程晨小时候还是一片城中村，但十几年前开始重新打造之后，早已经是高楼耸立，如今已经成了当地有名的CBD。 她沿着中心地标，里里外外找了两圈，始终没见到姚美兰的身影，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太阳当头，程晨的心里也不免开始焦躁。 姚美兰究竟上哪儿去了？这一整个晚上她睡在哪里了？身上有没有钱？吃饭了没？ ------------ Chapter10找回母亲 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程晨还以为是家里打来的电话，一看来电是余悦，顿时有些泄气，心不在焉地接了电话。 余悦正在酒店食堂吃早餐，含糊不清地问：“你今天也不来上班吗？听说你昨天处理客诉到一半就跑了，出什么事了？现在还没解决呢？” “没事儿，今天可能晚点回酒店，昨天那事儿结果怎么样了？” “手表找到了，这件事说起来挺搞笑的，，姜颖本来快没办法了，差点就打算报警了，结果那位周先生临到头还不让姜颖报警，说是算了，真报警了万一害咱们员工丢了饭碗他也于心不忍，手表丢了就丢了也没啥，正巧孟晴经过，叫人看了眼客人的行李，结果在人家客人的电脑包里找到了，你说好笑不好笑？不过我原本觉得那俩客人纯找茬的，看起来又不像，找茬的也不会管员工死活不是？” 程晨微微皱了皱眉，当时那位周先生的态度就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不像是丢了什么名贵东西的态度，仔细想来，好像说是考验更恰当一些。 “所以最后客人不打算追究了，孟晴又把事情给解决了？” “算是吧，不过我听说他们还给你塞名片了？奇奇怪怪的，该不会是挖人来了吧？。” “没有的事。” 程晨心不在焉地听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小岔路口，正想着要走另外一条路时，余光忽然瞥见某个身影，心跳骤然加速。 “余悦，我现在有点事，先不跟你说了，挂了。” 她匆匆忙忙挂断电话，疾步朝里面奔去。 早餐店门口，三三两两地聚集着一堆人，这会儿正是上班高峰期，过路往来的人特别多，大家都停下来围观眼前发生的这一场景。 程晨眼睁睁地看到姚美兰被人恶狠狠地拉扯出来指着骂道：“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没钱吃饭的，你没钱你就别来吃早饭，要不你早跟我说一声，我还能让你进来吗？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好意思的？” 姚美兰哆哆嗦嗦地缩在人群里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说：“我家就在这附近，我待会儿回家拿钱给你送回来。” “你看看我会信你吗？” 姚美兰急了：“真的，我没骗你，我爸妈家就在这附近，我现在就给你拿钱去。” 那人一把扯住正欲往外跑的姚美兰：“诶？你别跑，先打电话叫你家人把早饭钱送过来。” 姚美兰显然被他不依不饶的架势吓到了，再加上被这么多人围观，心理上难免处于弱势。 程晨立刻赶过去，着急慌忙地掏出手机去扫码，好声好气地跟人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把钱付给你，多少钱？”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程晨，眼神格外地让人不舒服，但眼下是姚美兰先吃了人家东西不付钱，她们本就是没理的一方，程晨也没法跟人计较这些。 匆匆忙忙付过钱后，程晨拉着姚美兰在众目睽睽中逃离了人群。 姚美兰似乎还有些愤愤不平，一步三回头地嘀咕着：“我又不是不给钱，我是真的饿了，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我都说了回家取了钱过来还他，他为什么不信我？” 程晨无奈，在姚美兰那个年代，或许人与人之间尚且还能有些单纯的新任，但今时不同往日，时代早已经变了，偏偏姚美兰的思想还处于过去那个时代。 “妈，您快别闹了，家里都急死了，您一个人跑这儿来干什么？” 程晨因为找到了姚美兰，心里多少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她一声不吭地跑出来添了多少麻烦，语气多多少少有了些抱怨。 姚美兰一听，迅速扯掉程晨的手说：“我回来找我爸妈啊，奇怪，这里怎么完全不一样了？我记得以前，这里是一片村子啊，我小时候从学校到家里天天走这条路。” 程晨一时心梗，不知是该可怜母亲还是同情自己，一定是因为在那个家里待不下去，无法找到安全感，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回头来找属于自己的家。 对姚美兰来说，有程钢和程凡在的那个家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况且，无论是程钢还是程凡，这两人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不用说还要再去照顾一个病人了。 “你找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你家。” 早已是高楼林立，所以姚美兰哪里还能找得回当年的记忆？ 程晨的眼睛有些酸，想到姚美兰回来找自己曾经的家却又找不到归路的时候，从前对她的那些埋怨也暂时被放下了。 姚美兰字程晨面前比在程钢他们面前要放松一些，她突然示弱般的，扯了扯程晨的胳膊，问：“你能送我回家吗？” 程晨鼻头一酸，吸了口气，说：“你父母外出了，最近一段时间不在家里，等过一段时间我送你回家。” 姚美兰将信将疑地望着程晨，程晨还以为她又会闹一阵，谁知这回却安静下来了。 两人再次回到家里，姚美兰在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程晨进去了。 程钢和程凡还在睡，程晨给姚美兰煮了碗面，姚美兰显然是饿过头了，忙不迭地埋头吃起来。 程晨瞧着昔日强势的母亲如今这副模样，心里多半不是滋味，她问：“你昨天晚上睡哪儿了？” 姚美兰喝着汤，含糊不清地回：“那边有个公园，晚上还挺热闹的，不过再晚就没人了，我待了一晚上，今天早上我也不是故意吃饭不给钱，实在是饿得慌……” 想起早上那一出，姚美兰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贯都是好面子的人，被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数落吃白食，心里怎么都不会好受。 “那为什么不回来？非要去那里干什么？就为了找爸妈？” “是啊，那里才是我的家，这里不是我的家，而且他们好像也不愿意让我待在这里，看得出来有点嫌弃。” 程晨扶额，她怎么忘了，姚美兰只是记忆回到了22岁，不是智商出了问题，程钢和程凡什么态度她作为一个成年人还能看不出来？而且那天程钢吵着要把她送去养老院，姚美兰也是全程亲耳听着的。 “他们没嫌弃你，他们一个是你丈夫，一个是你儿子，要嫌弃也只有你嫌弃他们的份，没有他们嫌弃你的份。” 姚美兰突然放下碗筷不动了，表情变得格外严肃，这变化属实突然，吓了程晨一跳。 “你不想管我可以直说，不用编这种奇奇怪怪的理由，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丈夫儿子？而且你看看那个人，长得磕碜，我肯定不可能看上。” ------------ Chapter11推卸责任 姚美兰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差点逗笑程晨，程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奇怪的是，明明姚美兰在22岁的时候已经结婚生下了程晨，偏偏记忆里却完全没有程钢这个人的存在，难道就连这种情况都还能出现所谓的bug？ 程晨直接跳开了这个话题：“那你从昨天到今天，除了今早那一顿，就一直没吃？” “嗯，我走的时候忘记问他们先借点钱了。” 姚美兰说话声音很小，相识后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不由令程晨的心一软。 程晨把自己的名片交给姚美兰，叮嘱她：“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下回如果有什么事都可以打我电话，不要再像这次一样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了，你这么闹一出，自己没饭吃没觉睡，我上着班还得请假出来找你。” 姚美兰悻悻点着头，约莫是多少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轻轻替自己辩解：“我本来是想去找你的，但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那现在知道了？这上面也有我上班的地址，实在找不到就给路人看，让他们给你叫辆车。” 姚美兰紧紧地握住名片，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像是把程晨的话都听进去了。 “好了，现在吃也吃饱了，进去先睡个觉吧，别到时候累坏又该生病进医院了。” 虽说自认为是22岁，可这把年纪一整晚没睡好，实在让人捏一把冷汗。 姚美兰进去后，程钢就被赶出来了。 程晨等着程钢洗漱完，跟他谈姚美兰的事儿。 “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天不用上班？” 程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见着程晨着实有些惊讶程晨靠在厨房边没动，语气有些嘲讽：“我妈不见了您还能睡得着，心可真大。” “那不是你去找了吗？我和你弟只会给你添麻烦，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你说是吧？” 程晨似笑非笑地问：“我看你是希望我找不着我妈吧？” 程钢似乎听出了程晨语气里的嘲讽，皱眉看向程晨：“谁也不希望你妈变成现在这样，我知道你心里憋着一股气，但现在要解决问题，怪来怪去的，你妈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不是？” 程晨站在原地没动，漠然地说：“我回来的时候想过你上回的提议了，我妈这情况送去养老院我不放心，还是得在家里，你们的生活费我每个月都会负责给，我工作忙，只能辛苦你和程凡两个人照看妈了。” 程钢闻言脸色突的一变：“这可能不太行，我得上班啊，有时候加个班就不着家了，根本顾不过来你妈，再说了，你弟弟那个样子，你放心把你妈交给你弟弟？” “程凡反正一直待在家里没事做，给他点事情做不挺好？大不了我付他钱呗。” 程晨刚才就想明白了，程凡既然平时蹲家里也没事做，倒不如让他看着姚美兰，哪怕她当做是替姚美兰请了护工付他工资呢？ “这我可做不了主，还得看你弟弟的意思。” 程钢明显地想推卸责任，一说到要让他们照料姚美兰，脸上一万个不情愿，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装。 “爸，我妈照顾了你大半辈子了，现在我妈成这样了，你反倒不情不愿的，今天要是换成你病了，我妈肯定不会不管你。”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没说不管她，但也得看我有没有那个能力啊，你妈妈这个情况，送到养老院是最好的选择，那边都是专业的，料理起你妈来肯定比我们好，也有助于你妈的康复，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万一我和你弟弟一时没看住她，再让她跑了来个失踪，到时候我们上哪儿找人去？你天天为了找她请假总归也不太好吧？” 程晨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说来说去，程钢就是死活要把姚美兰送养老院去逃避自己的义务。 程钢是铁了心打算不管姚美兰的事情，在程钢眼里，姚美兰就是得了老年痴呆，老年痴呆这种病料理起来相当麻烦，程晨丝毫不怀疑，即便自己除了钱，程钢也不可能把姚美兰料理好。 担心争吵声会被姚美兰听见，又让她受到什么刺激，程晨只好把所有的怒意都忍了下来。 回到酒店，余悦刚巧从宋勉办公室出来，在电梯里撞上了刚回来的程晨，四下打量着，疑惑地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程晨疲惫地扶额，哪里是没睡好，压根就没有睡。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程晨的办公室，程晨舒展地往松软的转椅上一躺，才开口问：“昨天投诉那件事有结果了？” 余悦还想着昨天程晨匆忙挂电话那事儿，但现在似乎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她松了口气，道：“我刚去宋总那儿也是汇报这件事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客诉会惊动到宋总，我旁敲侧击问了问，但宋总始终没明说对方的来历，恐怕这个人不简单。” 在酒店工作多年的经验告诉余悦，能够让总经理宋勉亲自过问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普通客人。 程晨边揉着突突发疼的太阳穴，边笑道：“毕竟是总统套房的贵客，普通人也不会花大把钱睡一晚啊，我那天在房间里倒是看过那个年轻人几眼，的确有些气度不凡。” 她想起那人递给自己的名片，是W酒店的人，来这里应该不是单纯找茬那么简单。 恐怕还有其他令人捉摸不透的原因。 “但我总觉得他们像是找事儿的，姜颖都快急得报警了。” “那是我临走前叮嘱她的，客人好像很想把丢失贵重物品的锅推到我们服务员身上，如果最后真的找不到手表，想消除他们的疑虑只能报警，再者，如果真是我们服务员手脚不干净，说到报警也能吓唬吓唬她们，说不定自己就主动招了，不过我相信手底下那些人。” 悦莱酒店这么多年来的口碑一直有目共睹，酒店的服务人员个人资质上都要好于同等级其他酒店的工作人员，多年来从未出过类似于手脚不干净的状况，所以程晨十分相信手底下的这些人，也相信姜颖的处事能力。 而且她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是程晨多年一路看过来的，是什么品性，她和姜颖一样清楚。 她们进入酒店后都是经过正规培训的，领班每天都会提醒她们规章制度，在打扫客房时需要牢记的各注意事项，又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呢？ 所以程晨很自信，绝不可能发生像对方想的那种事情。 ------------ Chapter12懒得担包袱 余悦摇着头：“你可真行，万一当时真没办法报警把警察招酒店里来，你看宋勉怎么处置你。” 程晨既然想到了报警，自然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如果客人实在不依不饶，即使她们不主动选择报警，客人也会选择报警处理。 余悦又说：“不过说来奇怪，他们的手表居然在自己的行李里，其实一开始姜颖也提过，可他们坚持自己都找过了，就是不让人看他们的随身物品。” 程晨虽然不在现场，但也能想象当时姜颖面对的棘手处境，姜颖那么多年的酒店管理经验，按理说处理这种问题应该游刃有余才对，偏偏她处理的每一步手法好像都被对方巧妙地挡了过去。 总有一种有人没事找事的错觉。 余悦觉得程晨似乎没什么心情听她讲这些，想到昨天她急匆匆地走，今早又急匆匆地挂自己电话，不由放低了声音问：“话说回来，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总觉得你这几天怪怪的。” 程晨心里本来就藏着事儿，她一贯本着家里事家里毕的心态，将工作和生活区分地很开，尤其是这回，姚美兰的事听上去滑稽又可笑，很难从别人那里得到认同感。 但眼下她还要为另一件事糟心。 “我记得你是不是跟花溪小筑的老板娘关系挺好？” 余悦一懵：“是啊，她前段时间经常来酒店宴请，不过这段时间听说挺忙的，也没怎么见她过来了，怎么？” 程晨犹豫了一下，花溪小筑是临海市最好最高档的养老院，不管是环境还是料理品质，都是按照五星级酒店品质打造的，听说当初光是为了圈下市中心最好的那块地就花了不少钱。 老板娘是个女强人，平时看着心高气傲的，倒是和余悦意外地契合，每回来酒店都是由余悦作陪，久而久之倒是处成了朋友。 “我想了解一下花溪小筑的收费标准，我平时对这类养老院了解的不多，只能临时抱佛脚了。” “你找养老院干什么？”余悦孤疑地皱起眉头，之前也没听说程晨有这方面的需求啊，难道是家里人出了什么问题？ 程晨苦笑着叹了声气：“我妈生病了，家里没人照顾，我在想该怎么处理，如果养老院条件不错的话，想让她先过去住段时间适应适应。” 余悦顿住了，她虽然没见过程晨的母亲，但从程晨和陆闻远的事情中也能了解程晨母亲是个怎样强势的人，而且程晨和母亲一贯不对付，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 “你妈怎么……” 程晨揉着眉心，无奈摇头：“我妈突然失去了一些记忆，记忆力停留在22岁，老觉得自己还是个22岁的小姑娘，还管我叫姐，做了脑部检查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医生更倾向于认为是心理问题，不过现在也没有具体可以治疗的方法，只能先带回家走一步看一步。” 余悦听得瞠目结舌，要不是她知道程晨本就是个不怎么爱开玩笑的人，还以为这是程晨故意逗人的新把戏，她愣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一句话：“那不是……跟老年痴呆差不多？” “算是吧，我爸也觉得我妈得了老年痴呆，所以现在不肯把我妈留在家里，不过就我爸和我弟那德行，把我妈留给他们照顾，指不定能生出多少事端来，所以想来想去，或许养老院是目前比较靠谱的途径。” 余悦比程晨想象得更加给力，很快就把花溪小筑的内部册子及报价悉数交给程晨，程晨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完相关情况，又亲自去看了眼内部环境，确定符合自己的要求后才订了入住时间。 但程晨万万没有想到，有人比她更急，已经先一步把人送进了养老院。 得知这一消息后，程晨气得脸色一阵青白，拽着程凡就要去找姚美兰。听程凡说，程钢是在程晨把姚美兰找回来后的第二天就用程晨给的钱把人送去养老院了，姚美兰走的时候还以为程钢是带着自己去玩的，不曾想到居然会有去无回。 程凡看程晨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太吭声，只好说：“在我爸眼里妈就是个累赘，想方设法想把妈甩掉呢，你也真够狠心的，明知道爸不想背这个包袱，你还给他想让他能把这包袱甩掉，你可真是孝顺。” 程晨原本就心里不痛快，一听程凡冷嘲热讽，心口莫名堵着的这一口气像是随时都会爆炸。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爸不让我告诉你，至于原因，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她盯着程凡冷笑：“你不用讽刺我，想甩掉这团包袱的可不止爸一个，妈从小对你比对我好，连你都懒得照顾妈，就别指望我了，我能出钱已经算是尽了孝道了，不过妈从前一直指望着儿子给养老，现在一看就是个笑话，我妈这儿子每天游手好闲蹲家里啃老，我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可取之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么稀罕这儿子。” 程晨对程凡这个弟弟，向来不吝于挖苦，但凡程凡有一点觉悟，就不会听不出来程晨的意思。 程凡刚才那股害怕劲儿已经过了，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其实妈现在不记得我爸和我，但是对你倒是很依赖，你要是肯把她带回你家照顾，还能出现在这事儿吗？。” 其实你跟爸一样都挺自私，都不愿意接下妈这个包袱，你也不是没动过送妈去养老院的心思，所以你不用冠冕堂皇地教训爸，大家都半斤八两罢了。” 看来程凡今天是执意要和程晨过不去了。 程晨冷冷笑道：“你说对了，我的确没时间照顾妈，也懒得担下这个包袱，但我好歹还能出点钱，把妈送到高级养老院去，倒是你，成天在家坐吃等死的，没了妈，我看你还能在家里蹲多久。” 程凡冷哼一声，不再吭声。 ------------ Chapter13各人有各人的命 车子停到养老院门口，与程晨想象得简直相去甚远。 程晨为姚美兰挑选的养老院至少是酒店级别的品质，可眼前的养老院光是外观就破旧不堪，像是旧时候的废弃工厂改造，光是外面的环境就已经让人一阵反胃。 姐弟两一路进去，里面的卫生环境更是堪忧，休闲区有几个老人正在下象棋，屋内的光线十分昏暗，顶上的电灯泡正滋滋作响，像是随时都会灭掉。 程晨气得心脏直抖，程钢就给姚美兰找了这么个好地方！ 路过其中一个房间时，程晨忽然看到有护工正在粗鲁地逼着轮椅上的老人喂饭，嘴里骂骂咧咧着：“多吃一点，不吃你就活不成了，会饿死。” 再看那饭菜，看上去就没味道，更别说什么营养了。 程凡故意在旁边阴阳怪气：“我听说很多养老院里还都会打老人，被送到养老院的老人大多没有家人照顾，被欺负了也只能自己忍着，你看没看过那些新闻？那些老人在养老院孤苦无依的，看着真可怜。” 程晨心尖儿猛地一颤，狠狠瞪了他一眼：“给我闭嘴吧你。” 姚美兰的房间被安排在了走廊的最尽头，房间对面就是卫生间，地面也随之变得格外潮湿，从卫生间里时不时还能散发出来一股腥臭的味道。 程晨推门进去，发现姚美兰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桌上还放着中午的饭菜，已经干巴成一团，看上去完全没有被动过。 这房间看上去还不如外面一百块一晚上的旅馆小房间，墙壁上脱落着大块的漆，一进门就是满鼻的霉味。 程晨的心狠狠揪起来，程钢为了图便宜，又能找什么好地方？ “妈？” 她绕到姚美兰跟前，姚美兰像是睡着了，但是听到声音又很快睁开了眼睛，无精打采地笑了笑，才这么几天，却像是瘦了一大圈，程晨发觉她有些不对劲，刚想伸手去推推她，忽然发现她的皮肤滚烫。 “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摸额头，烫得吓人，果然是发烧了，可姚美兰还强撑着摇头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眼见姚美兰这副懂事的模样，程晨的眼眶忽然有些湿了，居然连发烧了都没有人注意吗？如果自己不来，还要烧到什么时候？ 程晨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把姚美兰扶起来：“妈，咱们去医院，发烧了得吃药打针。” 转而又吩咐程凡：“你把妈的东西收拾收拾送到我家去，把这里的手续办一下。” 程凡眼睛忽然一亮：“你要把妈接你那儿去住？” “把妈丢在这里我不放心，我自己看着心里踏实点，别废话了，赶紧的。” 姚美兰有些昏昏沉沉地问：“住你那儿去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程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你不是说我是你表姐吗？我都是你表姐了，照顾你是应该的，不麻烦。” 把老母亲丢在这样的地方，程晨是绝不会安心的。看到姚美兰终于笑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为正确的决定。 程晨把姚美兰带回家这件事，居然让程钢第一次主动找上门。 程钢甚至连躲看姚美兰一眼都不乐意，站在门口不肯进来，好像生怕一进来，程晨就会逼着他对姚美兰负责。 “程晨，这回可是你自己主动把你妈接回来的，以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可别再说我不负责任，我先跟你讲清楚，养老院那边你退了，短时间内肯定进不去，你要扛不住你妈最后又送回养老院去，那可不关我的事。” 程晨气结，这听上去可真不像是人话。 她还以为程钢找上门来是关心姚美兰病情来了，谁知居然是为了提前甩锅，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姚美兰这一辈子为了这个男人，为了那个家，到底得到了什么？ 得到的是生了病被丈夫无情地丢进养老院，是儿子无动于衷和窝囊老爸沆瀣一气。 “爸，我妈在我这里肯定比在养老院过得好，不过既然现在由我照顾我妈，那家里的生活费我就先停了，你的工资养活你自己和程凡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程钢一听明显急了：“那怎么行？以前家用都是我的工资加上你妈那点退休金，才勉强好过一点，现在光我一个人的，还有个程凡要养，这怎么过？” “那只能你妈自己想办法了，程凡又不是没手没脚，让他出去找工作呗。” 就是因为以前姚美兰把家里照顾得妥妥帖帖，才养出了这么两个巨婴，现在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生活不易人生险恶了。 程晨毫不留情地送客，程钢知道女儿一贯软硬不吃，怕激怒了女儿以后更没好果子吃，只好暂时把一口气憋了回去。 谁知隔日，程钢又找上门了。 “程晨，你弟弟不见了。” 彼时，程晨刚在厨房经历一场混战，熬完一锅半糊不糊的米粥，满屋子都是焦味，惹得姚美兰不得不进厨房帮忙善后收拾烂摊子。 姚美兰虽然记忆回到了22岁，但干起活来依旧十分麻利，俨然中年姚美兰重新归来。 程晨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儿，抽出时间来听程钢说了事情来龙去脉。 原来，自从程晨把姚美兰接回家里之后，程凡在家里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程钢当时还以为程凡终于想通愿意出去找工作了，心里还高兴了好一阵子，谁知程凡从昨天上午离开家之后就一直没回来，程钢想着孩子大了，一天两天不回来也情有可原。 但是今早，程钢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冲进程凡的房间一顿查看，发现程凡衣柜空了一大半，平常打游戏用的设备全不见了，他这才惊觉事情的严重性。 “你弟弟一个连社会都没进过的人，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他那么大个人还能怎么被骗？他是有钱还是有颜？三无产品人家凭什么费心思骗他啊？” 程钢对程晨这番话非常不满意，忍不住一顿呵斥：“程晨，他好歹是你弟弟，你就是再看不惯他，也不能放任他不管吧？” “爸，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也不是什么扶弟魔，程凡他要走什么样的路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你操心也没用。” 程晨拿了手机翻出程凡的电话号码，程钢立刻说：“别打了，我都打一上午了，关机。” 话音刚落，电话通了。 ------------ Chapter14他跟母性 程晨挑了挑眉，转了个身跟程凡说话：“都多大了还学妈完离家出走的把戏啊？” 程凡不知道在哪里，电话那头格外嘈杂，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急急忙忙地说了句：“姐，妈在你那儿我放心，我心里也没什么牵挂了，我想做我自己喜欢的事儿，你放心，我不会给家里添麻烦的，我这还忙着呢，先挂了。” “程凡，你好歹告诉我你在哪里……”程晨话音未落，听筒里传来了一长串的忙音。 她愣住，印象里，这几年的程凡没跟自己说过这么懂事的话。 再打过去时，电话已经关机了。 程钢急急地问：“怎么样？” “他说不用担心他。” “就这样？” “爸，孩子长大了，不用这么操心，他自己有分寸。” 程钢火了：“他要是有分寸就不会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了，要是你不打这通电话，他是不是打算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自私自利成什么样了？” 程晨忽然阴阳怪气道：“这不都是你们教育出来的吗？” 程钢顿时被呛得无话可说，余光瞥见姚美兰端着菜出来喊程晨吃饭，肚子顿时咕噜一阵叫，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态度一瞬间来了个大转变：“程晨，你看我一早上为了你弟弟的事操心的都还没吃饭呢，要不……” “别了吧，爸，我妈看到你心里害怕，你也知道她现在处于恢复阶段，要是同桌吃饭，我怕我妈心里又会有什么阴影，你还是回家自己解决吧。” 程钢再次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门对自己关闭，心里一肚子的怒火，却敢怒不敢言。 程晨回到屋内，瞧一眼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厨房已经收拾干净了，刚才那么短的时间内，姚美兰迅速做了三道家常菜，令程晨不得不服，甚至忍不住感慨。 不愧是姚美兰！ “妈，您这手艺真是祖传的啊？忘了什么都不能忘了做菜？” 姚美兰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你整天叫我妈，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吗？在家里也就算了，外面千万别乱叫，影响我找对象。” 噗—— 程晨一时没忍住，差点把一口汤全喷出来，无奈之下连连点头：“是是是，我都忘了，你现在比我小，是我远方表妹。” 姚美兰给程晨加了筷菜，假装不经意地问：“对了，我一直没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程晨随口说：“30了。”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程晨条件反射地认为姚美兰即将对自己火力全开，完全忘了如今自己眼前的姚美兰早已不是昔日的姚美兰。 就在她缓解着心里那份紧张感时，听到姚美兰故作轻松地说：“没事，现在不是流行晚婚吗？慢慢挑，兴许就挑到满意的了。” 程晨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句话从姚美兰口中说出口时是怎么样一种震惊的感受。 她呆呆地看着姚美兰，而姚美兰正若无其事地吃着饭，压根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话。 程晨鼻子一酸，狠狠吸了吸鼻子，埋头吃饭。 姚美兰的手艺一直都很不错，但这些年程晨不常回家，所以很少能和姚美兰同桌吃饭，即便同桌吃饭，常常也是不欢而散，根本没有心思去品姚美兰的手艺。 “你的厨艺真不错，跟谁学的？” 姚美兰顿住，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问题，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自己也觉得疑惑，说：“以前我妈妈经常把我拖进厨房跟她学做菜，说女孩子不会做家务下厨会没人要，可能是那时候学了学手艺？不过我外婆和我妈的厨艺都很好，应该是遗传的吧？” 程晨被她的话逗乐了，气氛再度轻松起来，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姚美兰吃一顿饭，对她来说算是十分奢侈的一件事，但往后这样的情况会十分常见，程晨心里既忐忑，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下午有个会要参与，程晨临出门之前再三叮嘱姚美兰，等赶到会场时，距离会议开始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她躬着身体匆匆找到自己的座位，余悦早已经来了，但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程晨，表情有些怪异得盯着前方。 程晨凑过去小声问：“你什么情况？怎么这种表情？中邪了？” 余悦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抖，有些幽怨地瞪了程晨一眼：“你怎么才来？” “家里有点事耽搁了。” 她随意说着，往台上瞥去，只一眼，整个人骤然怔住，那表情或许可以用精彩绝伦来形容。 程晨的口腔内顿时感到一阵苦涩，怎么会是他？ 台上正做PPT分享的那个年轻男人，正是当初在总统套房找麻烦的那个男人。 W酒店的黎璋。 难怪刚才余悦会是那种表情。 余悦也有些没有缓过劲儿来，说道：“我刚才也跟你一样的表情，万万没有想到上台做演讲分享的人居然会是他，你知道他什么身份吗？W酒店未来的继承人，才24岁，前两个月刚从国外回来就迅速进入酒店接手家族事业，啧啧，真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啊。” 程晨更震惊了，当初她接到黎璋的名片时，只以为他应该是职位不低的高层，谁能想到居然会是W酒店的少东家？ W酒店在整个华东地区几乎是称霸的状态，虽然程晨她们所在的悦莱集团在整体上并不落后于W酒店，但近几年随着W业务发展方向的调整，总体上早已把悦莱甩在了后头。 但在临海市却是例外。 如果说整个华东地区，悦莱都被W压在后面打，那么唯有临海市，悦莱在各方面都远胜于W，因此悦莱总部对于程晨她们酒店在各项政策上面都格外倾斜，毕竟是唯一能够让悦莱扬眉吐气的地方了。 “可W酒店的董事长不是姓袁吗？” 程晨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刚升上副总之后，曾去上海参加过一个酒店行业协会举办的年终聚会，在那个聚会上，曾和W的董事长袁宏宇有过一面之缘。 余悦叹了口气，说：“他跟母性。” ------------ Chapter15赌气 台上的黎璋做完分享报告后，礼貌地欠身致意，会场内顿时爆发出了雷霆般的掌声。 凭着这掌声，程晨也能想象到刚才他的演讲有多精彩，只可惜她从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处于震惊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演讲内容。 在众人的注视下，黎璋若无其事地下了台往程晨这边的方向走来，又在程晨震惊的视线下，面不改色地坐到了她身边的位置。 程晨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盯着黎璋看，直到黎璋忽然回头，和她四目相对。 “又见面了，你好像对我的出场很惊艳？” 他一句话，瞬间把程晨拉回神来，和上回在总统套房里见到时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上回在悦莱没有解决黎先生的问题先走一步，抱歉。” 黎璋不在意得笑了笑：“不要紧，家里事要紧，不过一个好的管理层懂得公私分明，更不会让私事占用工作时间。” 这话分明就是刻意对程晨说的。 “黎先生的建议我听进去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黎璋看着这个女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会议结束后还有晚宴，程晨因为担心家里的姚美兰而打算先走一步，不料却在电梯口被黎璋拦截下来。 “孟经理，上回在总统套房里说的那件事，考虑得如何？” 程晨惊讶地停下来，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身边没有任何人，而黎璋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这里好像也没有其他人。” 程晨忽然之间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哑然失笑，飞快地从皮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黎璋。 “黎先生可能认错人了，我叫程晨，悦莱酒店的副总，并不是黎先生要找的人，我猜黎先生要找的应该是我们酒店刚入职不久的孟晴，如果黎先生找她有重要的事我可以帮忙传达，不过我猜黎先生可能只是想挖墙脚？” 这下程晨当时心里那股怪异感终于烟消云散了，恐怕黎璋是为了孟晴而入住悦莱，大约是听说有位行业内入职悦莱的优秀人才，所以想趁机挖墙脚，谁知不知道什么原因，错把程晨认成了孟晴，当时的故意刁难，兴许也是为了考验她的临场应变能力，只不过程晨家里突发急事当场跑路了。 也难怪黎璋会认错，悦莱的员工名牌上挂着的都是英文名，自然不好分辨，但想起来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黎璋看着手里的名片，一时间表情有些变幻莫测。 程晨？他听说过这个名字，比听说孟晴这个名字还要更早一些。 “无所谓，不管你是程晨还是孟晴，我的初衷都没有变，W欢迎任何优秀人才的加盟。” 黎璋刚回国不久，但对国内的酒店业并不算一窍不通，一回国就投入到了酒店工作中，被他老爹分配到临海市W酒店担任总经理一职。 他当然也知道，在整个华东地区都被W打压的悦莱，唯有在临海市情况是反过来的，所以一来临海市，他就让好友周晔订了悦莱的总统套房。 那时听说悦莱的总经理宋勉从国外挖回来一位各方面能力极强的人才，一入职就空降副总职位，他当即产生了把人挖到自己阵营的想法。 挖人才嘛，就相当于市场买卖，价高者得，谁给的待遇好，未来发展前景好，谁就能得到优秀人才，挖墙脚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并不丢脸。 就算不是孟晴也可以是其他人。 程晨看了他一会儿，不禁笑了：“多谢黎先生抬爱，我在悦莱干得挺好，目前没有跳槽的打算。” 她急着赶回去，就这样和黎璋分道扬镳，想到这起乌龙事件，莫名觉得好笑。 可转念一想，不管是和宋勉还是黎璋，对孟晴都尤为看重……程晨心里的危机感一下就浮了上来。 程晨到家的时候，姚美兰已经自己吃过晚饭了，看程晨饿着肚子，又忙给程晨煮了面条。 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程晨通常都是在酒店食堂解决完晚饭才回家，家里的厨房就是摆设，她没怎么认真研究过，用的最多的也不过是煮个速食。 可姚美兰来了之后，许多事情渐渐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姚美兰坐在程晨对面，双手托着腮盯着程晨，献殷勤似的问：“好吃吗？” 程晨随口答：“还行，没有你做的葱油面有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做葱油面？我可是有独家秘方的，改明儿我做给你吃，肯定比五星酒酒店大厨做得都要好。” 姚美兰这一口的吹嘘真是一点没变，以往和小区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聊天时就习惯了各种夸大其词，说白了，姚美兰就是好胜心强，不愿意在任何人跟前矮人一头，她虽然看不惯程晨，但每次又十分享受别人对程晨工作好能力强的各种吹嘘。 “程晨，我看了你给我的名片，你们酒店是不是就是绿水河畔旁那个五星酒酒店？” “嗯。” “你是副总经理，那权利应该很大吧？” “没什么权利，我也只是个打工人。” “安排一个员工的权利总是有的吧？” 听到这里，程晨心中立刻警铃大作，警惕地放下筷子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姚美兰这个时候突然扭捏起来，看着程晨的眼色，吞吞吐吐地说：“你看我现在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每天在家无所事事怪无聊的，想找份工作，你能不能把我弄去你们酒店干活？你放心，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的。” 程晨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毅然决然地回绝：“你想都不要想，酒店里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专业人士，你去能做什么？我养得起你，你就在家看看剧，闲了出去逛逛街跳跳广场舞，不挺好的吗？一把年纪了还瞎折腾什么？” 姚美兰听了这番话也觉得委屈：“我这么年纪轻轻的不出去工作待在家里算是什么事？” 程晨几乎已经快不认识年纪轻轻四个字了，她头疼地扶额：“总之，你暂时先别想工作这事儿，你要真闲不住就帮我看家吧，我每个月给你工资。” 姚美兰赌气地盯着程晨，眼神无比的怨念，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 Chapter16阴差阳错 母女俩之间的气氛再度僵住，程晨无法姚美兰这一颗任何时候都闲不下来的折腾心，但仔细想来，大概许多地方自己和母亲是相似之处的。 “你不给我找我就自己去找，我不信凭我自己的能力我会找不到工作。” 程晨也没了好脸色：“随你。” 姚美兰说到做到，从第二天开始就早出晚归，程晨对于她如何找工作不得而知，也懒得去管姚美兰在外面都在忙些什么，既然她已经活蹦乱跳了，程晨认为自己不必太过于插手她的事，免得到最后起了什么不必要的争执。 只要姚美兰每天能够按时回家，程晨可以给足她自由。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通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轰炸。 接到第一通电话的时候，距离姚美兰说要找工作已经过去了一周，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对方在听筒那头极为不客气地开始训斥。 “你是姚美兰的女儿吗？你们这些年轻人能不能多花点时间陪陪大人？你妈妈这年纪了出来找工作，还骗我们说自己22岁，我们提出质疑她还撒泼打滚不干，当我们瞎吗？” 看来姚美兰没少给人惹麻烦，否则对方也不至于气急败坏到这种地步。 程晨立即捂住听筒，对余悦使了个眼色，瞧瞧离开会议室。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我还没弄明白我妈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概是程晨认错态度不错，对方的声音也软了下来。 “我们这里招服装设计师，她就说她以前是做裁缝的，我们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不跟她计较，请她快点走人，她倒好，扰乱我们招聘现场秩序不说，还赖在这里不走，逢人就说我们这招聘信息是诈骗。” 程晨靠在墙角无语扶额，这种事的确像是姚美兰能做出来的事儿，问题是，她好端端地去应聘什么服装设计师？她正想着要怎么跟人道歉赔不是时，听筒里忽然传来姚美兰高亢的声音。 “你不要听这个人胡说八道，我问他们招什么岗位，他们说服装设计师，我又问服装设计师是干什么的，他们告诉我就是类似以前的裁缝，那我争符合条件啊，我跟着我妈妈做过两年裁缝，结果我要应聘的时候，他们又说我故意捣乱，要叫保安把我赶走，哪有这样的事情？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 看来是姚美兰强势地从对方手里抢来了手机，而对方一个年轻人兴许是看在她是老阿姨的份上让着她不跟他计较，不过程晨没想到，22岁的姚美兰，彪悍程度比起中年后的姚美兰，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晨把姚美兰带回酒店，好说歹说才把她控制在了自己的办公室，生怕她到处乱跑给自己惹麻烦，回到会议室时会议差不多到了尾声。 余悦见她脸色不善，说话比刚才更小心了点：“怎么啦？你妈又出事了？” 程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余悦讲了讲，谁知自己气得要死，余悦反倒不可思议地笑出了声：“不会吧？阿姨这么可爱？现在在你办公室吗？带我去见见阿姨。”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那是因为你妈一直逼你结婚，对你没好话，现在你妈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妈了，你也别总是崩着，要转变转变思路跟你妈相处，你一直都是挺能变通一个人，怎么到你妈这里那点聪明劲儿就都没了呢？” 余悦的确能说会道，三两句的功夫，人已经到了程晨办公室门口。 姚美兰仍在跟程晨赌气，坚决认为自己没有过错，偏不向程晨认错。 天知道刚才程晨好不容易才把自己这个倔的要死的母亲从招聘现场拽回来，当时整个现场不管是求职者还是聘用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们身上，活像一出马戏团小丑戏。 程晨还没开口，姚美兰就转了个身跟她划清界限，说：“你不要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余悦捂嘴笑了笑，和程晨对视一眼，程晨给了她一个“你懂了吧？”的眼神，耸了耸肩，对她说：“我去趟宋勉那儿。” “去吧，这里有我在呢。” 程晨从前的出勤一贯很好，近来却因为姚美兰的事情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迟到早退也成了常有的事，尤其是今天会开到一半，又不得不请假离开，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向宋勉说清楚自己的情况。 宋勉晚上要回趟上海向总部做二季度的工作汇报，行李早早就送过来了。 程晨一开口就把今天的情况做了简短的说明，忐忑地等着宋勉开口。 都说她一路升到这个位置，宋勉功不可没，酒店上下也把她看作是宋勉的左膀右臂，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宋勉对她有多严格。 宋勉取下鼻梁的眼镜，抱着茶杯起身走到另一边的沙发，示意程晨坐。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家里事处理好了才能后顾无忧地工作，你母亲的事我听说了，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尽可能处理好家里的事，我以前就说过，你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工作上早晚要出事。” 宋勉指了指她，出乎意料的语气温和，但他越是对她宽容，她心里就更加过意不去。 “对了宋总，下个月的金钥匙大会，我想让余悦作为代表参加，一来她是本市第一个获得金钥匙的酒店人，二来她跟金钥匙中国部的工作人员熟，方便双方进行后续工作沟通。” 宋勉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之前总统套房投诉的那位客人你还记得吗？” “黎璋？” “嗯，他是W酒店集团的少东家，刚进入酒店行业不久，目前在本市的W酒店，我听说他一上任就解聘了好些管理中高层，大力招兵买马，挖了其他酒店不少人，我估计我们酒店也不可能幸免。” 程晨想起上回碰见黎璋时的情形，那会儿黎璋错把她当成孟晴，如果不是她主动说明，接下来他应该就会开出诱人的条件和她谈跳槽的事情。 “宋总，其实他已经挖过我们酒店的人了，只不过阴错阳差，认错了人。” ------------ Chapter17姚美兰找工作 宋勉挑了挑眉，听她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阵好笑：“原来他的目标是孟晴，那他恐怕是找错了人，孟晴如果会选择W，从一开始就去了。” 原来，当初孟晴回国的时候，W方面也曾争取过她，但在两家酒店当中，孟晴选择了悦莱。 宋勉道：“不过这些不重要，主要还是要做好稳定员工的工作，据我所知，W开出的条件相当不错，而且黎璋刚上任，一定会把悦莱当成目标，他急需成绩巩固地位，还是多长点心眼好，叫你手下的人最近多注意着点。” 听宋勉这么说，程晨的心思也跟着沉重起来，回去的路上都在想黎璋的事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刚一上任居然就能让宋勉有所忌惮。 手机震动起来，程晨顺势划开接听键，听见一个机械般礼貌又陌生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姚美兰女士吗？我们看到你在我公司投了简历，我看你今年才22岁，是刚毕业吗？” 程晨的脚步不由顿住，深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回：“不好意思，你打错电话了。” 她挂了电话飞快地小跑回办公室，隔着一扇们，听到余悦正和姚美兰闲聊，推门的手倏然停在了半空。 余悦似乎和姚美兰聊得挺欢，姚美兰一扫刚才的阴霾，语气也跟着活泼了不少。 经过刚才一番简短的互相介绍，余悦已经不再一口一个阿姨了，而是成了姚美兰的知心大姐姐。 “我跟你说，找工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来说说，你到现在为止，都面试几次了？” 姚美兰苦恼地叹了口气：“他们连我的简历都不看就不要我，我觉得他们就是对我有偏见，还嫌我老，22岁很老吗？简直是歧视。” 余悦强忍着笑，问：“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我给你留意留意？” “我什么都能干，反正我还年轻，不怕吃苦。” “那你都往哪儿头简历啊？” “网吧啊，我问了人，他们说可以上网投简历，有个热心肠的帅小伙带我去网吧，还帮我把能做的岗位都投了一遍，那小伙说对方如果对我有意向就会打电话给我叫我去面试。” “那你的简历呢？也是人家帮你写的？” “是啊，那小伙也正在找工作，说是顺道帮我投了，这世道还是好人多，萍水相逢的人都能这么热心肠地帮助人。” 程晨无语，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像在内涵她对她找工作这件事不闻不问呢？ 余悦倒是更来劲儿了，趁着程晨还没回来的功夫，一个劲儿地撺掇姚美兰讲出事情。 “那手机号码呢？” “写的程晨的啊，糟了，我还没告诉她这件事，万一她接到电话给我挂了怎么办？”姚美兰想起这一茬事儿，突然急得团团转，慌忙从沙发上跳起来要去找程晨。 余悦却笑得更大声了，她能想象程晨接到电话时会是什么表情，恐怕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了。 以前她听程晨说起母亲的事时还觉得程晨夸大其词了，这会儿看来，程晨对母亲的表述甚至还收敛了些。 但不可否认的是，姚美兰比她想象得要可爱一些，余悦实在无法把眼前的姚美兰和从前讲不到三句话就开始和程晨争吵的姚美兰联系到一块儿。 程晨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强制要求自己稳住，要时刻牢记姚美兰是个病人，病人任性一些无理取闹一些是应该的，她得谅解姚美兰现在的处境。 门哗啦一下开了，里面说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一见到程晨，嘴巴像是自动按上了关闭键，齐刷刷地看向程晨。 姚美兰估摸着心里还对程晨有些气，故意转了个方向，冷不丁地哼了一声，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 这场合余悦本来该是知趣地退场，但考虑到这是酒店，程晨和姚美兰还都是暴脾气，一不小心就是天雷碰地火的效果，她认为自己有指责在这里维持和平的秩序。 “程晨，客房部不是一直缺人吗？要不把她安排到客房部去？” 程晨瞪了她一眼，这余悦什么时候站到姚美兰那头了？才一会儿不见，就被姚美兰笼络人心了？ 不等程晨开口，姚美兰倒是抢先了一步，说：“算了，别为难我姐了，我自己能找工作，我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就不信找不到工作。” “你的找工作就是把别人的手机号码随随便便挂到网上给别人惹麻烦？” 说到这件事，姚美兰显得有些心虚，声音比刚才虚了一些：“我也没办法啊，那小伙说得有手机号码，不然别人公司看上我了联系不上我，我又没手机……” “就算如此，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跟我商量商量？” 姚美兰一时语塞，看看余悦，见余悦避开她的眼神不肯帮忙的样子，又看回程晨，非常爽快地认了错：“这件事是我不对，要不然你给我买个手机，等我赚了钱就还你，怎么样？” “手机的事是小事，你找工作的事才是大事，像今天这样的事情麻烦绝对不要再发生了，我求求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程晨虽然知道姚美兰一直都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但没料到年轻时候的姚美兰更能折腾，她已经做好了赡养母亲的准备，结果反倒是母亲非要自力更生，年过中年还跟个小年轻似的到处投简历赚钱。 她忘不了把姚美兰从招聘现场带出来时周围人看她们的眼神，她只是希望姚美兰能少受一些伤害，少被人带有色眼镜看待。 可如果再任凭姚美兰这样胡作非为，东打一枪西晃一枪，恐怕在姚美兰还没找到工作之前自己就会先被累死。 姚美兰的脸色比刚才难看了不少，兴许是记着自己住在程晨家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不敢随便再使小性子，只是固执地说：“只要我找到工作了就搬出去住，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程晨忍不住扶额，看来她还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认为自己把她当成了累赘。 “妈……不是，姚美兰，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你不用这么急着找工作，趁这段时间放松放松，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当是给自己放假了，不行吗？” “可找工作就是我想做的事情啊。” 程晨：“……” ------------ Chapter18酒店是工作的地方 一旁的余悦生怕程晨这急性子又和姚美兰吵起来，朝程晨使了个眼色，把人带出了办公室。 “虽然这是你的家事，不过我觉得，以你妈现在这个情况，你还是把你妈放在身边照看比较好，一来方便你照顾，二来出了什么事，好歹你还能兜着，如果真放你妈去外边上班，你能放心？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只会多不会少，从我刚才跟你妈的沟通情况来看，我觉得你根本说服不了她放弃找工作这件事。” 余悦摊了摊手，跟姚美兰聊过之后突然有些理解程晨的性子了，母女之所以为母女，一定是有某些共同点的，虽然姚美兰不是正常的姚美兰，可那点倔脾气跟程晨简直一模一样。 “酒店是工作的地方，不是儿戏的地方，怎么能把她留在酒店呢？” “你把她当成普通员工看待不就行了？你妈只是记忆力回到了22岁，又不是不能干活了，客房部反正也缺人手，你就当是把她留在身边买个安心呗。” 程晨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姚美兰进酒店工作，单单是姚美兰和她的关系，把姚美兰弄进酒店工作就已经不妥了，但余悦说得没错，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比余悦更清楚，要想说服姚美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尽管姚美兰已经不是那个又唠叨又得理不饶人的人，但骨子里的性格却是短时间内绝不会更改的。 余悦发现程晨似乎有些松动，紧接着提议：“你现在这种情况，其实可以跟宋总说明情况，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我认为宋总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他会同意把你妈留在酒店里的。” 二十分钟后，办公室只剩下程晨和姚美兰。 程晨希望能够和姚美兰进行一场认真而深刻的对话，可每次还没说几句，就会被姚美兰那些面试电话打断，导致最后程晨的情绪出现了极大的波动。 也许余悦说的没错，让姚美兰自己出去找工作不见得真找不到，万一真正入职某家公司开始上班，那才是程晨麻烦的开始。 她开始重新合计余悦的提议。。 姚美兰何尝没有察觉程晨在生自己的气，可她总认为是程晨嫌自己累赘，所以视线和程晨对上时，忙不迭地避开了，活生生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程晨见状，鼻头微微一酸，以前哪里会见到姚美兰这个样子？ 饶是如此，姚美兰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姐，你别生气了，要是实在给你惹麻烦了，我换个别人的号码，我不给你添麻烦就是了……” 程晨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如果这是个和自己素不相干的陌生人，她甚至不会用多余的眼神看她一眼。 可谁让这是她妈。 程晨站了起来，对姚美兰说：“你跟我来。” 姚美兰心里孤疑，念着因为自己的事，程晨大约在气头上，大气不敢喘一声，急忙跟上程晨。 两人下了电梯，穿梭过行政楼，来到客房部四楼的贵宾区，客房部员工们正在清扫退房，程晨示意她们不用管自己，把位置让出来给姚美兰看清楚。 姚美兰心里觉得很是新鲜，到处摸摸看看，又跟着两个员工从卫生间到外边，看着她们如何打扫房间。 通常来讲，每天每一楼层都会搭配4名客房清扫员进行两两搭配，一组两人进行客房清扫工作，一个打扫卫生间，另一个则负责卫生间以外的睡眠区域。 等姚美兰一通看下来，回到程晨身边时，程晨面不改色地问道：“看清楚她们是怎么工作的了吗？” 姚美兰孤疑地点了点头，此时还不明白程晨究竟是什么意思，半懂不懂地盯着程晨，心里突然生出了那么丁点莫名的期待。 “客房部目前很缺人手，人事也一直在尽量招人，不过客房部的工作很辛苦，每天要付出的是体力和耐力，但是报酬也是相应的，会根据每天各人打扫完的房间数量作计件工资处理，每个月下来收入也算客观，如果你对客房部的工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人事登记，至于最后能不能录用，还得看考核结果。” 很奇怪，明明当初是姚美兰希望程晨能为自己安排工作的，可真的到了这一步时却犹豫了。 程晨知道姚美兰心里大概是有什么想法，笑笑说：“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清楚。。” ，虽说以程晨的职位，想在客房部里安插一名员工不是什么难事，可姚美兰毕竟不是普通员工，是她的母亲，或许以姚美兰自身能力通过考核进入才有说服力，也避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 她倒是希望，姚美兰能够在考虑的这段时间内想清楚后打退堂鼓，别再总是想着找工作的事情。 此后的一周，姚美兰没再吵着嚷着要找工作，而程晨的手机也再没有人打电话来找姚美兰去面试，她还以为姚美兰总算是想明白了，可谁曾想，某个周末的清晨，姚美兰卷土重来。 这天，姚美兰在经历了找工作无果的颓败过后，终于打起精神，破天荒地准备了一餐相当丰富的早餐，并且亲自喊程晨起床吃早饭。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姚美兰这行为更是诡异的好不到哪儿去。 “你想说什么？”程晨实在受不了姚美兰的热情款待，干脆直接和她挑明了。 “姐，我想过了，我要去你们酒店工作，我那天看她们打扫房间其实挺简单的，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家务活都是我包的，干这些事不在话下。前两天我已经去报名登记了，她们约我今天过去面试。” 程晨惊了惊，没想到姚美兰执行力这么强？连名都报好了？ 像是生怕程晨不信，姚美兰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身体健康强装，完全能够胜任客房部的打扫清洁工作。 其实这一周时间里，姚美兰并不是没有放弃找其他工作，但却四处碰壁，屡屡被人直接赶出来，让她几乎心灰意冷，最后才想到自己可以去酒店工作。 但酒店两个字，总让姚美兰心里格外地不舒服。 ------------ Chapter19不光彩 程晨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姚美兰，好像要把姚美兰心里的心思都看透彻似的，似笑非笑般地问：“你有什么顾虑？可以趁现在通通说出来。” 姚美兰不敢直视程晨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面回答程晨的问题。 “你觉得在酒店工作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 姚美兰闻言，蓦地抬头看向程晨，眼里闪过一抹不可思议，自己的心里想的事情难道就这么写在脸上了吗？怎么会被看得明明白白？ 程晨自嘲地笑了，果然如此。 她还记得，当年自己大学刚毕业选择进入悦莱工作时，就遭到姚美兰的强烈反对，当时姚美兰认为在酒店工作听上去一点都不光彩，会让人往其他地方浮想联翩，连带着败坏名声，几次三番地要求程晨离职。 但程晨又偏偏固执，从小到大又尤其喜欢跟姚美兰唱反调，根本不可能听姚美兰的劝，况且那时她很喜欢在悦莱的工作，虽然辛苦，却能看见前途是光明的。为此，她和姚美兰曾吵过一架。 程晨认为当时死要面子又爱和七大姑八大姨们攀比的姚美兰，只是因为觉得女儿在酒店工作让她少了在别人面前炫耀吹牛的资本，所以才把她的工作贬的一文不值。姚美兰则认为自己辛辛苦苦供她上完大学不是让她去酒店干伺候人的工作。 在姚美兰看来，自己的女儿应该穿着成套的商务套装，脚踩高跟鞋，优雅地出入在高级写字楼内，而不是穿着不入眼的酒店工作服对人点头哈腰赔笑。 这种插曲式般的争吵在母女俩之间出现过无数次，好像不管程晨做什么都无法让姚美兰满意，偏偏姚美兰还有着极强的控制欲，最后演变成一次又一次的不欢而散。 果然，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是年轻思维的姚美兰，还是中年思维的姚美兰，在酒店工作这种事在她的思维里，永远都是说出去不怎么光彩的。 程晨有时甚至想，姚美兰大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酒店里究竟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也不想了解，只依靠着不能，就能对别人热爱的事业指手画脚。 当天下午，姚美兰经过了人事的面试，由人事经理领着到房间进行二次考核，负责考核的正是孟晴。 按职能划分，客房部招人本来用不上孟晴考核，但人事考虑到姚美兰和程晨的关系，最后决定请孟晴帮忙考核，且事先并未告诉程晨这事儿。 孟晴起初听人事经理讲完这事儿后只觉得荒唐，虽然酒店没有明文规定家人不能一起工作，但多数人都会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再加上姚美兰现在这情况，酒店实在没有录用她的理由。 但姚美兰的动手能力让孟晴在考核栏里打不了低分。 姚美兰不仅动作利索，也十分细致，不少没有经过培训不可能注意到的细节问题她都一一注意到了，可见平时家里的家务活没少做。而其他两位和她一起考核的就显得不那么尽如人意了，最终综合对比下来，姚美兰是三人中分数最高的。 “姚美兰以前作为家庭主妇的能力毋庸置疑，相比起那些刚从学校毕业来实习的小姑娘而言，录用像姚美兰这样的人可以大大减少培训及适应时间，而且相对而言会更踏实，我看她手脚挺麻利的，从我的角度来看，考核通过。” 这是孟晴的原话，后来人事经理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程晨，并同时通知姚美兰被录用的消息。 程晨起初还担心因为姚美兰年纪大了，会无法适应客房部这样的体力活，但据说姚美兰对此表现得游刃有余。 尽管姚美兰心里对于在酒店工作仍有些疙瘩，但得知自己被录用的那一刻，还是开心地像个小朋友。 ** 姚美兰入职的第一天，程晨把她托付给了客房部经理姜颖，姜颖自然乐意接纳姚美兰，至于人事部那头，还得宋勉点头才能办手续，毕竟姚美兰情况特殊，人事部不敢开这个先例。 程晨回想起那天，自己问姚美兰：“你是不是觉得在酒店工作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当时的姚美兰自然极力否认，可脸上的微表情却出卖了她。 “我没有那么想，就是以前听街坊邻居聊天的时候总提起，说谁谁家的女儿在酒店工作，每天陪酒什么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但我看到你，我就觉得一定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姚美兰摇着头，表情无比地认真且坚定。 这件事程晨以前听姚美兰提起过，当时姚美兰冲着她咆哮：“你在酒店上班，人家不知道的以为你是陪酒陪睡的，我丢不起这个人，你赶紧给我辞职！” 姚美兰那一代的人，对酒店工作者仍存在固有的偏见，尤其是对年轻漂亮的姑娘，总觉得她们之所以能获得成功，一定是用了某些不正当的手段。 程晨的工作，从未被姚美兰真正接纳过，而现在，姚美兰却为了找工作而不得不和程晨一样进了酒店。 午饭过后，程晨赶在宋勉午休前特意找到了他，尽管姚美兰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能力进入客房部工作的，但程晨认为还是有必要跟宋勉报告这个情况，免得事后出现问题来不及沟通解决。。 宋勉对程晨家里那点事也有所耳闻，听程晨说完这个情况后并未为难她。“余悦跟我提过一嘴，说你家里出了点事，你母亲现在跟你生活？” 程晨愣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把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及姚美兰的情况大致说了说，宋勉虽然在工作中要求严苛，但在程晨眼里一直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当初也是在他的鼓励和鞭笞下，她才能一步一步坐到副总经理的位置。 “医生没有提过治疗方案吗？多久能恢复？需要通过药物治疗还是物理治疗？” “医生说或许是心理原因倒追的暂时性失忆，我妈她现在这样子，让她去外面找工作会更麻烦，客房部打扫房间很多时候不用直接面对客人，她从前在家里也很擅长做家务，所以我认为如果从能力来讲，她完全可以胜任打扫房间的工作。” 宋勉沉吟片刻，“你母亲目前还在试用期，如果她能顺利通过试用期就可以留下，当然，我也听说了，是孟晴给你母亲做的考核吧？既然能通过孟晴的考核，我相信对她来说凭自己的能力留下不是什么大问题，还有就是，现阶段还是尽量让她少面对客人，叫其他员工多担待着点，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再看下一步是让她去其他部门。” 听宋勉说完，程晨长长地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放下了。。 她连忙对宋漫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宋总，我一定督促好我妈，不让她给酒店惹麻烦。” “我是希望你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让你能在工作当中没有后顾之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母亲惹出麻烦，还是得按照酒店的规章制度办事。” “那是当然。” ------------ Chapter20姚美兰入职 宋勉没有因为这事儿为难，程晨已经心怀感激了，这下总算是可以放心地让姚美兰踏踏实实上班了。 路过客房部的时候，程晨特意在停下来看了看姚美兰的工作情况。 姚美兰干活还算勤快，手脚麻利，虽说这把年纪了，学东西倒是快，短短半天功夫，已经牢牢记住了打扫房间的流程。 正当姚美兰要开始着手整理客人的物品时，程晨连忙出现，开口制止：“客人的物品只能在原处稍作整理，不能转移位置，你想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到别地儿去？” 姚美兰实诚地点点头，指了指另一边的柜台，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放在一起多整齐啊，总比左一瓶右一罐的强吧？” “客人放在哪里就是哪里，你能做的极限就是，把在同一桌面上散乱的东西摆整齐，千万不要想着挪位换地方，懂？” 姚美兰虽有些不理解，但还是听话地乖乖点了点头。 ** 姚美兰入职不到半个月，就跟客房部的同事们打成了一片。 刚开始的时候，许多人还因为她是副总程晨的母亲，而对她客客气气的，但姚美兰好像有一种天生的感染力，很快就跟大家伙聊到了一块儿。 有一回程晨起了个大早时，发现姚美兰正在厨房做菜，还装了好几个餐盒，做的都是她的拿手菜。 程晨问道：“食堂的饭菜吃不惯吗？” 姚美兰抹了把额头的汗，笑呵呵地说：“不是，我带着跟她们中午一块儿吃呢，最近工作量大，我们楼层的人干完活下去吃饭就晚了，食堂不剩多少菜了，你想啊，咱们干得是体力活，吃不饱下午还怎么干活啊？” 程晨骤然想起，现在是旅游旺季，酒店房间紧张，上午到达入住的客人尤其多，前台催着要房间，客房部只能抓紧把房间打扫出来，有时候一忙就过了吃饭时间，食堂剩下的菜也就所剩无几了。 “欸，我给你也准备了一份，一会儿你带去啊。” 姚美兰指了指桌上已经准备好了的饭袋。 中午和余悦、姜颖她们一道吃饭时，程晨顺手把姚美兰做的便当摆出来，两人连连惊艳于姚美兰的手艺，赞不绝口。 姜颖笑道：“你妈真的很有趣，跟小姑娘们都能玩到一块儿去，我刚才还看到她们一块儿吃饭，你妈给小姑娘们都加餐了，你妈一来，她们伙食都改善了不少啊。” 程晨无奈摇头：“没办法，一直都是个热心肠，担心中午吃不饱下午没力气干活，人是铁饭是钢嘛，让她干活可以，不让她好好吃饭不行。” 以前程晨不觉得姚美兰这热心肠是什么值得夸赞的好品质，但这会儿看出来了，热心肠能让她迅速融入陌生群体，快速建立革命感情。 “不过你跟你妈，似乎感情突飞猛进？”余悦睨了程晨一眼，发现程晨的气色也比过去好了不少，“你妈跟你住在一起，你一日三餐不愁了吧？以前总见你在食堂解决了才走，现在倒好，连中饭都有人替你准备，这种感觉是不是还挺好？” 程晨想起来，从小到大，她受姚美兰的照顾微乎其微，尤其上大学之后，靠着勤工俭学，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很少拿家里的钱了，工作后更是独立多年，姚美兰也甚少关心她，只有当家里出了事才会勉强联系她，每回也都没什么好话。 这些年，回到家，屋子是冷的，即便加班到再晚也要拖着疲惫的身体自己解决温饱问题。 但这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经余悦一提醒，程晨才惊觉，她正接受者22岁的姚美兰照顾，每天早晨，姚美兰会做好早餐，两人吃完后一起上班。中午偶尔会有姚美兰事先做好的便当，到了晚上，姚美兰下班时间比她早，会先下了班去附近的超市买菜，等程晨下了班回到家，热菜热饭早已准备好。 姚美兰对于下厨做饭好像乐在其中，每回程晨路过厨房时，总能听到她哼着小曲做着菜，那一刻对姚美兰来说，恐怕才是一天当中最放松的时刻。 程晨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对母亲也的确不够了解，所以就连对母亲的喜好都一问三不知。这天，程晨破天荒下了个早班，在停车场等着姚美兰出来，两人一块儿去买菜。 结果等了半天，却发现姚美兰跟几个小姑娘有说有笑出来。 她立刻拨了姚美兰电话：“我今天下班早，可以送你去买菜。” 远处的姚美兰立刻停下了，东张西望看向停车场，声音兴奋地说：“那正好，你能送我们一程吗？” 程晨一脸迷惑地盯着姚美兰把人带过来，三个小姑娘在姚美兰的指挥下一溜烟上了程晨的车，大概是迫于程晨的身份，后座的三个人都显得格外紧张，唯有姚美兰指使着程晨，把手机屏幕上的地址给程晨看。 “咱们要去这个地方，能麻烦你送我们过去？” 程晨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三个人，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都这架势了，我还能说不？” 姚美兰嘿嘿一笑，叮嘱后座的人系好安全带，丝毫没理会程晨方才的一脸错愕。 程晨开了导航，路况显示从这里到目的地需要大约四十分钟路程。 “你们去这里做什么？”程晨问。 姚美兰指了指后座：“她们说有音乐节，可热闹了，我没去过，想跟着她们看看。” 音乐节？ 程晨想起来了，这几天在临海市的确有连续两天的音乐节，就设在距离市区车程四十分钟开外的海边，听说刚一开票就售罄了，这会儿去肯定没法在现场买到票。 “你们有票吗？” 后座的小姑娘弱弱地说：“我有朋友在这个音乐节的赞助公司上班，正好送了我4张票。” 原来如此。 程晨不再说话，倒是好奇姚美兰居然会对这种活动感兴趣，她只记得姚美兰平时的爱好之一就是溜达去附近跳广场舞，没听说她对这些年轻人的活动也感兴趣。 ------------ Chapter21音乐节 还没到音乐节现场，这条唯一通往内部的路就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小姑娘说：“程总，要不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吧，进去也没多远了，别一会儿你开进去之后被堵在里面出不来了。” 程晨看了眼前面纹丝不动的车龙，点了点头：“也好。” 小姑娘们纷纷松了口气，因为紧张，她们几乎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只剩姚美兰一个人兴奋地喋喋不休。 “结束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回去？” “这里有活动，应该会增派出租车来，我们到时候打车回去。” 程晨想了想，对姚美兰说：“这样吧，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们。” 姚美兰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兴高采烈地下了车，几个人很快就和远处的人群融为了一体。 入了夜，远处的音乐节格外的热闹，来参加音乐节的人远比程晨想象得更多。 程晨隐约记得，这次的音乐节赞助商之一似乎就是W酒店，所有音乐节的乐队歌手以及工作人员，在几天前就已经入住W酒店。 这次的赞助活动，似乎是为了提升W酒店在临海市的影响力，以往临海市有任何活动，悦莱是这些公众人物入住的首选，这次情况却来了个大翻转。 程晨突然想起上回见到黎璋的场景，不知后来黎璋有没有再和孟晴联系过？ 趁着等人的空档，程晨在车里和余悦她们开了三方会议，指定了下个月七夕情人节的活动套餐内容，一抬头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十点。 眼皮蓦然一跳，这么晚了，音乐节还没结束吗？ 程晨立即拿了手机查看，才发现手机里已经有来自姚美兰七八个未接电话，刚才因为开会，特意设了静音，结果完全把这档子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她边回拨给姚美兰，边驱车开往音乐节现场，人群似乎已经散了一大半，陆陆续续有人从远处往这边走来。 而姚美兰的电话却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程晨一路都没见到她们的身影，忽然有些急了。 程晨干脆把车停到路边，一路进去找人，始终没见姚美兰一行人，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她不断拨姚美兰的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 直到几分钟后，手机里跳出来一个陌生号码。 听声音，是和姚美兰一块儿来的某个小姑娘，声音带着哭腔，小声地说：“程总，我、我们在医院，能不能麻烦您来一趟？” 程晨听到医院两个字，整个人神经立刻紧绷：“出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地去医院了？” “这……还是等您来了再说吧。” 小姑娘告诉程晨医院地址后连忙挂断了电话。 程晨也顾不得许多，一路踩油门狂奔，好不容易赶到医院，在急诊见到了被咄咄逼人对待的姚美兰。 姚美兰像了错事的孩子，脸色发白地一直赔礼道歉，可对方一个年轻大男人却丝毫没有要和解的意思。 “这位大妈，你把我脚搞成这样，难道一句道歉就能了事？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害我不能正常上班，知道我要损失多少钱吗？负担医药费？我一天的损失你赔得起吗？” “还有我说大妈，你一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学人家小姑娘参加什么音乐节，你看看这音乐节有你这个年龄的吗？” “老了就别不服老，装什么嫩呐？跟一群小姑娘在那儿蹦蹦跳跳的您也不害臊？” 这一句句无比扎心的话，简直让姚美兰抬不起头来，和姚美兰一块儿来的小姑娘哪见过这种架势？愣是大气不敢喘一声，像是比姚美兰更加害怕。 的确，对方西装笔挺，一看就是她们这样的小姑娘惹不起的人物。 程晨深吸一口气，实在无法忍受从年轻男人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堆胡话，她疾步上前，还没看清对方的长相，一开口就想压住对方的气势。 “这位先生，大晚上的在急诊大吼大叫，影响其他病人，有没有一点公德心？” 年轻男人回过头的同时，和程晨四目相对，程晨话音刚落，蓦地愣住。 “怎么是你？” 两人同时发出了同样的疑惑，程晨上下打量着对方，不管是上次在总统套房的照面，还是这次在医院，这位周姓男士总给程晨一种气势凌人的感觉。 程晨避开对方投来的疑惑目光，把姚美兰带到一旁了解事情始末。 姚美兰仍旧低着头，小声地说这话，这姿态让程晨心里格外不好受。 原来，当时音乐节到了最嗨点，姚美兰和小姑娘们都玩嗨了，跟着现场气氛蹦起来，可能是太投入所以没有顾及到身边的人，不小心一脚踩到了这位周先生，周先生当场发怒，揪着姚美兰不肯善罢甘休。 姚美兰就提议先到医院检查伤势，本想让程晨过来接他们，但无奈一直联系不上程晨，只好先想办法来了医院，拍过片后发现对方脚趾骨裂，这才惊觉自己好像的确捅了娄子。 本以为道歉赔偿能让对方消消气，哪知对方得理不饶人，半点不肯退让，才有了程晨刚才看见的那一幕。 尽管如此，程晨心里仍是憋着一口气，就算姚美兰是过错方，也不代表可以被人这样当面肆意羞辱。 “喂，你是悦莱酒店的副总吧？我应该没认错人吧？”周晔远远地问了一声。 犹记得上回黎璋阴阳怪气地来电，告诉自己当时在酒店认错了人，原来这人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位留洋归国人士，而是在临海市行业内颇有名气的程副总。 之所以听说过程晨的名字，还是因为某年圣诞夜，悦莱和W为回馈酒店老客户，推出了圣诞舞会的概念，当时原本两家参加的人数不相上下，但就在圣诞舞会前一周，悦莱突然又出了假面舞会的概念，还和本市某颇为有名的服饰店达成合作，为来不及准备采购装扮服饰的客人提供租借服务。 当时海报一出，连原来报名了W圣诞舞会的许多客人都转投了悦莱的怀抱，那一年的圣诞夜，悦莱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而提出假面舞会概念的人正是当时还没升任副总的程晨。 ------------ Chapter22多多益善 程晨转身和他打了声招呼，他倒是热情，向程晨做起自我介绍：“你还记得我吧？我们在酒店见过，我叫周晔。” 程晨礼貌地说：“周先生，我妈不小心踩到你，我替我妈跟你道歉，医药费和全部损失的费用我们都会赔付，你能给我一个电话号码吗？方便我之后跟你联系。” 周晔的态度和刚才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方才那点气势汹汹荡然无存，飞快地摸出钢笔，写了电话号码给程晨，语气客气了不少。 “我不知道这是程副总的母亲，我要是知道我哪会说那些话？不过你母亲还挺时髦的，居然跟着年轻人去音乐节玩，我看她玩得比年轻人还嗨。” 周晔说着，伸长了脖子去看缩在墙角边的姚美兰，开玩笑道：“阿姨，改天等我脚好了，我们一块儿去蹦迪。” 程晨不动声色地挡住周晔的视线，问：“这个点应该没有骨科专家了，我倒是认识个不错的骨科专家，要不要明天帮周先生约一约挂个号？” 周晔连忙摇头：“不用，改明儿我自己再来趟医院，不劳烦程副总了。” 程晨心里疑惑极了，这周晔的态度转变未免太明显，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而且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至于让他这么客气吗？ “那行，我开车来了，要不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喊了人来接我。” 程晨点了点头，接过单子付了医药费才和周晔道别，临走前，姚美兰还在一个劲儿地跟周晔说对不起，看得出来内心极其愧疚，又像是害怕因为给程晨添了麻烦而十分懊恼。 车子离开医院的时候，另一辆车从旁驶入，停在了急诊的大门口。 程晨从后视镜看到周晔一瘸一拐地上了某辆豪车，不知怎么的，心里隐隐感到一阵不安。 这周晔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几天后，程晨思忖着是不是该问候一下周晔的脚伤情况，毕竟肇事者是姚美兰，就这么一直不闻不问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姚美兰也因为这件事一直闷闷不乐，总觉得自己惹了事，好几天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是正在闭门思过。 晚七点过后，程晨拨了电话给周晔，响了很久一直无人接听，正要挂时，电话终于通了。 “哪位？”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耳熟，但又不像是周晔的声音。 程晨清了清喉咙，礼貌地问：“周先生，我是程晨，是这样的，您脚伤怎么样了？有没有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是怎么说的？” “程晨？”那头的声音有些疑惑。 经过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电话里再次响起周晔的声音：“原来是程副总啊？你放心，我已经就过医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在家里静养。” “这样啊……那您到时候把医药费账单发给我，再给我一个银行账号，我给您打钱过去。” 周晔笑了笑：“那倒不用，这才几个钱，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一件很急迫的事情要办，但你看我这会儿不是很方便……” 言下之意便是想请程晨代劳。 程晨并不是很想接他的话，但对方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她又是过错方，不表态又显得道歉诚意没那么足，只好硬着头皮问：“是什么事？如果我能帮忙的话……” “你一定能帮忙。”周晔飞快地接过她的话，就等着她往套子里钻，“我这个人吧，平时也没什么远大志向，就是在吃这方面格外挑剔，我伤了脚，这几天哪里都去不了，就一直馋港轩斋那些点心，但这家生意火爆，又没外送服务，我这胃啊，不吃一顿如隔三秋，实在想念的很，能不能麻烦程副总你替我跑一趟？” 程晨顿时咋舌，万万没有想到周晔口中急迫的事情，居然是这种事情。 但她不得不点头答应。 之后，周晔往她手机发了个短信，写了一连串的菜名，这其中多是港轩斋的招牌，光是等出菜就要三十分钟打底。 程晨深深地叹了口气，驱车前往港轩斋。 果然如她所料，港轩斋一如既往的热闹，到了这个点，仍然有一堆人在外面排队等位，程晨穿过人群，直接把周晔的点餐拿给服务员看。 “需要等多久？”程晨问。 服务员算了算，不确定地说：“至少需要四十分钟。” 也就是说，四十分钟是最低等待时限。 尽管程晨一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周晔耍了，但仍耐着性子回到车里，准备回趟家再来取餐。 另一边，挂了电话的周晔狂笑不止，连连笑趴在沙发上。 黎璋冷不丁地看向他：“你不准备向我解释点什么？” 周晔忍住了笑，说：“你不是一直都爱吃港轩斋的点心吗？我点的可都是你最爱吃的。” “你觉得我说的是这件事？” 周晔故意装傻：“那是哪件事？我脚伤的事？还是程晨关心我的事？” 黎璋懒得跟他费口舌，把电脑放到一边，起身去倒咖啡。 “她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 “我给的啊。” 周晔说得理所当然，但一撞上黎璋冰冷的视线，立刻又怂了，解释道：“你不是一直想挖悦莱的人吗？我这不是给你创造机会吗？我看着程晨不比那个什么孟晴差，你可以双管齐下，没准到时候两个人都来投奔你，打趴悦莱还在话下吗？” 那晚程晨问周晔要电话时，周晔脑袋灵光一闪，才想出了这一出，留了黎璋的电话，但今晚这事儿的确算是巧了，谁能想到程晨打来电话时，他正巧也在黎璋家呢？ “我要你多管闲事了？”黎璋收回了视线，慢条斯理地返回原位。 “你别嘴硬了，这是你爸考验你的任务，只要你顺利圆满完成任务，把W在临海市的业绩做到悦莱之上，那些对你有些微词的人就没借口了。” “你觉得我们W的人比不上悦莱的人？” “能力强的人嘛，当然是多多益善。” ------------ Chapter23为了挖墙角？ 周晔也算是黎璋发小了，相比黎璋在十几岁的时候就临海市出国留学，周晔算是地地道道的临海人了，对于临海市，或许他比黎璋更清楚，这也是当初黎璋一回到临海市，就挖出周晔来帮自己的原因之一。 “总之，就算不能把她挖到W，也算是多认识一个人，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多积攒人脉，没准以后还用得上呢。” 黎璋连眼皮都懒得抬：“真是多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那可不？” 周晔盘算着时间，等差不多到点时，又拿了黎璋的手机给程晨打电话。 程晨此时正好被卡在门卫处，她没想到这小区的管理这么严格，愣是不让外来车辆入内。 周晔立刻道：“你等会儿，我叫人下来接你。” 说罢，挂了电话，朝黎璋使了个眼色：“要不你下去接一下人？” “为什么是我？” “难道让我这个脚趾骨裂的伤员下去接人？不太合适吧？” 黎璋直直地看了他好几秒，这几秒里，让周晔的心情跌宕起伏，周晔吞了吞口水，就在他准备认输，下楼接人去时，黎璋总算是良心发现站了起来。 周晔重重地松了口气。 车里，程晨不耐烦地敲着方向盘，往回想想，实在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一码事归一码事，既然把对方弄伤了，赔钱就是，当时她为什么就答应了这种烂差事呢？ 不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由远及近，跟门口的保安做交流，程晨看他不像是周晔就没放心上，谁知过了一会儿，保安总算答应通行了，那人便绕到她边上敲开车窗。 看清他连的那一刻，程晨惊呆了：“黎总？” 黎璋面无表情地跟她说：“你开车跟着我。” 程晨的大脑一片混乱，震惊地说不出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来接她的人会是黎璋？ 她有一万个为什么想问，偏偏黎璋那一张冷脸，又让她想问问不出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其中一定是周晔搞的鬼。 黎璋指导程晨停好车，看程晨从车里拎出两大个袋子，加起来大大小小十来个餐盒，愣是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黎总，你怎么在这儿？你也是来看望周先生的吗？” 她记得上回在总统套房就是这两个人在一起，看来关系的确不错，来看望看望受了伤的朋友似乎于情于理，但既然有人在，周晔为什么还要让她跑这趟腿？ 黎璋却语出惊人：“这里是我家，我不在这里能去哪里？” “什么？！” “周晔在我家。”他又补充了一句。 “他不是说他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吗？” “你怎么会认为他那种人嘴里会有实话？” “可、可他不是脚趾骨裂了吗？” “这一点倒是真的，为了防止我不相信他，他还特意带了医院拍的片子请我过目。” 程晨脑袋乱成一团，但逐渐理清了思路，了解了目前的状况，大意应该是她电话给周晔时，周晔正巧来找黎璋，又因为饿了想吃港轩斋的点心，所以干脆叫程晨送到了黎璋家。 电梯门开了，黎璋先走进去，程晨慌忙叫住他：“黎总，既然是您家，那我就不上去了，这些都是周先生要的，能不能麻烦您带上去给他？” 黎璋看了眼她两只手上拎着的餐盒，一动不动看向她：“既然是周晔叫你来的，你还是亲自上去给他比较好，你不是来给他赔礼道歉的吗？” “……”程晨登时无语，这个男人怎么能够在短时间内这么快就洞察这其中深层的意思呢？ 她放下双手，认命地跟进了电梯。 程晨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周晔他们扯到一块儿，确切来讲，她跟黎璋属于行业内竞争对手，照理说不该走得这么近，这回倒好，竟不知不觉得到了他家。 周晔倒是热情，一瘸一拐地喜迎他们进门，还假惺惺地斥责黎璋怎么能让程晨一个姑娘家拎这么两大袋饭盒上门，而程晨只想赶紧走人。 她把东西搁到桌上，正打算找个借口道别时，周晔连忙把她留下来：“你还没吃过吧？一块儿吃点呗？” “不用了，我还有其他事，得先走一步，对了周先生，你的脚还好吗？” 虽然她觉得，按照周晔这情况，脚伤应该没多大问题，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周晔这时候脸上又突然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说：“也没多大的事，只是脚趾骨裂而已，养着就行，你也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又不是你的错，你看你赔礼道歉也挺诚恳的，这件事就算了吧。” 程晨松了口气，没想到周晔这么好说话，想起上次在医院他对姚美兰那股咄咄逼人的架势，简直判若两人。 “好，那我先走了，如果你的脚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该付的赔偿我一定会一分不少赔付给你的。” 周晔眼睛一亮：“什么事都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程晨愣了一下，强调：“我是说，关于你脚伤的事。” 周晔自己也跟着笑了笑，把程晨送到门口时，忍不住问了一句：“ 程副总最近有没有考虑过跳槽的问题？” 程晨脚步微顿，视线不由自主地往里面的黎璋望去，后者却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低头对着电脑，电脑屏幕的光隐隐打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格外的清冷。 她无奈地笑着说：“你们上回去总统套房没事找事也是为了挖墙角吧？” “是啊，当时听说你们悦莱来了个海归，我们心想这不是刚入职吗，对悦莱还没多少归属感，兴许能挖得动，谁知阴错阳差的，居然把你给认成孟晴了，不过你说，这算不算是缘分？” “据我所知，W在人事方面一直都很稳定，没必要到处挖人墙角，况且适合悦莱的并不一定适合W，我认为你们没必要把眼光一直放在悦莱身上。” “但悦莱是W行业内最大的竞争对手，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你们就盘算着要靠挖空对手来打败对手？”程晨摇了摇头，“没必要，除了临海市，悦莱在市场占有率这一块一直不是W的对手，而即便是临海市，差距也是微乎其微的。” ------------ Chapter24有个程晨也不错 周晔其实也不算是内行，他只是临时被黎璋拉来帮忙，黎璋虽没有向他仔细说明过，但在他眼里，只要黎璋说的做的就一定是对的。 “总之，程副总要是将来有跳槽计划，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帮程副总在那小子面前争取最好的福利待遇。” 最后半句，周晔偷偷放低了音量，像是生怕被黎璋听到似的。 程晨不禁笑了，其实这个周晔看上去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送走程晨，周晔长长地松了口气，又像是颇有怨念般地看向黎璋：“我都给你制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你这会儿反倒哑巴了？” 黎璋面不改色道：“我有我的打算。” “你这是嫌我多管闲事？” “这个程晨，从毕业就进入悦莱工作，到现在整整七年，她对悦莱的忠诚度可认可度都很高，你认为仅凭你几句话就能打动她让她离开工作了七年的地方？” “所以就要靠你用待遇来打动她啊。” “悦莱给的待遇绝对高于行业内同水平对手。” 周晔泄了气，一屁股躺到沙发上，故意唉声叹气：“按照你的说法，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黎璋突然放下电脑，取下鼻梁的镜框，半眯着眼审视周晔：“你应该不是单纯地只想帮我吧？我的确想挖悦莱的人，不过目标一直是孟晴，你却对程晨穷追不舍，我看你是有什么其他的私心吧。” 周晔顿时无语，小声咕哝：“我这是为你着想，没有孟晴，有个程晨也不错嘛。” “你猜程晨要是知道你把她当成孟晴的替代品，还会不会对你这么客气？” “……” ** 姚美兰的适应能力比程晨想象中地更强，就连姜颖都说，姚美兰现如今已经成了客房部的开心果。 这是起初程晨万万没有想到过的，当初她也担心像姚美兰这样逢人便说自己只有22岁的奇葩行为，会不会被有心人刻意针对，从而认为她有问题而被排挤，现在看来，似乎的确是自己想多了，姚美兰比自己想象得更有能耐，也更强大。 姜颖说：“今天中午你妈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跑出去给客人买蛋糕去了，听说今天是那名客人的生日，你妈一看人家生日一个人过看着怪可怜的，还号召楼层其他员工一起去给客人唱生日歌，我们这个部门好久没这么欢乐了。” 程晨听完，冷不丁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起眉头。。 “听说那位老太太的生日也是结婚纪念日，但是她丈夫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当初她丈夫还在的时候，夫妻二人就经常来这里度假，所以她丈夫去世之后，每年老太太都会在生日这天来这里住上一晚，今天打扫房间的时候，你妈跟老太太聊上了才得知这件事，为了让老太太能过得高高兴兴的生日，你妈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程晨深知姚美兰的性格，这事儿恐怕整个客房部也只有姚美兰能干得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这件事，也没阻止她？” 姜颖愣住了，并没觉得姚美兰做这件事有阻止的必要，但看程晨忽然之间这样的神色，意识到或许程晨有她自己的考量。 “姜颖，连你都忘了客房部的规矩了？我妈她能替客人着想，想为客人做些事情我很能理解也很高兴她有这样的心思，但是买蛋糕庆生这种事情有时候也可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万一蛋糕吃出问题来了，酒店要怎么负责？” 姜颖顿时明白了程晨的意思，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她光顾着替姚美兰高兴，而忘了最基本的问题了，可惜这个时候即便知道事情可能出现的严重性也已经来不及了。程晨想去找姚美兰问清楚替客人庆生买蛋糕的事情，远远就听到从工作间里爆发出的一阵阵欢声笑语。 她看了眼时间，过了下午四点，客房清扫工作基本告一段落，但像这样在工作间这么放肆吵闹已经严重影响到楼层安静的氛围了，这在平时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她推开工作间的门，正要开口训斥，却忽然愣住了。 周晔？ 只见周晔手里捧着一小块蛋糕，正吃着热火朝天，甫一见程晨便热情地打招呼：“程副总，你来的真巧，快进来吃蛋糕。” 其他人的笑声却在程晨出现的那一刻荡然无存，一个个纷纷作鸟兽散，该干嘛干嘛，低着头不敢多看程晨一眼。 程晨看向姚美兰，问：“怎么回事？” 姚美兰只好小声作答：“他开房住着呢，是客人。” “客人为什么会进你们的工作间？” 程晨扫了一圈在场的其他人，提高了音量：“姚美兰刚来不懂规矩，你们难道也不懂？” 客房部规章制度，明言规定，员工工作间禁止客人出入，而今到好，员工居然和客人在工作间里闹成一团。 “对不起程总，我们、我们忘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忘了？连部门的规章制度都能忘，看来有必要让你们姜经理对你们回炉再造了，还是需要我联系人事部，再给你们做一次详细的员工培训？” 程晨在工作方面说一不二，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万一被客人抓住了酒店员工在操作方面的不当行为，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可能是觉得程晨过于严肃了，姚美兰小心翼翼地靠近程晨，扯了扯她的胳膊说：“是我的错，你不要骂她们了……你要骂就骂我吧。” 程晨看向她：“你以为你没有问题吗？这些蛋糕零食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美兰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在程晨的逼问下，这才老实交代。 原来是生日的那位老太太，为了答谢姚美兰和其他员工为她庆生，特意又叫酒店做了蛋糕送来给她们吃，还为她们买了一堆零食，这才有了现在程晨看到的场景。 程晨隐忍着心中的怒气，扬手让其他人先出去，逼视着姚美兰：“今天中午你去替客人买蛋糕的时候客人知道这件事吗？” 姚美兰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当时也是临时起意的，就觉得这么做应该会让客人高兴一些……” “姚美兰，你做事的时候能不能考虑得周全一点？你连具体情况都不知道就只想着买蛋糕？万一客人芒果过敏呢？要是蛋糕里恰好有芒果，出事了怎么办？你能负责的了吗？” 姚美兰一时间怔在那里，不明白为什么程晨会发这么大的火，明明替客人庆生的时候客人非常开心，而且事后也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可自己就是被无端端地指责了。 “像上次去看音乐节也是，你看看去音乐节的都是些什么人，混在一群小年轻里你真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突兀吗？” 程晨这还是连带着把上回没有爆发出来的情绪和这次一起爆发出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姚美兰做事情永远都可以不顾及后果，到最后惹了事又没办法独立承担解决。 她不是真的在责怪姚美兰，她只是害怕现在心无城府的姚美兰会因为自己的一些无心之举而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担心她因为自己的举动而被别人暗地里指指点点。 姚美兰的眼眶渐渐地红了，也不敢和程晨对视，垂着眼睑，只觉得委屈：“你说的关于客人的问题，下次我会注意的，可是去音乐节的事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我和她们年纪差不多，为什么她们能去我就不能去？” 程晨顿时语塞，心里的怒气还没消退，完全无法向姚美兰解释她这么一把年纪了却跟着小姑娘们去看音乐节追星在外人看来有多丢人！ 她深吸了口气：“音乐节的时候你惹出事，把人不小心送进医院，我以为经过这件事你至少做事会成熟一点，但现在看来你好像完全没有长进。” 说起这件事，姚美兰退却了：“那件事是我不对……” “总之，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自以为是的事情了，酒店有酒店的规章制度，虽然你还是酒店的新人，但还是快点了解酒店的规章制度比较好，少给自己也给酒店找麻烦。”程晨一口气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那口气仍然堵着完全无法消散。 谁知一出门，发现周晔还杵在外头，想着跟她解释自己为何会在工作间的原因。 ------------ Chapter25欣慰 程晨的视线落在周晔身上：“周先生，麻烦你跟我过来一下。” 周晔看程晨情绪不好，乖乖跟着程晨走了，两人来到走廊尽头，程晨耐着性子对周晔说：“今天的事情是酒店员工没有处理妥当，周先生是酒店的客人，尽量还是离工作间远一些好。” 周晔似笑非笑地瞧着程晨，她工作中严肃起来倒和他想得一模一样，于是收敛了笑意，说道：“其实我也进过W酒店客房部的员工工作间，和他们比起来，你们的工作间的确……嗯，怎么说？有些过于凌乱了点，而且我刚才亲眼目睹了你们员工洗杯子时的不规范操作，不过也情有可原，这算是国内酒店的通病了，再高级的酒店在实际操作中都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我可以理解。” 这话听上去就不像是什么正常的话。 程晨隐隐约约地听出了一丝威胁的味道。 “周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事情要跟我说？” 周晔笑了：“我就喜欢跟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不用太费口舌，省心省事又省力。” 原来W酒店即将在三个月后面临五星标准复查工作，但此前，W酒店各部门管理人员因不满黎璋上任后重新制定的各项规章制度而离职，目前各部门还没有合适人员顶替原有管理人员。 尤其面对五星复查最重要的客房部和前厅部，各项工作虽然表面稳步推进，实际上内部已经乱成一锅粥，这也是黎璋必须面临重组管理层的问题，但眼下却一直没有招到合适的人选，所有部门的监督工作都压在了W副总沈晴的肩上。 “所以你们才到处挖人墙角？” 周晔小心翼翼提防着周围有人偷听，对她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我也是信任你才告诉你这些事的，按理说这是W酒店内部事情，不该跟你这个竞争对手说。” “你多虑了，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行业内很快就能传遍，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其实此前，程晨就曾听说过临海市W内部出了问题，好几个管理层因不满黎璋而主动离职，走时还带走了好几名得力下属，当时她们其中也曾有人来悦莱面试过，但在复试时都被程晨挡在了门外。 程晨始终认为，如果因不满黎璋而提出离职并带走酒店资深员工，难保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所以有几位来投奔悦莱的到最后都没能成功入职悦莱。 “所以，你能不能帮这个忙？只要帮忙捋顺五星复查要做哪些工作就成，你就当是在外面做个培训指导一下同行赚个外快，应该不会对你在悦莱的工作有什么影响吧？” 周晔不动声色地盯着程晨的脸色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程晨会帮忙，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找她。 程晨孤疑地皱起眉头，仍然觉得事情格外蹊跷。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帮竞争对手的忙？如果W没能通过五星复查，对悦莱来说虽然算不上是顶好的事情，但也绝不算是件坏事，不管怎么看，我都没有答应帮忙的理由。” 周晔忽然脚下没了力气，故意夸张地往旁边的墙上靠去，哎呦了一声：“我这脚趾，突然有点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势加重了……” 程晨顿时哭笑不得：“周先生，这是两码事情，你不能总拿你脚趾骨裂这件事来要求我做毫不相干的事情。” “诶？被你看出来了？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程晨思考了一会儿，说：“这样吧，这周日我有空，可以帮你们捋一下到时复查时可能会检查到的部门，你到时候通知我哪里见面比较方便。” 周晔登时两眼放光，开心地完全忘了前一秒自己还在装可怜：“我就知道程副总人美心善，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据我所知，你应该不是W酒店的工作人员，为什么对W这么上心？” “还不是为了我的好兄弟？他刚回临海市，人生地不熟的，我不得帮衬帮衬吗？” “那你的本职是做什么的？”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能打探客人隐私吗？” 程晨怔了几秒，立即低头道歉：“抱歉，我多嘴了。” 周晔咧嘴一笑：“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你就当我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好了，反正我做什么不重要。” 程晨当然不是真的关心周晔的来历，本就是顺口问一嘴，他不想说，她也懒得追问，只不过心里的确好奇一件事：周晔替黎璋做的这些事，黎璋本人知情吗？ 不管怎么看，黎璋都不像是会让周晔做这些事的人。 ** 晚间照例的两部门简短会议，余悦和姜颖都来到程晨办公室，顺道带来一封感谢信。 余悦说：“恭喜，你妈被客人点名表扬了，还买了礼物送给她，退房时留在了前台，托我交给你母亲。” 程晨一脸疑惑，眼看着余悦把手里那份包装精致的礼盒推给她，一时间竟有些心情复杂。 她大概能够猜到写表扬信和送礼物的人是谁。 “那位老太太说，入住我们酒店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如家一般的温暖，当时听到后我内心真是无比的感慨，也在反思，我们所谓的服务，是不是太刻板，以至于失掉了一些本该有的人情味？” 程晨泡好的咖啡递给二人，说：“你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我感到很欣慰。” ------------ Chapter26就事论事 姜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其实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为什么还要把气撒到你妈头上？，你妈是因为没用酒店员工的思维去看待这件事，所以才能得到这种效果，最后不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我听下面员工说了，你把你妈教训过后，你妈整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朝气了，你到底怎么说她了？她好歹是你妈，你教育的时候还是得适当注意点用词吧？” “我教训她，是因为她太得意忘形了，把客人直接带工作间一起嗨，你觉得这种事不该被杜绝？还有，她擅作主张给客人过生日这件事，万一客人吃了蛋糕后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到时候到底是蛋糕的问题还是其他什么问题？这谁讲得清？你们应该庆幸的是什么都没发生，否则这后果可就大了。她无光是视酒店的规章制度这一点就够我教训她三天三夜了。” 众所周知，程晨是最看重规章制度的人，凡事都要按规矩办事，否则人人都像姚美兰这样岂不是要乱套了？ 余悦看出程晨还在因为姚美兰的事情生气，不动声色地踢了姜颖一脚，示意这件事就此作罢不要再提，姜颖立刻心领神会，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向程晨汇报过去一周的工作进展。 末了，余悦才说：“营销部那边关于七夕活动已经做了策划方案，你看过了吗？” 程晨点头：“粗略看过一眼，酒店顶层举办七夕晚宴，想法是好的，但我认为执行起来有不小的难度，我问过餐饮部，就目前来说，七夕当晚已经预定出去不少餐位，即便是现在就停止对外预定，当晚也没多少额外的余位可供晚宴使用，再加上到时会请摄影师拍摄录影，同样会影响其他客人正常用餐。” 余悦点着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餐饮部也是孟晴自己手下部门，相关问题她应该会组织协调。” “离七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到现在还没有协调出个所以然来，你觉得能顺利吗？” 余悦和姜颖面面相觑，她们太清楚酒店各活动审批的相关流程了，一个月时间的确有些紧张。 程晨合上笔记本，结束会议：“既然这回七夕活动由孟晴策划，到时候我们两个部门就尽全力配合，如果遇到问题你们无法解决就来找我，我负责去协调。” 两人闻言同时松了口气。 周日上午，程晨带上电脑正要出门时，忽然发现姚美兰的房间有动静。 她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往里看去，只见姚美兰坐在梳妆台前，认认真真地对着镜子往脸上涂抹着什么，走近一看，才发现是粉底液。 姚美兰原本有些黝黑的皮肤，在不协调的色调下显得格外奇怪。 “你这粉底液的色调和你的肤色不搭，所以涂上去后会显得假白。” 姚美兰吓了一跳，慌忙想把台上的化妆品藏起来，并且表现出一副不愿意和程晨多说话的姿态。。 “这些都是那位客人送的？” “嗯，前厅的余经理拿来给我的。”可能是担心程晨会因此斥责自己，姚美兰说话声音很轻，本不想搭腔，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还在怪我因为上次那件事指责你？所以不愿意跟我说话？” 姚美兰刻意避开她的视线，耷拉着头不愿看她。 见她这样，程晨心里着实有些不好受，也下意识地反思自己当时对母亲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就事论事，客人为你写了表扬信，甚至还送礼物给你，是对你工作的肯定，你应该高兴才对。” 姚美兰的脸上还是没什么笑意，平时她最爱笑了，总是无忧无虑高高兴兴的样子，尤其进酒店工作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精神饱满。 但自从那天被程晨训了之后，她整个人就沉闷了许多，仿佛失去了一部分的热情，这不只是程晨个人的感受，连和姚美兰搭档的部门其他同事都感觉到了。良久，姚美兰才耷拉着脑袋，摸了把脸，吞吞吐吐地说：“我只是在想，我才22岁，怎么皮肤差成这样？又黑又粗糙，仔细看还有不少雀斑，但我看其他同事的皮肤就很好，她们给我列了一大堆护肤品，可我看不懂啊，是不是用了那些东西，皮肤就会变得和她们一样好？” 程晨愣住，不禁好气又好笑，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她还以为姚美兰是在生她的气不愿意和她说话呢。她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拿了自己平时囤了没开封过的护肤品，在标签上写好顺序依次贴到瓶身上，耐着性子向她解释：“这是洁面乳，这些是水乳霜和精华，我在上面都写了数字，你按照数字顺序使用，过不了多久你的皮肤也能比现在好上不少。” 程晨难得对姚美兰这么有耐心，可能也是因为心里产生了一丝丝的愧疚，所以想努力弥补上次自己说话太冲的后果。 姚美兰迟疑了一下，还是凑近了眼前这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顿时有些傻眼：“这么多？这平时得花多少时间在脸上？” “这都算是少的了，你不是想跟你们楼层那些小姑娘们皮肤一样好吗？想变美是要付出代价的。” “早晚都要使用？” “嗯，早晚各一次。” 姚美兰这会儿可算是犯了难，好像完全忘了自己正在和程晨冷战，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皮肤的事情。 没想到护肤这门学问这么深奥，光是看着就让人眼前一黑，她只记得以前只要清水洗把脸，抹个脸霜就能出门，没想到其他人在这件事上居然付出了这么多时间和金钱，难怪自己的皮肤比不上别人。 程晨看了眼时间，眼看就要来不及了，匆匆留下一句：“我大概会回来吃晚饭，晚上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帮你把脸清洁干净，到时候你再用这些护肤品就事半功倍了。” 即便如此，姚美兰低落的心情也没有一点好转，因为她发现，自己不懂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而这只是众多不解事件之一罢了。就比如她明明很用心的在做每一件事，可在程晨的眼里却总像是随时都会做错事一般。 ** 程晨又来到了黎璋家，这回小区保安像是被事先告知一般，痛快地对程晨放行了。 不过对于被约在黎璋家这个事实，程晨颇为意外，她还以为应该会约在酒店里更适合一些。 她顺着记忆找到黎璋家里，压下心底莫名的那股紧张，按下门铃，为她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女士，身上穿着W酒店的工作制服，礼貌地对程晨点头示意。 “我叫沈晴，是W的副总，我们以前在酒店业协会的酒会上见过一面。” 程晨对此已经毫无印象了，不过还是礼貌地与沈晴聊了一会儿，余光瞥见黎璋正从另一边出来，独独不见周晔的身影。 “程总已经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黎璋打开电脑，半点没有待客之道，甚至连一杯咖啡都是沈晴代为煮的。 程晨不动声色地瞄了黎璋一眼，心里隐隐有些不畅快，明明是他有求于她，怎么反而像是自己上赶着似的？ “周先生不来吗？” 黎璋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拿起电话说：“如果你需要他在场的话，我可以叫他过来，不过这个点，他应该还没睡醒。” “不用不用，我只是随口问一句而已，你不用联系他。”程晨慌忙制止他的行为，额头一阵虚汗。 看来在他面前不能随意开口，他好像总有办法能够曲解别人的意思。 程晨清了清嗓子，等沈晴回来后，打开早已理好的资料内容：“我们开始吧。” ------------ Chapter27请她吃饭 五星复查内容大同小异，根据每个五星级酒店自身情况而定，但不管再怎么变，对五星级酒店的品质标准是完全相同的，一旦发现复查不合格，轻则会要求重新整顿，重则有可能会导致被摘星，所以任何酒店对于五星复查这件事都格外重视，不敢有半点马虎。 程晨还记得去年悦莱被复查时，自己和姜颖、余悦她们连续加了一周多时间的班，每晚工作到凌晨的那段时间还历历在目，不仅各项资料不能有任何过错，还得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员工们的操作习惯纠正过来，着实算是一件大工程。 程晨把酒店内部各项需要审查的书面资料，员工操作中可能与五星级酒店操作标准不符的情况，以及可能需要重新印刷的各种服务列表，悉数做成了PPT方便查看，放眼望去一目了然。 等她和沈晴大致捋完过后，时间竟然已经到了下午。 “总之，你回去之后先让客房部检查房间内印刷品上的内容，如果发现有问题的情况要及时撤出，一点有问题就意味着所有房间的印刷品都必须重新赶制，三个月时间还算宽裕，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要开始对各部门员工在实操中的问题进行纠正，确保每位员工都能按照规则进行规范操作，届时暗访人员可能随时都会入住酒店，所以还是要全员保持紧迫感。” 这些都是程晨自己的经验之谈，不过她猜测，以W目前的情况，要做到面面俱到，恐怕有些难度。 程晨合上电脑，一抬头，蓦然对上黎璋的视线，不知他已经看了她多久。 她心跳不自然地狠狠漏跳了一拍，飞快地移开视线，要了沈晴的邮箱，特意把自己整理出来的这份PPT发送给她，沈晴对此感激不尽，本想请程晨吃饭，但家里阿姨突然来电，告知孩子不知为何忽然上吐下泻，这顿饭只好作罢，但彼此留了联系方式，把这顿饭留到了下一次。 沈晴一走，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程晨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对黎璋说：“黎总，没什么其他事我先走了。” 黎璋嗯了一声，起身拿了外套搭在手臂上，跟着她一块儿出门了。 起初程晨还有些孤疑，不明白黎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况且她心里对他也颇有些微词，明明她是来帮他的，他嘴里没一句好话也就罢了，还一直对她一副不冷不热的脸色，活像她欠了他似的。 到了一楼，程晨向黎璋道别后往自己的车边走去，谁知刚上车，黎璋也跟着坐上了副驾的位置，这下她彻底懵了。 “黎总？” 黎璋一丝不苟地系好安全带，扭头对她说：“请你吃饭。” 程晨更懵了，哪有这样请人吃饭的？这看上去不像是吃饭，倒像是绑架。 她脸上连忙堆起笑容，摆手说：“不用麻烦，我这只是举手之劳，我妈害得周先生脚趾骨裂，这算是我还给周先生的人情……” “你还周晔的人情，我还的是你的人情，这是两码事。” 黎璋打断她，脸上没有半点不耐，语气比之前温吞了不少，程晨和他对视着，仿佛能看到他眼里潺潺流水般的温和。 再拒绝就显得自己矫情了。 程晨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得请黎总指路。” “你平常经常去吃得比较多？” “让我指定地方吗？” “请你吃饭，当然是你指定。” 程晨想了想，忽然笑起来，一双眼睛微微弯曲：“我倒是想到了个好地方。” 二十分钟后，程晨缓缓将车子停在了港轩斋门口，尽管已经过了中午用餐的高峰期，但港轩斋外面永远大排长队。 黎璋默默地睨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跟着她下车，规规矩矩地站到排队人群的最后面。 “可能要等半个多小时才能吃上，黎总不介意吧？” 黎璋双手抄在兜里，就连排队都能让他站出一副秀场看秀的姿态，程晨侧眼看向身边的男人，光是身高就已经足够优越。 “程总，上回要吃港轩斋的人是周晔，不是我。” 程晨脸上带着困惑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想报仇这件事我能理解，但为什么是我？” 黎璋问得极为认真，低头侧目看向她时四目相对，两人彼此对望了一眼，见她忽地笑出了声。 “黎总你误会了，我没有在记恨当时周先生让我等了四十多分钟买港轩斋的点心，我就是想来尝一尝，究竟味道有多好，能让这么多人甘愿等这么久只为吃一顿。” 按照程晨的性格，是绝不会干出这种吃饭十分钟等座一小时后的事儿来的，换做以前，面对此情此景，她必定会鄙夷地一笑置之，宁愿不吃也不愿意多等一分钟。 可就在刚才，黎璋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她突然便来了这点兴致。 大约黎璋也并不是会把时间浪费在等座这种事情上的人，所以认为程晨此举是为了故意报当时周晔让她跑腿的仇。 黎璋显然不相信程晨的话，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拿出手机埋头开始工作。 程晨在一旁感叹，不愧是连宋勉都重视的人，真是不放过一分一秒可以工作的机会。 这一顿饭吃上时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下午三点左右的光景，餐厅内依旧人满为患，没有一张餐桌是空着的，这样的景象大概也只有在港轩斋才能见到。 “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客气，你做主。”黎璋把餐本推给程晨后，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 程晨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本来就是帮了他大忙，不要求他回报，吃他一顿总没什么大问题。 等黎璋回来时，菜也上得差不多了，满满一桌，有一半是点心。 程晨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对黎璋微微示意，趁热吃起来。 黎璋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开始动筷。 ------------ Chapter28男朋友？ 热闹的餐厅里，他们这一桌显得格外安静，本是同行，照理说该是有很多共同话题才是，但程晨半点没有要和他闲聊的意思，想必黎璋也是这个意思，大约两人共同的想法都是：抓紧吃完，一拍两散。 吃到一半时，程晨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微微一顿，抬头寻找声音来源。 眼珠子转了那么一圈，忽然顿住，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 难怪她会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原来是宋勉。 宋勉应当是正请人吃饭，传的是外出的正装，就坐在程晨他们隔壁一桌，笑着同她打招呼：“真是难得，你居然会来这里吃饭。” 程晨心跳骤然加速，讪讪一笑，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黎璋，黎璋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就连吃饭都那么一本正经。 “男朋友？”因黎璋坐着是背对着宋勉的，因此宋勉并没有见到黎璋的庐山真面目。 程晨慌忙摇头否认：“不是，是朋友。” 但她心里又登时有些着急，不知该不该向宋勉介绍黎璋，介绍吧，看她跟黎璋在一起终归有些奇怪，不介绍吧，又好像显得她心里有鬼。 就在程晨心里做着严重的思想斗争时，黎璋忽然起身，落落大方地转身面向宋勉。 “你好，宋总，久闻大名，我是W的黎璋。” 程晨脸色登时变了变，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当场抓包一般，对宋勉勉强笑了笑。 宋勉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们？” “我有些问题请教程总，程总帮了我的大忙，我请程总吃饭表示感谢，宋总麾下有这么优秀的人才，难怪悦莱的业绩蒸蒸日上。” 这听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好话，程晨伸手扯了扯黎璋，示意他闭嘴。 但她没有想到自己扯到的正好是他的手，在外人看来，这举止无比暧昧。 程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慌里慌张地拉着黎璋迅速离开餐厅，看一眼时间，想起姚美兰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忙不迭地给姚美兰发了条微信告知自己马上到家。 一路上黎璋都饶有兴致地瞧着程晨，仿佛想从程晨脸上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你好像很怕你的上司误会你？” “毕竟我们是竞争对手关系。” “但不妨碍我们是朋友吧？” 朋友两个字从黎璋口中说出来，让程晨颇感惊讶，她还以为像黎璋这种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样子的人，并不需要朋友这种东西。 “黎总，你去哪儿？回家还是？” “酒店。”黎璋简短地说了两个字之后就不再做声，把程晨送他这件事看得理所当然。 大概是平常被人伺候惯了，所以把程晨也当成了他那些言听计从的员工。 程晨这会儿没功夫跟他计较这些，所幸W酒店就在附近，并不会耗费她太多时间。 等回到家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儿了。 姚美兰果然做了一桌子好饭好菜，还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菜糖醋鱼，程晨记得小时候，她最爱的就是姚美兰这道菜，但当时姚美兰并不常做，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有机会吃上几口。 “家里有客人要来？”程晨随口问了一句，看着一桌子的准备，说是年夜饭都不为过。 姚美兰早已没了上午那会儿的烦闷，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催促着程晨坐下来吃饭。 程晨刚从港轩斋出来，哪有胃口再吃这些，但怕被姚美兰看出来误会是自己手艺不佳，只好强忍着多吃了几口。 姚美兰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或许是找不到最好的开口时机，吞吞吐吐地，不停地往程晨的碗里夹菜。 程晨看着自己眼前堆成小山似的碗，不禁哭笑不得，虽然姚美兰什么都没说，但她隐约能察觉到姚美兰的心思，姚美兰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和她和解。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姚美兰说话之前先开口了：“其实上次那件事，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有些话说得重了一些，没有考虑到你刚来酒店上班没多久，有些规章制度还不是很明确，而且你没有太多酒店工作经验，可能考虑地也不是那么到位。” 姚美兰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兴许是不敢置信向来强势的程晨居然会主动跟自己认错，让她原本憋着的那些想说的话一时间都梗在了喉间。 “我事后想了想，让客人感受到家人般的温暖这种想法是对的，你想跟客人拉近距离，想让客人在住酒店的时候能够心情舒畅，这些都是好事。但问题是不能盲目地去做，也不能一时兴起，否则让别的客人知道了会觉得酒店差别对待。既然你想做，就要坚持下去，而且要尽量想周到，避免其他问题的出现。” 姚美兰听得一愣一愣的，轻轻吸了吸鼻子，心里的那点委屈在听了程晨的话后也觉得没那么委屈了。 “姐，其实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后来我也反思了，你说得确实也没错，我只想到了要给客人惊喜，没想到你说的那些问题，这也是我的问题，还有音乐节那次事故，也是我不小心惹出来的，最后却要你帮我解决，以后我会注意的。” 程晨连忙摇头，自嘲地笑了：“其实我才是应该反思的那个人，我不应该因为年龄这些莫须有的原因束缚你的自由，哪有规定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的，照这么说来，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没结婚，岂不是大逆不道，那到了岁数是不是就得去死啊？你只需要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去活就行了，人就活那么短短的几十年，得尽兴嘛。” 以前程晨总觉得姚美兰作，哪怕她生病了，回到了22岁的年纪，她还是觉得她作，偏激地觉得姚美兰做得每一件事都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慢慢地，姚美兰对她来说就像是一面镜子，反射出她待人处事中有多么强势且一意孤行，该学着成长的何止是现在的姚美兰，更是她程晨自己啊。 程晨总觉得自己比姚美兰懂得多，可事实难道真是如此吗？ ------------ Chapter29认错 姚美兰小心翼翼地做了这一桌子她喜欢吃的菜，用这么笨拙的方式想跟她和解，这让她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过分了。 “哎呀，没事啦，我早就不在意这点事了，你又没有说错，我就是没有想太多，虽然这次没有遇到问题，但如果你不指出来的话，也许下次我就会遇到麻烦了呢？以后在工作上有什么问题你还得给我指出来，这样我才能进步嘛。”姚美兰反而笑着安慰程晨，她一笑起来，顿时让人觉得心情好转不少，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难事是解决不了的。 “好，快吃饭，待会儿还得出门呢。”程晨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送进嘴里，第一次觉得姚美兰做的糖醋排骨这么好吃。 出门时程晨让姚美兰换了身衣服，这时才察觉，姚美兰从家里带来的这些衣服旧的旧，破的破，但她还舍不得丢。 “趁时间还早，先带你去买几件衣服吧。” “不用了，我有穿的衣服，多的穿不过来。” “你看看你那些衣服，都过时了，给你挑几件买了备着，你现在不是交到新朋友了吗？总穿这些出去不好。” 姚美兰这辈子，勤俭节约惯了，对程钢程凡两父子永远比对自己大方，宁愿把余钱给程凡做零花钱，也不愿意多给自己买几件新衣服。 程晨都快不记得姚美兰上回买新衣服是什么时候了。 纵然她心里一直埋怨母亲偏心，也忍不住替母亲一阵哀怨，也不知道程凡那小子现在过得怎么样，打从上回离家出走后再也没有音讯了，程钢一开始还假模假样地到处找人，显得自己有多关心儿子似的，才没过几天，早把儿子抛到了脑后。 大概对程钢来说，不仅甩掉了生病的妻子这个拖油瓶，连啃老的儿子都一并消失不见了，一个人过反倒清净又省心。 尽管姚美兰一再强调自己并不需要衣服，但在程晨的执意要求下，还是买了好几套，看着标签上的价格，姚美兰心疼地连连摇头。 “要不还是把衣服退了吧？我穿不了那么多，这衣服也太贵了，这几件比我一个月工资还高。” “又不是花你的钱，我给你买的，我喜欢给你花钱，反正买都买了，退是肯定退不了的，要是你真不喜欢就扔了吧。” 程晨故意那么说，就是吃定了只能对姚美兰用这种激将法。 姚美兰听到扔这个字，不禁倒抽了口冷气，纠结了片刻之后，小声嘀咕：“怎么还不能退呢？这也太霸道了，那我还是穿了吧，别浪费。” 程晨抿嘴偷偷笑了笑，挽住姚美兰的胳膊，进了自己平常常去的皮肤护理中心。 姚美兰没来过这种地方，还觉得新鲜，让人伺候洗脸时还有些不好意思，非要自己亲自来，惹得美容师尴尬地无从下手。 最后还是被程晨按了回去，警告道：“你乖乖躺着别动，有人替你服务呢，你这么做是给别人找麻烦，人家要扣工资的。” 被这么一警告，姚美兰果然乖乖不动了，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着。 程晨鼻头微微一酸，她母亲活了这大半辈子，光伺候别人去了，哪有多少机会是轮到自己被别人伺候的？ 谁不爱美呢？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不爱漂亮的，只是从前，生活和现实把姚美兰那颗爱美的心给磨平了，她每天要跟菜市场的小贩讨价还价，跟生活斗智斗勇，哪儿还有闲心用来打扮自己？ 安静的房间内，伴随着香薰的香味，姚美兰渐渐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无比舒坦，她好像梦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结婚生子，有一双儿女，但梦境太过模糊，不管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们的脸。 “女士，已经好了，结束了，您可以起来了。” 耳边响起了温柔的女声，姚美兰骤然清醒过来，懵里懵懂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被程晨带着来做了皮肤。 她慌忙翻身下床，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美容师走出房间，只见程晨早已等在外面悠闲地用着美容中心精心准备的咖啡点心。 程晨笑着把银耳粥推给姚美兰，侧头问道：“是不是很舒服？” 姚美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催促道：“有没有镜子？快给我照照。” 程晨随手就把旁边的镜子递给她，仔细打量着姚美兰的皮肤。 其实姚美兰底子不错，从前就是没有注意保养，皮肤才会变得粗糙蜡黄，但倒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姚美兰摸着自己这张明显光滑许多的脸，笑意不胫而走，显得格外惊喜：“脸好像白了，摸着也顺滑了，而且看上去干净了许多。” “往后你有空可以多来这里护理，过不了多久就能改善你皮肤这些坏毛病了，重要的是得坚持。” “这得花多少钱啊？” “我在这儿充了卡，你报我的名字就行。” 姚美兰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我不能这么花你的钱。” “那你想来的时候就用我的卡，然后把钱给我，正好我卡里钱多用不完，你帮忙替我消化消化。” 这听上去倒像是个好主意，但姚美兰一看这地方装修高档，就连用的餐具杯具都显示着精致，价格一定不便宜。 她舔了舔嘴唇，弱弱地问：“那来一次得多少钱？” “五十吧。” “这么便宜？”姚美兰惊了，这种地方居然只要五十一次？ 程晨朝前台的工作人员努了努嘴：“你不信可以问她们。” 前台小姑娘倒是嘴甜，慌忙应道：“程小姐当初买卡的时候正好参加了我们店庆活动，优惠力度大，所以折算下来的确是这个价格，您要是对我们的服务满意，下回用程小姐的卡，多划算呀。” 这说得姚美兰有些心动了，难得腼腆地笑起来：“那我下回看情况再看要不要再来。” 程晨满意地抿了口咖啡，朝前台小姑娘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朝她竖起大拇指。 姚美兰一贯省吃俭用，让她花大钱来做皮肤管理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哪怕用程晨的钱，光是知道单次护理的价格，只怕下回想再把她骗来这儿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程晨以前从没想过这些细节问题，直到这回阴错阳差地和姚美兰生活在一起后，才发现原来一直被自己嗤之以鼻的母亲，内心也住着一个柔软的小姑娘。 姚美兰的转变让程晨欣喜，虽然在外人眼里她还是那个奇奇怪怪的中年妇女，可总是自称22岁的她，却得到了同事们的喜爱和包容，就连宋勉，也曾经在程晨跟前说过一句：“你妈妈挺有趣的。” 当时的程晨不懂宋勉这句话的含义，一直以来，程晨对姚美兰在酒店工作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但没想到姚美兰做得比她想象得更好，并且让冷冰冰的酒店客房服务也变得生动有人情味起来。 当初她还担心因为自己和姚美兰的关系，会让姚美兰在客房部的处境格外尴尬，事实证明的确是自己多虑了，姚美兰的适应能力及社交能力，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厉害。 ** 另一件让程晨没想到的事情是，姚美兰和周晔反而交上了朋友。 姚美兰之所以会跟周晔来往，是因为察觉到周晔可能对程晨有意思，周晔在酒店住房的那几天，一有机会就来找姚美兰她们聊天，不单只是姚美兰有这样的感觉，十句话里至少有八句跟程晨有关，连其他同事都觉得周晔对程晨过分好奇了。 姚美兰念着程晨还单身，又觉得周晔这人看上去还算靠谱，于是就想帮程晨一把，便打算试着先了解一下周晔的为人如何，是否适合程晨，这才和周晔走得近了一些，但又怕自己和客人走得近会让程晨知道，所以一直不敢直接告诉程晨。 但姚美兰觉得，周晔这个人的确很不错，不仅风趣幽默，有时候看上去还是个没心机城府的铁憨憨，唯一让她觉得有些不好的是，周晔好像没什么正经工作，整天游手好闲，程晨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这天从悦莱酒店应酬出来，周晔喝了酒，只好把驾驶座的位置让给了同样来应酬的黎璋，但说是应酬，黎璋这人却滴酒不沾，，自律地让人觉得可怕。 “你跟程晨的母亲走得这么近，当心让人觉得你有别有企图。” 周晔顿时皱起眉头，略显得有些心虚：“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只要不瞎，应该多多少少都能看出些门道。” 黎璋没有直接戳破他的心思，不过事实和他猜得大概也八九不离十，周晔之所以这段时间这么频繁地出入悦莱酒店，他可不认为这家伙是出于责任心身体力行地帮助自己，大概率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在黎璋面前，周晔也就没那么藏着掖着了，直说：“我只是对她有点好奇而已，你不觉得她身上有种能吸引人的魔力吗？” 黎璋摇头：“不觉得，而且她这样强势的女人并不适合你，我劝你回头是岸。” 周晔却不认同：“强势有什么不好？强势是她的优点之一。” 这种话能从周晔口中说出，让黎璋不得不信他是真的中了程晨的道，纵观周晔曾经交过的女朋友，清一色的甜妹，哪里出现过程晨这种类型的？ “黎璋，人家才刚帮了你大忙，没准以后还有有求于人的地方，你说话可得谨慎点。” 黎璋顿时无语，侧头看他一眼，就差直接翻个白眼，周晔这人向来跟恋爱脑没什么关系，这回恐怕要栽个大跟头。 他不再劝说周晔，脑海里却浮现过程晨刚才的表情。 ------------ Chapter30底线 程晨最没想到的是，姚美兰会和周晔成为朋友。 确切地说，当她发现姚美兰把人请到家里来的时候，整个人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姚美兰这人单纯，没什么太过出格的想法，在她的眼里，想请朋友吃饭就得请回家，自己亲自下厨招待，去外面吃那显得特没诚意。 可她没有事先跟程晨商量，就把一窝蜂的人往家里带。 两个和姚美兰同一楼层的小姑娘起初还有些战战兢兢，想到上回程晨对姚美兰大发脾气，那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又来了程总的家，真真是如坐针毡，偏偏姚美兰太热情，根本不好拒绝。 被邀请来的两个小姑娘分别是莫兰和丁佳佳，在酒店和姚美兰在同一个楼层工作，平时对姚美兰的帮助格外大，所以这回姚美兰想在家里请人吃饭时理所当然的把两人带回了家。 莫兰胆子大一些，问在厨房忙碌的姚美兰：“那个……程总知道你要在家里请我们吃饭吗？” 姚美兰忙着准备待会儿下厨要用的食材，也没心思去想这些，冷不丁地被人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跟程晨报备。 想着程晨那暴脾气，万一让她不高兴了，到时候兴许在饭桌上轰人都是有可能的。 莫兰一看姚美兰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没跟程晨事先沟通，无奈地扶了扶额，小心提议：“你要不要现在先给程总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不是还邀请了其他人吗？我和佳佳倒是没什么，但是程总万一把其他人给轰了，那……” 丁佳佳立刻附议：“是啊，你还是跟程总报备一声，省得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毕竟上回姚美兰在酒店被程晨训斥这事儿，两人都心有余悸，尤其程晨可是副总啊，平时像莫兰丁佳佳她们根本没有和程晨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机会。 姚美兰也觉得先先跟程晨通报一声，等人来齐了再出事可不好应付，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拿了手机去房间给程晨打电话。 彼时程晨正和余悦正陪姜颖在超市选购零食，姜颖一个单亲妈妈，平时除了工作就是照料刚中考完即将成为高中生的16岁女儿苏晓，但姜颖跟女儿之间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和睦，相比起姜颖，女儿苏晓好像更愿意跟父亲相处，一到寒暑假就往父亲那头跑，一住就是一整个寒暑假。 姜颖倒是乐得轻松，反正自己工作忙，平常也不怎么着家，更别提管束她了，但最近却出了点意外。 姜颖的前夫忽然之间再婚了，新婚妻子虽然对苏晓没什么意见，也答应愿意帮着一起抚养照顾苏晓，但毕竟人家新婚燕尔，苏晓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跑父亲家里去，因此一整个暑假，苏晓都有些闷闷不乐。 更令姜颖苦恼的是，她似乎还发现了女儿早恋的苗头，有一次她旁敲侧击地想从苏晓那儿打听点什么，但立刻就被苏晓识破了，结果就演变成了母女之间的又一次大吵一架。 就在半个小时前，姜颖就因为被女儿气哭了，才打电话找余悦诉苦，谁知程晨也来了。 余悦揽着姜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跟个孩子置气，她现在就处于叛逆期，你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就越要干什么，咱们自己以前不也这样吗？总觉得全世界都和自己为敌，等懂事一些后才发现当时的自己就是个傻子，我看苏晓这孩子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她自己能想通，你别逼她太紧。” 姜颖的眼眶还红着，不管在工作上有多出色，但作为一个母亲，她从不认为自己是成功的，鲜少体会到的那些挫败感，也几乎都是从女儿那儿获得的。 程晨全程跟在她们后头，漫不经心地瞧着货架上的商品，这种事情她向来不怎么参与，一是因为自己没有做过母亲所以无法体会做母亲的心理，二是她自己跟姚美兰的母女关系都处理的一塌糊涂，实在没有脸给姜颖提什么建议。 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程晨慢条斯理地走到边上接起电话。 电话里，姚美兰吞吞吐吐，问程晨什么时候回来。 就姚美兰这态度，程晨就知道她心里有鬼。 “你有什么事直说。” 姚美兰压低了声音，屏着呼吸说：“是这样的，我想请几个朋友吃饭，所以把人请到家里来了，打算自己下厨，之前约得太急忘跟你说了，所以……” 程晨怔住，忽地被气笑了：“你都把人带家里了才想起来跟我说这事儿？” 姚美兰自然觉得心虚，要不是莫兰她们提醒，她都忘了这一茬。 “姐，自己下厨才显得有诚意啊，外面的东西又不干净不卫生的，而且家里环境好，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我一定打扫地一丝不苟。” 程晨忍着心里那点不快，无奈地扶额，千万遍都告诉自己不要冲着姚美兰发火。 她忽然想起以前的每一年，一到重要日子或者过年，亲戚们嫌在家里请客太麻烦，经常在酒店里办酒席，轮到他们家的时候，姚美兰却一再坚持要在家里请客，在姚美兰的认知里，自己下厨才算诚意，而且那会儿姚美兰的厨艺确实好，大家伙也乐得在家里吃，姚美兰做出来的那一大桌子菜并不逊色于酒店大厨。 程晨是知道姚美兰这个习惯的，所以对于姚美兰想请人吃饭又把人请回家这事儿，她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但问题是，她一贯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也不怎么邀请同事来家里，冷不丁地被姚美兰搞了这么一出，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姐……你、你不高兴了啊？”姚美兰看程晨半天没说话，心里更虚了，甚至做好被骂一顿的准备。 但片刻过后，程晨深深地吸了口气，并没有要骂人的意思，只说：“把人请家里可以，但不能进我房间，把我房间的门给锁好了。”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 Chapter31幺蛾子 程晨挂了电话回到她们身边，余悦看了眼她，问：“怎么了？不会又是你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那倒没有，就是我妈这人比较好客，想着请人吃饭，结果把人给请到家里去了，我想想都觉得头疼。”程晨揉了揉鼻梁，的确有些头疼，姚美兰这对人不设防的毛病真得改改，明明以前姚美兰挺精明的一个人，这一场意外下来，反而成了个傻白甜。 姜颖听到她们的对话，才想起前阵子的确听说姚美兰她们几个讨论去哪儿吃饭的问题。 “是不是把莫兰和丁佳佳请去了？你妈就跟她们两个关系好，不过这两小姑娘人机灵也聪明，平时也一直很关照你妈，可能你妈想感谢感谢她们。” 程晨没在电话里追问姚美兰究竟请了哪些人，反正对她来说不管姚美兰请了谁都没差别。 “不过你有没有听说？你妈最近跟那个周晔走得很近，周晔明明是黎璋的好朋友，结果成天往我们悦莱跑，你说奇不奇怪？”这事儿余悦早想跟程晨提了，周晔最近这段时间来得特别勤快，不是开房就是吃饭，但开房又没见他房间去其他什么人，一个大男人光来酒店开个房住一晚，图什么呀？ 程晨拧了拧眉，姚美兰跟周晔走得近这事儿她知道，周晔这人虽然有点纨绔子弟的坏毛病，但胜在性格不错，跟姚美兰那性子又一拍即合，上回去音乐节两人不打不相识，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光前几天，她就见过姚美兰跟周晔在酒店外有说有笑的样子，但当时程晨也没放在心上，想着姚美兰既然想交朋友那就由了她去了，况且周晔这人她也知道些底气，不至于最后出什么事。 “你说……你妈不会把周晔也请去你家了吧？”余悦忽然脑洞大开，故意拖长了音看向程晨。 程晨心口一梗，别说，还真有这可能。 “不行，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妈，我得回家监督她，别再让她干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了。” 程晨拍了拍姜颖的肩膀，走之前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你也别担心你女儿那事儿了，你女儿都十六岁了，也该长大成熟了，我十六岁那会儿都不用我妈替我操心了，你就由着她去呗，她想早恋你就让她恋，小孩子家家的也就三分钟热度，还能奔着结婚去？” 姜颖：“……” 余悦：“……” ** 周晔的确受到了姚美兰的邀请，但本来他是想拒绝的，可一听姚美兰说要在家里亲自下厨，他那点心思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姚美兰家不就是程晨家吗？去了的话应该还能见到程晨，但他一个大男人，跟几个女人一起吃饭算个什么事？ 于是，他又把主意打到了黎璋身上。 车子驶出W酒店的停车场，黎璋忙于和总部开视讯会议，因此并未注意周晔要把自己往哪里带。 直到一抬头，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某小区楼下。 周晔一脸做了亏心事但又好不愧疚的表情，笑嘻嘻地望着他：“下车啊，请你吃饭。” 黎璋坐着没动，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直到把他看得心里发毛，才和盘托出。 “哎呀我也就不瞒你了，就是姚美兰，程晨她妈，在家下厨请吃饭，特意邀请了我，人家邀请我我也不好拒绝不是？我又想，这种好事怎么能忘了我的好兄弟你呢？所以特意把你带来了，你看你忙一上午了，得吃点好的补一补，我看你最近脸色也差了不少，肯定是没好好吃饭吧？” 周晔这人，胡说八道起来连他自己都怕。 黎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眼神波澜不惊又带着点嘲讽的笑意，最后周晔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硬着头皮说：“我不是想让你跟程晨打好关系吗？你看看你在临海市也没个业内的朋友，多交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好歹人家程晨在临海市比你有路子，我知道我说话你不爱听，但你不能用在国外的思路来看待国内的问题，人际关系很重要，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周晔还是心虚，不敢确定黎璋是否会跟着自己上楼，他想过了，如果黎璋不愿意，他就把人丢在这里，让黎璋自己想办法回去。 结果，黎璋啪嗒一下解开安全带，讥笑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倒是说了一大堆，你心虚时候就话多这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周晔猛地松了口气，刚才的气焰登时被压下去，高高兴兴地跟黎璋上了楼。 然而，程晨并不在家。 周晔在不大的家里转了一圈没见着程晨的身影，转头问莫兰：“就你们几个啊？你们程副总呢？” 莫兰和丁佳佳并不知道黎璋的身份，以为只是和周晔一块儿来的朋友，因此也没多少心理负担。 “我们程总在外面还没回来呢，不过这顿饭应该没有准备程总的。” 周晔心里不禁一阵失望，他还以为程晨也在，没成想竟然真只是一顿普普通通的饭。 一旁的黎璋瞧出了他那点心思，眉眼一挑，笑笑：“有些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收一收你那点乱七八糟的念想，少丢人现眼。” 周晔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就被姚美兰的厨艺拂去了心底那点不快。 该说不说，姚美兰的厨艺的确不赖，一桌子满满当当的菜没有一样是多余的，还间接治好了周晔这挑食的毛病。 姚美兰边给他们夹菜，边打量身边沉默寡言的黎璋，问道：“你是周晔的朋友啊？” 周晔马上抢了话解释：“这是我好哥们，最近有点潦倒，常来我这儿蹭饭吃，今天这不是要上这儿吃饭吗？所以把他也带来了，我想着你这么好的性子应该不会拒绝，否则我这哥们今天就得饿肚子了。” 黎璋淡淡地看了周晔一眼，散漫地笑着，登时让周晔胃里一阵抽搐。 “这样啊……”姚美兰立刻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到黎璋碗里，“你别客气，多吃点，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 Chapter 32请她照应 黎璋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周晔一眼，周晔浑身一颤，握着筷子的手也跟着抖了三抖。 饭吃到一半时，黎璋去阳台接了个电话，里面的四个人开始闲聊起来。 为了助兴，姚美兰还拿了啤酒给周晔，周晔这人平时爱喝酒，但也晓得待会儿还得开车送黎璋回去，拒绝了好几轮，架不住姚美兰热情，最后还是开了一瓶喝起来。 姚美兰看时机差不多了，边给周晔夹菜边问：“周晔，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我看你每次都自己一个人，身边也没个姑娘，你这么好的条件总不能还是单身吧？” 周晔眯眼笑起来：“真给你说对了，我现在还真是单身，上一个上个月才分。” “为什么分呀？” “小姑娘太粘人，二十四小时恨不得黏在一起那种，我可吃不消，不能耽误人家姑娘的大好青春不是，所以赶紧就分了让人好脱离苦海。” 黎璋边听电话，周晔的声音随之传入耳里。 周晔这人，总能把自己的渣解释地这么冠冕堂皇，脸皮之厚，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姚美兰心思单纯啊，立刻就信了周晔的话，频频点头：“你这个性格，小姑娘肯定制不住你，我觉得你适合比自己年纪大的，能压住你。” 到了这会儿，周晔哪儿还听不出姚美兰的意思？故意顺着姚美兰的话问：“那是，不过这些事随缘，身边也没个好姑娘，要不你给介绍一个？” 莫兰和丁佳佳本来就知道姚美兰这次把周晔请来的目的，眼看着周晔着了道，二话不说就开始给姚美兰助攻。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丁佳佳鼓起勇气问。 周晔又喝了口啤酒，随口胡诌：“漂亮的，成熟的，最好是不粘人的，能照顾自己不用我操心。” 丁佳佳夸张地拍了拍手，看向莫兰：“这怎么听着这么像我们程总啊？我们程总不就长得漂亮又性格独立吗？” 周晔早知道她们会来这一手，眯着眼边喝酒边笑，其实他对程晨一开始没存那点心思，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想着程晨这姑娘也不错，虽然性格强势脾气又大了些，但不妨碍她身上的确有吸引男人的那点魅力。 姚美兰瞪了她们一眼，清了清嗓子，又问周晔：“我还没问你呢，你平时那么闲，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啊？没工作，我家里有矿。”周晔挑眉开着玩笑。 “那不行，程晨喜欢有上进心的。”姚美兰一下就觉得自己有点乱点鸳鸯谱了，虽然周晔哪哪儿都好，但没有工作，这就一个最大的问题了。 周晔立刻找补：“有工作还不容易？赶明儿我立刻问我家老爷子要个职位来玩玩，这不是分分钟的事？” 黎璋通完电话，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盯着周晔这半醉不醉的脸半晌，看样子指望不上他送自己了。 “车钥匙，我回去一趟。”黎璋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没打算带他一起走。 这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几个人齐刷刷地看过去，热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程晨也没想到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氛围，因为自己的到来一瞬间分崩离析。 嘴角微微一抽，显得无比尴尬，又不好在脸上表现出来，勉强扯了扯嘴角，然而，在看到黎璋那一瞬，她是真的有些笑不出来了。 “你也是被我妈邀请来吃饭的？”程晨诧异地盯着黎璋，在脑海里搜索了好几遍，压根不记得姚美兰跟黎璋有什么交集。 黎璋礼貌地摇了摇头，指了指一旁的周晔：“我是被他骗来的。” 这个骗字用得恰到好处，黎璋一点也没给周晔留脸。 周晔一个激灵，登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热情地跟程晨打招呼，好像这不是程晨的家是他的家。 “程副总你总算是来了？快过来坐，咱们吃到一半，正喝酒助兴呢，来坐这儿，千万别客气，姚美兰这厨艺绝了，我保证比你们酒店的大厨都好。” 程晨皱了皱眉，这是喝了多少？再一看桌上空了好几个的酒瓶子，心下顿时了然。 姚美兰没想到程晨会这么早回来，紧张得生怕程晨会冲自己发火，小心翼翼地讪笑：“你怎么来了没跟我说一声啊？我再去给你做几个菜。” “不用了，我不饿，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程晨说完，目光又对上黎璋，黎璋刚拿了车钥匙正准备走，经过程晨身边时，眯了眯眼，笑着问道：“程总不送送我？” 在这话的意思是，他有事跟她说。 程晨忙不迭地跟了出去，等电梯的间隙，见他低头揉眉心，看着异常疲惫的样子。 “下周酒店业协会组的局，你去吗？”黎璋也没拐弯抹角，喊她出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程晨已经从宋勉那儿听说了这事儿，酒店业协会隔三差五就搞这种局，说是交流业务，其实也就是大家坐下来一起吃吃喝喝，没几句话是正经的，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 她以前跟着宋勉去过几次，后来协会那帮大爷们开始给人灌酒，跟着宋勉应酬这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营销部经理。 但今年营销部经理请产假回家生孩子去了，也不知这倒霉活儿会落到谁身上。 “怎么？黎总应该也在受邀名单里吧？” 黎璋这刚来临海市，那帮大爷们哪儿能放过这么个联络感情的大好机会？往年W公司几乎不参加这些活动，那些人早已对此颇有微词，如今来了个新的，还这么年轻，估计以为会很好拿捏。 “我对协会里的那些人不太熟，应酬这种事很难拿捏尺度，到时候还得请程总照应。” 程晨噗嗤一笑：“我也不见得会去，黎总还是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顿了顿，又说：“其实往年W酒店都不怎么买协会的账，黎总要是不想去不用勉强自己，以往也没出过什么事。” 黎璋却是另有想法，既然现在W已经换了人做主，以往的那些规矩自然是跟着都作废了。 ------------ Chapter33不怀好意 程晨陪黎璋等着电梯，黎璋比程晨高出整整一个头，一身浅灰色西装，衬衫领口最上头的扣子松着，显得松松垮垮，倒也不减身上那股贵气。 电梯来了，她正要跟进去，黎璋抬手制止了她：“就送到这儿吧，替我转告你母亲，谢谢她的午饭，厨艺很好。” 程晨也不客气，微微一笑，点头说了声好。 回到家时，莫兰她们已经准备开溜了，没有程晨在她们还能玩得痛快一些，但现在程晨回来了，不管再怎么样都不会觉得自在。 倒是周晔，松松垮垮地靠在沙发上，像是真喝多了，一张脸染着一层绯红，半眯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 程晨了了眼桌上的啤酒，她可不信像周晔这种久经风月场的人会被这么一点啤酒喝倒，靠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下一秒，周晔飞快地睁开眼睛，撞进了一双戏谑的眼睛里去。 “程副总啊，刚才黎璋跟你说什么了？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他这个人平时就是不怎么会说话，如果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你千万别介意。” 程晨勾唇一笑：“他没跟我说什么，但我看你现在说话思路很清晰，应该没有喝醉吧？” 周晔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这么点酒怎么可能把我喝醉？我就是有点头疼，所以靠着休息了会儿。” “那我替你叫车？”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周晔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他本来还想留下来再跟程晨待一会儿，但看眼下这情况，程晨好像没打算让他多待一分钟，只好悻悻从沙发上起身。 “不麻烦程副总，我自己叫。” 姚美兰刚送走莫兰和丁佳佳，好心好意地过来劝说：“周晔，你不是含着头疼吗？要不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舒服一些再走。” 程晨双手抱胸，靠在远处瞧着这两个人一来一回，笑吟吟地想看看姚美兰到底是什么心思。 奈何周晔实在被程晨看得心底发毛，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姚美兰的好意：“别了，我叫完车了，下次有机会我再来。” “可你这样回去真的没问题吧？”姚美兰都跟着人到门口了，还有些不放心。 后来周晔说了些什么，程晨没怎么听清，自顾自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姚美兰已经开始收拾餐桌。 “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做。”姚美兰停下手里的工作，担心这个点程晨还没吃饭。 程晨笑意盈盈地坐到了姚美兰跟前，仔仔细细打量着姚美兰，姚美兰弄不清她想干什么，被盯得有些心虚，别开视线一头钻进厨房里。 “你怎么突然想起在家里请人吃饭啊？”程晨靠在厨房门口问姚美兰。 “上回周晔不是请我和莫兰她们吃东西吗？我想着不能白吃人家的啊，但外面的那些饭店又不卫生又不好吃，厨房才是我的主场啊。” “你也不怕麻烦啊？这一桌得费不少心思吧？吃完了还得收拾，在外面吃不比自己在家做方便？” 姚美兰直起腰认真的摇了摇头，眼神是一贯的坦诚：“那不一样，自己做代表的是我的心意，而且我不怕麻烦，你看我这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我就是……就是怕你会不高兴。” 程晨愣了一下，其实从姚美兰给自己打那通电话时她就听出姚美兰的谨小慎微了，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姚美兰没必要在她面前小心翼翼，也许是自己之前的强势让姚美兰心有余悸，所以才让姚美兰在她面前时无法像在莫兰她们面前那样的放松。 “你看我像不高兴吗？” 姚美兰果然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会儿，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好像……也没有不高兴。 “我们是一家人，我以前对你的态度可能会强势一点，但不代表我否认你做的所有事情，我这个人不怎么善于处理生活中的人际关系，所以可能以后还得请你多包容一点，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要是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大家共同进步。” 这是程晨的真心话。 以前，她和姚美兰的母女关系僵硬到连自己都会怀疑究竟是不是亲生的地步，那个时候，她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双重压力，从没想过要跟姚美兰好好解决这层关系，再加上她强势，姚美兰比她更加强势，因此多年来，母女俩的关系非但没有变得越来越好，反而变得越来越恶劣。 如果那个时候，她能试着和姚美兰互相理解，也许就不会像后来那样处出一种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来。 姚美兰觉得程晨的确有了点变化，她不是没有看出来程晨也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说实话，纵然自己心里曾对程晨有很多埋怨，但谈不上怪她。 要是没有程晨收留她，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姚美兰忽然觉得是时候了，放下手里的活儿把程晨拉到餐桌边，神秘兮兮地问：“你觉得周晔怎么样？” 程晨心里咯噔一下，霎时了然，就知道姚美兰不怀好意。 她挑了挑眉，等着姚美兰的后话。 “周晔这个人，虽然看着不靠谱，但胜在性格好，而且他家里应该条件不错，不愁吃不愁穿的，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个稳定工作。”姚美兰喋喋不休地说着，“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要是好他真有上进心的话肯定会努力找工作稳定的。” 程晨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来你又是跟人做朋友，又是把人请家里来吃饭都是有原因的啊？怎么？想给我做媒啊？”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姚美兰那颗替她操心人生大事的事儿真是一点没变。 姚美兰闻言往后缩了缩，改了口：“我也就是替你物色物色，有没有兴趣还得看你自己，反正周晔这人我自己是觉得不错，还挺适合你的。” “那你说说看，哪里适合？”程晨来了兴致，想逗一逗她。 ------------ Chapter34乱点鸳鸯谱 姚美兰绞尽脑汁想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他性格大大咧咧的，你又整天泡在工作里一丝不苟，你俩正好可以互补。” 程晨忍着笑意，难为姚美兰想了这么久才想出这么一条，她也实在无法理解姚美兰怎么就把主意打到了周晔身上。 姚美兰以为程晨想嘲笑自己，鼓着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说：“姐，你别不听我说的，我爸妈说了，女孩子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找对象就要找让人相处起来舒坦的，周晔这个人虽然看着不像是什么老实人，不过人倒是很坦诚，你如果有一点心思的话真的可以处一处。” “你爸妈还跟你说什么了？” “我爸妈说，人这一辈子到最后留在身边的肯定就是自己的另一半，所以选人得慎重，但也不能眼光太高，不然容易错过。” 程晨心里腹诽，所以她才找了个程钢？程钢年轻时候究竟给姚美兰灌了什么洗脑包，才会让姚美兰当时这么死心塌地地嫁给他？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程晨干脆反口把问题抛了回来想看看姚美兰什么反应。 姚美兰大概真没想过这问题，一时间也答不上来，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你怎么问起我来了？现在是你比较急，我比你年纪小，我不急。” 程晨憋着的笑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母亲有时候还挺可爱，如果当初姚美兰是用这种方式来劝说自己相亲结婚，没准她真会一时心软听了姚美兰的话。 “总之，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如果觉得想跟周晔处一处，自己不好意思说，我可以帮你啊。” “那周晔呢？你知道周晔想不想吗？” “我探过周晔的口风，周晔对你肯定有想法，否则他今天也不会来啊。”姚美兰胸有成竹地拍拍胸口，自认为自己看人特准，认准了周晔适合程晨，眼里就看不见别人了。 程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的姚美兰和周晔玩心眼恐怕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周晔那是女人蜜罐里出来的，还能三言两语就着了姚美兰的道？ 她点头敷衍了几句，姚美兰却非要从她这里得到确切回答。 “姐，周晔很抢手的，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可能是看程晨不急不缓的样子，姚美兰反倒替她急了，故意拿话逼她。 程晨还是不为所动，笑嘻嘻地拍了怕姚美兰的肩膀：“多谢你为我着想，我会慎重考虑的，在此期间，麻烦你不要到处给我物色人选，万一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有多迫切。”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考虑。” “行，我答应你。” 虽然姚美兰做的这事儿不怎么着调，但程晨的心是暖的，不管怎么样，姚美兰也是关心自己，不像从前那种强势的压迫感，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 没过几天，宋勉就找上程晨，谈论酒店协会组局那事儿，程晨一开始就做好了心里预设，没准今年又得自己跟宋漫走一趟。 结果没想到，宋勉竟然不打算去，还打算把程晨单独往那儿丢。 程晨瞬间无奈：“那可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大爷是怎么对女同志的，我可招架不住他们那么灌酒。” 以往跟着宋勉一块儿去都能被灌不少，何况这回还是宋勉不在，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宋勉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本事？哪次那帮人是真能把你灌倒的？这种应酬你应该早就得心应手了，本来我也不打算叫人参加，但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难看，何况以后多的是能用得到他们的时候，你就权当是给你带薪度假出去散散心，听说这回订的是个海边度假村，两天一夜的活动，条件还不错。” 程晨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这种带薪度假的活儿你怎么不找别人去啊？我看孟晴就不错。” “我当然考虑过孟晴，但一来孟晴才刚来不久，对整个临海市的酒店业还不熟悉，二来她刚从国外回来，人情世故这些跟你没法你，万一把人得罪了岂不是得不偿失？想来想去还是得你亲自出马走一趟。” 宋勉虽然是用商量的语气跟程晨说这事儿，但基本已经拍板了。 程晨想起上回黎璋问自己这事时，自己还幸灾乐祸地想过没准轮不到自己头上。 没想到转眼间就成了自己的活儿。 出发前一天，程晨把自己要出差的事跟姚美兰说了一嘴，还叮嘱姚美兰千万不要惹事，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姚美兰，万一自己不在的时候姚美兰惹了事都没人给她善后。 唯有姚美兰并不把她的叮嘱放在心上：“姐你就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不用你事事为我操心，我还能闹出什么事啊？上次你教训过我后，我一刻都不敢忘的。” 程晨登时无话可说。 翌日，清晨五点，天空还飘着雨丝儿。 程晨拖着行李箱出了小区大门，准备叫车去度假村，协会那边发的通知是早上九点在度假村集合领房卡，接着是一上午的会，不能迟到。 度假村临海，又是建在隶属于临海市的某旅游岛上，从程晨家到去往度假村的码头车程两个半小时，再由码头乘船到度假村需要四十分钟，路程无比折腾。 光是想这一路的交通工具，她就顿时没了精神。 早晨五点多，程晨等在路口盯着手机屏幕，长途的单子迟迟没人接，心里也越来越心焦。 早知道昨晚先订好车子，省得今天发生意外状况。 不料一辆车缓缓地停到了自己跟前，她疑惑地看了眼手机，难道是自己的单子被人接了？可一看，系统显示订单仍处于待接状态。 下一刻，周晔精神抖擞地从车上下来跟程晨打招呼：“程副总，你也去度假村吧？我送黎璋，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程晨迟疑了一下，她跟他们又不熟，这一路这么长时间不是徒增尴尬吗？ 刚想说不用，周晔已经把她的行李往后备箱放。 “你现在叫不到车的，大清早的，谁跑这么长的单子啊。” ------------ Chapter35关照黎璋 程晨略一思索，觉得周晔说的有道理，再耽搁下去怕是最后要迟到，只好无奈说了声谢谢，一头钻进后座。 黎璋坐在另一边，单手支在窗口闭目养神，像是对发生的动静浑然未决。 这样反而让程晨松了口气，否则路途漫漫，她又不是个很善于缓解气氛的人，只怕会一路尬到底。 但事实证明是程晨想多了，只要有周晔在，气氛就永远不会尴尬。 周晔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程晨，忽然想起了什么，把副驾的三明治递给程晨：“我猜你应该还没吃早饭，买多了，你将就着垫垫。” 程晨也不跟周晔客气，接过来撕开包装，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这周晔跟黎璋关系还真好，居然甘愿起了个大早开这么长时间的路起来送人，她还以为他们这种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平日里太阳不晒到屁股绝不睁眼。 “你脚好利索了吗？能开车？”她突然想到周晔的脚伤，顿时有些担忧。 周晔大大咧咧地笑：“没事，一点小伤，再说就是开个车而已。”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扭头看向了窗外。 这个城市像是刚刚才苏醒过来，渐渐地被烟火气所笼罩，路上的车辆由少到多，逐渐热闹起来。 车子驶入高速后，周晔开始跟程晨聊起天。 “你可得多关照关照黎璋，这家伙对人情世故这种东西一窍不通，到时候别被人欺负去，你在这方面是专家，记得多教教他。” 也不知周晔是故意这么说还是真相的确如此，程晨下意识地睨了眼身边的男人。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眼底带着一丝戏谑，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 她吓了一跳，立刻收回了视线，压下心里那点莫名加速的心跳。 周晔可不管黎璋是睡了还是醒着，仍在喋喋不休：“他这人能力强，但是吧性格有点别扭，对应酬这种事一向嗤之以鼻，可现在没办法啊，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得干该干的事，应酬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嘛。对了，他不喝酒，有人敢灌他酒他真敢给人甩脸子，所以真得你帮我看着他。” 程晨不禁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因为知道黎璋是这样的人，还是因为周晔这叨叨的可爱劲儿。 黎璋声音低哑，慢条斯理开口：“你话真多。” 周晔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我还不是关心你？要不是你那么多毛病，我能话这么多？不过这回有程晨跟你一起去我就放心了，我真怕到时候看到W年轻总经理殴打被拘的新闻，还得我找人去赎你。” 黎璋对周晔的忍耐比程晨想象得强，看得出来这两人关系是真的好，周晔也是真心关心黎璋的，程晨看出来了，从一开始周晔就一直在替黎璋着想，他们两个人一个像块冰一个又像团火，能成为朋友真是不容易。 到了码头，周晔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拍拍黎璋的肩膀说：“我不能陪着你去了，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别逞强，喝点酒死不了人。” 黎璋冷眼睨他一眼，不声不响地上了船，程晨和周晔告别后紧跟其后。 说起来，其实程晨跟黎璋算不上多熟，顶多也就是有过几面之缘，这会儿两人突然结伴而行，又骤然间少了周晔这个调节气氛的人，尴尬是难免的。 她迟疑了一下，坐到了黎璋前面的位置。 阳光甚好，海面被阳光照射的波光粼粼，海风拂过面颊，清爽又舒服，远远地似乎还能看到度假村的影子。 程晨听说过这个度假村，很早以前宋勉就曾提议过要来考察这里，但因为很多原因都没能成行。 这几年这座海上度假村成了非常红火的旅游景点，岛上不仅有酒店，还有一条网红街，无数的人特意坐船拍照打卡，名声在当地异常的响亮。 下了船，有度假村的员工专门引领他们进入酒店前台班里入住手续，协会的人早已等在签到台，程晨和黎璋办完入住手续，所幸两人的房间相邻，不管发生什么多少互相能照应一些。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程晨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她总以为，像黎璋这样的男人，对这种场合应该早已经游刃有余，可他身上展现出来的散漫和漠不关心，恰恰否定了她的猜测。 黎璋挑眉，漫不经心地：“难道你喜欢？” “不喜欢，不过我一向视为这是工作的一部分，就像很多人不喜欢工作，但也不得不努力去完成工作。” “你跟周晔的论调倒是很像。” “单说着方面，我觉得周晔说的没错。” 周晔总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但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却又道理十足，你无法说他只是单纯的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富二代。 程晨在房间经过短暂的休整后，下楼去宴会厅准备早晨的会议。 这种会议内容大同小异，会上不大可能有什么重要内容，左不过是大家互相寒暄交流关系罢了，以前程晨跟着宋勉来那会儿，早已摸清楚这里面的套路。 反正协会每年都有不少拨款，不用白不用，挑选了这么好的度假村开会，合计着把钱花完了，明年的预算能更宽松一些。 “咦？我就说这姑娘眼熟，原来是程总啊，你们宋总呢？这回没来？” 说话的是吴昌许，酒店业协会副会长，临海市最早一批五星酒店朗曼的董事长，在业内可谓德高望重，如今朗曼已经交由他儿子接手，这些年吴老虽然还在业内，但明显已经不怎么管事了。 程晨立刻堆上职业笑容，热情地和吴昌许寒暄：“是啊，我们宋总这次是真没时间，所以派我过来，您可别嫌弃我不懂事啊。” 她和这个吴昌许打过好几次照面，吴老这人，若单只是聊天，那算是个能聊的上话的人，但这人偏就喜欢排资论辈，认为年纪小的就得给年纪大的让路，吃饭时年轻的必须先敬酒，否则就算是不尊重。 ------------ Chapter36拿捏尺度 程晨又跟几个老相识寒暄了一圈才坐回自己的座位，却发现黎璋早已就坐，一个人坐在那里玩手机。 会场内的其他人都在抓紧时间社交，唯有这个人，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面色极为冷淡，身上像是挂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有年轻小姑娘上前和他寒暄，被他清清冷冷的一句话带过。 程晨揉了揉眉心，他这样子，在饭桌上绝对是要吃亏的，尤其是有吴老这样的人在，再加上协会里那几个都是人精，怎么可能接受的了年轻人如此高傲的样子？ 她悄无声息地坐了过去，偏巧两人座位就在一起，想不和他说话都难。 “你上回说你不认识人，对应酬尺度不好拿捏，还得我照应你，我还以为你对这次活动很看重。” 黎璋收起手机，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我看上去不重视吗？” “何止是不重视？活生生像是别人欠了你钱似的，我跟你说，就那个，现在坐在台上左数第三个，吴老，最讨厌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年轻人了，待会儿在饭桌上你别这副样子，省得被人抓了小辫子。” “你对整个流程倒是很熟，以前经常参加这种？” “跟着我们宋总来，但以前有宋总在面前挡着，我也就当个跟班，现在不行了，其实我也不太爱跟那伙人应酬，可没办法啊，工作嘛，不是事事都尽人如意的。” 程晨忽然惊觉自己有些话多，悻悻闭嘴，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自己和黎璋的关系也没多好，黎璋这个人又是从头到脚的冷，但相处起来倒是并不困难。 不过有一件事她的确很好奇，以往向来不把酒店业协会放在眼里的W酒店，为何这次破天荒的加入了这种会议？ 恐怕不只是她，应该很多人都十分惊讶，都知道临海市的W酒店换帅了，但新来的总经理究竟是个什么性情大多数人都摸不清。 这次最令人瞩目的恐怕就是黎璋这个年轻的总经理。 果然如程晨所说，到了中午的饭局，吴昌许便来到了程晨他们这一桌，说是唠嗑，其实也是为了观察黎璋。 黎璋却浑然未决，置身事外似的埋头处理工作，吴昌许刚要跟他说话，一个电话进来，他拿了手机起身去到餐厅外。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惊了惊，吴老何方神圣啊，德高望重，虽然大家心里经常吐槽，但是没有人敢正面给他难堪，可这个年轻人倒好，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吴老，从头至尾没跟吴老打一声招呼。 程晨的嘴角微微一抽搐，虽然她不太认同黎璋的做法，但这的确很黎璋。 吴昌许倒也没有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连噙着笑意，干脆在黎璋的位置上坐下来。 “程总，你跟黎总很熟？我看你们开会前一直在聊天，你们悦莱跟W不是老对手了吗？怎么感情还这么融洽？” 程晨压着心中的不耐，笑脸相迎：“吴老哪儿的话，我跟黎总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算不上感情融洽。” “那你有没有打听过，为什么W总部会突然空降一个毛头小子来临海市？这个黎璋什么来头？” 原来连吴昌许他们都不知道黎璋就是W集团的少东家？不过的确，黎璋跟随母性，又多年待在国外，正常人不大会往父子的关系上去想，而黎璋自己也从没说起过自己和父亲的那层关系。 但，行业内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哪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吴昌许现在不知道，经过这两天一夜怕是想不知道都难。 “吴老，连您都不知道，我哪儿能知道他是什么来头？要不您待会儿亲自问一问他？” “现在年轻人架子大，哪儿还给我们这些老的面子？” 吴昌许这人一贯如此，年纪轻的就得给他们脸，否则就是不尊老爱幼。 程晨强忍着想吐槽的心，这一顿饭吃的食之无味，奈何吴昌许怎么都不肯离开，想是等着黎璋回来，但黎璋去接了通电话后就再没回来。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起来，程晨拿出来一瞧，是黎璋的来电。 他搞什么鬼？ 程晨不动声色地侧身接起来，听到黎璋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要不要出来？” “嗯？” “你吃的下去饭？” 的确有些吃不下，她刚才还在心里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偷偷溜了。 她问：“你在哪儿？” “酒店一楼大堂。”说完就挂了电话。 程晨敛了口气，对身旁的吴昌许说：“吴老，我回房间处理点工作。” 吴昌许此时已经跟另一边的人聊上了，扬了扬手示意程晨请便。 程晨松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种令人窒息的社交场所。 黎璋就等在酒店入口处，背对着程晨，身姿挺拔，高高瘦瘦的，光是一个背影就已经叫人浮想联翩，经过他身边的姑娘们偷偷地窃窃私语打量他，互相推搡着谁上去要微信。 程晨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笑着开玩笑：“你弃城逃跑啊？刚吴老的脸你是没看着，被你气得够呛，年轻人真是不知者无畏。” 换做以前，谁敢这么对吴昌许？吴昌许恐怕也是第一次在黎璋面前吃瘪，第一次碰到一个完全不给自己面子的年轻人。 黎璋斜睨她一眼，压根不在意她说什么，直接往外走去。 程晨还猜不透他把自己叫出来做什么，忙不迭跟上去，男人身上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却能被传出模特的感觉，领口敞着，隐约能看到衬衫里头的肌肉纹理，她渐渐地失神，直到清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想吃什么？” “啊？”她一时没回过神来，对上那双漆黑的瞳孔时才蓦然惊醒，脸上不由自主地隐隐发烫，“你特意把我叫出来吃东西？” “你不想去的话我自己去了。” 程晨刚才也的确没吃几口，早上起的又早，这会儿还饿着呢，立即缠上了他：“去去去，难道黎总请客吃饭，怎么能不给黎总面子是不是？” ------------ Chapter37久仰大名 两人并肩走在海风里，阳光无比热烈，黎璋一回头，便看见程晨皱着眉抬手挡着自己的脸。 方才他接完电话回去时便瞧见吴昌许正跟程晨聊天，程晨脸上那点笑要多假有多假，完完全全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架势。 他一贯对这种场合没兴趣，即便答应了这次来，也是秉着自己刚来临海市多认识一些人对日后总有好处的想法，可真正到了这种场合，由内到外的反感这种所谓的社交。 本想一走了之，但想想程晨也怪可怜的，要不是自己走了，吴昌许也不会坐到自己位置上拉着她不放，当时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暂且就把它当做是同情吧，于是一个电话，拉着程晨脱离苦海。 酒店附近就是网红一条街，各种网红餐厅及打卡拍照的景点，越往里走游客就越多，正值暑假，来旅游的大多都是学生，成群结伴。 程晨看着这些学生们完成一团，不由在心里感慨年轻真好。 她上大学那会儿就已经忙着为自己的未来规划，多余的时间也大多用来打工挣钱，那会儿她跟母亲姚美兰的关系就已经十分僵持了，上大学之后就几乎没再往家里伸手要过钱。 而姚美兰也真的从不问她钱够不够花，大概是觉得只要程晨自己不开口钱就是够花的，和后来对待程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街上的餐厅内几乎都人满为患，门外排队已经算是常态，两人走到最深处时，总算找到一家人没那么多的餐厅。 黎璋对环境格外挑剔，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脸上已经表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程晨假装没看明白，喊服务员点了几个菜，便拿出手机自顾自玩。 她和余悦姜颖她们私下有个小群，没想到才一上午不看，群里已经聊了上百条。 余悦：@程晨，听说吴老今天吃了瘪，是黎璋的杰作？你快跟我们讲讲具体细节。 姜颖：你怎么这么八卦？吴老那种人最重排资论辈了，这回宋总没去我还担心程晨会在他那儿吃亏。 余悦：这你就放心吧，咱们程总啥时候让自己吃过亏？ 两个人居然能在群里扒拉了上百条，程晨一路看下来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间接说明了吴昌许虽然在业内德高望重，但多的是人想看他跌下神坛。 吴昌许不仅爱排资论辈，还尤爱吃小姑娘的豆腐，哪回应酬在场的小姑娘不是被灌得神志不清？而后再发生了一些不可表述的事，那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业内其实都知道，只不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程晨那时还没像现在对酒桌文化得心应手，也吃过吴昌许的亏，幸好那时有宋勉陪着，才不至于被当成待宰的羔羊。 所以这回黎璋让吴老吃了憋，看似在场的人都在替吴老愤愤不平，实则暗地里早笑话起吴老，也同时对黎璋更加感兴趣。 程晨抬眼看黎璋侧头望着外面的海，五官格外深邃，下颚线尤其性感，饶是自认为看多了帅哥，也不得不承认黎璋的姿色的确不错。 她敲了敲桌面，把手机屏幕给他看：“诶，两个花痴聊你聊了上百条。” 黎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聊我？” “你不给吴老面子，连正眼都不看人一眼的英雄事迹已经传出去了，年轻人，以后怕是要吃亏呦。”她学着长辈的语气跟他开玩笑，心理却放松极了。 黎璋其实也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冷，至少人还挺仗义，知道她不想跟吴昌许纠缠，打电话把她支出来。 闻言，他嗤笑一声：“其实是误会，刚那会儿我是真的正好进了个很重要的电话，一心扑在电话上，后知后觉才发现吴昌许可能是想跟我打招呼，但那时候再回头已经来不及了，我就索性假装没看见。” “真的假的？” “真的，我一个业内新人，怎么也不敢得罪老前辈啊。” 程晨不信：“你可不像是不敢的样子。” 黎璋不再说话，拿出一包烟，刚想捻出根烟来，想到了什么又放了回去。 ** 一整个下午，黎璋都没有出现在会场，程晨看着自己旁边空着的位置登时五味杂陈，黎璋要是真不愿意来，其实大可不必参加，何必费这么多功夫跑来这儿一趟呢？ 直到晚上的饭局，黎璋才姗姗来迟，见程晨身边还有空位，想也不想便往她这头走来。 他换了身衣服，像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穿了件白T，清爽地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黎璋身上，包括主桌上的吴昌许。 程晨他们这桌女生居多，黎璋刚一落座，对面几个女生便开始窃窃私语，不断地往黎璋这头瞄。 男人们呢，则抽着烟喝着酒，拿不屑的眼光看黎璋，能来这里的多是各酒店的高层，自然不会把一个年轻人放在眼里，可能还觉得年轻人不懂规矩，傲慢得很。 程晨凑到他身边小声地问：“你下午干嘛去了？” 黎璋问服务员要了杯饮料，随口说：“跟总部开了个会。” 她登时无话可说，瞧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想来是压根没把这次会议放在心上。 没过多久吴昌许就找上门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常年跟在吴昌许左右的马屁精。 一个叫陈虹，是吴昌许自个儿酒店的营销部经理，据说千杯不醉，酒量连男人都望而却步。 另一个叫徐帅，临海市某三星级酒店总经理。 程晨平时和这些人来往不多，对他们不是很熟，只知道这两个人是最善于溜须拍马的，把吴昌许哄得团团转不说，在协会里也算有点位置，旁人见了看在吴昌许的面子上多多少少都会给几分薄面。 徐帅最能领会吴老传达的精神，举着酒杯绕到黎璋这头，皮笑肉不笑地说：“W的黎总？久仰大名啊，今天一整天都没来得及打声招呼，黎总怎么还喝饮料啊？服务员，倒酒来。” ------------ Chapter38游刃有余 程晨这一桌一瞬间成为了焦点，所有人都等着一场好戏拉开帷幕。 都知道中午黎璋没给吴昌许面子，这会儿落到吴昌许手里怎么可能让他好过？吴老连陈虹这种手下大将都带上了，摆明了是准备开干。 程晨不禁替黎璋捏了把冷汗，想起早上周晔还千叮咛万嘱咐，说黎璋最讨厌被人逼酒，别人敢逼，他真敢翻脸，这下倒好，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让她给赶上了。 黎璋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意，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淡淡地扫了来人一圈，也没多话，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酒杯，朝徐帅微微颔首，但没有要喝的意思。 徐帅这人也是个人精，成天就想着讨吴昌许欢喜捞好处，看黎璋年轻也没把人当回事，吊儿郎当地开口：“黎总不懂规矩吧？咱们这里来的新人，尤其是迟到的，都得先自罚三杯，要不黎总先看着喝？” 程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哪儿来的规矩，她怎么没听说过？ 她这点小动作落入了黎璋眼里，黎璋不动声色地笑笑，二话不说仰头喝完三杯，懒得跟来人纠缠。 偏偏黎璋的干脆利落在别人眼里则成了十足的傲慢，吴昌许更是不待见眼前这个年轻人，连声招呼都不打，想来还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 徐帅这时把陈虹推了出来，介绍给黎璋认识：“黎总应该还不认识我们陈经理吧？人称业内小百合，酒量和业务能力成正比都是一流，可是吴老手下一员猛将，朗曼酒店营销部没她可不行。” 黎璋眯眼瞧了陈虹一眼，先前周晔给他的那份名单里提到过陈虹此人，虽然陈虹在朗曼过的还算不错，但据闻私下一直和其他酒店眉来眼去，寻找合适的跳槽机会，表面仍跟吴老和睦，实际私底下却暗潮汹涌。 像陈虹这种有野心的女人又怎么可能肯只屈就于小小一个营销部？ 陈虹长得漂亮，和程晨的漂亮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程晨的漂亮带着点清纯气质，是那种纯天然无公害的漂亮，而陈虹则完全相反，那种漂亮像带刺的玫瑰，攻击性十足，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陈虹端着酒杯，身着紧身连衣裙，凹凸有致的身材频频让现场的男人们回头。 “黎总，介不介意我坐你旁边？” 黎璋的另一边还有个空位，陈虹没等黎璋开口便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 谁知她刚落座，黎璋便端着酒杯起身，亲自给吴昌许敬酒：“吴老，久仰，本来应该我这个做小辈的先去拜访，还得劳烦吴老亲自来敬酒，这杯酒我自罚了，吴老随意。” 他仰头一口气喝完一整杯白的，连口气都不带喘，看得程晨目瞪口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茅台就是这么给他造的？谁说他不能喝酒来着？这不是喝得挺利索吗？ 看来周晔对自己这好哥们的认知有些问题。 男人之间总比女人之间好搞一些，没有什么事是一杯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杯。 黎璋一连好几杯下肚，连吴昌许这个人精都没再对他有意见，拍着年轻人的肩，把人带去了自己那桌。 程晨不动声色地看了那桌一眼，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有黎璋拖着吴昌许，这下总没人逼着一圈又一圈敬酒了吧？ 一回头，正对上陈虹的视线。 两人之前在这种场合交流过几句，算不上没交情，也算不上有交情，程晨对她笑了笑，埋头吃起来。 原以为黎璋走了，陈虹也该跟着去，可这陈虹仍坐在原地没动，一个人自顾自喝着酒，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程晨身上。 “这里面的人恐怕数程总跟黎总最熟了吧？”陈虹冷不丁一句，程晨一口水梗在喉间，剧烈咳嗽起来。 “陈经理说笑了，我跟黎总也就是萍水相逢的关系。”程晨脸上还因为咳嗽绯红着，毫不犹豫地撇清自己和黎璋的关系。 “那我怎么见你们中午还一起出去吃午饭了？” 程晨愣了下，已经记不清中午在餐厅时有没有见过陈虹了，但陈虹显然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撞见了他们一起外出。 “巧合罢了。” 陈虹没有追着问，似笑非笑地替自己倒了酒一杯又一杯地接着喝，几杯下肚后，干脆直接坐到了程晨身边。 “程总，你就甘愿一直在悦莱做个没有实权的二把手吗？我听说悦莱最近空降了个海归，一来就跟你平起平坐，要是我，一定愤愤不平，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多年得来的东西，别人轻易就拿到手了，这多不公平？” 原来孟晴这事儿，不止W知道想来挖人，连朗曼的人都知道了。 程晨笑了笑，对陈虹的话不甚在意：“陈经理在酒店业干了这么久，还不明白没有绝对的公平吗？我们悦莱一向对有才能的人来者不拒，有孟总的加盟，悦莱将来只会越来越好。” 陈虹切了一声，对程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压根不感冒：“程总的心思可真大，我要是程总可能就会想，是不是因为我自己的能力没有得到老板的认可，所以才会主动引进另一个同职位的竞争对手来取代我。程总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了，难不成连这点危机感都没有？” “每个酒店的生态环境不同，我之所以会在悦莱待那么多年，是因为认同悦莱的企业文化，也喜欢悦莱的工作氛围，而陈经理却未必了，对陈经理来说，能拿到手的利益才是利益，其余的只是陪衬。我跟陈经理的价值观不同，陈经理自然无法理解我的想法。” 陈虹早知道这个程晨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没想到她这么伶牙俐齿，居然怼得自己哑口无言。 “程总现在还能嘴硬，以后要是被新来的打趴下了不知又会是什么想法。” 程晨抿唇笑笑，不想跟陈虹多费口舌，拿了手机去外面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打游戏，这种场合她一贯偷懒地游刃有余。 ------------ Chapter39坐立难安 程晨坐在逃生通道口的楼梯上，手机里玩着消消乐，其中一关玩了好几次怎么也闯不过去，她心里顿时有些急躁。 恰在这时，姚美兰来了电话。 她随手接起来，把手机搁到耳边。 “姐，我现在在宋总办公室打扫卫生。” 程晨看了眼腕表，她记得客房部平时并没有给姚美兰安排晚班，这个时间点姚美兰怎么会在宋勉办公室打扫卫生？宋勉办公室一贯都是由专人负责，怎么也轮不到姚美兰。 “怎么回事？” 姚美兰嗫嚅了一下，小声说：“今天晚上客人不多，所以没留几个人上晚班，我留的晚了点，被姜经理喊着一起去帮忙，但这会儿另一个一起来打扫的被一通电话叫去楼层干活了，这办公室只剩了我一个人。” 程晨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问：“所以呢？你现在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姚美兰的声音比刚才更小声了：“宋总在办公室呢，但他一直躺在沙发上没动静，我也不敢喊他，但我看他一直在冒虚汗，脸色也白的吓人，会不会是生病了？” “你可千万别多管闲事，打扫完了就赶紧走，去找姜颖说一下这事儿，别一个人乱来，宋总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姚美兰那头沉默了一下，程晨心里那股急躁又多了一分，她可太怕姚美兰那股热情和真性情了，搞不好下一秒姚美兰就能替宋勉打120叫救护车。 “你听没听到我说话？”程晨又问了一遍。 姚美兰忙不迭答应：“听到了，我现在就去找姜经理。” 挂了电话，程晨的手心还在冒汗，总经理办公室一般都是老员工打扫，就怕出个什么事应变能力不行出了岔子，姜颖倒好，竟然把姚美兰往那儿赶。 她翻出姜颖的微信，直接一条语音甩过去：刚才我妈打电话给我说宋勉那儿可能有点问题，你过去看看，别让我妈做不该做的事儿，我可不想给宋勉道歉赔不是。 等着姜颖回微信的同时，程晨面前的楼梯口门忽然被人推开，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黎璋刚从饭桌上挣脱出来，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找了个借口去卫生间吐了吐才舒服了些，但有不想立刻回去接着被灌，干脆来这儿吹吹风。 谁想竟然在这儿碰上了老熟人。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倚靠在墙角，捻了根烟叼进嘴里，啪嗒一下，火光一瞬点燃了烟头。 程晨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即便是有些喝多了，身上也总是有着一股说不清的漫不经心，好像任何情况对他来说都游刃有余。 “领教到吴老的厉害了吧？这还是陈虹没去凑热闹的结果，但凡加个陈虹起哄，你得被剥一层皮。”程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不过也得亏今天有黎璋在，吴昌许还没来得及对在场的女同志下手。 黎璋半眯着眼睛不急不缓地吐出一口烟圈，头还有些疼，不过这些都是意料之中，也算应付得还可以。 “不过你喝酒得注意了，像刚才那样一大杯白的直接干了那是要人命的，这种应酬讲究的是技巧，你得想办法让别人喝得比你多，就你这么实诚的，三两下就给人干趴下了。” 程晨好心地给他传授着自己多年来的经验，黎璋那样子一看就是不怎么应酬的，以前或许还能推掉这些不必要的应酬，但以后可就未必了。 “就不能是我酒量好吗？”他笑着问。 “酒量好也不能这么喝，你不要胃了啊？” 程晨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霎时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门缝的灯光恰巧打在他的脸上，这才发现他似乎已经有些醉了。 “你要是扛不住了就回房间休息，我进去跟吴老说一声，年轻人喝多了正常，吴老也不见得真会把你怎么样。” “我没事，缓一会儿再去。” 既然黎璋自己坚持，程晨也就没再劝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楼梯间。 回去时，几个人已经合计着去二楼的KTV唱歌，这又是每回必不可少的环节之一，程晨没有异议，准备到时候趁人不注意直接开溜。 另一拨人则提议打麻将，两拨人各抒己见，最后演变成两个小分队。 程晨犹豫了一下，吴老肯定是KTV那一拨，刚才饭桌上没灌的酒势必会在KTV继续，于是她二话不说选择了麻将小分队。 但其实程晨并不怎么会打麻将，好几轮下来就数她输的最多，旁人也跟着取笑：“程总你会不会打麻将啊？别到时候输惨了回去跟你们宋总告状说我们欺负你啊。” 程晨不以为意地洗着牌：“就是图个高兴，让大家玩尽兴了那我功德无量啊，这点小钱就当请你们买烟了呗。” “程总果然大气，难怪你们宋总这么器重你。” “那是，程总哪回不体面不得体了？这么一圈女同志下来，只有程总能跟吴老周旋几句，旁的一见了吴老就像老水见了猫，生怕被调戏似的能躲多远躲多远。” 这么几句闲话下来，对面又胡了。 程晨无奈地推翻麻将，刚想换人来玩，结果一只手忽然把她按了回去，她一回头，就瞧见黎璋叼着烟，一脚把旁边的凳子勾过来在她背后坐下。 其余几人瞧这劲儿开始起哄。 “呦，原来是黎总啊，来做程总的军师？” 黎璋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头，漫不经心地开口：“军师不敢当，不过应该比她的水平高一些。” 程晨皱眉，这人莫不是特意来笑话自己的？ 她忍着心中不快，陪着笑提议：“要不黎总你来？” “不用，你打也一样，我看着。” 她嘴角的笑容僵了僵，一回头，正对上对面看他们的暧昧眼神，黎璋这话听着的确有些暧昧，但程晨权当他喝多了，撇开心里那点隐隐的躁动，专心致志地开始重新洗牌。 可身边突然多了个黎璋，突然让程晨有些坐立难安。 ------------ Chapter40场外支援 然而黎璋的到来，彻底改变了程晨被三个人围剿的现状。 黎璋的确有一手，看似漫不经心，不知不觉间，带着程晨连赢三把，一下就把输掉的钱都赢回来了。 两人联手可谓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直接杀了个片甲不留。 另外三个人开始止不住地哀嚎，玩笑似的说：“黎总，不带你这样场外支援的，这犯规了哈。” 黎璋哪会搭理他们，依旧独来独往，该指挥指挥，一点也没打算手下留情。 程晨的心情霎时跟着好转，明明自己是个菜鸟，却打出了王者的风范，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感叹：不愧是黎璋。 “哎呀不好意思，好像又胡了。”程晨推翻面前的麻将牌，眯眼高兴地扫了一圈。 其他几个人已经没了一开始玩的兴致，蔫头巴脑的，在黎璋面前愣是抬不起脸来。 “今晚就玩到这儿吧，这些赢回来的钱呢我也不要了，几位留着去吃宵夜，算我请客。”程晨总算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准备开溜。 余下的人脸色总算缓了过来：“要不程总怎么会是宋总麾下的第一猛将呢，真上道。” 程晨哪儿还能看不清这些人？一两顿饭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黎总也跟着一起去？”她看向黎璋，心想毕竟是黎璋替她赢回来的钱，这钱他也有份。 黎璋摇了摇头，身上淡淡的烟酒味，懒懒地开口：“不用，累了，回去睡觉。” 程晨慢吞吞地跟在黎璋后头，突然有点琢磨不清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棋牌室。 先前他们一伙人一部分往KTV去一部分往棋牌室去的时候，黎璋并未随队跟过来，其实在棋牌室见到他时程晨也略感惊讶。 他今晚应该喝了不少酒，步伐也比往日看上去更沉重了一些。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房间，程晨琢磨着该跟他说些什么，结果黎璋头也不回，直接刷了房卡进门，把程晨一个人留在了空荡荡的走廊里。 程晨深吸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个人跟她并没有太深厚的交情，亏她刚才还在为他着想。 但想了想，黎璋到底是让自己赢了钱，今晚如果没有黎璋，程晨怕是很难逃脱那三个人的魔抓。 她思忖再三，迟疑着给房务中心打了电话，请他们送一杯醒酒茶到隔壁的房间。 挂了电话，如释重负，她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点了。 程晨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姜颖来了电话。 房间面海，夜晚的浪涛声在黑暗里此起彼伏，远远还能望见海滩上仍有许多游客，这种旅游海岛一到夏天就格外热闹，人也下意识地更奔放一些。 她拿了手机靠到窗边，姜颖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这会儿应该有空吧？”姜颖问。 “有事？” “刚才你给我发微信我不是没来得及回你吗？想着打电话跟你汇报，是这样的，宋总刚才在办公室是不舒服才睡了过去，我和你妈一起过去打算叫醒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格外难看，所以不敢随便动他，就叫了救护车。你也知道宋总的家人都在上海，在临海市这里也没个人照看，我就跟着上了救护车，你妈也自告奋勇要跟我一起去，我想着多一个人兴许有用得到的地方就答应了，宋总的情况比我们想象得糟糕一些。” 程晨一颗心下意识地揪了起来，听姚美兰说时她还以为宋勉只是累了在办公室小憩，毕竟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他每年都会例行体检，也没听说身体有什么毛病。” “倒不是大问题，好像是心脏出了些问题，常年熬夜操劳导致血液供应不上引发的短暂性晕厥，再加上经常应酬喝酒又猛，这回是一次性都爆发出来了，医生说得住院几天调养一下，我回来时他还没醒，你妈等在那里呢。” “我妈？姜颖你心可真大，居然把我妈留在那里？我妈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留在那里也不能把我妈留在那里啊，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我妈哪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程晨急了，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姚美兰，她相信姚美兰能够解决任何问题，可子任务22岁的姚美兰，在她的意识里还只是一个小姑娘，按普通人的逻辑来讲，一个22岁的小姑娘能顶什么事？ 何况那个人还是宋勉，是她的顶头上司，万一姚美兰做错事情惹出麻烦，那不是添乱吗？ 姜颖无奈道：“我也知道啊，但我得回来值班，余悦家里又有事，我能找谁守在医院？让宋总的家人大晚上从上海赶回来？” “那也不能是我妈，你可以找宋勉的秘书，或者总经办那些人，平时靠着宋勉的名声跟蛀虫似的，现在用得上他们了怎么一个个都龟缩了？” 总经办那些人，平时就没一个做实事的，办公室里一堆闲出屁的人，一问，个个都有背景，个个都靠着走后门进来，平常连点小事都办不好，下发的红头文件都能出现错别字，真不指望这帮人能做什么。 但去医院看着宋勉这种小事总不成问题吧？ 姜颖苦笑一声：“你也说了是蛀虫，一帮大爷，我能使唤得动谁？我不是没给总经办主任打电话，人家下了班可不接工作电话，宋勉那秘书前阵子才刚调到前厅你忘了？我要不是真没办法也不会把你妈留在那儿，我走的时候叮嘱过她，要是宋总醒了立刻给我打电话，晚点我再过去一趟看看情况，总之你放心，你妈出什么事都由我担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晨就是再急火攻心也没辙，相比宋勉，她更担心姚美兰，她都想象，都不用姜颖主动开口，姚美兰就能热心肠地主动请缨要求留下来看护，她是真把自己当小姑娘了熬个夜也不在意，可分明是50岁的身体构造，怎么都不如年轻人能熬啊。 她挂了姜颖的电话，二话不说翻出姚美兰的电话拨了过去。 ------------ Chapter41热心肠的姚美兰 手机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程晨看了眼时间，刚过晚十点，不算早也不算晚的时间。 正焦躁着，电话通了，传来姚美兰的声音。 “姐？” “你还在医院吗？宋总怎么样了？” 姚美兰的声音听上去异常轻松，甚至还带着点笑意：“姐你别担心，宋总好着呢，刚才已经醒了，我咨询了医生，给宋总买了粥吃。” 程晨吊着的一颗心深深地放了下来，既然宋勉已经醒了，姚美兰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但转念一想宋勉都这样了，还得一个人住院，听上去着实有些可怜。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姚美兰的电话就被宋勉抢走了。 “程晨，你跟你妈说一声，让她早点回去休息，不用管我，我已经没事了，能照顾自己，别让她在医院过夜。” 程晨听到宋勉的声音怔了一下，以往宋勉说话都是中气十足，这会儿听上去却虚的很，看来姜颖说的没错，宋勉的身体的确出了点问题。 “另外，你在那儿怎么样？我听说今天W的黎总和吴老相谈甚欢？” 程晨想了想，宋勉指的应该是晚上饭桌上那事儿，黎璋后来的确和吴昌许聊得不错，但那都是黎璋一杯酒一杯酒不要命地喝换来的，实在也算不上相谈甚欢。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还记挂着姚美兰，想着该怎么劝姚美兰别多管闲事，谁知电话那头却听到姚美兰的声音，像是正跟宋勉说话。 “没事宋总，我年轻，熬一夜就熬一夜，而且我姐不在家，家里反正也只有我一个人，回去睡也是睡，在这儿睡也是睡，我刚才问过护士了，旁边这张病床空着，晚上我能睡这床上。” 程晨：“……”不愧是热心肠的姚美兰，连宋勉的事情都敢管。 宋勉的苦笑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妈一直都这么热心肠吗？” 程晨无奈地扶了扶额，看来今晚要把人劝说回家怕是不可能了，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是啊，一直都这么热情，算了，随她吧，就是怕她自己都还病着呢做些不着边际的事情给你添麻烦，你要是不嫌多一个能使唤的人，你就让她留下来，反正她看着精力旺盛的很。” 宋勉低低笑了笑，赞同程晨的观点：“你母亲是个很有趣的人。” 有趣？程晨觉得宋勉或许想用可笑这个词，但碍于他自身的修养，才改口用了个中性词。 “那宋总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问题及时给我打电话。”程晨就这么挂了电话。 其实后来程晨想想，即便通知宋勉在上海的家人也无济于事，宋勉跟妻子早些年就离婚了，儿子虽然跟着他，但早两年就出国读书去了，只剩下两个老人，让俩老人特意来临海照顾儿子也不合适，家里的确是没什么人。 当晚程晨就在小群里和另外两个人商量起给宋勉请护工的事。 姜颖应该整忙，迟迟没有加入这个话题。 反倒是余悦聊得热火朝天。 余悦：请护工可不是个简单的事，你没听说现在有些黑心护工，背地里打老人，根本不尽心尽责，这年头请个好护工跟相亲似的，想找个靠谱的贼难。 程晨：不至于吧？就是请个几天的护工而已，还能翻了天去？你就是把人心想的太黑暗了。 余悦：我说得这可都是真人真事，新闻上有报道的。不过话说回来，宋勉这情况还需要请护工？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程晨：都住院了还不严重啊？宋勉都跟我妈差不多年纪了，这年纪一身毛病的一大把，万一再查出个什么毛病来，谁在医院看护？总不能你我她轮流吧？ 余悦沉默了，姜颖始终没出现。 程晨担心姚美兰担心了一夜，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第二天一早坐岛上最早一班船率先返回临海市。 她向吴昌许告假时吴昌许也没为难她，还叫酒店的人把她送到码头。 一上午折腾，总算赶在中午前到了医院。 宋勉一个人靠在床头，单手拎着一本书，另一只手输着液，双人病房，另一张床果然是空着的。 “你怎么回来了？老吴居然会答应放人？”宋勉压下书，笑着同她开玩笑。 程晨松了口气，看他这样，确定是没什么大事了。 “我说我们宋总连夜被120送医院可能出大事了，我得赶紧回来看看，吴老一听，二话不说就放我走了。” 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宋勉也懒得和她斗嘴：“你是不放心你妈吧？你妈一早就回去了，我放了她一天假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不用急着回去上班。” “算你有良心。”这事儿姜颖刚才在电话里早跟程晨说了。 宋勉就是这点好，虽然平时在工作上挺不近人情的，但对手下的人是真好，以前他们客房部有个员工得了病，需要一大笔治疗费，宋勉二话不说就给垫上了，据说那人还到现在，每个月都还在往宋勉的账户上还钱。 “怎么样啊到底？医生怎么说？后续有什么治疗方案吗？” 宋勉耸了耸肩：“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心脏那点问题，只能自己多注意点，不过这次得亏姜颖和你妈及时把我送医院，不然你怕是得去别地儿看我了。” 程晨皱了皱眉：“呸呸呸，说什么浑话呢？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事情没让你觉得该改变点什么吗？” 宋勉笑看着她问：“什么？” 程晨停顿片刻，有些犹豫是否该把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放慢了语气：“昨天我和姜颖犹豫着要不要通知你家里人，但转念一想，能照顾你的也就你出国在外的儿子，放眼望去，连个能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所以啊，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不说照顾你吧，咱也不能这么功利，但至少可以在这种时候陪伴你不是？” 她说完，还怕宋勉不高兴，随手拿了颗苹果削起来，偷偷地拿眼瞄他。 宋勉则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 Chapter42误解 没等来宋勉开口，倒是等来了姚美兰。 姚美兰拎着午餐盒风风火火进来时，程晨和宋勉都愣了一下。 “姐？你回来了啊？你不是说你晚上才回来吗？那可怎么办？我没准备你的饭。” 姚美兰一溜烟说完，程晨才发现她一手拎着餐盒，一手拎着水果，标标准准来探望病人的样子。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你怎么又来了？”说话间，程晨回头看了宋勉一眼，宋勉朝她默默摇了摇头，意思自己也不知道姚美兰会突然再来。 姚美兰不好意思地笑笑，拉开病床上的桌子，把带来的餐盒一样一样摆开来，嘴里解释着：“我想着宋总还得打针，一个人买饭也不方便，回去的时候路过菜市场就多买了点菜多做了点给宋总带来，生病还是得吃家里新鲜做的，食堂的饭不好吃，米饭都硬邦邦的。” 宋勉乐笑了：“看来你平时对我们酒店食堂的饭菜很有意见啊？” “那倒不是，不过米饭的质量确实有待提高。”姚美兰居然真的一板一眼地跟宋勉提起食堂饭菜的意见。 程晨在一旁哑然失笑，民以食为天这话果然没错，至少在姚美兰这里得到了完美的印证。 姚美兰带了三菜一汤，两素一荤，都是符合清淡口味的饭菜，玉米排骨汤还去了些油，看着就十分爽口。 她把碗筷推到宋勉跟前，还不忘跟程晨说：“家里还有，待会儿等宋总吃完了我们回家吃。” 程晨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姚美兰了，但仔细想来，这的确是姚美兰会干出来的事。 “宋总，您尝尝看，我妈……我妹的厨艺尝过的都说好。” 宋勉无奈听着程晨不自然地改口，目光欣赏地扫了圈姚美兰：“程晨这姑娘也只有你能治。” 姚美兰没太听懂宋勉的意思，困惑地看向程晨，程晨则坐到一边，自顾自地打开手机玩游戏打发时间。 ** 晚间七点多，夏天的光线还未完全褪去。 周晔在码头等了好些时候才等来酒店协会一行人从船上下来，他左顾右盼，等了又等看了又看，却只发现黎璋一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程晨呢？我顺便把她也送回去啊。” 黎璋盯着手机，头也不抬：“一早就回了。”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那我哪知道？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黎璋一脸的漠不关心，让周晔心里顿时感到十分不爽：“你这个人也太冷漠太无情了，好歹是跟你一起来的人，照理说就该一块来一块走啊，走了也应该礼貌地问问情况，万一人姑娘遇上什么困难了呢？” “周晔，你是不是对程晨这个人有什么误解？你以为她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些矫揉造作扭扭捏捏的小姑娘？程晨这人，遇上什么事都能解决地漂漂亮亮，还需要别人去关心？” 黎璋大概是被周晔问得有些烦了，不客气地抨击着周晔的自作多情。 “那你早说啊，你要是说只有你一个人，我就叫司机来接了，用得着我亲自跑一趟？”周晔故意这么说，是想气一气黎璋，奈何黎璋根本不着他的道，冷哼一声，利索地戴上耳机，干干脆脆地表示不想和他浪费唇舌。 黎璋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不理会周晔的喋喋不休，想起昨晚服务员送来的醒酒茶。 他并非酒量不好，而是不怎么在应酬场合任人摆布，若是表现得太顺其自然，日后则会不断被拉着应酬灌酒，所以大多数时候，他几乎不怎么喝酒。 上回周晔在程晨跟前提过一嘴，程晨兴许是记住了，特意叫酒店为他准备了醒酒茶，程晨这个女人，说她太过强势，有时候又会适当地表现出柔弱的一面，说她不好相处，偏他的忙她能帮的也都绑了，这两天私底下听到同行议论程晨时，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什么跟宋勉关系匪浅，靠着宋勉才往上爬。 什么不近人情，冷漠无情，不管员工死活。 什么其实是个纸老虎，都靠宋勉在背后给她撑腰。 还有诸如悦莱来了新的副总，就是因为宋勉和程晨已经开始有嫌隙才会突然空降同级。 这些人议论起旁人的事情过分热情且热情高涨，仿佛他们亲眼所见一般。 黎璋不是个热衷于八卦的人，更何况是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但今早，程晨突然一声不响地离开，有人说是因为宋勉身体不适进了医院，程晨才着急忙慌地赶回去。 那些议论纷纷的八卦群众仿佛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看，她跟宋勉之间可不是有问题吗？否则宋勉住院，她一个下属那么急巴巴地跑回去干嘛？ 其实黎璋心里也或多或少有些疑问，后来叫人打听了一下，宋勉昨晚的确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程晨突然回去，应该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他忽然睁开眼睛，视线与后视镜里的周晔对到一起，周晔像是生怕被发现在偷看他似的，立刻转移视线。 “你是不是对程晨有意思啊？”黎璋冷不丁地打破了车里安静的气氛。 周晔猛然间皱起眉头，心虚似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怎么不好意思承认了？以前你可是坦坦荡荡的，承认你想追她有这么难？” 他那点心思黎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何时见过他这么热心肠地帮着另一个人？尤其还是个女人。 “周晔，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们不合适，她太强势，跟你以前认识的那些姑娘既然不同，你驾驭不了她。” 这话周晔就不爱听了，硬着头皮回击道：“再强势的女人也有需要帮助的一面，何况这只是她表现出来的其中一面而已。” 像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说法，周晔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你这个直男不懂。” 黎璋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难道你不是？” 周晔：“……”气得心里狠狠咒骂了后座的人一百八十遍，早知道就不开长途来接人了。 ------------ Chapter43程钢闹事 下了晨会，姜颖与程晨一道下楼，两人闲聊着，忽然听姜颖提起营销部经理位置可能空缺的消息。 营销部隶属于孟晴管理，程晨平常并不怎么插手营销部和餐饮部的事，哪怕之前孟晴还没来时，这两个部分虽由程晨代管，但几乎各自为营，只要不出什么大事，程晨平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对于这两个部门，程晨自己手底下的前厅和房务的员工关系可谓单纯。 “唐棠不就回去生个孩子吗？休产假之前宋总还特意找她谈过话，确定她产假结束后的规划，不就是为了确认她还能不能回来上班吗？我记得当时她答应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出变故了？” 营销部经理唐棠，今年虽然才二十七，但凭着自己出众的外貌和出色的能力，短短三年时间就从普通员工一跃成为营销部经理，要知道像悦莱这种集团酒店，熬资历是在所难免的，可在唐棠身上却是例外。 当初唐棠的任命书下来时，还曾惹得营销部其他资历比她深的老员工十分不快，大闹一场后以老员工辞职收场。虽然当时众说纷纭，但奈何唐棠业绩无人能及，没多久某些风言风语也就渐渐平息了。 以往宋勉去应酬时都喜欢带着唐棠，唐棠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这种能力是很多人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企及的。 姜颖耸了耸肩：“我也是这两天从人事部听说的，说是营销部可能得重新招聘经理，要做好唐棠可能回不来的准备，人事那边老早就开始物色人选了，但你也知道，营销部这种手握客户资源的部门，再加上还得有经理的能力，要找起来可不容易。” “都让人事开始物色人选了，代表宋总也知道了？” “那当然，这种事情肯定先从宋总那儿透出来啊，下边的人怎么可能猜得到唐棠的心思？” 的确，唐棠这人心思深，即便心里真的有什么也不会说出来，程晨一向觉得城府深不是什么坏事，尤其像唐棠这种需要经常应对各色各样客户的岗位，城府深至少能避免自己在一群男人们当中做到不吃亏，不被刷得团团转。 姜颖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没人，才附到程晨耳边小声说：“不过我听说，好像是W那边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程晨的眼皮猛地一跳，提起W，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黎璋的模样。 “W空降的那位总经理做派似乎有些激进，刚裁了好几个部门的管理层，这不是得有人顶上吗？圈子里都知道，W最近到处挖人，给出的薪资待遇高出行业内平均水平很多，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一点也没觉得意外。” 程晨听着姜颖说，心思却渐渐沉重起来，她不是不知道W近期到处挖人的事，毕竟就连自己也曾被挖过，但没想到，他们是真打着悦莱的人的主意。 姜颖察觉到程晨对这个话题似乎兴致缺缺，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对了，你妈这两天还去医院给宋总送饭啊？” 提到这一茬，程晨便赶到十分无奈。 姚美兰有多热心肠呢？上回给宋勉送过午饭后，宋勉只是礼貌性地夸赞了一句姚美兰的手艺，姚美兰就开始了给宋勉送饭的日常。 不管程晨怎么劝说，姚美兰都只当她不存在，一意孤行地往医院一趟一趟地送饭。 后来连宋勉都无奈了，兴许是怕程晨难做，便特意跟姚美兰谈了话，说权当是他住院期间请姚美兰做饭，过后费用一次性结清。 程晨哪儿能占宋勉的便宜啊？刚想制止，结果姚美兰居然笑嘻嘻地一口答应下来，还有鼻子有眼的跟宋勉算起一顿饭的价格，连路费都包含其中。 一个敢提，一个也敢应，就在程晨的眼皮子底下，这两人飞快地在价格上达成了一致。 程晨甚至不知道姚美兰究竟是因为热心肠看宋勉一个人可怜才想给宋勉送饭，还是早发现了这个商机，打算趁此机会薅宋勉羊毛。 这事儿后来跟姜颖她们说起时，姜颖连连夸姚美兰商业奇才，一向都是宋勉算计别人，居然也有被别人算计的一天。 程晨深深地叹了口气，失笑道：“是啊，我妈那性子，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肯定不会食言，每天早上起来做好了送到医院去，中午就让护工微波炉加热一下，晚上有空就自己送过去，没空还得我跑腿，跟个孩子似的。今天她休息，中午我还得去医院接她，顺便让宋总报签一批单子。” 姜颖倒是十分欣赏姚美兰的敢作敢为：“这不是也挺好吗？我觉得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吧，能重活一次的机会不多，偏巧让你妈遇到了，这不是好事吗？也许你妈心里当年藏着的遗憾能够在这回实现呢？” 程晨蓦然间有些失神。 遗憾吗？在母亲过去漫长的那么多年里，是不是也曾因为世俗的目光而无法实现理想？因为现实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渐渐活成了另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了的自己？ ** 程晨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算计着这会儿姚美兰应该准备打道回府了，踩着点来到住院部。 谁知刚出医院，就听到一阵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前方被一群人围住，像是出了什么事。 刚开始她还没在意，等走得近了才发现，被围住的居然是宋勉的病房。 她一下就慌了，疾步冲过去拨开人群，还没窜进病房，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里头撒野。 “你凭什么拦我？她是我老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老婆了，我跟我老婆说句话用得着你管？你谁啊？要我老婆这么伺候你？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程晨眼前猛地一黑，瞬间头疼不已，程钢怎么会在这儿？还敢这么跟宋勉说话，这什么态度？ 眼前的景象不由令程晨浑身一震。 程钢气势汹汹，姚美兰哆哆嗦嗦地躲在宋勉旁边，像是怕极了程钢。 ------------ Chapter44火冒三丈 病房外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宋勉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程晨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挤进去，转手啪一声用力关上了房门。 姚美兰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红着眼眶飞快地跑到程晨这边，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嗫嚅着：“姐，他……” 程晨握了握她的手似是安抚，心里也是没底，程钢怎么会在这里？ “爸，你在这儿干嘛呢？医院里能这么大声喧哗吗？” 程钢以往见到程晨哪回不是小心翼翼，今天却有些反常，冷着一张脸，冷冷地说：“我来医院配药，恰好看见你妈也在医院，我不是担心你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就跟着她来了，谁知道她竟然是来给个男人送饭的，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才是夫妻呢。” 程晨的余光瞥见宋勉脸色铁青，心里不禁一阵哀嚎，这程钢永远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闹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还闹到了宋勉的头上。 “爸，你别胡说八道，这是我老板，我妈只是来替我送饭给我老板，你别听风就是雨。” 程钢愣了一下，但还是一脸鬼才信的表情：“程晨，我知道你平时看不上我，但也不能这么对我吧？你妈虽说是病了，可我俩还没离婚吧？法律上还是夫妻吧？她在外面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要是被人知道了我还怎么做人？” 越说越难听，连程晨都忍受不了程钢这点恶意揣测了。 程晨上前一步用力拽住程钢的手：“这是我们家事，不要打扰外人，我们去外面说去。” 可程钢不干，甩开程晨的手冷笑着：“要是心里没鬼的话为什么要去外面说？程晨，我是你爸吧？你这是要给你妈找出路还是给你自己找出路呢？” 程晨气得火冒三丈，从没对程钢这么生气过，哪怕从前程钢事事不作为，她也权当看不见，但这次程钢这些话实在是太过分了，不仅羞辱了她，还连带羞辱了她母亲。 姚美兰早已吓得脸色铁青，身体一直哆嗦着，当初刚生病时姚美兰和程钢住过几天，那会儿就已经怕程果怕的不行了，但那时候程钢还在盘算着要程晨出钱把人送养老院去，所以对姚美兰是客客气气。 没成想现在变得这么没脸没皮。 “呵，爸，你要是不觉得丢脸，我也不会觉得丢脸，你还有脸说我妈啊？是谁一直死撑着那个家？是谁给你生了一儿一女又一个人拉扯着长大？你管过她吗？你管过我和程凡吗？程凡现在下落不明你找过他吗？当初想把我妈送去养老院的也是你，不就是不想要我妈这个拖油瓶吗？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妈走的越远越好呢，怎么现在突然关心起我妈来了？我妈跟谁交朋友跟你有关系吗？你有资格管吗？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就你这样的根本配不上我妈，我妈现在生着病没法跟你把这破婚姻处理干净，等哪天她病好了，我第一个劝她跟你离婚，你爱咋咋的，别赖上我妈了，我妈伺候不起你。” 这么多年，程晨纵然心里对姚美兰有埋怨，可也念着姚美兰辛辛苦苦把自己拉扯长大，但程钢呢？在自己和程凡的成长生活里，程钢就是一个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的父亲，小时候她记得最深的就是母亲经常下了班后还要包揽家里所有的活儿，而父亲则跟个大爷似的什么都不干，理所当然地像个巨婴似的被伺候。 程晨自认自己没欠程钢什么，就连这次姚美兰生病也是她一肩扛下来的，程钢依旧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心安理得地做着甩手掌柜还想捞好处，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没对不起那个家，姚美兰更没对不起那个家。 程钢的脸色登时变得比刚才更加难看，脸上微微一抽搐，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胳膊肘往外拐是吧？” 程晨也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压根不给程钢面子：“你在我老板面前无理取闹，还指望我能说好话？我老板能给我工作让我赚钱确保我衣食无忧让我有能力照顾我妈，你能给我什么？你口口声声说我妈是你妻子，你给了我妈什么？我妈现在病了你想过照顾她吗？你没有，你只想着怎么甩掉这个包袱，那你凭什么管我妈做什么？” 气氛冷凝到了极点，病房内洁白的墙壁此时也变得异常刺眼。 宋勉的脸色终于缓过来了一些，清了清喉咙，提醒程晨：“好歹是你父亲，你说话悠着点。” 程晨捏紧了拳头，要是自己今天不来接姚美兰，后果会是什么样？瞧刚才程钢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指不定姚美兰还要受什么委屈。 程钢气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刚才看姚美兰在病房照顾个年龄相仿的男人，下意识就想到那方面去了，还以为姚美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了个新欢。 “爸，你还不走啊？我要是你，早就没脸待在这儿了。”程晨的语气已经缓和下来，眼底却满是自嘲。 程钢挪动了一下脚步，刚才的声势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概是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误会了，想开口服个软，可程晨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走到门口哗啦一下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才还聚在门口的人兴许是被护士们驱散了，门外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 程钢的双腿犹如千斤重一般，一步三回头，试着开口想跟姚美兰说些什么，但姚美兰看都不看他，往后缩了缩脖子，显然不愿意跟他说话。 “爸，再见。”程晨说完，毫不犹豫地关上了病房门，并随手落了锁。 姚美兰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来到程晨面前：“姐，为什么他一直说我是他老婆？你也一直说我是你妈……” 程晨打断她：“你不要多想，他生病了所以才认错你，我那些话都是哄他的。” 姚美兰将信将疑，但也没再问下去。 ------------ Chapter45生病 程晨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很快就恢复如常，完全不见刚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宋总，不好意思，让你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 宋勉扬了扬手，程钢的突然出现的确让他感到非常意外，当时看姚美兰那么害怕程钢，本想先让程钢出去稳定住姚美兰的情绪，谁想程钢居然会那么激动。 “你爸现在一个人住？” 程晨不太想谈程钢的问题，随意点了点头，没往下接话，只说：“我先把我妈送回家，刚才我问了医生，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安排出院，明早我会来替你办理出院手续，顺便送你回家静养几天。” 但她了解宋勉，即使住院，这几天宋勉也不忘把电脑带回病房工作，何况出院后？他根本就是闲不住的人，想让他安安静静地在家里休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宋勉没说什么，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姚美兰，开玩笑似的：“这几天辛苦你天天替我送饭了，明天我叫程晨先把工资给你结一结。” 他本意是想岔开姚美兰的心思，让她不要总想着刚才那事儿，但姚美兰显然没怎么在意他说什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脸色并没有丝毫好转。 “回去看着一点，我看她刚才吓得不轻。”他叮嘱程晨。 程晨点了点头，别说是姚美兰了，即便是自己，这会儿心口还在隐隐作疼，没想到这么多天没跟程钢联系，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回去的路上，姚美兰一直心绪难安，不断地冒着冷汗，程晨发现她的异样时，见她脸上不同寻常的红，额头不断往下淌着汗水。 虽说正是酷暑，但车里的冷气开得十足，怎么也不可能热成这样。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一直在流汗。”程晨分了点心思瞥了姚美兰一眼，伸手摸了摸姚美兰的手，手心滚烫，被汗水濡湿。 姚美兰飞快地松开程晨的手，像是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小声说：“没事，我今天起早了有点困，待会儿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程晨半信半疑，想到兴许是刚才被程钢吓了一跳还没缓过来，便没再追问，把人送回家后，盯着人入睡，才重新回酒店。 可直到下班回家，屋里一片漆黑，不见半点星火。 平常这个时候，姚美兰早准备好晚餐，热情地迎接程晨回家了。 她心里登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白天的时候姚美兰的脸色就有点不太对，这会儿还躺着没睡醒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姚美兰紧紧地把自己裹在薄被里，大热的天，屋里的空调关着，但她还是觉得冷，抓着被子不松手。 程晨急了，过去摸了摸姚美兰的额头，额前的发丝湿漉漉的一片，皮肤滚烫一片。 她就知道！姚美兰白天时就已经觉得不舒服了，但她为了不麻烦程晨所以才硬撑着，以为睡过一觉又能生龙活虎。 “妈，你醒醒，你在发烧，我们得去医院打针。”程晨推了推姚美兰，试着把她叫醒。 试了好几次之后，姚美兰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半晌才看清来人，虚弱地笑了一下：“姐，我好困啊，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浑身都没有力气，也没起来给你做饭，你自己解决一下晚饭，记得一定要吃，不吃胃会不好。” 程晨眼眶忽然一热，都这个时候了，明明自己也难受得紧，偏偏还在担心她不吃晚饭。 她轻轻地拂过过姚美兰的额头，替她擦掉汗水，小声地说：“我吃过了，你不用担心我，但是现在你生病了，我们得去医院，你扶着你，你慢慢地起来。” 姚美兰半睁着眼，一脸的迷茫，似乎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听到要去医院几个字，登时表现出了点抗拒：“没关系，我多睡一会儿就好了，不用去医院，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这似曾相识的话术。 程晨依稀还记得多年来，姚美兰一贯都是这样的态度，从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就算有些小痛小病也总忍着，绝不会主动去医院就医，常常忍着忍着病痛就熬没了，但如果能早点去医院，本不用熬这些苦。 “不行，生病了就得去医院，你要是还想住在这里就得听我的话。” 或许是因为程晨的语气略微强硬了一些，姚美兰浑身瑟缩了一下，不敢不听话，只好撑着身体乖乖地坐起来。 程晨找了外套替她披上，连夜把人送进急诊。 所幸这会儿急诊人不多，很快轮上了姚美兰，烧到了39.8，居然还在逞能，难怪白天时冒了那么多虚汗，恐怕那时候就已经很不舒服了，但一直忍着没说，想着睡一觉就能熬过去。 夜晚的输液室格外的安静，姚美兰浑身乏力，昏昏沉沉地耷拉着脑袋。 程晨喂她吃完退烧药后，又把她的头靠上自己的肩膀：“安心睡吧，我替你看着，等打完针我叫你。” “姐，对不起，我又麻烦你了……”明明生着病，却还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 程晨的心里狠狠一疼，低头望着母亲苍白的脸颊，鼻尖一酸。 “家人之间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要是早跟我说不舒服也不至于自己受这半天的苦。” 姚美兰似乎隐隐笑了笑，很快便在程晨的肩头睡了过去。 几个月前，程晨是绝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会和母亲有这样融洽的时候。 她们母女这么多年来，争吵比平心静气要多得多，互相对峙已经成了生活的常态，寻常母女之间该有的温情少之又少，过去这几年，程晨常常不在母亲的身边，也无从得知母亲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只知道母亲向来很少去医院，便理所应当地认为母亲身体健康。 但或许，并不是母亲的身体从不曾出现问题，而是母亲从不曾主动告知过，她也从不主动问。 过去数年，不知道有多少像现在这样的夜晚，母亲一个人忍受着病痛，不曾开口与人说过一句。 ------------ Chapter46自欺欺人 W酒店，总经理办公室。 晚九点多，行政区域仍灯火通明。 自从黎璋上任以来，便对酒店的各项规章制度进行了大规模整改，引得员工叫苦连跌，私下议论纷纷，更是引起了某些中层管理层的不满。 采购部首当其冲，部门二把手不知天高地厚，大约是看黎璋不过一个毛头小子，翻不起什么风浪，于是在重新制定采购及报批流程时，率先提出了质疑。 结果却只得到黎璋不冷不热地一句：“以前是什么流程我不管，之后就要按照新规则办事，能做就做，做不了我换别人。” 一句话，登时让所有人鸦雀无声，没人敢多说一句。 自那之后，黎璋提出的每一条规则无人敢再提意见，私底下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也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他才刚裁掉一批管理层，谁也保不准下一个不会轮到自己。 周晔斜躺在沙发上玩了几局游戏后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抬眼一看黎璋还在工作，撇了撇嘴：“一块儿宵夜去呗，你都从下午忙到晚上了，总得吃一口吧？” 黎璋眼皮都没抬一下，飞速查阅各部门上交的整改方案，一言不发。 周晔干脆坐到他跟前，身体往前倾去，笑嘻嘻地说：“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要不我联系联系程晨，你跟她请教请教？” 黎璋这才抽功夫看了眼他，冷哼道：“你想找人家就光明正大地找，找这借口不觉得蹩脚？” “我看你一直皱着眉像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这不是想着给你排忧解难吗？说真的，你手底下这些人除了沈晴每一个顶用的，各部门经理加起来还没一个程晨管用。” 周晔原本对酒店业根本不感兴趣，即便之前仗义得想帮黎璋也只是出于表面，压根没往深入了解，但自从认识程晨后，他果断恶狠狠地补习了一番行业知识，也才发现临海市这所W果然问题重重，难怪老爷子要把亲儿子打发到这里来。 但黎璋有心改变局势，难的是酒店内部利益链盘根错节，想在短时间内连根拔起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黎璋已经算是十分强势了，也敌不过内部有人两面三刀。 就算现在黎璋大力招兵买马，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就走马上任，更何况，如果不处理完酒店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只怕能力再强的人来也只能到处碰壁。周晔是见识过的，最初，那些人连黎璋的面子都不卖，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却又没有半点规章制度可供检阅。 黎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拿起手机翻出程晨的号码，故意说：“你要是找不到借口约她我替你约。” 原本只是想跟周晔开个玩笑，谁知周晔突然急眼了，急忙来抢黎璋的手机，争抢之间，不知是谁的手指按到了拨出键，直到电话通了，那头传来程晨的声音，周晔当场石化，狠狠地瞪住黎璋。 黎璋的心口也跟着莫名地紧了一紧，很快便镇定下来，将手机贴到耳边。 “黎总？”程晨困惑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程总，是这样的，周晔现在和我在一起，我们正准备去宵夜，想邀请你一起，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黎璋面不改色地邀请程晨，对面的周晔却已经急得脸色发红，急得差点跳脚。 “我现在没时间，替我谢谢周晔，改天有时间我再回请吧，上回他送我去码头的事情我也该当面感谢他一下。” 黎璋挑了挑眉，特意看了周晔一看，搅得周晔心痒痒，既想知道程晨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又想在黎璋面前保持矜持。 挂了电话，周晔立刻好奇地追问：“怎么样？她怎么说？” 见黎璋的脸色比刚才凝重了一些，周晔更加着急了：“你倒是说话啊，她说什么了？” “她好像在医院，临挂电话前我好像听到她喊护士的声音。” 周晔登时僵住了，怔怔地望着黎璋，黎璋也同样盯着他。 他心里在想什么黎璋再清楚不过，这两天宋勉住院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而这个时候程晨却在医院，难免令人遐想纷纷，再联合之前旁人对程晨和宋勉的八卦…… “黎璋，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她应该不是在医院照顾宋勉吧？”周晔吞了口口水，心里顿时感到一阵苦涩，刚才想约她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黎璋没有搭腔，他也说不准程晨在医院这事儿是否和宋勉有关，但不得不说，未免太过巧合。 “如果就是那样，你就能对她死心？”黎璋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周晔。 周晔已经没刚才那么精神了，摇了摇头：“就算真是那样也说明不了什么，宋勉那年纪都可以做程晨的爹了。” 两个人都知道周晔只不过是在自己安慰自己罢了，周晔这人就是这样，就差把自欺欺人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黎璋笑了笑，低头继续工作，纵然觉得程晨并不像是那样的人，但毕竟没有深入了解，谁又能保证谁一定不是什么样的人呢？ 经过了这一出，周晔也没心思跟黎璋再去吃宵夜，又待了一会儿才无精打采地离开了。 黎璋驱车离开酒店时将近凌晨，道路上空空荡荡，已经没什么行人和车辆。 等红灯的间隙，忽然扫过外面的医院的急诊入口，目光所及，程晨揽着母亲正从急诊出来，她母亲似乎不大舒服，连脚步都有些发虚，全程都需要借程晨的力才能往前。 黎璋挑了挑眉，心口某些石头重重地落下，眉眼不禁舒展，松散地笑了笑，要是周晔得知这一幕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番有趣的表情变化。 但他不打算立刻告知周晔，让那小子不痛快一段时间也好，省得总在他面前程晨长程晨短，十句话八句不离程晨。 红灯跳绿灯，黎璋踩下油门，再往回看时，程晨母女已经上了车，车子正缓缓地从大门出来。 ------------ Chapter47职业素养 姚美兰的烧在天亮后总算退了，但姚美兰一贯就是人舒服一些后就想着干活，总也闲不下来。 一看不烧了，非吵着要去上班，要不是程晨已经事先替她请了假，威逼利诱地让她好好在家待着休息一天，姚美兰怕是要趁着她不注意就飞奔酒店继续耕耘。 昨晚闹了这么一出，接宋勉出院的事自然被程晨委托给了余悦。 从某种程度上讲，宋勉跟姚美兰算是同一种人，都是天生的操劳命，不管余悦怎么劝说，宋勉就是不听，非要回趟酒店把公事处理完再回家。 余悦哪敢不听宋勉的？最后只好巴巴地把宋勉带回酒店，并不忘向程晨诉苦。 “我可算是知道宋总为啥能这么成功了，刚出院就着急忙慌地回来处理公事，换做我，不得请个病假休个十天半个月？有些人成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这种人大概只配做咸鱼。” 余悦在感慨宋勉事业心的同时也不忘自嘲，来时的路上，她好说歹说，宋勉愣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程晨早知会是这种结果，因此并不感到意外，如果余悦能够成功地劝说宋勉回家老实休息那才是意外。 正说笑间，宋勉的电话来了。 程晨挑眉一笑，不愧是宋勉，刚出院回来就飞快地进入了工作状态。 办公室里，孟晴比程晨先一步到，孟晴先是向宋勉汇报了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紧接着才说起营销部的人事问题。 程晨置身事外地听着，这事儿前两天才听姜颖说过，如今孟晴怕是一个头两个大，毕竟营销部经理唐棠手握酒店大部分客户资源，如今很多大公司的业务往来也几乎都是当初唐棠亲自拉来的，一旦唐棠离职，这些公司还会否再原则悦莱就难说了。 而孟晴面临的另一个问题则是，一旦唐棠离职，要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适合接替唐棠职位的人，显然，如今的营销部内部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从宋勉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早些时候就已经听到些风声了，因此并未感到十分意外。 “你还没见过唐棠吧？你来的时候她还在休产假，你们连个照面都没打过，由你去找她谈不合适。”宋勉对孟晴说道，转而看向程晨，程晨的心冷不丁地一跳，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孟晴道：“我前几天试着联系过她，但电话一直打不通，就算接通了，她也以要照顾宝宝为由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我想她应该不想跟我做直接沟通。” 唐棠虽然有些心高气傲，倒也不是十分难沟通的人，如果真如孟晴所说，那大概是唐棠对酒店内部的人事变动有什么意见。 “程晨，唐棠生完宝宝后你还没去看望过她吧？” 程晨呼吸一顿，好家伙，怪不得把她叫来，原来是一早就打主意到她身上了。 “还没，不过聊过几句。” 宋勉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拍板：“过两天你买点适合宝宝的东西过去替我看望看望她，顺便问问她回来上班的事情，就说是我的意思。” 程晨登时僵了僵，倒也不是她不愿意揽这个活，只是既然已经有了这个风声出来，就说明唐棠另有想法，再加上还没见过孟晴这个顶头上司，这时候由她出面反倒有些奇怪。 “要不这样吧，我跟孟晴一起去，由孟晴去跟唐棠谈好一些，况且唐棠如果打算回来上班，最后要谈的还是孟晴，我去给孟晴打个辅助。” 宋勉沉吟了片刻，抬眼看向孟晴，似乎是在询问孟晴的意见。 “我没问题。”孟晴淡漠地说着，全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感觉。 “行，那你们俩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唐棠的事情有些特殊，毕竟酒店很多熟客以及大公司平常都是由唐棠联络的，如果她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是酒店的损失。”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显然宋勉已经听说了W和唐棠联系的事情。 程晨和孟晴对视一眼，又淡淡地撇开了视线，无风不起浪，W给唐棠开出的待遇一定令人无法拒绝，否则也不会让唐棠两难，人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但W能给的悦莱也未必给不起。 ** 程晨和孟晴约了时间，又联系过唐棠后，两人才拎着宝宝用品大包小包地上门。 唐棠以为只有程晨一人，见到孟晴时还有些纳闷，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孟晴的身份，情绪明显比刚开始的时候淡了一些。 嘘寒问暖一番后，程晨向唐棠介绍了孟晴，唐棠抿唇一笑：“我早猜出了，都说酒店空降了一位能力出众的副总，连程总都夸好，可见是个厉害角色。” 孟晴不是那种十分会客套的人，大约是在国外待久了的缘故，就连人情世故都懂得不多，因此没和唐棠说几句便进入了正题。 “唐经理，我看过你过去几年的履历，你的业绩一直都相当出色，对客关系也保持地很好，酒店不少大单都是由你签进来的，但相较于你的业绩，管理能力则稍显逊色，一个成功的管理层在加强自己业绩的同时也能兼顾带动整个部门，如果能加强这方面的能力，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管理层，甚至能够取代我和程总。” 孟晴谈起事情一板一眼，先夸，再说明问题，其实也算谈判中的某种策略，但她不了解唐棠，唐棠这人吃软不吃硬，一贯只听得进去好话，就连宋勉和她谈话时都会尽量用好话来指出工作上的问题。 唐棠脸上的笑意果然淡了一些，不紧不慢地打量起孟晴：“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探望我的，原来是跟我谈工作来的啊？我现在不是还在休产假吗？” 程晨看出来了，唐探压根不服孟晴，所以才故意挑衅，难怪之前孟晴给她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 孟晴仍是淡淡的职业笑容：“长时间休息后在回到工作岗位前事先了解自身所在部门的工作情况也是职业素养的一部分。” ------------ Chapter48一脸困惑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唐棠慵懒地靠着沙发，时不时地叮嘱月嫂照看好孩子，似笑非笑地扫过程晨和孟晴之后，起身说道：“我先去喂个奶，等回来再说，你们喝咖啡，这是我拖朋友从国外带来的上好咖啡豆，我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品尝，你们替我尝一尝成色如何。” 程晨微微一笑，示意她自便，而后看向孟晴，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该怎么跟孟晴说，说话可以不必这么直接，虽然职业一点并没有任何问题，可眼下是在唐棠家里，把话说得这么僵硬实在无法再继续下去。 孟晴出乎一老的，主动询问程晨：“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理论上来讲没什么问题，我也很认同你说的，但是要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唐棠还在休产假，而且她自身并没有很强烈的回去上班的意愿，所以说话还是得适当讲些技巧。” 孟晴听了程晨的话频频点头，大约也是认可了程晨的说法：“其实宋总的意思是，唐经理是个可培养的人，但有时候做事过于自我，更多的是在意自己的业绩而不是带动整个部门，这些年营销部的业绩虽然很漂亮，但几乎三分之二都是由唐经理一个人完成的，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程晨当然知道孟晴所说的这个问题，事实上早些时候在孟晴还没来之前，程晨就已经跟宋勉谈过这个问题，唐棠可以是一把厉害的尖刀，让她做业绩她能完成得比既定目标更加出色，但让她做管理，这方面一直存在缺陷，只是这些年营销部一直没什么有这方面才能的人，部门的人也因为有唐棠这么个能力出色的人在，所以也没有什么抢班夺权的想法，才会导致了现在这种一旦唐棠有跳槽的念头就会出现职位空缺的窘迫。 她压低声音与孟晴商量：“宋总也说过，如果唐棠提出什么要求可以尽量满足她，毕竟她的能力没有任何问题，其他问题以后可以慢慢解决，要是让她跳槽到其他酒店，特别是直接竞争对手，兴许会是个麻烦事。” 孟晴也赞同，虽然这才是他第一次跟唐棠见面，但唐棠身上有那种从骨子里就透出来的狠劲儿，很是做销售的苗子。 卧室的门忽然开了，唐棠已经换了身衣服，像是正准备出门，脸上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之前约了人，这会儿人家马上就到了，可能不能留你们了，本来还想再跟你们多聊一会儿，真的好可惜……” 程晨和孟晴都没想到会被突然下逐客令，都有些懵，正事还没谈到关键点就被人赶了？ “没事，那你先帮你的，等下次有空我们再联系。”孟晴先反应过来，拉着程晨起身告辞。 程晨对唐棠也略有些不满，唐棠这态度是压根没有想要跟她们好好谈事情，恐怕心里对是否回悦莱早就有了答案。 两人心里的想法大约都是一样的，出了门就一直没说话，电梯一路向下，没想到电梯门刚开，程晨就碰见了熟人。 “程总？这么巧？”沈晴意外地睁大了眼睛，见到程晨似乎令她格外高兴。 程晨也认出了她，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丝犹疑，仍笑着打招呼：“是啊沈总，你来看望朋友？” 沈晴大概意识到了什么，顺着程晨的话说：“对，有朋友住在这里，真巧。” 两人其实都心照不宣，彼此都知道对方看穿了自己，但仍保持着表面的得体。 待沈晴离开，孟晴才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刚才那个是谁？我看她身上穿着W酒店的管理层制服，应该级别不低。” “W的副总，沈晴，是为数不多的被新上任的总经理留下来的管理层之一。” 孟晴皱了皱眉，好像顷刻之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忽的嗤一声笑：“程总，看来我们今天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人家压根没有想跟我们好好聊，反而利用我们又给自己抬了一级身价。” 程晨耸了耸肩，唐棠一向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如何让利益最大化。 同时约了两方的人，还故意约了相近的时间，明明知道可能会碰面，但还是利用自己的小聪明来替自己抬身价，W本就在争取唐棠，一看悦莱也在极力留住唐棠，一定会在原先开出的条件上再加砝码吸引唐棠。 只是如此一来，就说明唐棠早做出了选择，只不过是最后一次利用悦莱来替自己谈筹码罢了。 “孟总，看来我们得想想唐棠离职后的方案了，她手里的那些资源得找人接受稳定住，不能被她轻易带去新入职的酒店，我这里倒是突然想到一个不错的人选，不如你回去跟宋总商量商量看看可不可行。” 孟晴：“谁？” “朗曼酒店营销部经理陈虹，她最近应该有跳槽的想法，可以试着联系问问情况。” 孟晴或许不知道陈虹这号人，但宋勉不可能不知道，临海市的酒店圈子其实说大不大，陈虹的能力和唐棠比只强不弱，而且她比唐棠更加豁得出去，这么多年待在朗曼也是尽心尽力，如果真有跳槽的想法，能把她招揽进来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孟晴点了点头：“好，等回酒店了我们一起去找宋总。” 程晨摇了摇头：“不，你先回酒店跟宋总商量这件事，要快，免得被人捷足先登，现在W到处招揽人才，保不准有没有动陈虹的心思。” “那你呢？” “我等沈晴下来。” 孟晴虽然不知程晨究竟想做什么，但程晨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她也无权过问和干涉。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孟晴驱车离开，程晨则坐进车里，悠闲地等着沈晴下来。 等待的时间要比程晨预想的更短一些，不出二十分钟，沈晴的身影便出现在程晨的视线里。 程晨按了按车喇叭，沈晴的目光登时往她这边看来，一脸的困惑。 ------------ Chapter49脸上有花儿？ 程晨后来才知道，沈晴原来不是一个人来的，黎璋的车就等在小区外。 车里，沈晴镇定地露出职业笑容：“程总还没走啊？不会是特意在等我吧？” 程晨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扯出一抹松散的笑：“还真是在等你，你这么快就看望完朋友了？” “是啊，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聊完就下来了。” “你看望的这个朋友，该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位吧？” 沈晴的笑容顿了一下，哪怕只是这么微小的一个表情都逃不过程晨的眼睛，和程晨比起来，沈晴终究还是有些太嫩了。 “沈总，你也不必在我面前隐瞒什么，其实你们W联络唐棠的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否则你以为，为什么今天我会和我们酒店的孟总同时出现在这里？” 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沈晴也就不再装糊涂了。 “刚才碰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唐经理是个有才能的人，你也知道我们黎总上任之后整个管理层都发生了变动，我们黎总惜才爱才，看上的也不止唐经理一个，还有其他人也同时在谈，所以程总不要误会我们只是盯着悦莱。” 到底帮过沈晴，因此沈晴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再者程晨不是个小器的人，和她说明情况，沈晴认为她是能够理解的。 程晨慢悠悠地点了点头：“懂，毕竟你们W刚开始的时候还挖过我不是？” 这事儿沈晴听周晔说起过，不禁笑了笑：“如果能够挖的动程总，我想黎总一定会尽全力给足待遇。” “你们给了唐棠什么待遇？” “程总，要是被黎总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些，恐怕会挨批啊。” “你心里清楚唐棠已经谈妥了，这个时候跟我讲一讲我们输在哪里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而我也好回去多建议建议改进啊。” 沈晴仍是有些踌躇，具体的情况她无法跟程晨说明，只说了句：“黎总承诺，假如唐经理去W，就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经理岗位。” 程晨挑眉，瞬间了然，原来如此，难怪能够让唐棠心动，换谁都不可能不心动。 她点了点头：“行，你们黎总厉害，你怎么来的？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黎总的车就等在小区外面。” 原来是黎璋亲自来了，看来W的确很重视唐棠，这也从侧面反映目前W的困境，黎璋就算再有能力，手下也得有能打仗的人，可如今的W，缺的就是能做事的人。 剔除一批旧的，换上一批新的，他也不怕会出大问题，手段还真是激进。 沈晴走后，程晨又在车里待了一会儿，打开车窗，点了根烟送进嘴里。 唐棠去W已成定局，没必要再在她身上下功夫，但如果照沈晴所说，黎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笼络的人才。 陈虹那边他们恐怕也已经慢了一步，上回在饭桌上，程晨都看得出来陈虹的心思，黎璋未必看不出来。 程晨狠狠吸了口烟，把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正准备回去跟宋勉报告这事儿，沈晴又忽然去而复返。 “程总，我们黎总说想请你一起吃个便饭。” 这个时候吃便饭？黎璋他打什么主意？ 沈晴看程晨迟迟没有说话，按着黎璋的意思又说：“黎总说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他也想跟你谈谈唐经理的事。” 呵，程果冷不丁一笑，如果是谈唐棠，就更没什么可谈的了。 “行，让他带路，我在他车后面跟着。” 沈晴松了口气，立刻回去汇报。 程晨拉下手刹，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出了小区，果然见黎璋的车为了等她正龟速前行。 ** 黎璋约的是家私房菜，在临海市鼎鼎有名，采用预约制，如果没有提前预定，到店后少则等两到三小时，多则五六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 程晨到时，偌大的包间里只有黎璋一个。 “沈晴呢？” “叫司机送回公司了。”黎璋淡淡地开口，示意她坐。 程晨倒没觉得单独和黎璋吃饭别扭，只是这场面若是被人看见，难保不会想到其他有趣的方面去。 现如今W到处挖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知情的见到他们，估计还会以为程晨已经被挖墙脚成功了。 黎璋唤来服务员，示意她将菜本递给程晨，程晨也不扭捏，照着餐本上的图片点了几个菜，黎璋又补了几个，包间内很快安静下来。 “黎总，几日不见，你挖人都挖到我们宋总这里了，什么时候看上唐经理的啊？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黎璋松散地靠着身后的木质椅背，好整以暇地瞧着她，似笑非笑：“我不是早挖到你们宋总那儿了吗？只是没挖成功罢了。” 程晨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当初递给自己名片那事儿，其实那会儿他想挖的也是孟晴而非她。 “我听说你许诺了唐经理更高职位？大家有些交情，我也不瞒着你，唐经理这个人做业绩可以，让她跟客户周旋也游刃有余，但并不适合放在更高级别的管理层岗位上，W现在缺的应该是一个合适的管理层，而不是个擅长做业绩的人。” 程晨自顾自地给自己倒茶，抿了一口，语气比刚才更放松了一些。 但黎璋却一直盯着她看，目光却有些讳莫如深。 “黎总，我脸上有花儿？” “上回你走得匆忙，他们私底下都在传言你是因为宋勉突然入院的事情。” 程晨愣了一下，她不是傻子，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里有话？那些人平常是怎么调侃她和宋勉的，她不用想都能猜到几分，更别说那次她突然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的确是因为宋总住院的事情。”程晨大大方方地承认，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黎璋竟然会主动说起这件事，她并不觉得黎璋会像那些人一样八卦，大概率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果然，黎璋低头看了眼时间，随口说道：“周晔应该快来了。” ------------ Chapter50及时止损 包间里，隐约还能听到外面的热闹劲儿，只不过他们这儿异常的冷清。 程晨顿了几秒，莞尔：“黎总也喜欢做红娘的事儿？” 黎璋并不在意程晨的挖苦，直截了当地把话说完：“你不是个迟钝的人，周晔对你是什么心思，我不觉得你没有察觉，那天你先走一步，但是周晔不知道，还特意去码头接你，后来又一直担心你突然离开的原因。周晔他这个人有时候虽然看着蠢了一点，但人不坏。” 但程晨脸上的笑意渐渐地褪去了：“黎总有做红娘的闲功夫，我可没有陪黎总玩的功夫，我是因为听沈晴说你要跟我说唐经理的事情我才跟你走了这一趟，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是想着你这顿饭吧？” 她起身，淡漠地笑道：“我很忙，如果只是因为这点事情就大可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我还得赶着回酒店汇报今天的工作进度。” 黎璋没料到程晨突然会是这种反应，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起身拦住她：“抱歉，我没事先跟你讲清楚，但有周晔在也不妨碍我们谈公事。” “我们没什么公事可谈的，唐经理应该已经做出决定了吧？否则你哪儿还能这么稳坐钓鱼台的？不过黎总，墙脚挖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一家酒店最重要的是底蕴，如果你觉得W的问题真的仅仅只是出现在人的问题上，我认为你挖再多的人才也无济于事。” 程晨扬手推开他，推门出去，黎璋没再追上来。 刚出餐厅就遇上了着急进来的周晔，两人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周晔没看清来人是程晨，刚想破口大骂：“长没长……” 眼睛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看清是程晨后，登时换上一副熟悉的面孔。 “程副总啊？你怎么走了？不是刚到吗？吃完了？” 程晨笑：“有急事，先走一步，你跟黎总吃吧。” 周晔愣住，黎璋不是说约了程晨一起吃饭吗？所以才把他也一并叫来，结果自己刚到，人就走了？黎璋该不会是懵他的吧？ 他进去时，菜已经上齐了，整整一桌，这菜量别说两个人，再多几个人也绰绰有余。 “怎么回事啊？我看程晨脸色不大好，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事惹她生气了？” 黎璋不悦地挑了挑眉，调笑似的：“你现在胳膊肘是完全往她那头拐了？还记不记得你最开始找她是因为什么？” “为了帮你啊，但你也不能做让人不高兴的事儿啊。” 黎璋无奈摇头，吃了两口菜就吃不下了，拿了餐巾斯文地擦了擦嘴，斟酌着措辞，谨慎地对周晔开口：“你 要不换个目标？” “什么？”周晔一脸茫然，他怎么觉得黎璋今天有点奇怪？ “我觉得程晨对你应该没那方面的意思，还不如及时止损，你过往喜欢过的女孩哪个都不是她这个类型，别因为一时新鲜就当舔狗。” 周晔：“……黎璋，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黎璋懒懒地扫了他一眼：“我帮你你还不乐意了？” “你这是帮我吗？你这是在捣乱，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周晔奇了怪了，一向对这些事情不热衷的人怎么突然搅和起这些事来了？ 黎璋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唤来服务员打包，话却是对周晔说的：“我看你也不像是能吃得下饭的样子，干脆打包回去给沈晴她们。” 周晔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开口：“黎璋，你是不是故意要搅黄我跟程晨啊？不然我实在想不出你突然多管闲事的理由。” “我只是在替你及时止损。” “你是不是把我当蠢蛋了？我追女人还需要你帮忙？” 黎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认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继续努力，下回我一定努力不给你没事找事。” 周晔：“……” 他怎么觉得黎璋那么奇怪呢？ ** 程晨刚停好车，就见孟晴风风火火地出来，二话不说驱车离开，看着很是着急的样子。 她不紧不慢地进电梯，正碰上宋勉，宋勉笑呵呵地瞧着她：“胆子不小，都敢打吴老的人的主意。” “人嘛不都是挖来挖去，既然别人能来挖我们的，没道理我们不能去挖别人的啊。” 程晨说得理所当然，唐棠能被W的待遇所折服，为什么陈虹不能因为悦莱能给她更好的发展平台而跳槽呢？ “我看孟晴刚才火急火燎地出去了，她干嘛去了？” “估计找陈虹去了吧。” 程晨一惊：“这么急？现在？孟晴行吗？” “你担心孟晴不行？那你跟她一起去。” “别了，这本来就是孟晴的事儿，我不跟她争。” 程晨的工作准则就是，绝不插手不在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营销部的事本就该孟晴自己解决，而且她相信孟晴也有那个解决问题的能力。 电梯到了三楼，宋勉正要出去时，忽然回头问程晨：“我让你转给你妈的钱你转了吗？” 程晨愣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宋勉答应给姚美兰的送餐费，她刚想说不用这么客气，宋勉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思。 “这笔钱不能少，你立刻马上执行，我看着你完成。” 宋勉又回到了电梯内，非要盯着程晨把钱转出去，以往其他工作也没见宋勉这么人盯人过。 她无奈地翻出姚美兰的微信，礼貌地征询宋勉的意见：“宋总，您当初和我妈谈的价格是……？” “你转个6666吧，吉利。” “……”程晨吓得眼皮猛一跳，“宋总，不用这么多，这都够她一个半月的工资了。” 宋勉笑看着程晨，示意她按照自己的做，绝不给任何反驳的机会，铁了心要给姚美兰这笔钱。 程晨不禁腹诽，怎么平时发奖金没见他这么大方。 等亲眼看着转账成功的提示，宋勉才收回了视线，拿出手机一顿操作，把钱转给了程晨。 “你妈挺有趣的，难得有能糊涂一次重活的机会，你让着她一点。” 程晨笑着附和，下一秒，姚美兰的电话就来了。 ------------ Chapter51为程晨花钱 程晨看了眼宋勉，小心翼翼地退到角落里接起电话，姚美兰的大嗓门顷刻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姐，你怎么突然转给我这么多钱？你的微信是不是被盗了？” 程晨瞥见宋勉背对着自己憋着笑，不禁扶额，小声说：“这是你之前给宋总送饭的钱，宋总给的，你好好收着。” “啊？可我只是开玩笑的啊，这钱不用给，你赶快帮我还给宋总，别让他觉得我就是为了图他那点钱。” 程晨噗嗤一笑，听出姚美兰语气里的焦急，难怪宋勉会觉得姚美兰有趣，姚美兰表现出来的单纯与她的年龄完全不符，明明看上去应该十分滑稽，可在姚美兰的身上不仅不会让人觉得滑稽，反而会让人觉得她是个活得格外真实的人。 “行了，宋总给你的你就收着，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要不我陪你把这笔钱花了？” 程晨原只是开玩笑，随口一说，想不到姚美兰沉思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回她：“也可以，那我们晚上去逛商场？” 姚美兰这人，想一出是一出，但程晨却为她高兴，从前的姚美兰，无论做任何事情都瞻前顾后，想着家里没作为的丈夫和不争气的儿子，即便想替自己花点钱都深思熟虑畏手畏脚，相比较之下，还是现在的姚美兰让人觉得可爱一些。 谁知到了商场，姚美兰一看各种衣服的标价，就怎么也下不去手了，不是心疼价格太贵，就是找借口自己穿不上，本质上，她骨子里还是那个曾经被生活束缚住的中年妇女，永远无法真真正正放开手脚对自己好。 可让程晨没想到的是，不舍得替自己花钱的姚美兰，却舍得替她花钱。 程晨只不过是随手试了一套衣服，姚美兰见她穿着好看，当即吆喝着要替她付款，惹得她哭笑不得。 “你不舍得给自己买，倒舍得给我买，我还能没钱买衣服吗？你还是留着给自己吧，要不我们再去别的地儿挑挑？” 姚美兰固执地摇着头，像是看上了程晨身上那套，非要买下来不可：“姐，你穿这身衣服好看，我觉得它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你比人家店里的导购还能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儿的托呢。” 然而，程晨的鼻子却微微一酸，她想起高一那年的春节，姚美兰领着弟弟程凡去买新衣服，程凡百般不乐意，姚美兰却坚持把他拖进店里一件一件地试穿，而程晨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姚美兰甚至从没想过要给她买新衣服，是程凡后来看出程晨的想法，便求姚美兰给程晨也买一身，姚美兰却权当没听见，给程凡花钱倒是痛快，一旦要把钱花在程晨身上，那是一百个不乐意。 倒不是说姚美兰真有那么重男轻女，但那时，姚美兰的确是不怎么看得上程晨，打心眼里偏袒程凡，总觉得程凡将来一定有出息，简直把程凡当成精英来培养，可惜天不遂人意，反倒是姚美兰眼里有没有出息都无所谓的程晨成了这个家里最有出息的人。 真是感慨，当年那个连求字都无法说出口的小女孩一晃已经这么大了，而当时不愿意花钱买新衣服给她的母亲，却在她年近三十的时候，圆了她小时候曾日思夜想的愿。 程晨鼻子忽然狠狠一酸，眼睛有些酸涩，她故意移开了视线，一头躲进了更衣室，生怕被姚美兰看出一点端倪来。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换了衣服出来，彼时，姚美兰已经先斩后奏，直接在柜台付了钱，并兴高采烈地又替程晨挑了跟搭配的围巾，一整套下来，不仅花光了宋勉转给她的那笔奖金，还搭进自己一小部分的工资。 “姐，这是我第一次花自己的钱给你买礼物，你一定要收下。”姚美兰朝她眨了眨眼睛，生怕她会拒绝，凑过去小声地说，“反正是宋总给的钱，不花白不花。” 程晨又好气又好笑，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姚美兰对自己好一点。 “人家宋总这笔钱是给你的，结果你全花我身上了，我真不缺衣服穿。” 姚美兰从导购手里接过袋子，挽着程晨往外走，边走边说：“我知道你不缺，但你不缺跟我想买给你是两件事情，你收留我让我住在你家，我的工作都是你帮忙的，我就想给你花钱。” 能用自己赚来的钱给程晨买礼物，姚美兰的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程晨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顿，侧目看向正自顾自高兴的姚美兰，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小时候想穿一件新衣服都要央求我妈好久，我妈每次都说有衣服穿，不用买新的，天天穿校服，买了新衣服也浪费，但是她却总是给我弟买新衣服，只要是我弟想要的，她嘴上骂骂咧咧，却照买不误，我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有一阵子我还挺羡慕我弟的。” 姚美兰眉头紧锁，挽着她的手微微一紧：“那后来呢？你妈给你买了吗？” 程晨垂下眼睑，面色清淡地笑：“我妈时常不搭理我的诉求，所以久而久之，我就没再开口了。” 少年时期的程晨，明明心里明白母亲的偏心，却总会中了邪似的去找自己的问题，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够好，所以才让母亲没那么喜欢。长大后她才知道，即便为人父母，也总有心底的偏好。 只是恰好，她不是母亲心里偏好的那个人而已。 不知为何，姚美兰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用力吸了吸鼻子，发誓似的，郑重其事：“姐，以后我买给你。” 程晨愣住，复杂的情绪随即汹涌而来，让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更多，她曾经梦寐以求的，老天却以这样的方式还给了她。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咽下往事，嗤笑道：“你要是能对你自己好一点就更好了，别给我花钱，给你自己花钱。” 姚美兰听得似懂非懂，程晨也没再说什么，经过护肤品区域的时候，直接把姚美兰拉进了专柜。 ------------ Chapter52互挖墙脚 没过两日，孟晴破天荒地找上门来。 程晨和孟晴虽同级别，但分管部门不同，平时没有大事在工作上并不常往来，而且孟晴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及管理模式，可以说她们两个人在本质上其实谁也看不上谁，所以也几乎从不互相干涉。 孟晴入职以来，这还是头一遭主动请程晨帮忙。 从孟晴口中才得知，原来想到陈虹的不止程晨，还有黎璋，W那头早联系过陈虹，但一直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孟晴虽然找陈虹聊过一次，但收效甚微，只好来找程晨商量。 “所以……你跟陈虹聊过的结果是什么？陈虹的顾虑又是什么？” 孟晴的业务能力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但程晨认为想要说服陈虹这种职场老油条，孟晴或许还稍欠火候，从这段时间孟晴的行事作风也能看出，孟晴是那种极力求稳的类型，做任何事都一板一眼，力求每一个细节都在自己的掌控当中，因此往往会对额外出现的意外应对不足，往好了说是做事有规划，往不好了说就是刻板。 而陈虹又刚好是个处事极为圆滑的人，与孟晴的性格截然相反。 她甚至忽然觉得，这样两个人将来共事，真不会闹出什么矛盾来吗？ “陈虹的确有跳槽的想法，不过我们并没有聊到具体细则，我的想法是，她应该还在犹豫，毕竟她在朗曼也待了这么多年，根基很深，再加上W那边也一直和她保持联系，说实话，我去找她的时候她表现得十分惊讶，可能压根没有想到我们会找上门。” 悦莱和朗曼的关系素来不怎么样，整个悦莱和陈虹有些交情的，怕也只有程晨一个，所以陈虹才会那么惊讶，在她的认知里，即便是跳槽，恐怕也不会想到悦莱。 “陈虹这个人野心很大，如果能压得住她，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得力干将，但如果压不住她，效果可能会截然相反。这也是我一开始并没有向宋总提议这个人的原因之一，而且陈虹的行事作风有些偏激，在朗曼的时候就听说得罪过几个大客户，所以现在一旦有人能够顶上她的位置，她营销部经理的职位就显得不那么稳固了。据我所知，朗曼营销部来了个业绩丝毫不逊色于她的能人，上面大概是要把这人扶正，所以才会让陈虹动了跳槽的念头。” 陈虹这个人心高气傲，在朗曼待了那么多年，整个营销部都是她说了算，当初是吴老一手提拔她上位的，因为她能力强业绩也出色，在一众管理层里异常出挑，几乎没有人能压得住她。 但在朗曼这样一个论资排辈的酒店，即便陈虹做得再出色，想更进一步也是难上加难，酒店副总的位置被几个老人坐得死死的，完全没有任何上升空间。 “程总，我今晚约了陈虹一起吃饭，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 程晨下意识地想拒绝，想起每回跟陈虹同一桌吃饭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应酬，压根没有任何好的回忆。 可这回情况不一样，孟晴要是心里有把握，也不会来找她。 帮傍晚还没到下班时间，程晨便随孟晴提早离开。 孟晴把地方定在了市区的某家茶餐厅，餐厅环境清幽，十分适合商务会谈。 两人到了之后大约等了十来分钟，陈虹也提早到了。 然而，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程晨看清周晔后，冷不丁地皱起眉头。 周晔也愣了一下，倏然回头问陈虹：“你说约了人，就是悦莱的人啊？” 陈虹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在孟晴对面坐下，漫不经心道：“我都跟你说了，我真的有约，是你不相信非要跟来的，这下你总信了吧？” 周晔还以为只是陈虹的借口，如果早知道对方是程晨，打死他都不会跟过来，可如今到了这里，又有些骑虎难下了。 程晨几乎顷刻之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蹙着眉心看向周晔：“你又在替W做事？” 周晔不好意思地尬笑一声：“也不是，我看黎璋身边也没个能干的人，他一个光杆司令也怪可怜的，能帮则帮了。” “那周先生，既然是我们先约了陈经理，你是不是应该避一避？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程晨出奇的冷静，语气礼貌而生疏，丁点没有留他一起吃的想法。 黎璋已经挖走了一个唐棠，怎么还看上陈虹了？他们W营销部准备凑足一桌麻将不成？ 周晔吃不准程晨心里是什么想法，也不敢贸然行动，只和陈虹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陈虹耸了耸肩，目送周晔离开后，又松散地笑着回过头来。 她这点把戏，程晨全看在了眼里，想必也是对悦莱有想法，用W给自己抬轿罢了。 程晨瞧着陈虹，其实打从心底并不怎么喜欢陈虹的为人处世：“我是越来越不懂W的思路了，一个部门囤那么多管理层，但部门经理的位置又只有一个，陈经理去了难道是给别人打下手吗？” 陈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否则也不会是吴老跟前的红人了。 “程总，上回协会活动的时候我看你跟黎总关系很好，这才没几天双方就开始抢人了？我还挺困惑的，其实当时还有挺多人误会你们是恋人关系，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陈虹身体往前一倾，上来就开始八卦程晨和黎璋。 程晨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面对陈虹的八卦不为所动。 “陈经理，今天孟总约你吃饭，你应该也知道是因为什么吧？我们也不用拐弯抹角，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在合理范围内我们都可以满足你。” “那如果是在合理范围外呢？” 程晨和孟晴对视一眼，孟晴开口道：“不瞒你说，这次联系你之前我事先跟我们宋总报备过，宋总也十分看重你的能力，认为如果你能加入我们悦莱，对我们营销部一定是一个整体上的提升，我们宋总向来惜才，所以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提，我会汇报给宋总，帮你争取一个能够令双方都满意的待遇。” ------------ Chapter53互相试探 孟晴耐着性子说了一大堆，可显然陈虹的兴趣点仍在程晨身上，她挑着眉，语气带着玩笑：“在谈正事之前，我还是想知道程总跟W的黎总究竟是什么关系。” 程晨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悦，抿唇一笑：“这很重要？” “非常重要。”陈虹往后靠去，半眯着眼睛，与其说是观察不如说是审视，“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行业内直接竞争对手不能恋爱，但一般都会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不了解黎总，但在我的认知里，程总应该不是这么不专业的人。” 程晨摊了摊手，觉得格外好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要向一个外人解释自己和黎璋清清白白毫不相关。 “当然，我和黎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或许就比如我和你这种关系，同行，仅此而已。” 陈虹看着程晨的眼神让程晨格外不舒服，那神情仿佛程晨在说谎似的，但她向来不怎么在意外人对自己的看法，何况还是一个本来就没什么交集的陈虹。 陈虹但笑不语，玩着桌上的水杯，看不出来她的想法。 孟晴不在意陈虹和程晨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说：“W营销部已经录用了刚从我们酒店跳槽过去的唐经理，就算你去了W，恐怕待遇也不会令你满意，W目前到处招兵买马，看似兵强马壮，但内部管理仍然处于混乱时期，你过去了也不见得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陈虹慵懒地笑着，这姿态程晨早见惯了，是那种在应酬场上惯用的姿态，在酒桌上自然管用，这也正是她的聪明之处，懂得利用自己身上的优势来达到目的。 “孟总，你也说了W到处招兵买马，说明其内部本身就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反倒是悦莱，才是那个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地方，你和程总的地位牢不可动，就算我去了也不过一个营销部经理的职位，这和我在朗曼又有什么区别呢？况且据我所知，悦莱在薪资待遇这一块根本没有过大优势，否则最近这段时间也不会频频被W挖走人了。” 的确，W在薪资待遇这方面十分大方，哪怕只是一个有经验的普通服务员，其给出的工资都远高于行业标准之上，但程晨认为这是严重影响行业规则的行为，W不可能一直维持这种薪资构架，现在给出的高薪资显然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程晨在这一行待了这么多年，能够十分肯定这不是长久之计。 孟晴轻笑，镇定自若：“悦莱是国际连锁，在国内也一直在开疆扩土，据我所知，目前在华东地区就已经有两家新酒店准备动工，届时必定需要从附近各酒店抽调有能力的管理层，陈经理难道还不怕没有上升的机会？” 陈虹仍笑得有些玩世不恭，程晨全程只适合坐着，听孟晴和她聊，孟晴诚意十足，反倒是陈虹并没有表现出来太高的兴致。 据程晨所知，朗曼酒店目前内部也处于震动之中，朗曼属于家族企业，在临海市算是比悦莱和W更加老牌的五星，但近些年随着国际五星品牌及各新型度假酒店的崛起，朗曼在临海市早已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早前曾听说过吴老有意卖酒店，但苦于一直迟迟找不到人接手，再加上前几年在房地产处于飞速发展时期吴老也跟着吃了红利赚了不少，卖酒店的念头才逐渐消除。尽管如此，朗曼的颓势也肉眼可见，吴老退居二线后小吴总已经换了一遍内部的管理层，陈虹倒是一直留着，不过这几个月，因为朗曼营销部有能力的年轻人崛起，陈虹的风头也被盖了下去。 其实陈虹跳槽是必然的事，像她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接受的了比自己资历浅又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压？别看她现在高高在上，其实离开朗曼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孟晴也瞧出了陈虹的漫不经心，适时点到即止，最后说了句：“如果陈经理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联系我。” 之后那一顿饭，三人再没聊过跟工作有关的事情。 ** 餐厅外，周晔与排队就餐的人混为一体。 黎璋则双手抱胸，淡漠地靠在墙边，敛着眉闭目养神。 周晔偷偷看了他一眼，不禁别过头去偷笑，心情大为愉悦。 方才被程晨她们赶出来之后没多久黎璋就到了，但黎璋懒得听他解释，进去就要跟程晨抢人，不料正巧听到陈虹问程晨和黎璋之间的关系。 当时黎璋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 随即便听到程晨不急不缓地说出只是同行而已，虽说程晨这话听着没有任何问题，可黎璋心里就是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一下便改变了想法，扭头往外走。 与黎璋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周晔，周晔倒不觉得程晨会看上黎璋，虽然黎璋的确各方面都很不错，女人缘也极好，但他就是确信黎璋不是程晨的菜。 但亲耳听到，心情无比舒畅，再加上黎璋那一张顷刻冷下去的臭脸，心情就更加愉悦了，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侧着头偷偷地笑，不料被突然睁眼的黎璋捉了个正着。 “你在兴奋什么？” 周晔立刻回头，一脸严肃道：“我绝对没有在幸灾乐祸。” 黎璋淡漠地收回视线，转眼间便看到程晨她们出来了，程晨也正好看到了他，两人四目相对，程晨对他微微颔首，便和孟晴一道离开了。 反倒是陈虹，过来跟他打了声招呼：“黎总，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黎璋很快就回过神来，正视陈虹：“不巧，我是来找你的，陈经理。” 陈虹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程晨那头一眼，调笑道：“黎总来找我的目的该不会和程总一样吧？” 黎璋不动声色，自信道：“陈经理是聪明人，哪个是更好的发展平台，我想你心里很清楚。” ------------ Chapter54钢琴大师 孟晴驱车从黎璋他们身边经过，程晨望着窗外，视线与黎璋有短暂的交汇，顷刻之间便毫不犹豫地回头，盯着后视镜里的人一点点消失。 黎璋在她面前毫不避讳地抢人，看来对陈虹，他也势在必行。 “这个黎总虽然想法不错，但经验还是稍浅了些，靠钱虽然能短暂堆积有能力的人，可僧多粥少，到往后会是个大麻烦。”孟晴说。 程晨不以为然，她并不认为陈虹心里的天平偏向W，若是如此，就没必要浪费时间跟孟晴周旋。 陈虹此刻恐怕自己也心绪未定，摸不准未来何去何从，她应该是有离开朗曼的想法，但那也是基于老板想拿新人压她的前提下，然而这么多年的耕耘，她的根基都在朗曼，就这么离开心里肯定会觉得不甘心，所以才犹豫不决，一边和其他酒店保持暧昧，一边又想等朗曼内部是否会给她一个上升的机会。 程晨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种事情本该人事部负责把控，不知为何却落到了她头上。 “不急，朗曼那边应该最多不到一个月就会有新的人事变动，如果到时候营销部有新的任命下来，以陈虹的性子不闹得天翻地覆是不可能的，到那时候才是我们真正出手的时候。陈虹手里有一大部分临海市当地老牌企业的客户资源，如果她能来悦莱，短时间内应该能弥补唐棠走的空缺。” 孟晴用余光瞄了程晨一眼：“你好像很自信陈虹一定会来。” 程晨摇了摇头：“只是直觉，她知道W最先敲定的是唐棠，一山不容二虎，说明W营销部已经没有她的位置，而经理级往上就是副总，这个职位由W总部说了算，黎璋也不可能在她没有做出任何业绩的情况下许诺副总的职位。” 黎璋这人虽然心思缜密，心里也的确有理想有抱负，但他并不是一个会不计代价赌未来的人，况且陈虹的理念和黎璋相去甚远，黎璋有些理想化，陈虹做事则有些简单粗暴，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两人如果真要共事恐怕得花不少时间磨合。 “我忽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程晨单手支着脑袋，侧头看向孟晴。 孟晴孤疑地挑了挑眉，示意她往下说。 “当初黎璋他们来我们酒店住宿时搞过事，当时他们声称房间里的手表不翼而飞，闹出了不小动静，最后还是你帮忙解决的，这事儿你还记得吗？” “嗯哼。” “当初还有一个小插曲，其实他们那次来悦莱也是为了挖人，还递了名片给我。” 孟晴皱了皱眉，没明白程晨为什么突然告诉自己这件事情。 “不过他们找错了人，他们把我当成了你，最开始他们的目标是刚空降悦莱的孟副总。” 程晨说完连自己都想笑，当时怎么会出现这种乌龙事件呢？一定是周晔那家伙做背调的时候没有调查清楚，才会误把她认成孟晴，也或者他偷了懒，根本没有好好了解孟晴此人。 孟晴惊讶地张了张嘴，忽而忍俊不禁：“这听上去像个段子。” 程晨无奈地耸了耸肩，但黎璋能屈能伸啊，知道弄错人了还能顺着台阶往下，就算不是孟晴，但她也可以，反正悦莱的人他们W都要。 这一路，程晨和孟晴的话倒是多了些，她发现孟晴虽然是一板一眼的人，但骨子里仍有些幽默细胞，至少她说的某些小段子，孟晴不仅能听懂，还能顺着接几句话。 回到酒店，两人从停车场过来时发现酒店门口多了辆安保车，明显不是酒店保安人员的人分列两边一共六人，整齐地候在门口。 程晨和孟晴面面相觑，有什么重要的人要入住酒店吗？但程晨事先并没有听说。 酒店前厅此刻已经忙乱成一团，余悦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打电话催促客房部第一时间把要的房间清理出来。 还不到下午两点，也不是入住高峰期，余悦看上去却无比焦躁。 程晨过去问：“怎么回事？外面的保安又是什么情况？” 余悦忙得焦头烂额，又不能不向程晨汇报这事儿，只好把手里的活儿给手下，悉心叮嘱过后才向程晨说起这事。 就在一个小时前，宋勉亲自致电余悦，今晚将有世界著名的钢琴家查尔斯极其团队入住酒店，请前厅和客房务必做好接待工作。挂了电话不到五分钟，查尔斯的团队负责人就把入住细节发了过来，宋勉也叮嘱务必以高级VIP客户标准接待。 查尔斯一行将在大约半个小时后到达酒店，前前后后留给前厅和客房准备的时间不到两小时。 既然是宋勉亲自下达的指令，谁都不敢怠慢，客房部则由姜颖亲自带着人把预定的套房及单标间挨个仔细检查布置，但早前这几个房间都已经预定出去了，所以这会儿余悦才忙着和其他客人沟通换房事宜。 “他们非要行政楼四楼尾部那间套房吗？”程晨皱起眉头，接过余悦递给自己的那份入住细则，详细到几点几分将早餐送入房间都写得清清楚楚，看来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余悦一脸愁容：“房间指定，房号指定，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大病，宋总也是，连预定和入住情况都不问就答应给人家了，这几个房间里有些只是预定出去还没入住倒好办，但已经入住了的只能给人家升级换房，否则一个投诉，得不偿失。” 这么突然的安排，完全不像是宋勉的行事作风，而且事先并没有告知程晨，而是直接把事情安排给了余悦，可见十分突然。 孟晴忽然插话：“我记得查尔斯团队一开始订的是W，怎么突然换到我们这里来了？” 余悦这会儿没时间跟孟晴讨论这件事情，顺手把一份宣传手册塞给程晨：“好像是最近在国内巡回开演奏会，这会儿已经巡回到临海市了。” 程晨低头看去，华丽的宣传页面上，优雅的钢琴大师赫然入目。 ------------ Chapter55口是心非 后来程晨才知道，原来是悦莱赞助了查尔斯这次在临海市的演奏会，因此才得以接待查尔斯整个团队在临海市的全部行程。 由于查尔斯入住悦莱的消息传开，查尔斯的一些粉丝也跟着预定了悦莱的房间，本不是旺季的时候，酒店房间入住率破天荒地超过了百分之八十，连带的广告效应更是数不胜数。 程晨对查尔斯并不了解，也对钢琴演奏不感兴趣，但还是上网百度了查尔斯本人。 查尔斯，57岁，德国华裔，出生于奥地利萨尔茨堡，十八年少成名，演奏道路上一帆风顺，在世界各地都有大量粉丝，此前结束欧洲巡演后便来到中国，开始为期三个月的巡回演出。 程晨正盯着查尔斯的辉煌成绩出神，手机倏然震起来，她瞥一眼来电显示，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放到耳边。 明明来电显示是周晔的电话，可声音却是黎璋的。 “你们悦莱什么时候赞助了查尔斯的演奏会？据我所知，至少在今天之前毫无这方面的风声，查尔斯的团队也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跟我们酒店沟通相关细节，临时变卦显然不会是他们的行事作风。” 程晨往后靠去，慢悠悠地将老板椅转了个方向，面对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心情极好：“黎总这话怎么听上去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不敢，我只是好奇，你们宋总用了什么方式让查尔斯一方突然改变主意，你也可以称之为取经。” “既然是取经，黎总应该跟我们宋总联系才对，毕竟我也只是听从上头指示做事。” 程晨想象着黎璋此时的表情，他不是那种情绪大开大合的人，但会耐不住性子打来这通电话，而且还故意用周晔的电话，可见查尔斯这事儿让他心情极度不佳。 到底还是年轻，怎么敌得过宋勉那老狐狸？光是行业经验就查了十万八千里，黎璋的确有能力，但要走的路还很远。 “既然如此，不如请程总牵个线，帮我约一约宋总？” 黎璋倒是不卑不亢，也听不出这话究竟是认真的还是故意顺着她的话嘲讽，她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按奈不住地笑道：“黎总，你要是真想见我们宋总有的是机会，还需要我来替你牵这个线？” 正说间，敲门声响起，姚美兰的脑袋从门外探进来。 程晨示意她进，飞快地对电话那头的黎璋道：“我会找时间把你的想法转告给宋总，我还有事，没什么事的话先挂了。” 没等黎璋再说话，她当即挂了电话，挑眉看向姚美兰。 姚美兰在工作时间很少会主动来她办公室，大约也是怕别人觉得她靠程晨，所以在同事们面前总跟程晨装着没那么熟的样子，同事们大多也心善地不戳穿她掩耳盗铃的行为，配合着她演这出戏。 “找我有事？”程晨心里好奇，有什么事是非要在这里说不能回家说的。 姚美兰有些踌躇不定，像是在察言观色，笑呵呵地说：“我听说行政楼入住了一个很有名的钢琴家？” “是。” “咱们酒店还是他演奏会的赞助商之一？这可不得了，难怪那么多酒店他会选我们酒店入住呢。” 程晨不动声色地笑看她的表演，耸了耸肩：“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 姚美兰凑近程晨，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姐，我刚才听他们说，酒店好像给每个管理层都发了演奏会的票，你应该也有吧？” 程晨一下子就明白了姚美兰来找自己的用意：“你想去？” “是啊，这么难得的机会，难道你不想去吗？”姚美兰忙不迭地点着头，嘴里喋喋不休，“这个钢琴家很有名的，我查了一下，他的票很难买，现在售票网站上都已经售空了，有钱也买不到。” 姚美兰单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种叫做黄牛的机构，只要有钱，哪有买不到的票。 不过更令程晨感到惊讶的是，姚美兰居然会对演奏会这种高雅的项目产生兴趣，在她的印象里，她的母亲姚美兰粗鄙又世俗，是典型的没什么文化的中年妇女，每天脑子里只有哪个大卖场即将关门大甩卖，哪个菜市场的菜比较便宜，在她的生活里永远只有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把演奏会这种高大上的项目和姚美兰摆在一起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姚美兰被程晨审视的目光盯得心里开始发慌，以为程晨就要数落自己，抢在程晨开口前立刻改口：“我其实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就是觉得这个机会挺难得的，而且我看你最近工作压力挺大的，趁这个机会也可以适当的放松放松，绝没有别的意思，那个啥，我还有房间没打扫完，我先忙我的去了。” 说完就想跑，奈何被程晨迅速叫住。 “你赶不及回家就特地来找我，不就是想去看演奏会吗？我们俩之间还要这么拐弯抹角？” 姚美兰眼里闪过一丝慌张，着急忙慌地摇头否认：“姐，我没这个意思，我对演奏会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我觉得你吧，不看白不看，反正也不花你的钱是不？” 程晨饶有兴致地瞧着她，明明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偏偏又要口是心非。 “酒店的确给了每个管理层2张票，可以带家属一起，不过我对演奏会不感兴趣所以没要，既然你也没兴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姚美兰一听急了，三两步又折回来，皱着眉头说：“你怎么不要呀？这多浪费啊，况且，就算不感兴趣，去听一听陶冶一下情操也不错啊，这个查尔斯还是第一次来中国开演奏会，多难得啊，下回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程晨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兴许是被被看得有些心虚，姚美兰的视线忽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嘴上说着不感兴趣，身体倒是很诚实，你特意来找我不就是想去看演奏会？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掩饰的？” ------------ Chapter56不会为难 姚美兰一开始可能还顾及着程晨会否生气，但看程晨神情淡定，心里又默默地松了口气。 “那姐，你去不去看演奏会？” 程晨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瞧着她，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姚美兰顿时泄气似的耷拉下脑袋，一脸的失望，也没想着再劝说，淡淡地哦了一声，转身准备回去。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弄一张票来。” 刚才还因为失望没精打采的人，听到这话后眼睛瞬间亮了，猛一回头：“真的？可以吗？会不会让你为难？” 程晨见此情景，不由嗤笑，但同时心里却有一点小小的失落，母亲明明这么想去看演奏会，却拐弯抹角地不敢跟自己直说，她还以为两人之间的相处相比以前已经融洽许多，可这么小的一件事，就能看出母亲心里仍是怕她的。 “不会为难，倒是你，以后心里有什么事能不能直截了当地跟我说？这么拐来拐去的，我要是听不明白，你自己心里也憋得慌，难过的又是谁？” 姚美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和刚才相比，肉眼可见地快乐。 “我知道了，姐，那我先去干活了？” 程晨叹口气，扬了扬手：“去吧。” 但姚美兰一走，程晨就开始琢磨着要上哪儿去弄演奏会的票，刚才有一点姚美兰说的没错，这票的确抢手，售票网站上已经全部售空了，酒店的票也都是赞助票，先前因为程晨没兴趣，也从没想过姚美兰会对这种钢琴演奏感兴趣，所以压根没要票，现在再回头去要，怕是早没余票了。 当晚程晨值班，在食堂吃晚饭时和余悦闲聊说起这事儿，连余悦都万分惊讶：“你妈还对这么高大上的东西感兴趣呢？那现在怎么办？我听总经办的人说好像本来票就不多，你不要肯定有的是人要，这会儿估计早被抢没了。” 余悦也和程晨一样，因为不感兴趣所以没要票，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在家美美地泡个澡看个电影。 程晨无奈地摇头扶额：“实在不行只能找个黄牛给她买一张，我妈这好不容易跟我提个要求，我怎么也得满足她吧？” “你知道现在黄牛都炒到多少了吗？那价格离谱的没边，要不去问问总经办那边能不能给你匀一张出来？” 眼下也只能暂且如此了，但程晨一向不喜欢和总经办那些眼睛长在天上的打交道，这回要不是为了姚美兰，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跟他们开口。 聊完这事儿，两人又重新聊回了工作，完全没注意到食堂另一边的隔间内，宋勉破天荒地来食堂用餐，并且全程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 距离第一天演出开始不到十小时，程晨答应给姚美兰的票仍没着落。 就在这时，宋勉从头而降，解决了程晨的难处。 程晨盯着宋勉递给自己的票，神情有些茫然：“宋总，您怎么……” “那天你跟余悦聊起这事儿的时候我也在食堂，不小心听到了，你也知道咱们食堂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宋勉为了掩饰自己偷听的尴尬，端起茶杯佯装喝茶，不料一抬眼，发现程晨仍然盯着他看。 “我上回生病多亏你妈照顾，你妈难得有想要的东西，我们酒店又恰好有赞助票，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本来也有你的份。” “但我问总经办，总经办说是没有多余的票了。” 程晨至今想起前几天去总经办询问余票时，总经办主任那拽上天的态度，这个办公室里，谁都跟酒店高层有那么点亲戚关系，总不拿正眼瞧人。她后来也懒得跟人掰扯，便自己想办法找黄牛买票，哪知黄牛手里票都少得可怜，要不是这次宋勉仗义出手，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姚美兰交代。 宋勉说：“这次虽然有赞助票，不过票数的确有限，这张是我的，我没时间去看，捏在手里也是浪费，不如给想去看的人。” 程晨转念一想，也是，宋勉这个工作狂，平时除了工作就是应酬，即便是应酬那也是为了工作，哪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风雅事上。 “行，那我先替我妈谢谢您。” 宋勉笑着摆手：“快给你妈送去吧，到了这会儿都没见到票子，我看你妈心里比你急。” 程晨了然，这倒是，姚美兰那性子，恐怕这会儿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偏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都能想象到姚美兰此时此刻是种什么心理状态。 今日姚美兰特意穿了前阵子程晨买给她的新衣服，还化了个简单的淡妆，换下一身酒店工作服，整个人像换了个人似的。 程晨坐在车里，远远地便看见姚美兰朝自己这边跑来。 “姐，我能自己打车去，你不用送我，这会儿那边该堵了，万一你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姚美兰上了车，很自觉地系好安全带，顺手接过程晨递过去的票子，脸上的喜悦不言而喻。 程晨发动车子，随口说了句：“出不来我就在里面等你。” 姚美兰这会儿心思都在票子上，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正面反面看了个遍，手里像是捧着十分宝贝的东西，这模样，让程晨看了心里一阵酸涩。 仔细想来，这恐怕是姚美兰这五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进演奏厅看演奏会，以前的姚美兰光是想着生活就已经用尽了力气，哪还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些东西。 “姐，听说去听这种演奏会都要穿着得体，你看我这身可以吗？”姚美兰忽然想起这茬，略显紧张得问程晨。 “挺好的，而且今天这妆化得也不错，进步不小。” 得到了程晨的夸赞，姚美兰才稍微自信了一些，但又掩盖不住的紧张。 程晨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不紧不慢地安抚道：“你不用太紧张，进去之后按照票上的座位入座，就跟看电影似的，不用想太多，放轻松一点。” 姚美兰点了点头，可还是紧张：“姐，这是我第一次。” 程晨愣了一下，噗嗤一笑：“我知道。” ------------ Chapter57听演奏会 市中心的演奏厅当初是政府重点项目，外观建筑格外壮观，内部装饰也借鉴了维也纳金色大厅，听说十分气派，但程晨没进去过，因此也不知道传说是否属实。 姚美兰捏着票子装模作样地进入厅内，落座后才发现她的座位几乎是整个内厅最好的，第三排靠中间的位置，视野极为开阔，又能看清台上的全部景象。 她左顾右盼，想着既然是酒店的赞助票，自己周围应该都是酒店里的人才对，可看了半晌，连个熟人面孔都没瞧见。 陆陆续续有听演奏的人进来落座，而自己身旁的位置始终空着，她低头给程晨发短信以缓解内心的紧张。 彼时程晨已经在演奏厅外的停车场停好车，准备直接等到散场，否则届时一定堵得水泄不通，姚美兰即便想叫车都叫不到。 她看了眼手机，一分钟前姚美兰发来短信。 姚美兰：姐，里面好气派，金灿灿的，圆弧顶很壮观，你真该进来跟我一起。 程晨眼底沉着笑意，回她：你专心一点，不是期待了很久吗？还有空给我发短信？ 姚美兰：还没开场，两层都快坐满了，我有点紧张。 程晨笑：紧张什么？自信一点，你今天又漂亮又有气势。 她玩了会儿手机，姚美兰好半天没再回，大概是演奏已经开始了。 那头，姚美兰原本正低头跟程晨聊天，身边的位置忽然有人落座，她随意抬头瞄了一眼，登时愣住。 入目的是宋勉那张面带笑意的脸。 她惊住了：“宋、宋总？” 宋勉解开西装扣子，随意敞开着，状似诧异：“你一个人来的？程晨没跟你一起来？” 姚美兰万万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座位居然是宋勉的，既紧张又像是松了口气，好歹身边又个认识的人，也不至于她一个人显得太手足无措。 “嗯，我姐她说对演奏会不感兴趣，送我来之后就回去了。” 宋勉若有所思地笑着点了点头：“也是，程晨那个人，平时就是工作狂，几乎没什么休闲时光，的确不像是会来看演奏的人。” 姚美兰呵呵地笑，看周围的座位渐渐地被填满了，凑到宋勉身边小声说：“其实不瞒你说，刚才我一直很紧张，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听演奏，还怕会出现做的不好的地方，但有你在就太好了，我现在心情一下放松了不少。” 宋勉侧目望向她，姚美兰笑得很纯粹，带着皱纹的那张笑脸，却比他见过的绝大多数年轻女人的小脸更加干净。 从前他不是没有听程晨说起过和母亲之间的矛盾，但那时他完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和年龄完全不符的天真“少女”会和程晨口中的母亲重合。 宋勉不禁莞尔：“不用紧张，来这里就是让你放松来的，只要安心地听演奏就行了。” 姚美兰眯着眼笑起来，眉间几道皱纹，带着与酒店工作时截然不同的味道。 厅内的灯光忽地暗下来，表演者上台，演奏正式开始。 整场演奏会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期间姚美兰完全被台上的查尔斯牢牢地吸引了视线，她的目光盯着钢琴前宛如天神一般的男人，有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弹到高潮迭起时，她竟也跟着演奏者不禁热泪盈眶，也许别人不会相信，但她好像怎的能够体会到音乐里的情感起伏，一颗心久久地颤动着。 散场时，宋勉察觉到姚美兰心情不佳，一双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他心里了然，自然没有戳破。 与她一道出了演奏厅，在人头攒动的门口靠边停了下来。 灯光有些昏暗，宋勉噙着笑意问她：“情绪还没稳定下来？” 意识到他或许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姚美兰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才让你看笑话了。” “你的反应很正常，这说明你听懂了演奏者的音符。” 真的吗？姚美兰似懂非懂地看着他，有些茫然。 “你怎么回去？程晨来接你吗？” “我让她回去了，一会儿我自己打车走。” 宋勉看了眼仍没走完的人流，这个时间点想在这里打到车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的车就停在停车场，我送你回去吧。” 姚美兰登时惶恐地连忙摆手：“不不不，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麻烦宋总。” 虽然刚才在演奏厅里，他并没有摆出领导的架子，可对姚美兰来说他就是自己的大领导，怎么能让大领导送自己回去呢？要是被程晨知道了又得挨一顿训。 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宋勉哪会看不出来？ “我生病住院那阵子，你每天来回给我送饭，我还没回报给你，就这么让你走了我心里也不安心。” “宋总，你是不是记性不好呀？你已经给我钱了啊。” 宋勉瞧着姚美兰这副模样，越来越觉得她有趣，笑着虚揽了下她的肩膀：“走吧，这里人多，总占着挡道不好。” “可是……” “连程晨都要听我的，你不听吗？” 这一句话一下就把姚美兰难住了，宋勉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又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来不及仔细揣摩其中的意思，就被宋勉托了一把手臂，直接拽下了台阶。 另一边，程晨看散场了人都往停车场来，担心姚美兰自己打车走，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她急着下车去门口找人。 结果不料，居然在人群里发现了宋勉。 程晨呆了呆，以为自己看错了，狠狠地眯了眯眼，没看错，不远处朝停车场去的那人可不就是宋勉？更令她震惊的是，姚美兰居然和宋勉走在一起。 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宋勉会出现在这里，宋勉的票不是让她给姚美兰了吗？而且宋勉亲口说过他没时间来，然而…… 震惊不已之间，程晨亲眼看着姚美兰上了宋勉的车，车子正朝她这边开来，她慌忙转身躲开，冷不丁地惊出一身冷汗。 瞧那两人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约会。 ------------ Chapter58做贼心虚 程晨到家时姚美兰还没回来，她看一眼时间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以往姚美兰从没这么晚不回家过，但想想她跟宋勉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也就忍住了给姚美兰打电话的冲动。 姚美兰到家后发现程晨还没睡，没来由的一阵心虚，而后又想到了什么，献殷勤似的把带回来的宵夜摆到程晨跟前。 程晨看了眼包装袋，是宋勉常去的那家店，港轩斋的点心，就连打包盒都格外精致。 “姐，我给你带回来的，你快趁热吃，可好吃了。” 姚美兰一样一样掰开打包盒，催促程晨着程晨。 程晨扫了一圈盒子里的点心，故意问：“你一个人去吃宵夜了？” 姚美兰倒也没想着瞒程晨，往后稍稍挪了一步，低了低头，声音极低地开口：“是、是跟宋总一起去的。” 回来的路上她还想着是否要将自己遇到宋勉这事儿告诉程晨，但觉得这种事情一旦被程晨发现，如果自己没有主动上报的话，难免会被程晨教育，还是坦白从宽为好。 程晨悬着的一颗心松了松，捻了一颗虾饺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怎么回事啊？” “我去听演奏会的时候碰见宋总了，你说巧不巧，我旁边的座位就是宋总的，散场之后人有点多，宋总说要送我回家，我一开始拒绝了，但宋总毕竟是大领导嘛，我一直推辞好像也不太好。” 程晨接话：“然后你们两个就一起去吃了宵夜？” “嗯，宋总说饿了，这个地方正好在回来的路上，是顺道，宋总进去吃了碗面，还叫我打包了些回来。” 程晨听着听着忍不住扶额，姚美兰口中的这个人真的是宋勉吗？她可没见过这么体贴的宋勉，不仅会送员工回家，还会贴心地带员工去吃宵夜。 况且，宋勉会出现在演奏厅本身就很不合常理。 姚美兰报备完后，有些不放心地抬眼瞄了眼程晨，见程晨神色无异，小心翼翼地问：“姐，我应该没做错什么吧？” “你做了什么？” “我、我让大领导送我回家，还打包了宵夜回来。” 程晨闻言愣了几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有时候觉得姚美兰过分可爱了，难怪看着十分忐忑不安，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 “既然是宋总提出来的，你大大方方接受宋总的好意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你除了接受之外也没有其他选择。我倒觉得在工作之外你不用事事这么小心，他虽然是酒店大领导，但一向公私分明，既然会主动提出送你回来，就说明他也没把自己放在领导的位置上。” 姚美兰早做好了被程晨教育的准备，没想到程晨非但没有数落自己，反而还鼓励安慰自己，这让她心情转瞬好转。 刚开始和宋勉单独相处时，姚美兰说不出的别扭，整个人也十分拘谨，宋勉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压根不敢说个不字，但没过多久两人就又熟络起来，她发现宋勉虽然是个对下属十分严厉的领导，但也是个幽默风趣的人，并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反而十分替人着想。 “姐，刚才宋总又送了我两张票，是明天和后天的，你说我去不去看呀？” 姚美兰说起这件事，脸上又掀起了一层苦恼。 临走时宋勉叫住她，亲手送了她另外两场的票子，她知道不该收，可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就收下了。 程晨淡淡地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说：“没什么，今晚的票也是他给的。” “啊？” 姚美兰懵了，不知所措地看着程晨，这票子不是本来程晨的吗？ 程晨面不改色道：“我之前因为不感兴趣所以没要票子，但赞助票不多，后来我再想去要的时候已经没有份额了，宋总知道后特意给了我一张。” 姚美兰还是有些惊讶，万万没想到就连今晚这张票都是宋勉给的，自己之所以能看到心心念念的演奏会，竟然全是宋勉帮忙。 “那、那我明天还去吗？”她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宋勉虽然是好意，可她很少和男人单独相处，还是自己的大领导。 “宋总说了明天会去吗？” 姚美兰摇摇头：“好像没有。” “那你紧张什么？宋总身为酒店的总经理，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去听演奏会，今天这种情况极为少有，我估计明后天他不会有时间去，既然想去就放心去吧，不去白不去。” 程晨知道姚美兰心里有顾虑，开口打消她顾虑的同时又不禁腹诽，这宋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要说还当初姚美兰送饭的恩情，钱也给了，何必再多此一举？ 何况宋勉本来就是那种能用钱解决就绝不拖泥带水的人，对他来说，给了钱就该两清了，居然还会用回报送饭这种借口要求送姚美兰回家，这可太令人意外了。 姚美兰的表情看着仍有些踌躇不定，程晨明白她此刻心里必定十分迷茫，兴许是猜不透为什么自己会和宋勉就这么有了牵扯，其实不光姚美兰，连程晨都琢磨不明白宋勉的意思。 第二天傍晚，程晨旁敲侧击问了宋勉晚上的行程，秘书只说宋总晚上要在酒店里招待客人，也就是说，他应该没时间去听演奏会。 路过的余悦见她鬼鬼祟祟的模样，也跟着轻手轻脚地凑过去问：“你找宋总有事？” 彼时，程晨正在二楼餐厅的附近徘徊，冷不丁听到余悦的声音，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余悦愣了愣，好笑道：“你怎么看着有些做贼心虚？” 程晨皱着眉把她拉到一边，留意了下周围没人，才小声说：“宋勉这几天是不是挺闲？” “他一年到头有闲的时候吗？连过年都在酒店里的人。” “但他却抽时间去听了演奏会。” 程晨没头没脑地蹦出了这么一句，余悦疑惑半晌：“不会吧？除了应酬就是工作的人，还会有这种消遣？”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昨天我妈在演奏厅碰见他了。” ------------ Chapter59送他回去 程晨原本觉得，这好歹算是宋勉的私事，就算再怎么工作狂的人难免也有放松消遣的时候，可她仍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就连宋勉昨天送给自己的那张票子都是精心安排。 但，他图什么呀？ 余悦惊讶地瞪大眼睛，夸张地捂了捂嘴：“你是说宋总昨晚和你妈一起听了演奏会？” 程晨严肃地点了点头，不止如此，还带姚美兰去吃宵夜，送姚美兰回家，但后两件事她没跟余悦说。 “不过也说得过去，好歹是赞助商之一，宋总作为代表出席演奏会好像也合情合理，你那票子不还是宋总给的吗？说不定宋总就是顺手给了自己旁边座位的票，反正他也没别人能一起去，自己一个人一张票就够了。” 如果只是这样，这么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程晨皱着眉头，跟余悦两人在电梯转角敛眉深思时，叮咚一声，电梯门开，她随意看过去，只一眼便愣住了。 从电梯里走出的那个男人，穿着一件黑色丝绒衬衣，搭配浅灰色西裤，显得精神又贵气。 他一出来程晨就认出了他。 今天黎璋身边倒没跟着周晔，只带了沈晴一人，看来是来谈公事来的。 经过程晨身边时，黎璋停下脚步，朝她点头示意：“程总，我们又见面了。” 这话听着着实别扭，程晨也礼貌地报以微笑：“黎总来吃饭？” “约了宋总来谈事情。” 这话像是故意说给程晨听的，程晨想起之前黎璋给自己打电话，要她牵线和宋勉吃饭，被程晨一口拒绝，想不到没隔多久黎璋就找上门来了。 程晨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往旁边指引：“宋总订的包厢在最左手边最里面，会有服务员带路。” “程总不一起吗？”黎璋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身上总有一种捉摸不透的若即若离，在酒店里，对他的态度就像是第一次见面，却也将一个酒店人的专业体现地淋漓尽致——绝不将工作外的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 程晨抿唇轻轻一笑，侧身给他让路。 黎璋没再多做停留，带着沈晴先行离开。 余悦的视线久久才收回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程晨，这两个人虽然看上去不太熟的样子，但又好像不止于此。 程晨这会儿的心思都在姚美兰的事上，哪有时间去想黎璋。 她在办公室待到演奏会快散场前半个小时，准备出发去接姚美兰时，被宋勉秘书小林一个电话叫去餐厅。 她到时，宋勉已经不见了，小林连忙迎上来道：“程总，宋总说有点事要出去处理一下，这边事情都已经谈好了，请你过来收个尾。” 程晨不由得皱起眉头：“宋总说出什么事了吗？” 小林摇了摇头，也百思不得其解：“我也奇怪，宋总平时这种时候不是半途离开的，兴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但程晨心里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偏偏是这个时候突然离开，也不怪她多想。 一进包厢门，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程晨一贯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但心里也清楚为了工作这是无可避免的。 除了黎璋，还有三两个程晨眼熟但并不熟的客人，酒过三巡，多少已经有了些醉意。 唯独坐在最里面的黎璋，嘴里叼着一根烟，眯着眼看刚进来的她。 有人这时看清了来人，一下来了精神：“呦，这不是程副总吗？宋总的左膀右臂啊，来来来，程总，我敬你一杯。” 程晨也没推辞，叫人倒了酒过来，大大方方和在场的人一一敬酒，只不过到了黎璋这边，对方却不买账。 黎璋迟迟没有拿酒杯，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眼底已经隐隐有些微醺。 程晨耐着性子笑道：“黎总，这你就不给面子了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这话听在黎璋的耳里，像是多了一分女人的撒娇味，但他知道程晨绝不是那种会跟男人撒娇的女人，八成是自己喝多出现了幻觉。 他吐出一口烟圈，扬眉轻轻地笑着：“这么多人都喝了，也不差我一个。” “那不一样，黎总是宋总请来的贵客，也是今天的主角，黎总不喝我敬的酒，我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了黎总。” 程晨面不改色，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盯着黎璋看，包厢昏暗，反衬得她双眼格外明亮。 当着这几个人的面，黎璋就是不给程晨面子，他倒要看看程晨还会不会有其他什么反应。 倒是其他人看不下去了，小声说了句：“黎总，程总可是宋总跟前的红人，再说她一个姑娘家，就算真得罪了黎总，黎总也消消气，跟人姑娘就别计较了吧。” 他们多数人都看黎璋年轻，因此并没有太把黎璋放在眼里，总觉得黎璋折腾不出什么大事来。 黎璋勾唇一笑，淡淡地摁灭烟头，二话不说拿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杯子里的是白酒，就那么被他一口气当水喝，脸上没半点变化。 程晨惊了惊，也不明白他究竟在生什么气，只好陪着笑脸坐回去，反正总算是没再为难她，否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宋勉究竟和黎璋谈了什么事情？两个直接竞争对手之间，又能有什么可谈的？ 程晨怎么都想不通，总算捱到了散场，见其他几个都醉得不省人事，便让人安排了酒店房间入住。 但到了黎璋这头又卡主了。 黎璋直接把车钥匙丢给程晨：“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劳烦程总送送我。” 程晨嘴角微一抽搐，仍旧笑得客气：“沈总呢？我记得她好像是跟你一起来的，怎么一直没见她？” “走了。” “……” 程晨觉得黎璋今晚好像有些反常，又不想和他再起什么冲突，便唤来小林：“麻烦跟我一起扶黎总上车。” 小林也瞧见了刚才的情形，不敢多说什么，把人送到车里后，跟程晨提议：“程总，要不我叫个代驾把黎总送回去吧，你这一来一回的多麻烦。” 程晨摆了摆手：“没事，你先忙你的去吧。” 说完便上了车。 ------------ Chapter60留下善后 程晨看了眼后座闭目假寐的黎璋，整个车里都是烟酒味。 “黎总，麻烦系一下安全带。” 黎璋微微睁眼，也不知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故意跟她作对，一动不动。 程晨静坐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下车来到后座，俯身替他系好安全带，正要离开时，忽然被他抓住了手臂。 男人的掌心灼热，似乎一下就灼伤了她的肌肤，惊得她猛一个激灵。 她抬头望去，正对上黎璋漆黑的双眸，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讥讽似的看着她：“程总真是周到，难怪这么年轻就能坐上副总的位置。” 她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却也不以为意：“多谢黎总夸奖。” 说罢，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而上了驾驶座。 虽只去过黎璋家一次，但她还记得去时的路，因此没怎么费力气就找到了黎璋所在的那个昂贵小区。 小区保安见是黎璋的车没多问就放行了，但车停下来，对程晨来说又是一难。 难不成还要她把人送上去不成？ 要不……给周晔打个电话，请他来把人弄上去？ 踌躇不定时，后座的人忽然有了些反应，程晨回头看去，在昏暗的光线下，总算瞧见了黎璋一脸难受，紧皱着眉，像是已经忍到了极致。 “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想起周晔之前说过，黎璋应酬时也不怎么喝酒，可今晚他好像喝了很多。 程晨立刻绕到后座，一碰到他的肌肤时心里立刻一紧，怎么这么烫？再看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紧闭着眼不知是被梦魇着还是已经醒过来了。 “黎璋，你醒一醒，哪里不舒服你说出来。” 不管程晨怎么喊他怎么摇他，车里的人像是半点没有听见，她有些急了，慌忙打电话给周晔求助。 然而这种关键时刻，周晔的电话居然始终无法接通。 夏日的晚风拂过脸颊，额头的汗顺着发丝留在了脸颊上，程晨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 这种突发情况对她来说原本该是能够应对地游刃有余才对，可这回程晨却有些乱了方寸。 但很快，不到一分钟时间，她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决定送黎璋去医院，谁知刚要去关车门，手腕忽地被捉住。 她差点惊叫出声，抬眼蓦地对上了黎璋混沌的目光。 “你醒了？” 程晨蹲下来，反手握了握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心仍触目心惊的烫，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黎璋胃部犹如被火狠狠地灼着，看她一副着急的样子，反倒觉得没那么疼了。 “还得麻烦你送我上楼。”他的声音很轻，一听就知道没什么力气。 “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大碍，喝了酒就会这样。” “是每一次喝完都会这样吗？”难怪他非必要不喝酒。 黎璋虽然还是十分不舒服，这时却有了跟她聊天的兴致，慢吞吞地回：“也不是每一次，还得看人品，运气好的时候喝多了也没事，运气差的时候喝一些就这样。” “你没去医院查过原因吗？” 程晨焦急过后镇定下来，思路反倒越发的清晰，不禁拧了拧眉：“你这不就是酒精过敏吗？” 黎璋笑了笑，没有否定程晨的猜测，伸手虚扶了把程晨：“抱歉，搭个手。” 程晨迎上去，把他从车里扶下来，他好像真的很难受，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靠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的身体自然地贴在了一块儿，她个头比他小，整个人几乎在他怀里，艰难地把他送进家里，光是这样就已经耗费了两个人所有的力气。 黎璋轻轻喘着气，脸颊格外的红，露出的一截小手臂也泛着红，看得程晨心里一阵紧张。 她立刻取了水送到黎璋嘴边：“张嘴，喝水。” 黎璋倒是听话，这回也没再为难她，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水，程晨又倒了一杯，他又喝完，周而复始，才让程晨心里安心了些。 酒精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看黎璋现在的状态有所缓解，应该不至于需要入院治疗，但他一个人在家，又醉醺醺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没个照应。 黎璋倒算是缓过来一些，头昏昏沉沉的，在程晨的帮助下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洗掉身上黏糊糊的汗水。 出来时，却发现程晨还在。 “这次多亏程总送我回来，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黎璋实在没多余的力气，其实是有些后悔非要让程晨送自己回来的，那时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难为她，结果害得她还要为自己操劳。 程晨思忖再三还是摇了摇头：“黎总，你现在这个情况我不放心，我在外面客厅再待一会儿，你不用管我，如果有不舒服的随时喊我，我好方便送你去医院。” 黎璋今晚是在悦莱应酬喝的酒，万一出了什么事，悦莱也免不了责任，与其走得心里不安，倒不如留下来看情况再做决定。 当时黎璋脑袋昏沉，听程晨说了这些后愣怔了许久，也没反对：“程总自便就是。” 照顾他睡下后，程晨来到客厅，整个房子就跟黎璋给人的感觉一样，灰色系，冰冰冷冷的，明明是夏天，却让人觉得一阵寒冷。 等忙完后才发现时间竟然已经快到凌晨。 程晨这才有空拿出手机，姚美兰已经播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大概是因为到家后没见到她人所以着急。 她走到阳台回拨过去，没想到电话一下就通了。 “姐，你怎么还没回来？我打电话到酒店，他们说你送客人回去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听到姚美兰焦急的声音，程晨的心才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她兀自笑了笑：“没事，临时出了点麻烦事，今晚不能回来了，你不用担心我，早点睡。” 这下姚美兰更急了：“怎么不回来了？要帮忙吗？” “不用，已经解决了，不过我不放心，留下来善后。” 说着，她看了眼黎璋卧室的方向，不知道他还难不难受。 ------------ Chapter61明知故问 姚美兰还是不放心，硬是拉着程晨聊了好一会儿也不肯挂电话。 程晨无奈，要是以前她也这么关心自己，母女俩的关系何至于落到后来那种情况。 以前很多时候，姚美兰通常不会管她这个女儿的死活，仿佛她独立惯了，姚美兰也理所当然觉得她不需要别人关心，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那时姚美兰根本不懂，程晨一个人能活得很好并不代表她真的不需要被嘘寒问暖。 “对了，今晚怎么回家的？那边出来好打车吗？” 程晨明知故问，宋勉应酬还没结束突然离开，又是那个时间点，很难不让她往姚美兰身上想。 果不其然，姚美兰的声音忽然变小：“宋总送我回来的，我还以为宋总不会去看呢，没想到散场的时候又在门口碰到宋总了，他说他今天在别的座位，散场的时候想着我可能会叫不到车，所以特意在门口等我。” 程晨顿时了然，心里又升起了一抹不可思议。 宋勉究竟想做什么？ 明明是应酬途中突然离开的，为什么要骗姚美兰自己也去听演奏会了？为了不让姚美兰知道他是特意去接她回家的吗？ “你觉得宋总这个人怎么样？” 程晨心里虽然觉得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太过荒唐，也这世上万事皆有可能，往往认为不可能的事情最终却还是发生了。 姚美兰思索了一下，小心谨慎地说：“我觉得宋总很有人情味，也很平易近人，完全没有大领导的架子。” 那恐怕只是对你如此。程晨在心里默默地回了一句。 “那可能是你对他还不够了解，记住我一句话，在酒店里一定要谨记本分，牢记自己和宋总是不可逾越的上下级关系，千万不要因为宋总送你回家几次就觉得自己和宋总是朋友。” 姚美兰这种性子尤其得特别提醒，有时候热情起来完全找不着北，跟人称兄道弟那是必然。 上回在医院给宋勉送饭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趋势了，但当时程晨想着宋勉马上出院了，之后姚美兰和他也不大可能会有太多的交集，因此也没多做提醒。 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程晨心里警铃大作。 “知道了，姐，我心里有分寸，宋总他只是顺道送我回家，我不会乱想的，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点怕他，我听莫兰她们说宋总黑起脸来可吓人了，他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做错什么。” 姚美兰心里何尝没有因此感到压力山大呢？ “你知道就好，赶紧休息，我先挂了。” “好，姐，那你也早点休息，要是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程晨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把眼眶里那点湿润硬生生逼了回去。 挂了电话，她就那么在阳台上坐下来，虽是夏天，夜里风仍有些凉意，那点酒意总算清醒了一些。 她还是没弄明白今晚黎璋为何对自己充满敌意，宋勉很少把同行请到酒店来谈事情，还有当时在包厢里的另外几个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些都是政府机关的人，以往在酒店举行的政府会议中她曾见过几次。 到了后半夜，黎璋被胃里那股犯酸的恶心味弄醒，他翻了个身下床，昏昏沉沉地喝下一大杯冰水，总算压下了胃里那股火辣辣的酸痛。 一抬头，赫然发现阳台门开着，灯光下，有个影子安静的靠在墙边。 他走过去才发现程晨居然靠在外面睡着了，睡之前的记忆一点点找了回来，程晨似乎说过不放心他因此要留下来，他只当她是开玩笑，没曾想她竟然真留下来了。 他不禁蹙起眉心，夜里凉，她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程晨，醒醒，你这么睡会着凉的。” 黎璋刚碰到她的手，才发现她的肌肤已经被风吹得冰冷，于是没再开口，当即弯腰直接把她抱到了沙发上，拿了毯子替她盖上。 大约是睡得熟，这些动静半点没吵醒她，反而翻了个身继续睡。 黎璋坐到了原地，低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也知道今晚的自己的确有些反常，只是在应酬时和宋勉谈起她时，心里像是有什么堵着似的。 宋勉将她视为左膀右臂，说起已经被W挖走的唐棠，黎璋十分自信，没有什么人不被利益打动的，包括程晨，但宋勉对程晨却很自信，谁都有可能被利益打动，唯有程晨不可能。 兴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让黎璋心里略感不爽，想起上回自己也曾玩笑似的和程晨谈过这件事，当时的程晨没留半点余地，一心一意只想着悦莱，包括宋勉把查尔斯一行从W挖到悦莱，程晨也没因此感到一分抱歉。 当然，程晨只是作为宋勉的下属，自然不必因为这样的事跟黎璋感到抱歉，但黎璋感受到的却是程晨对宋勉全心全意的支持。 在程晨的眼里，或许宋勉做什么都是对的。 不知是因为赌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黎璋忽然心生一种非要把程晨从悦莱带到W的冲动。 ** 翌日晨曦，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程晨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睁了眼，第一眼时便愣住了。 房间的布局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只稍片刻，她就反应过来这里是黎璋家。 可昨晚自己好像坐在阳台上就睡着了，什么时候到了沙发上？ 客厅里充斥着烤面包的蒜香味，她的胃自觉地叫唤起来，一扭头，厨房里男人颀长的身影赫然印入眼帘。 黎璋做了早餐端过来，淡淡睨她一眼，努了努嘴：“客房的洗手间有新的洗漱用品，洗漱完过来吃饭。” 程晨早饿得肚子咕咕叫了，立即冲进客卧飞快的洗漱完，再出来时黎璋已经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吃起早餐。 她默默地蹭过去，看了一眼黎璋的厨艺，是一整套典型的英式早餐，他喝的是美式，但在她的美式旁边还特意加了个奶罐，大约是吃不准她能不能大清早喝美式。 程晨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 Chapter62节外生枝 客厅里太过安静，连他翻阅报纸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程晨拿起烤过的面包送进嘴里，又看了眼他手边已经喝掉大半的黑咖啡，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和昨晚相比，今天算得上是格外有精神了，脸色也不苍白了，甚至还带着点红润，丝毫看不出昨晚发生过那场风波。 忽然，黎璋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朝她看来，她来不及避开视线，四目相对，只好尴尬地干笑两声，低下头继续自顾自只早餐。 黎璋放下报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有什么想说的？” 程晨本来不想节外生枝，也懒得跟他扯这么多，毕竟她和他好像也并未到需要互相关心的地步，可还是忍不住说：“你昨晚一直胃不舒服，一大早喝黑咖啡对胃不好。” 他还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事儿。 “我的胃已经习惯了黑咖，应该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程晨点了点头，只当自己是自讨没趣，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餐，拿起餐盘准备去水槽洗碗，刚撸起袖子，就被黎璋推到了一边。 “你是客人，没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没事，我自己吃的我自己洗。” 黎璋像是根本没听她说话，打开水龙头认认真真地清洗起来。 他似乎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哪怕只是洗碗这种小事，眼神里全然是专注，像他这样的人大概做什么事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成功。 她干脆靠在边上看他洗碗，随口闲聊：“你会下厨？” “以前在国外读书，吃不惯外面的饭菜，就只能学着自己做。” “那你会西餐多一点还是中餐？” “都差不多吧。” “看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想到还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以前小看你了。” 程晨笑得弯了眉眼，有一瞬间竟然忘了两人之间也没那么熟，闲聊得倒像是认识了好几年的老朋友。 黎璋的目光攫住她的笑容，微微一滞，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紧接着低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对了，你知道你自己酒精过敏吗？”想起昨晚的事情，她仍有些后怕，要是后果严重的话，可不止像现在这么简单。 “知道，轻微的酒精过敏。” 程晨怔了怔，微微皱起眉头：“你知道自己酒精过敏还喝这么多？不要命了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一个W的总经理在我们悦莱出事，到时候我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黎璋的脸色渐渐转冷，停下手里的动作关掉水龙头，淡漠地朝她看来。 “你是在担心我出事会牵扯到悦莱？” 程晨顿时有些心虚，不能否认她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但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在关心他。 “有那么一点这方面的原因，但主要是担心你的身体会出事，万一半夜醒来不舒服要去医院没人能送你。” 黎璋分辨不出这个女人话里的真假，她如此冠冕堂皇地说出关心，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 多年来一个人在国外早独立惯了，这种关心对他来说并不珍贵，可出自程晨，却让他觉得格外受用。 “你不问问我昨晚和你们宋总谈了些什么？” 程晨以为他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却也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反而反问：“你愿意说？” 他呵地一声轻笑：“其实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查尔斯一行是在和W确认好各方细节之后才被宋勉生生抢过来的，可能是觉得过意不去，所以请我去你们酒店吃顿饭。” “真这么简单？那另外那几个人呢？我好像见过他们几次。” “有个新型度假村项目，他们正在找合作的投资人，宋勉觉得我很合适，于是把我介绍给了他们。” 程晨意外地挑了挑眉，宋勉可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难不成是因为从W抢来了查尔斯一行所作出的补偿？ “但我认为W目前还是着力于眼下的市场，所以谢绝了宋勉的好意。” 黎璋既然空降W总经理的位置，自然是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的，在没有做出成绩之前，所有的画饼都是空谈，而且他并不认为宋勉牵头的那个项目能稳赚不赔，否则为什么宋勉不参与这个项目呢？ 程晨虽然不太清楚W内部眼下究竟面临着什么样的困境，但却赞同黎璋的想法，就他目前的处境而言，绝不能好高骛远，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静默之间，姚美兰一个电话，彻底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她朝黎璋抱歉一笑，闪到边上接起电话。 原来姚美兰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直在担心程晨，程晨低声宽慰：“我没事，会准时去上班，倒是你，今天不是休息天吗？平时总嚷嚷着上班累想休息，难得休息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姚美兰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既然没事那我就挂了。” 程晨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头准备跟黎璋道别：“黎总，谢谢你的早餐，那我先走了，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最好在家休息一天。” 黎璋把她送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目光扫过她专心回宋勉微信的模样，不禁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换个环境可能会让自己更加成功？” 程晨被他这话吓了一跳，抬头好笑地和他开起了玩笑：“怎么？黎总不会还想挖我吧？” 没想到黎璋气定神闲地点头承认：“是有这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你心里的价码，不妨说出来我听听。”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上回就跟你说过，我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 “那等你什么时候有跳槽的想法，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程晨的笑意也收敛了，试探地问：“你是认真的？” “像程总这样的酒店人才，我想任何一个酒店都会非常渴求。” “但你上回想要的是孟晴吧？只是把我错认成孟晴了而已。”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我确定，我这次想要的人就是你。” ------------ Chapter63别撒酒疯 程晨的耳边像是有风拂过，她一时无措，怔怔地盯着黎璋看了半晌。 他这话，明明听着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但又暧昧地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 半晌，她噗嗤一声笑了：“黎总，我在悦莱挺好的，你以后还是别打我的主意了，唐棠一个还不够吗？听说你还在网罗各个酒店有能力的人，只要把这些人整合好，W只会比现在更好。” “但他们这么多人可能也不及你一个人的能力。” “你太高看我了，其实我没有你想象得有能力，我所取得的成绩也都是和同事们共同完成的，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程晨的眉眼间略显无奈，转过头去不再看黎璋，她有些猜不透黎璋在想什么，况且，她真的不认为黎璋会想挖自己，她何德何能。 电梯飞快地到了这一楼层，程晨扭头跟他道别后，等着电梯门开，然而，电梯门开后，却意想不到地蹦出了周晔。 周晔身上一身的酒气，整个人看上去混混沌沌的，看了程晨几秒才认出来，不禁啊了一声：“程副总？你怎么一大早地来这里？你来找黎璋？” 程晨刚想开口，就被黎璋推着进了电梯，催促她赶紧离开。 她记起昨晚自己因为担心黎璋给周晔打过电话，但电话迟迟都没接通，此刻才明白过来，这位少爷原来是在外面玩了一夜，哪有功夫接她的电话。 “诶？程副总你别走啊，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呢。”周晔似乎还有些没清醒过来，伸手要去拦电梯门，被黎璋一把抱住扭身带进了门。 周晔身上全是没有散去的烟味，开口一嘴的酒气，黎璋嫌弃地把他丢在玄关口，禁止他进入自家客厅。 周晔哪管那么多，直接扬手推开了黎璋，也看不出究竟是清醒还是扔醉酒着，脑子却十分清醒。 “为什么程晨一大清早会来这里？”边问边从冰箱里拿了冰水出来喝，余光瞥见水槽里的碗盘时不由愣住了，一口水卡在喉咙差点没呛得背过气去，“你们不会一起吃早餐了吧？” 音量徒然提高，已经完全没了方才神志不清的模样。 黎璋自顾自坐到沙发上，拿了电脑开始工作，慢条斯理道：“你别在我家撒酒疯。” 周晔这会儿是完全清醒了，飞快地蹿到他跟前，使劲抢了电脑丢到一边：“黎璋，你别逃避，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来你家吃早餐？你们的关系没好到这份上吧？” 明明以往都是他替黎璋联系程晨，他的身份更像是黎璋和程晨之间的中介，若要仔细掰扯，他和程晨的关系总要好过黎璋和程晨的关系。 可不曾想，这两个人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飞速发展了关系，而他却全然未知。 黎璋干脆往后靠去，双手抱胸，冷冷地挑了挑眉。 周晔的心里忽然又闪过了一个念头，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她该不会……昨晚在这里过夜了吧？” 黎璋毫不犹豫：“也可以这么说。” 这句话听上去有各种解释，但听在周晔耳里，除了暧昧还是暧昧。 周晔霍地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住黎璋：“你什么时候对她有想法的？不是，你明知道我对她有想法，你还对她有想法？你问过我没有？” 黎璋本来也没那个意思，只是看周晔喝成这样还来他这里撒酒疯，想着逗逗他，没成想竟变成这样，于是也冷下了脸。 “你又不是她的谁，我对她有什么想法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周晔的眼睛登时一片猩红，酒也醒了一大半，还是无法接受程晨昨晚在这里过夜的事实，他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黎璋，你不是一直表现得对她挺没兴趣的吗？怎么突然转性了啊。” 黎璋觉得自己在这里和周晔聊这种事情简直可笑至极，他摇了摇头，拍了拍周晔的肩膀：“等你酒醒了再来跟我谈这件事情。” 说罢，将周晔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周晔的脑袋嗡嗡直响，已经分不清眼下是什么状况了，脑袋发沉，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显然是昨晚玩得太嗨一时间还没完全缓过来。 可程晨的脸在他眼前仿佛越来越清晰。 ** 程晨到了酒店，在值班经理的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觉得周身舒畅起来。 昨晚在沙发上睡了一晚，这时才觉得整个人腰酸背痛，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似的。 负责给她刷卡开门的姜颖见她这副模样，玩笑似的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晚干嘛去了，听说昨晚黎璋为难你了？还点名要求你亲自送他回家？后来怎么样了？没起什么冲突吧？” 程晨整理好工作服，在镜子前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不甚在意道：“他酒精过敏，后来一直身体不舒服，我担心他出什么事，别到时候又给咱们酒店添麻烦，就留下来等了他一个晚上，不过看他今天又精神抖擞的，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啊？你在他家等了一夜？” “要不然呢？万一他出了什么岔子，一传出去，是在悦莱喝酒闹的，还是宋总把人约来灌酒的，这责任谁能担得起？” 姜颖登时不说话了，程晨到底是想得周到，别人就不会像程晨这样想得周全，虽然大家在工作上也都为恪尽职守，但程晨和她们不一样，程晨是真心把酒店当成自己家的，一心为了这个家好。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觉得奇怪。”程晨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抬头问姜颖，“你听说过宋总喜欢古典乐吗？” “没有吧？宋总纯纯的一个商人，应该不喜欢这些，对他来说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程晨眼睛一亮：“连你都是这么认为的吧？是啊，宋总他就是一俗人啊，怎么就忽然肯花时间在这种事情上呢？” 姜颖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困惑。 程晨仍没想明白，但话说回来，姚美兰也是个俗人，可她不也听演奏会听得津津有味？ ------------ Chapter64大手笔 姚美兰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回来在厨房里一顿忙活。 她煮了程晨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又煲了个鸭煲，炒了个青菜，打包带去酒店给程晨。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程晨忙得焦头烂额，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姚美兰来时，她才察觉到不知不觉已经忙了整整一个上午。 办公室的门推开，姚美兰小心谨慎地侧进来半个身子，瞧见程晨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昨晚程晨一整个晚上没回家，她担心程晨是不是摊上了什么麻烦事。 “姐，我给你带饭了，你要在这里吃还是去食堂吃？”姚美兰知道程晨的行事作风，办公室是用来谈事情的地方，程晨也很少把食物带进办公室，因此在没得到程晨的允许之前，她不敢擅作主张把饭菜往里带。 程晨惊了一惊，今天是姚美兰的休息日，她不在家好好休息干点自己想干的事儿，跑酒店给她送饭？ 她这是送饭送上瘾了？ 程晨转了圈椅子，拿了手机出去：“去食堂吧。” 她不由得多看了姚美兰两眼，姚美兰又穿回了以前从家里带出来那些旧衣服，明明给她买了那么多新衣服，偏就舍不得穿。 “你怎么老穿这些衣服啊？我给你买了那么多衣服可不是给你装饰衣橱用的，上回穿了新衣服看着不挺好的吗？” 姚美兰压根没注意自己的穿着，低头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么穿着方便舒服嘛。” 程晨不客气地说：“你下回还这么穿，小心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把你这些破烂衣服都给扔了。” 姚美兰知道她嘴硬心软，只是想让她穿新衣服对自己好点而已，傻呵呵地笑着上去挽住她的手：“姐，我今天带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一个鸭煲，你待会儿叫同事一起吃，你一个人吃不完别浪费了。” 程晨诧异地看了眼姚美兰手里的东西，果不其然，看上去要比平常带饭的餐盒大了整整好几圈。 她顿时无奈笑道：“你不能在家留点吗？干嘛都带来给我吃呀？” “你今天不是得值班吗？晚上我也不在家吃，放着也是浪费，所以我就想着你可以跟同事一起吃啊，姜经理余经理什么的。” 程晨想着姚美兰现在也是有自己交友圈的人了，出去吃个饭也挺正常，也没多问，随手在和姜颖余悦的三人群里发了条微信叫她们过来吃饭。 她们来得倒挺快，程晨和姚美兰到时，那两人把碗筷都准备好了。 余悦笑着同姚美兰打招呼，还不忘跟程晨解释：“我俩正忙完一起来食堂吃饭，都没剩什么能吃的了，还想着点个外卖啥的，多亏了你们家姚美兰。” 说完又冲姚美兰挤了挤眼：“你真是我们的小仙女。” 姚美兰被夸得不好意思，腼腆地低着头笑了笑，把一整只鸭煲连带着砂锅一道拿了出来。 不仅是程晨，连余悦和姜颖都惊呆了。 “这大手笔啊，今天什么日子？”余悦夸张地问道。 “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就是觉得我姐辛苦，想给她补一补。” “有妹妹就是了不起啊。”余悦故意瞄了程晨一眼，心里多少也替程晨感到欣慰。 想当初，程晨每回情绪不佳，多数跟她母亲有关，很多时候程晨压根连提都懒得提母亲，如果不是这次机会，程晨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哪有这么快和解？尽管现在的姚美兰也并非当初的姚美兰，但她也还是程晨的母亲姚美兰啊。 恰逢这时，宋勉也进了食堂，主管级以上人员本来就有专门准备的另一间隔间内用餐，但程晨她们几乎很少去里面，这回也不例外，食堂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她们几个反倒格外扎眼。 姚美兰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余光瞥见宋勉过来，想着宋勉好歹送过自己回家，怎么也得报答报答，于是也没跟其他三人商量，便招呼上了：“宋总，食堂已经没什么好吃的剩下了，要不你跟她们一块儿随便吃吃点吧？” 程晨当场石化，余悦和姜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偏偏宋勉真来到她们这边，对姚美兰道了声谢，扫了一圈桌上的菜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姚美兰点点头：“是啊，做多了，大家一起吃热闹，还不浪费。” 宋勉都已经到了跟前，程晨也不好把人赶走，对余悦她们使了个眼色，一桌四个人的奇怪组合还是头一次。 姚美兰因为要等她们吃完把带来的东西再拿回去，因此也坐下来等他们。 吃到一半时，宋勉说起昨晚的事情，问程晨后来顺不顺利。 程晨想起昨晚顿时又觉得腰酸背疼，但仍不动声色：“黎总似乎有些轻微的酒精过敏，昨晚本来情况不是很好，所以我留下来等黎总情况好转了才离开。” 宋勉闻言也略微感到一阵惊讶：“不过这年轻人身上倒有股狠劲，不容小觑。” “我听黎总说，昨晚你是为了查尔斯一行才请他过来的？” “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毕竟是我们从W把人抢过来的，虽说这在竞争对手之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不过我暂时还不想跟W交恶。” 宋勉做事向来有他自己的打算，程晨也不便多问，但从黎璋的反应看来，黎璋似乎也同样不怎么看得上宋勉。 聊了几句后，宋勉的注意力再度回到姚美兰身上，两人谈起演奏会的事，姚美兰的脸上全是期待今晚的最后一场演奏会。 程晨偷偷看了眼宋勉的神情，宋勉看姚美兰时面带笑意，这可不像是一个上司看下属的表情，她的心不禁咯噔一下，心里某些荒唐的想法更加强烈。 一回头，视线蓦地对上余悦玩味的神情，余悦是何等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此时此景？ 待吃完饭，人都散了之后，余悦一把拉住程晨，小心询问：“你有没有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情况来？” 程晨心里一慌，立刻反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 Chapter65心生疑惑 余悦跟程晨算是关系不错，两人平时有什么事都会互相沟通，像今天这事儿，余悦会看出端倪来疑点都不觉得奇怪。 “宋总对你妈好像有点不一样，你看宋总刚才跟你妈说话的时候，哪有平时那样端着？你妈跟宋总处得也很自然，根本没有一点拘谨，看着像是很熟的样子。” 程晨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余悦就是余悦，看得这么细致入微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惊讶。 “你妈跟宋总不会是之前送饭送出火花来了吧？” 余悦思来想去，姚美兰和宋勉之间好像只有医院里那点交集，但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姚美兰这么来回送饭，还在医院里陪着闲聊帮他发达时间，他竟然一点也不拒绝，这完全不像是宋勉的作风。 程晨和余悦四目相对，心虚地避开了视线，余悦忽然凑过来，眯着眼笑着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那就还是有事。” 程晨被余悦逼问地没办法，只好吧前天宋勉去看演奏会并顺便把姚美兰送回家的事儿告诉了余悦，一方面她也希望余悦能够解自己的惑，另一方面则希望有个人能跟自己商量，毕竟有些荒唐的想法，连她自己想想都觉得无比可笑。 余悦闻言，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问：“你确定你妈遇到的真是宋勉，而不是跟宋勉长相相似的人？” “……”程晨登时无语，冷冷地盯着她看。 余悦无奈地扶了扶额：“你给你妈的那张票就是宋勉给你的，宋勉当时不可能不知道你是因为你妈才要的票吧？他手里的应该是连票，当时完全可以两张都给你让你陪着你妈去看，但他却只给了你一张，说明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去看演奏会。” 程晨也想到了这一点，可她总觉得宋勉大可不必如此，也很难想象宋勉真的会对姚美兰有不一样的想法。 “程晨，宋勉八成是对你妈有了点想法。”余悦下了结论，但也不敢说死，毕竟这两个人之间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生活背景都查了十万八千里，把他们两个人凑到一块儿，简直想都不敢想。 程晨想也不想便摇头否认：“不可能，我妈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宋总看上她什么啊。” “你这话说的，那宋总也是普普通通的人啊，为什么不能看上你妈？” 程晨顿时哑口无言，余悦说得自然有那么点道理，可她还是无法想象宋勉会看上姚美兰，尽管姚美兰现在跟从前完全是两个样子，但在她的眼里，姚美兰的骨子里依旧还留有从前的一些习惯。 况且，姚美兰和程钢现在虽然处于分开的状态，但那也是因为姚美兰生病程钢不想负责任的关系，两人目前仍旧是夫妻关系，宋勉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程晨越想越觉得离谱，事情的发展渐渐脱离了她一开始的预想。 余悦揽住她的肩膀，尽管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嘴上仍是宽慰：“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暂时先不要想那么多，先观望观望再说，没准咱们宋总也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呢？你妈这个人性格贼好，一般人很难不喜欢她这样的性格吧？” 程晨哑然，如果是以前的姚美兰，绝不会有人夸她性格好，一个长着自己嗓门大就说真理的粗俗女人，一个喜欢在人背后偷摸说人八卦的中年妇女，一个天天跟丈夫吵得鸡飞狗跳需要邻居时不时劝架的彪悍女人，怎么都没法用性格好来形容。 然而现在的姚美兰，的确在方方面面都找不出太大的缺点。 “余悦，你知道宋勉单身多久了吗？”程晨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以前她从没关注过宋勉的私生活，上司是上司，下属是下属，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旁的对她来说都是多余，她也从不多问。 可现在情况却不同了，她得做好全方面的心理准备。 余悦显然也没怎么关心过宋勉的私人情况，不禁驻足停下来想了片刻，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宋总好像离婚已经有十多年了，有个儿子归他抚养，这会儿应该也二十出头在国外读书，应该没再找过女朋友吧？你看这么多年他有跟什么女人特别亲密过吗？” 程晨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像宋勉这样优秀的男人，不可能离婚后十几年身边都诶有女人。 “就算有，我们不知道也情理之中，他一向公私分明，不会把女朋友带来酒店。” “你看他的样子像是有女朋友的人吗？一个天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待在酒店里工作的人，很难想象有哪个女人能够容忍。” 余悦耸了耸肩，越是分析宋勉，越是觉得现在的姚美兰和宋勉再合适不过了，但她听程晨的口风，似乎程晨并不怎么愿意姚美兰和宋勉有什么，于是也没再多说，毕竟姚美兰的事情有些复杂，她一个外人，不好掺和人家的家务事。 程晨满脑子都是姚美兰和宋勉的事，紧接着又想起了程钢，程钢但凡能多关心一些姚美兰，她也不会产生姚美兰高兴就好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的想法。 事实上，程晨一直觉得，程钢简直是姚美兰的包袱，姚美兰是事实上的一家之主，家里所有的大小决策都是姚美兰拍案决定，程钢往往连声都不敢吭，从小到大，程晨也并不觉得程钢有多爱姚美兰，姚美兰对程钢也没那种感情，说白了，姚美兰那个年代婚姻还不自由，和谁结婚都是家里人说了算，姚美兰和程钢的结合只能说明是两个家庭的选择，而不是两个人的选择。 如果可以让姚美兰自己选择一次，姚美兰还会选择程钢吗？ 程晨几乎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给出否定的答案。 程钢这种没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和宋勉比起来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程晨倏然清醒，用力拍了怕自己的脑袋，怎么不知不觉，就把程钢和宋勉比较起来了。 ------------ Chapter66想学钢琴 演奏会第三场，也是查尔斯在临海市的最后一场演奏会，人比前两场来得更多。 姚美兰心里突生依依不舍，这三天对她来说简直像做梦一样，以前从来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会坐在这样高大上的演奏厅内，连续听了散场恢弘壮丽的演奏会。 这最后一场，宋勉也来了，依旧是姚美兰身边的座位。 “宋总？”虽然有诧异，但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惊讶，总觉得宋勉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 宋勉笑笑，今天的他和平常一样，破天荒地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件polo衫，看上去更显年轻。 他说：“最后一场了，总觉得还是应该来看看，以后要想再看到查尔斯的独奏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姚美兰心里本就伤感，听他这么说就更加伤感了，正常演奏会下来，目光一直落在钢琴前的那个身影上。 其实在酒店里时她曾近距离见过查尔斯，和舞台上高高在上的形象全然不同，舞台下的查尔斯平近易人，甚至还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 听说查尔斯的母亲是中国人，祖籍就在临海市，所以他才会在临海市一连举行三场，并打算多逗留一些时日见见故友。 弹到高潮起伏时，姚美兰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跳动起来，许多事情像是发生在昨天，她从没想过，一个查尔斯，会让她以前的记忆复苏了不少。 最后一曲结束，所有观众都站了起来，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查尔斯一行也在台上向观众鞠躬致意，台上台下，此刻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姚美兰吸了吸鼻子，努力把那些依依不舍的情绪咽了回去，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这三天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望了，哪还能贪心地再想要更多呢？ 身边的宋勉却将她的情绪悉数看在了眼里。 回去时是司机开的车，宋勉和姚美兰分别坐在后座，他佯装随意地问：“刚才我看你的手指像是在跟着查尔斯弹琴，你以前学过吗？” 姚美兰愣了一下，没料到自己那么微小的动作竟然也被他看到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说：“学过一点点。” “你很喜欢吗？” “也没有，就是觉那种感觉很熟悉很亲切。” 姚美兰声音淡淡的，却也不想再多提，扭头看向了窗外。 宋勉了然，不再追问，但他又一次产生了想要多了解她一些的想法。 她整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种不确定性一次又一次让他下意识地想靠近她，他明知这种做法欠妥，却仍选择放任自己的想法。 姚美兰这个人，不，应该是22岁的姚美兰这个人，让宋勉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与探索心。 ** 第二日姚美兰上班，就因行政楼确人而被借调过去，被分配到了查尔斯的房间。 演奏会告一段落，但查尔斯因个人私事需要再在临海市和多逗留几日，其团队已经先他一步退房，只留下了一个助理打理他日常的起居生活及部分琐碎工作。 姚美兰她们进入查尔斯房间打扫房间时，查尔斯正在阳台用早餐，她不禁偷偷地多看了查尔斯几眼，台上台下，果真是两个气质完全不同的人。 查尔斯穿着休闲T，显得更像是普通人，而不是舞台上钢琴前高贵的绅士。 查尔斯的房间很干净，因此打扫并不太费时间，清扫结束，本该和同事一起离开，正巧这时餐饮部的人来房间收早餐餐具，姚美兰蓦地拦住那人的去路，自告奋勇要求帮忙取餐具，二话不说就冲到了阳台边。 可视线一对上查尔斯本人，她登时脑袋一片空白，说气话来也不顺畅：“嗯……那个、要收盘子。” 她指了指他眼前的餐具，有些不好意思。 查尔斯了然，笑着请她自取。 “那个……演奏会我三场都去听了，很棒，要是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再去。” 查尔斯似乎有些意外，看着她一身客房服务员的打扮，也并不像是他音乐的受众，但他的脸上一直都是极为礼貌的笑容：“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来临海市表演。” 姚美兰吞吞吐吐，有点不舍得这么快就离开这里，难得能有跟查尔斯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其实以前我也学会钢琴，但是没学多久就放弃了，我一直想找机会再学起来，你觉得我还能有这个机会吗？” 查尔斯的笑容很温和，像温暖的阳光一般和煦，有着能够抚平内心焦躁不安的魔力。 “想学钢琴任何时候都不会太晚，只要你有这样的想法。” “真的吗？”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是否热爱。” 姚美兰被他这番话说得懵懵懂懂，好像有些懂了他的意思，又好像没有完全懂。 但满腔的热情此时像在血液里流淌，她一时脑充血，心里的话冲口而出：“那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查尔斯略感意外地挑了挑眉，仍极有教养地笑着：“我恐怕没时间。” “这样啊……”姚美兰失望地低下了头，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头了，再怎么样也只是陌生人，自己这么做的确有些太唐突了。 她抱着餐具对查尔斯用力鞠了一躬：“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打扰您了，真是万分抱歉。” 她登时觉得有些羞愧，涨红着脸，低着头一路出去，把餐具一股脑交给餐饮部的员工，心跳跳得格外厉害。 刚才做的事情都未经过大脑，但时候仔细想来，绝对违背了酒店工作人员的行事准则，要是好被程晨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顿教训。 这一整天下来，姚美兰因为这件事神情恹恹，完全没了往日的精神，姜颖路过行政楼时看出了姚美兰的异常，便询问楼层领班发生了什么事。 领班一五一十地把在查尔斯房间发生的事情向姜颖上报，内心也十分忐忑，但她、如果不说，万一查尔斯因为这件事产生了投诉，后果可就严重了。 ------------ Chapter67再次成为意外 姜颖犹豫再三，还是把姚美兰的情况报告给了程晨。 程晨听完大为震惊，她只知道姚美兰不知为何突然喜欢听演奏会，居然还想让查尔斯教她弹钢琴，这听上去简直像天方夜谭。 姜颖也担心自己报告了这件事可能会影响程晨和姚美兰的关系，小心说道：“不过听说查尔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高兴，所以你可千万别又跟你妈发脾气。” “你不知道酒店服务员的工作准则吗？这种程度的行为已经可以算是骚扰客人了，难道客人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这次是客人没有不高兴，那下次呢？这种情况一定要极力避免，不要因为她是我妈，你就不敢对她怎么样，该说还是得说，而且我妈她现在也是能听得进去的，你不用顾虑我。” 姜颖自然是因为姚美兰是程晨的母亲，所以才没有直截了当地教训，但想想姚美兰的行为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到客人，况且姚美兰此时也没什么精神，这时如果再因为这件事训斥她，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既然如此，我会找个适当的时间和她谈谈。”姜颖道。 程晨却在震惊当中，感到无比的匪夷所思，姚美兰究竟为什么会对钢琴产生了这么浓厚的兴趣？缠着她非要去看演奏会也就罢了，这会儿居然还要求查尔斯教她。 都亏查尔斯人不错，要是换了其他敏感的客人，投诉已经在路上了。 赶着姚美兰的下班时间，程晨在员工通道等了她一会儿，才等到她跟莫兰她们有说有笑地出现。 “动作快点，我送你回家。”程晨对姚美兰说。 姚美兰惊讶地张大眼睛，也不敢多问一句，迅速钻进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忐忑不安地观察程晨的表情，但程晨面上还算平和，她稍稍地才松了口气。 “姐，你今晚要加班吗？” 程晨说：“有点事情得留下来处理。” “那你不用特意送我回家啊，我坐公交车回去很方便的。” 程晨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示意她上车。 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到处都在堵车，等待的间隙，程晨侧头问姚美兰：“你怎么突然喜欢上钢琴了啊？以前从没见你提起过。” 在她的印象里，姚美兰和钢琴之间的气质堪称背道而驰，也从未听姚美兰提及过任何相关，仿佛是顷刻之间，姚美兰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姚美兰愣了一下，随即联想到可能是自己白天一时冲动之下打扰了查尔斯，让查尔斯不高兴了，她连忙问：“姐，是不是查尔斯投诉了？” “这倒没有，看来你也意识到自己白天的行为不妥。” 姚美兰有些理亏地低下了头，小声嗫嚅：“我事后已经反思过了，是我做得不好，我本来想去跟查尔斯道歉，又怕会打扰到他，也很犹豫。” 程晨有些意外，赫然才发现，在这段酒店工作的日子里，姚美兰其实已经成长了很多，也知道了事后懂得反思，明白自己哪里的行为不对，只是过后再想起来，想要再弥补之前的过错却发现已经错失了良机。 程晨的语气缓和下来，不禁放低了声音：“既然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下次就不要再犯这种错误，这回是查尔斯人好没有跟你计较，可不是每一次都会遇到这么好的客人的，万一客人因为这种事情投诉你，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姚美兰认认真真地点着头，一一记下了程晨的话，程晨会教训她也是在她料想之内的事情，她也没觉得程晨批评自己有什么问题，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确太冲动了。 “不过，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对钢琴这么感兴趣？” 姚美兰立刻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两声：“就、就是被这几天的演奏会吸引了，觉得会弹钢琴的人都好厉害。” “这应该不是你想学钢琴的真实理由吧？” “真的是这样，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吧，问我不会再去跟查尔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那是最好，你也没机会了，之后查尔斯的房间会由专人指定打扫，你不是行政楼的人，今天也只是抽调过去。” 姚美兰心里不禁一阵失落，但她明白，即使是今天，也是因为自己运气好，要不是行政楼没人需要抽调其他楼层的人过去帮忙，也不会轮到她去给查尔斯打扫房间，更不可能和查尔斯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 程晨将她的失落悉数看在了眼里，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并不是她不近人情不通情达理，而是如果不严格要求姚美兰，其他人会怎么看待？ 姚美兰是程晨的母亲，光是这个身份就会让其他同事格外注意，一旦姚美兰犯了错误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们。 但这些话，程晨也只能自己烂在肚子里，她不想给姚美兰太大压力，可也不能不给姚美兰压力，这其中的度很难掌握，只能循序渐进。 ** 隔日中午，姜颖又找到了程晨。 “查尔斯今天还问起你妈，看来也是担心酒店方面会为难她，所以特意关心了一下，还说希望能再见到你妈，他有东西想亲自送给她。” 程晨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已经有些搞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了。 姜颖摊了摊手：“另外，查尔斯要在临海市多待三到五天，但他将近二十年没来过临海市了，想请一个向导替他带路。” 后面的话，姜颖不说，程晨也能猜到。 “查尔斯该不会希望我妈给他做向导吧？” 姜颖无奈点了点头：“可能查尔斯觉得和你妈格外投缘，你妈身上的确有一种亲切感，而且人也很热情，或许这就是她能让很多客人觉得舒服的原因。我觉得，既然客人提出要求了，我们作为酒店方，应该想办法尽可能帮助他，而且他还二十多年没回来了。” 这种要求以前不是没有见过，但以往多是前厅部或营销部的员工作陪，很少会牵扯到客房部的员工。 而姚美兰再次成为了意外。 ------------ Chapter68不妥 对于查尔斯提出的向导，程晨颇为头痛，这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做的决定，只能把这件事报告给宋勉，请宋勉定夺。 宋勉听完这事，竟然没觉得半分惊讶，反而说了一句：“这倒像是姚美兰会遇到的事情。” 程晨权当这句话是对姚美兰的赞赏，因此也没多说什么。 “这样吧，虽然姚美兰为人很热情，我也相信她如今的专业程度，但她毕竟还是酒店新人，在应对突发事件方面的能力还有待观察，客人方面又提出希望姚美兰作为向导陪同，他的要求也不算特别过分，理应满足，更何况，查尔斯是我从W那里抢来的资源。” 程晨总觉得宋勉的话哪里怪怪的，到后来才发觉，应当是对姚美兰的称呼，以往宋勉会把姚美兰当成程晨的母亲看待，而这回，反倒像是把姚美兰当成了独立的个体看待，而并非是程晨的母亲。 “你和姚美兰作为向导一同陪同吧。”宋勉当即决定，让程晨和姚美兰一起行动。 程晨诧异地屏住呼吸，完全没有想到宋勉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宋总，这怕是不妥吧？” “没什么妥不妥的，最近这段时间酒店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查尔斯这个客人，让姚美兰一个人，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会放心，万一不小心惹了事端，最后还是酒店买单，倒不如一开始就由你这个专业人士陪同，扼杀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 程晨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当真不放心姚美兰，倒不如别答应查尔斯这种要求，但她也能理解宋勉的想法，毕竟当初是宋勉亲自把查尔斯一行从W挖到悦莱的，让查尔斯感到周到温暖的服务是他们作为酒店从业人员应该做的事情。 悦莱的服务宗旨也一向是让客人感到家一般的温暖。 “正巧，你们母女俩是不是也很久没有一起出去游玩过了？你就权当是给你们放假，所有消费都算在公费里，拿发票来报。” 程晨哑口无言，看来不管自己是同意还是反对，反正宋勉是答应了，还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得格外不错。 但对程晨而言，这可比出去玩累的多，首先她必须要保证服务能够令查尔斯满意，其次，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各种可能的突发状况，查尔斯毕竟也算是名人，还刚刚在临海市举办完演奏会，万一途中被人认出来层层围堵，那就不是程晨和姚美兰能解决的问题了。 姚美兰听到这个消息后却很振奋。 要知道，经过那散场演奏会后，查尔斯已经俨然成了姚美兰心里的偶像。 “姐，这是真的吗？你没骗我吧？查尔斯指定找我给他做向导？” “可是为什么啊？难道是我那天问了出格的问题，他记仇了，故意想着法子报复我？” “姐，我可以问查尔斯要签名吗？我能让他签在我的衣服上吗？” “姐……” 程晨被姚美兰的喋喋不休问得头疼，扬手请她闭嘴：“你现在要做的是，规划好查尔斯明天一整天的行程，你记住，这次不是让你去玩的，是让你去工作的，别本末倒置了。” 姚美兰悻悻闭了嘴，但心里却还是无比的兴奋，一想到即将和给查尔斯当向导，她兴奋地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整个人就蔫儿地没什么精神。 程晨和姚美兰等待查尔斯用完早餐才进入房间。 查尔斯见到姚美兰，像是松了口气：“太好了，他们应该没有为难你吧？” 姚美兰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还想为上次的莽撞行为跟您道歉，希望您别介意。” “那就好，我并没有觉得你冒犯到了我，对了，我有东西送给你。” 姚美兰一听查尔斯要送自己东西，慌张地想拒绝，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自己作为酒店员工怎么能收客人的东西呢？ 谁知查尔斯却拿出了好几本钢琴基础入门的学习书，特意拿了精美的袋子包装送给她，她一看，一瞬间竟然有些爱不释手。 这些书看上去并不像是新书，连封皮都有些皱巴巴的，但查尔斯说：“这些都是我会随身带在身边的，虽然有些旧了，但我在里面都标注了一些学习时需要注意的内容，看你对学习钢琴这么感兴趣，希望能够对你有帮助。” 程晨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内心却十分惊讶，姚美兰那种三分钟热度的性子，说是想学钢琴只怕也只是信口开河，况且她这年纪学什么钢琴？恐怕也没有机构愿意收她这年纪的学生吧？ 姚美兰一看就喜欢得爱不释手，又碍于自己酒店员工的身份，便小心翼翼地看向程晨。 查尔斯也看出程晨是姚美兰的领导，替姚美兰开口：“虽然我和这位女士不熟，但格外有眼缘，这是我作为她做我向导的报酬，希望她能收下。” 程晨轻叹口气，面色温和道：“当然。” 说完便转而看向姚美兰：“客人送给你的，你收下就是。” 姚美兰兴高采烈地像个得到了什么宝贝的孩子，程晨还从未见她如此高兴的模样，给她买新衣服化妆品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兴奋过。 她忽然不知道姚美兰究竟想要什么了。 “查尔斯先生，我们可以出发了吗？”程晨适时地上前提醒。 查尔斯点了点头，随着程晨一同上车。 为了精简出行，程晨没有要宋勉指派的车和司机，只用了自己的车，这样才不惹人注目，她只希望这三天不要出任何幺蛾子，平平稳稳度过那是最好。 第一天上午的行程是扫墓。 查尔斯的父母都已经上了年纪，无法长途奔波，以后恐怕也很少会再回中国，所以这次一确定临海市的演出行程，查尔斯就决定要替父母完成应尽的孝道，替已故的外公外婆上一炷香。 从酒店到墓地最快也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程晨确定查尔斯和姚美兰坐定后，才驱车驶离酒店。 ------------ Chapter69欠他人情 他们几乎在墓地花了一整个上午，查尔斯祭拜时格外虔诚，也不禁让程晨想到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跟随父母扫墓了。 小的时候，程钢还会带着程晨程凡姐弟两去山上扫墓，再大一点之后，或许是他们都长大了，再加上程晨和母亲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与家里的关系闹得格外僵硬，直到上大学，彻底摆脱了家里的束缚。 那之后她几乎很少再参加家庭活动，也鲜少知道这些年姚美兰究竟做过些什么是怎么锅里的。 如今仔细想来，摊上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和儿子，姚美兰还能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得不说她很有几把刷子。 查尔斯不懂国内的祭拜仪式，反倒姚美兰懂一些，全程教查尔斯如何完成仪式，程晨看得一愣一愣的，也许姚美兰自己都没有发现，虽然记忆回到了22岁，可她将近五十年的阅历和知识储备还是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 “我就知道选你做我的向导准没错，你没有那些专业酒店人身上的刻板，在你身上能看到不同于别人的热情和活泼。” 查尔斯这样的评价对一个酒店从业人员来说算是很高的评价，程晨一开始还担心姚美兰会因为偶尔的鲁莽而搞砸这次的事情，但现在她发现了，或许正是因为姚美兰没有其他人那样的“专业”程度，所以他才会在这么多人当众选择了姚美兰。 像查尔斯这种经常在世界各地表演的人，住惯了各种各样的高星级酒店以及VIP服务，甚至可能比程晨他们这样的酒店人更懂服务。 姚美兰被夸得不好意思，但有程晨在，她不敢把兴奋表现得太明显，学着刚进入酒店时培训师的教导，一板一眼地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有模有样，但程晨好像渐渐地明白了查尔斯的意思。 有时候，身为酒店从业人员，理所应当觉得自己应该以最专业的姿态服务客人，却少了那么一点人情味，在许多人眼里，这缺少的某些东西，或许就是姚美兰身上有的那种气质。 车子刚下高速，突如其来的暴雨，一下把程晨他们堵在了进入市区的路口。 满城大堵车，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车内的气氛却并未受一丁点影响。 查尔斯和姚美兰聊起为什么想学钢琴时，程晨注意到姚美兰偷偷地看了自己一眼，随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就是觉得会弹钢琴的人很厉害，我也想成为厉害的人。” 这样的话，出自一个22岁的女生之口或许并不会让人觉得太诧异，但出自一个五十岁的人之口，多少会让人觉得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 可查尔斯的脸上却未曾露出丝毫取笑的意思，甚至，程晨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鼓励。 “如果你真的想学习钢琴，我可以介绍老师给你，她曾经也是一个很厉害的钢琴师，后来她回中国发展，我们一直保持联系，听说这么多年她一直致力于钢琴教育。” 姚美兰的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真的吗？” 随即又立刻耷拉下脑袋，小心翼翼地问：“收费会不会很贵？” 查尔斯被她逗笑了：“我介绍给她的学生，她应该只会象征性地收一个友情价。” 姚美兰心里自然再欢喜不过，眼看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好像一步步地即将成型了，但想到还没有得到程晨的同意，便也不敢表现得太兴奋。 程晨全程默不作声地听他们闲聊，不做任何表态。 她心里清楚，姚美兰真想做的事情牛都拉不住，她如果真想学钢琴，程晨再反对都没用。 车子在堵一长排车龙中缓慢地前行，总算过了最堵的路口，程晨最不愿意发生的意外还是发生了。 开到一半的时候，车子居然抛锚了。 程晨登时愣住，心里不免升起一阵焦躁，早不抛锚晚不抛锚，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抛锚？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为查尔斯预定一点的餐位眼看着就要迟到，W酒店的法式餐厅是整个临海市最正宗的法餐厅，主厨就是特意从法国米其林餐厅聘请过来的，其供餐只有两个时间段，上午11点至下午两点，以及晚六点至九点，餐位十分紧张，过时不候，一旦错过这个时间点，几乎就无法再延迟。 如果他们没法在一点钟赶到W酒店，就意味着查尔斯的午餐必须重新预定其他餐厅。 然而，W的法餐也是查尔斯钦点的，程晨不希望才第一天就出现这种失误。 她边联系酒店迅速派车过来接人，边叫余悦马上预定其他餐厅作为备用，处理好这些后又打电话给W，询问是否可以延迟用餐，得到的是预料之中的否定答案。 姚美兰看程晨脸色铁青，也不敢多问，只能尽量跟查尔斯聊天以缓解车内紧张的气氛。 雨越下越大，车子停在路边寸步难行。 虽然已经进入市区，但这种天气下，就算酒店的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恐怕也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达。 查尔斯倒是十分和善，安慰着程晨：“不要紧，按部就班解决问题即可。” 程晨故作轻松地笑笑，倏然想起黎璋，思忖几秒，拨通了黎璋的电话。 “程晨？”黎璋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像是两个世界。 她清了清喉咙，压低了声音：“黎总，冒昧打扰你，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黎璋耐心地听完程晨的请求，请她稍等片刻便挂了电话。 W的法式餐厅每个时间段几乎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她并不对黎璋抱太大的期望，却想着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 万一呢？ 大约五分钟后，黎璋的电话来了。 “最迟帮你们延迟到一点半，如果你们能在一点半之前赶到，你们预定的餐位仍然帮你们保留。” 程晨深深地松了口气：“多谢，黎总，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能帮忙的，随时找我。” ------------ Chapter70意想不到的人 周晔全程目睹了黎璋为了程晨第一次破例，心头不禁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怪异感。 黎璋这人，别人不敢说了解，但周晔不说了解他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八十的了解，黎璋一向公事公办，规矩就是规矩，绝不会为任何人踩定下来的规矩。 然而程晨一通电话，把周晔对黎璋这方面的滤镜都打碎了。 黎璋挂了电话，一抬头就对上了周晔若有所思的眼神。 他挑了挑眉：“有事？” 周晔仍是不解，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快，低头继续倒茶，嘴巴却不听使唤：“你对程晨是真好，上回让她在你那儿过夜，今天又为了她破例，以前看你恋爱也不见得你对前女友上心过。” 黎璋盯着周晔的眼神渐渐变得古怪，周晔这一波又是试探又是讽刺，好像黎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大家都是同行，今天我抬一手，往后我再找她帮忙她也不会不给面子，倒是你，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黎璋不禁气笑，自从上次被周晔发现程晨在他家里过夜后，周晔整个人在对待程晨的事情上就变得格外敏感，他倒不觉得周晔是这么小气的人，但周晔如果一直无法调整好心态，心里不痛快的也只会是他自己。 “我去开会，你要是待会儿有空就去楼下等一等程晨他们，你不是跟她母亲关系好吗？听说她母亲也在。” 黎璋合上笔记本起身欲走，临走前仍不忘叮嘱周晔，至于周晔想不想按照他说的去做，那只能看周晔自己的觉悟了。 周晔张了张嘴，登时哑口无言，心里像是被堵了一口气似的，明明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偏身体又很诚实，乖乖地下楼等人。 程晨一行人大约在半小时后才到W酒店，最先下车的是姚美兰，周晔眼睛一亮，刚要迎上去，就发现程晨浑身上下几乎淋了个半湿。 程晨还没发现周晔，满心思都放在查尔斯身上，看了眼时间，顿时松了口气。 幸好，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黎璋给的最后时间限。 她对姚美兰说：“你先带查尔斯去餐厅，我去停车。” 姚美兰匆匆忙忙点了点头，本来心里还十分慌张，这W酒店她没来过，哪里知道法餐厅在哪里，但一转头就发现了周晔，立刻喜上心头。 “周晔，你来的正好，能不能请你带我们去法餐厅？我们约了位置的。” 姚美兰突然蹿到周晔面前，把周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蹬了一步，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忙领着人进去了。 等程晨停好车回来时，正遇上迎面而来的周晔。 不等她开口，周晔便邀功似的，语气还有些傲娇：“你放心，我已经叫人把你妈他们带上去了，也叮嘱餐厅经理照看着点。” 程晨点点头表示感谢，刚才那股紧张感一旦松懈下来，整个人突然感到了一身的疲惫。 今天出门怕是没看黄历，诸事不顺，什么窘迫的事情都让她遇上了，虽然最后都得以全部解决，可想想又好气又好笑。 和姚美兰在一起，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好像都不为过。 周晔扫了眼她有些狼狈的样子，迟疑了一下，问：“你要不要上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为了给查尔斯打伞换车，自己整个人几乎都曝露在了大雨里，此刻低头一看，果然分外狼狈。 “不用了，一会儿就干了。” “酒店里冷气开的足，湿衣服贴身穿着会感冒的，而且……”也指了指她有些散乱的头发，“你应该还在工作中吧？这种形象合适吗？不会让人对你们悦莱的形象产生疑问？” “……” 程晨一时无言以对，其实不用周晔特意提醒，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好不到哪儿去，但这终究不是自己的地盘，哪能说提要求就提要求？ 周晔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解释说：“你放心，我在这里有长包房，你去我那儿洗漱一下，我叫人帮你把衣服那去洗衣房烘干，很快的，不会耽误你的事情，查尔斯那边用晚餐至少要一个半小时，你知道的，法餐一向都磨磨唧唧的。” 程晨一听，开始犹豫了，的确自己身上这身衣服黏黏糊糊的，刚才进来时被门口的冷气一顿吹，整个人登时狠狠打了个寒颤。 要是继续这么下去，保不准明天就得感冒。 周晔看她犹豫了，赶忙把房卡塞她手里，反手把她往电梯口推：“你就放心吧，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你待会儿去洗漱，我替你去餐厅看着你妈他们，保准不会耽误任何事。” 程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直到整个人被周晔推到房间门口。 “五分钟后我叫服务员过来取你的衣服，你动作麻利一点。” 说罢，像是为了防止程晨会误会似的，忙不迭地转身跑了。 程晨愣了片刻，忽然觉得周晔这人也挺仗义，虽然以前也做过些混事，但人倒也不坏，难怪黎璋这么信任他。 她低笑着摇了摇头，刷卡进屋。 四十分钟后，服务员将烘干的衣物送来，程晨穿戴整齐，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身上那种被雨季所笼罩的不适感也渐渐褪去。 她把房卡留在门口的吧台上，给周晔留言感谢。 谁知一出门，却遇上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黎璋正从隔壁房间出来，听到响动，下意识地往她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两个人皆是一愣。 “这是周晔的房间。”黎璋直直看着她，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睛藏在框架眼镜后，更叫人捉摸不透。 程晨心里顿时有种做了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窒息感，但明明她又什么都没做。 “我……刚才把衣服淋湿了，周晔看我狼狈，就把房间借我用了用。” 黎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在这沉默的几秒钟内，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安静到异常的走廊内，电梯叮一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气氛。 ------------ Chapter71一如既往 周晔从电梯里出来，最先看到的就是黎璋。 他疑惑地朝黎璋走去：“你不是开会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说完才意识到，黎璋的对面站着程晨。 脚下立刻一个顿补，连周晔都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种场面。 程晨最先反应过来，过了刚才尴尬的那一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从容，对周晔颔首表示感谢：“房卡我放在房间里了，今天谢谢你，我先去餐厅。” 周晔这会儿心情也极为复杂，余光不断瞥黎璋的反应，反倒忘了顾及程晨的心思，他担心黎璋会误会，等程晨一走，立刻急着说明情况。 “你别误会啊，刚才就是一场误会，人家姑娘被雨淋得一塌糊涂，我也不好视而不见，所以才叫她来我房间洗漱。” 黎璋淡漠地看他一眼，往电梯去：“我没误会。” 饶是如此，周晔还是觉得黎璋有些奇怪，紧紧跟上去喋喋不休：“真没误会？我怎么觉着你有些不高兴？如果你真不高兴可以直接跟我说，咱俩兄弟这么久了，哪件事不是有商有量的？你要真对程晨有想法，那我就不跟你抢呗。” 黎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轻轻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框，显得有些头痛：“我真要跟你抢，你抢得过我？” 周晔顿时语塞，笑容僵在脸上，气着气着就被气笑了：“行，这么有自信，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有你哭的时候。” 黎璋站的笔直，也不知有没有把周晔的话听进去， 但周晔心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周晔有时真想不通黎璋心里是怎么想的，虽然两人有时候好到像是穿一条裤子，可他还是没明白黎璋的打算，说他对程晨没想法，他又时不时地会出手帮程晨一把，说他有想法吧，对程晨也总是不冷不热的没见多热情。 他望着黎璋离去的背影细细揣摩着，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人可真别扭。 ** 第二天一早，程晨照例去行政楼层和查尔斯汇合，谁知昨天那一出，她没感冒，查尔斯反倒感冒了。 姚美兰比她早到一步，得知查尔斯感冒后就忙着去工作间煮姜汤去了，跟着一起来的姜颖憋着笑小声说：“我有时候真怕别人抵不住你妈这股热情，刚才一听说查尔斯感冒，忙不迭就去厨房找生姜去了，论行动力，目前整个客房部你妈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姚美兰这性格一贯如此，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压根也不会考虑任何后果。 但以前的姚美兰常常口无遮拦，即便做了为别人好的事儿也基本讨不到什么便宜，不像现在，她的热情从某一种层面来看可以说是热血。 程晨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姜颖的肩膀：“你替我看着她点儿，我去看看查尔斯。” 姜颖比了OK的手势，顺势进工作间看姚美兰忙活得如何了。 行政楼层这一层最深处，查尔斯的房间虚掩着，程晨轻轻敲了敲门，得到进去的允许后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查尔斯看着倒仍有精神，外面的大雨仍下得不停歇，他则坐在落地门旁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本厚重的书。 程晨过去稍稍将门关了些：“外面雨大，别受寒了。” 查尔斯笑着取下眼镜，将手里的书反扣，示意程晨坐。 程晨犹豫了一下，这不符合对酒店工作人员的要求，便说：“您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查尔斯笑得温和，一身儒雅，哪怕没有坐在钢琴前，他身上也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书卷气。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姚美兰会把他当成偶像那么崇拜了。 “你这样站着，我和你说话有些不方便。” 程晨闻言，也就不再挣扎，顺势落座。 查尔斯取了一张名片递给她，说：“这是我的老朋友，据我所知，目前在临海市她开设的钢琴班应该最具名气，姚美兰一直很想学钢琴，有时间你可以带她过去看看。本来这两天我打算抽空带她过去拜访，顺便见见老朋友，谁知道突然生病了，所以只能麻烦你到时候带她过去看一看了。” 程晨不禁讶然，手里这张名片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查尔斯的确曾对姚美兰说过这件事，当时的程晨只当他是客气开玩笑，因此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只是她，恐怕姚美兰也不会过多在心里发散这事儿。但没想到查尔斯这么认真，一直替姚美兰想着这件事，还把姚美兰那点听上去有些可笑的想法记在了心底。 “我听酒店的其他服务员说，她是你妈妈？因为某些原因所以她变成现在这样？我觉得你应该感谢这种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种际遇的，对于你妈妈来说，这是重活一次的机会，应该每个人都会很羡慕吧。” 查尔斯无比的真诚，程晨能够感受到，他真心希望姚美兰能够实现所谓的梦想，勇敢且充满热情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被任何人的眼光和想法束缚住手脚。 在查尔斯和姚美兰这里，程晨感受到了所谓知己，并不由相识的时间长短来决定。 “我已经联系过我这个老朋友了，你们随时可以过去，千万别让你妈妈失望。” 查尔斯说完之后，忽然像个调皮的孩子似的朝程晨挤了挤眼睛，本来有些温情的气氛一瞬间又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姚美兰端着刚煮好的姜汤进来，发现程晨也在时微微瑟缩了一下：“姐，我给客人煮了姜汤，刚才给他量了体温，好像还有些发热，要是一直不退热度的话得去医院才行。” 程晨起身点了点头，看了眼姚美兰端来的那碗乌漆嘛黑的姜汤，她自己从小就不爱姜味，所以总也喝不下姜汤，但小时候只要感冒发烧，姚美兰就特别热衷于煮姜汤这件事。 仿佛姜能解万物之毒。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哪怕已经不记得从前，姚美兰还是一如既往。 ------------ Chapter72咄咄逼人 程晨从房间里退出来，手机嗡嗡地响。 她看了眼，是余悦打来的。 “怎么？”接了电话，程晨的好心情却像是被当场浇了一盆冷水，脚步也随之停下来。 “你爸找到酒店来了，一个劲在那儿喊你妈的名字，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我把人送你办公室去，你赶紧过来吧。” 程钢？ 程晨立刻加快了脚步，距离上一次见到程钢还是在医院里，当时程钢因为姚美兰照顾宋勉的事情在医院闹了一场，现在居然还敢找上门来？ 她挂了电话，匆匆往自己的办公室赶，忽然庆幸这两天宋勉因为出差不在酒店，否则要是碰上了，以程钢那作风，指不定闹出什么难堪事儿来。 程钢嘴里仍在骂骂咧咧，余悦陪着他一路，听得脑壳疼，也没听明白他来酒店找程晨的目的是什么。 但总归是和钱分不开的。 程晨忽然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余悦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脯的同时深深地松了口气：“既然你来了，那我先撤了。” 程晨点点头，蹙眉望向程钢。 程钢身上还穿着上班时的保安工作服，整个人看上去邋里邋遢的，完全的不修边幅，以前姚美兰还在家时他可不这样。 “听说你找我妈？”程晨绕过去，靠在办公桌沿上，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程钢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说辞，为了不让自己怂还特意喝了点小酒，但眼下被程晨这么盯着，他自然而然地又开始习惯性怂了。 很早之前就这样，家里的两个男人只有姚美兰能治，而程晨能治半个姚美兰，程钢见了程晨自然觉得自个儿窝囊。 “其实找你也一样，你妈那点钱现在不是你做主吗？” 程晨顿时舒展了眉心，原来是要钱来了。 她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这一天比她想的要早一些。 以前那个家一切都是由姚美兰做主，程钢从来不管家用，每个月能从他兜里硬掏出几百块钱补贴家用已经是姚美兰够本事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了姚美兰，光程钢那作风，那一个月一点工资哪够他造的？ 以往能过得不错都是姚美兰一点点抠搜出来的，他还真以为没了生病的姚美兰这包袱，自己小日子能过得舒舒服服。 程晨笑了笑：“爸，你怎么还惦记上我妈那点钱了？我妈才几个钱啊，看病吃药不要钱啊？早撒在医院里了。” “你妈现在跟你住，哪有花钱的地？” “我妈跟我住才更花钱啊，我这个人平时享受惯了，吃要吃好的，用要用好的，我妈为了满足我，兜里一直紧巴巴的，你也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性格，敢怒不敢言，有苦说不出啊。所以你还是被惦记我妈那点钱了，早没了。” 程晨对程钢说话一点也不客气，程钢是她爸，他要真遇上什么事她当然不会不管他，可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就让她掏钱，她又不是冤大头。 程钢显然有些急了，眉头紧皱，想说什么，又碍于对象是程晨而不得不格外小心。 程晨绕回去坐到自己宽大的老板椅上，耐着性子问：“爸，你不妨直接说吧，你来找我妈要钱是因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饿肚子了吧？” 程钢似乎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刚才骂骂咧咧那点气势早不知到哪儿去了，干脆说：“你妈现在不是还在这里上班吗？每个月的工资也比以前挣的多吧？现在你养着你妈，能不能你妈赚的那点工资先借我应应急？等我周转过来了再还给她。” 他越是不肯说到底为什么需要钱，程晨就越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爸，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今天事情很多，忙着呢，你要是不想跟我说明情况，那我也就不留你了，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程晨脸上的笑意已经淡了许多，从程钢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迟迟不肯说明情况可以得出，他八成又惹了什么事情。 程钢觉得自己特没面子，尤其还是在自己孩子面前，每次面对程晨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特窝囊，仿佛他不是程晨她爸，程晨才是他妈。 程晨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等着他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开口。 程钢是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既然人已经来了就不可能空着手回去，他明知道姚美兰现在变成了这样，压根不会认他这个丈夫，他还是拐弯抹角地要求找姚美兰借钱，其实只是在向程晨喊话罢了。 程晨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这么些年可不白混了？ 程钢思忖再三，知道来找程晨其实是自己唯一的出路，干脆一拍脑袋一闭眼，脱口而出：“我不小心打了我们单位一个同事，把人给打伤进医院了，对方要求赔医药费，你也知道我一个月那点工资，自己花都不够，哪有钱赔医药费，所以才……” 程晨敛了敛眉，她就知道程钢找上门准没好事。 有姚美兰管着他那会儿他还收敛一些，现在没了姚美兰的管束，他干脆放飞自我了？ “为什么打人？” “人家说话难听，我一个大老爷们哪能受这种羞辱？而且当时也是有人起哄，情急之下就没刹住车，事后我也反思过了，不能那么冲动，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单位说不赔钱就辞退我，我也没办法啊……” 从程钢的语气里，程晨听不出一点悔过的情绪，反倒像是在埋怨被打的人不肯轻易放过他。 “对方要你赔多少医药费？” 程钢有些心虚，连声音都虚下来：“一、一万二。” “凭证呢？连个医药费结算单都没有就敢让你赔钱？你回去跟他们说，让他们把结算单给你，他们看了多少钱就赔多少钱，一分不会赖，但也一分别想多。” 程晨的话没有转圜余地。 一万二？程钢八成是被人讹上了，空口无凭的就叫价，欺负程钢什么都不懂？ 程钢咽了口口水，根本不敢反驳程晨的话。 “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趟医院？” ------------ Chapter73被讹上了 程晨盯了程钢一会儿，忽地失笑。 程钢都活到这把岁数了，居然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是不是姚美兰把他伺候得太好了，以至于让他觉得即使天塌下来家里也一定有人替他顶着？ 姚美兰这哪是嫁人？这是多了个儿子。 程晨不禁想到了程凡，也不知道现在程凡怎么样了，自从偷摸跑出去后到现在音信全无，得亏姚美兰现在不记得他，否则家里鸡飞狗跳，谁也别想好过。 程钢摸不准程晨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解释：“他们人多，我就一个人，说不过他们，而且你比我懂得多，你跟我一起去还能防着被他们讹不是？”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可能被讹上了？那当初动手之前为什么不能多想想呢？打人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没钱赔？” 程钢在程晨面前完全就像个听话的学生，哪儿还有刚才在酒店大堂那股嚣张劲儿？ 程晨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摆了摆手：“你把医院病房和对方的名字写给我，我这两天抽空过去跟他们谈。” 程钢惊讶：“那我呢？” “你别去了，省得到时候人家看到你气又不打一处来狮子大开口，这件事你别管了，这两天还在上班吗？” “单位说事情没处理好之前暂时不用去上班了，所以我才来找你。” “行，我尽快去处理，不过你也别总想着出了事有人给你兜底，我妈现在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我顾她一个人都顾不过来，你就别给我添乱了，下回动手之前先问问你自己，你有钱赔吗？你这工作能丢吗？丢了工作你会饿死吗？每日三省很有必要。” 程钢在程晨面前简直快抬不起头来，以前有姚美兰压着，现在有程晨压着，但程晨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用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话，终归觉得不舒服。 程晨起身准备送程钢走，以免程钢中途又出什么幺蛾子，干脆直接把人送出了酒店。 临走前，她还是没忍心，问了句：“你身上的钱现在还够用吗？” 程钢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犹豫着说：“够了，撑个十天半个月的不是问题，而且家里油米柴盐挂面都备的足。” 程晨拿了手机给程钢赚了两千块钱生活费：“以前有我妈在，钱都能花在刀刃上，现在我妈这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转，你花钱的时候自己多算计算计，少抽包烟少打场麻将比什么都强。” 程钢表面点着头，程晨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作为女儿，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眼下的情况她也不可能两头都顾上，只能专注于姚美兰的情况。 临上车前，程钢小声跟她说了句：“你跟你妈真是越来越像了。” 程晨怔住，撑着伞站在路边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 第二天一大早，程晨赶在去酒店前绕道去了趟医院。 按照程钢给的病房号，很快就找到了别打的当事人。 可程晨见到人的时候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如果不说人被打了，她压根看不出来坐在床上正大快朵颐的青年情况严重到需要住院。 她敛了敛心思，上去问道：“我是程钢的女儿，我叫程晨，来和你们谈赔偿的事情。” 话音刚落，陪同的女人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和病床上的人一起齐刷刷地看向她。 陪护的女人看上去和姚美兰差不多大的年纪，应该是被打人的母亲，但看面相似乎有些不善。 果然，对方一开口，程晨就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还有什么可谈的？不是已经跟他说了一万二吗？一分都不能少，你看看我儿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住院这段时间的误工费都还没跟你们仔仔细细清算呢。” 病床上的这个人，估摸着比程凡大不了几岁，可看了他，程晨忽然觉得程凡也不能算是没有出息。 她耐着性子好好问道：“这件事是我爸不对，我爸太冲动了，赔偿医药费是应该的，到时候你们把所有的医药费结算单发给我，钱我会一分不少的赔给你们。” 说着，拿出便利贴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递过去：“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们出院后可以直接联系我。” 对方或许原以为程晨过来是直接给钱的，没想到还要结算单，一下怒了：“人是你爸打的，怎么？你爸年纪大就能打年轻人了？我儿子年纪轻轻被打进医院，你们家还不肯赔钱了？看什么结算单？是觉得我们讹你们？” 程晨不怒反笑，好整以暇地瞧着他们：“既然说是赔医药费，那我不看医院的结算单看什么？” “我告诉你，我们还没做全身检查呢，万一有个内伤什么的，以后影响了劳动力怎么办？” “行，那你们抽个时间做一下全身检查，费用算我头上，我一并结算给你们。” 对方看程晨不像程钢那么好糊弄，顿时哑然，被打的年轻人气不过，没好气道：“赔钱了事得了，你爸一个保安打人本来就带坏风气，要是因为这件事没了工作，他那么大把年纪上哪儿找工作去？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叫问题吗？” 程晨对他微微一笑：“你说得对，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花的这么平白无故，我也说了，该赔的钱我们一分都不会少，但多余的钱我们也不会给，一切凭医院结算单办事有什么不对？你们想要一万二，也行，如果能叫医院给你们看到一万二的结算单，这钱我照给。” 事实上，程晨也不是没做功课就盲目冲来医院的，来之前她就找医生问了情况，其实只是一些皮外伤，身上最严重也不过是小腿上那点挫伤，结果一家人吵着闹着非要住院，说是自己被打得脑震荡了，医院也担心他们闹事，看还有空着的病床，也就遂了他们的意思。 没想到他们还真讹上了。 什么皮外伤治疗需要上万医药费？ ------------ Chapter74焦头烂额 对面一对母子已经气得脸色铁青，反观程晨，镇定从容，的确是一副来谈事情的架势。 她对年轻人说：“对了，我来之前去你们单位了解了一下情况，据说一开始是你嘴巴不干净才会引起这件事，不过你的确被打了，最初引起纷争的原因我也就懒得计较了。我爸就是有勇无谋的，知道动手打人，不知道打滚卖惨，没你们会来事，可要把责任全推到我爸头上那也不行，你们大打出手是在食堂门口是吧？监控我都看过了，看上去不像是只有一方的责任啊，这一点我问过你的那些同事们，也都得到了证实，所以，你是不是也应该找个时间跟我爸道个歉？” 年轻人忽然瞪大了瞳孔，飞快地从床上跳起来，看样子是恼羞成怒了，所幸被他妈及时拦下，才没将冲突进一步升级。 程晨看了眼他身上的病号服，笑了：“看上去你的伤势也没那么严重嘛，年纪轻轻的在哪里躺着不好非要在医院躺着？也不觉得晦气？” “你不是来谈赔偿的吧？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应该我们赔偿你那个把人打进医院的爸才对？”年轻人的母亲也沉不住气，可也拿程晨没办法，就连嘴上都讨不到什么便宜。 程晨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也毫无意义。 “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只认医院的结算单，等你们哪天出院了记得联系我，我先走了。” 年轻人心里堵着一口气，发泄似的喊：“我不要你的臭钱了，我让你爸因为这件事丢了工作你信不信？” 程晨挑了挑眉，脾气极好地说：“可以啊，你猜我要是报警说你们讹钱，警察会不会处理？到时候先没工作的会是谁？” 对面两人立刻噤了声，显然被程晨的气势吓到了。 程晨也懒得跟他们废话，要不是昨天忽然想到要去程钢的单位了解一下事情始末，她根本不会想到有人拿姚美兰生病的事情嘲笑程钢。 程钢这人虽然懦弱，倒也不是个会主动挑事动手的人。 程晨回了酒店，这个点更衣室基本已经没什么人了，她进了最里面动手换工作服，这时才发觉另一边似乎有人正窃窃私语。 “那个查尔斯今天下午好像要走了，你猜那个姚美兰会不会亲自送他去机场？” “不该吧？这又不是她的工作。” “你不觉得她这人挺装的吗？一把年纪了还在那儿装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查尔斯不就是个普通感冒发烧吗？她至于跟个老妈子似的又送姜汤又隔三差五去看吗？” “该说不说，你还记得上次宋总出院那件事吗？听说那会儿姚美兰也一直往医院跑，名其名曰给宋总送饭，鬼知道她究竟什么目的。” “呵，不就是仗着有程总撑腰吗？有后台就是了不起。” “那是，谁让我们没有这么强硬的后台？可不是只能天天打扫卫生？” 程晨手上的动作没停，扣上西装最后一粒纽扣，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正聊着的两个女生听到脚步声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确定自己的聊天内容有没有被有心人听进去，顷刻之间闭了嘴安静下来。 ** 程晨来到行政楼层，不见姚美兰的踪影，倒见其他人忙前忙后，快速地替查尔斯打扫干净房间。 她问了余悦查尔斯今天的行程，据说定了下午四点的机票回去，也就是吃完午饭就该出发前往机场了。 余悦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不过……查尔斯预定了餐厅的位置，好像是说想你和你妈一道吃顿午饭再走。” 程晨想起刚才在更衣室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 其实从姚美兰进入酒店工作后，她就预料到了会有被人背后说闲话的那一天，但姚美兰除了偶尔和客人没有边界感以外，至少对待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被人背后这么说闲话实在有些过头。 “好，你也一起。” 余悦愣了，她还以为程晨会拒绝，结果她居然非但没拒绝，反而还把自己拉一起。 “不了吧？我们三和查尔斯坐一起吃饭那算什么事？” “那就换个地方，你打电话征询一下查尔斯的意见，我们酒店附近也不是没有好的餐厅。” 余悦觉得今天的程晨略有些古怪，因此也不敢多说，答应后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到了午饭时间，程晨特意去楼层找了姚美兰，夏季一直是临海市的旅游旺季，每年这个时候悦莱的入住率一向都很可观。 姚美兰忙得焦头烂额，连口水都没时间喝，乍一眼看见程晨时惊了一下。 程晨说：“我替你跟姜经理请过假了，下午带你去个地方，中午先一块儿去吃饭。” 姚美兰诧异极了，之前完全没听到风声说今天需要请假，怎么突然自己下午的时间都被安排出去了？ “可我剩下的房间还没打扫完……” “会有人来打扫。” 姚美兰搓了搓手，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听了程晨的话，把工作车推回工作间，换了工作服跟程晨一道离开。 余悦订了酒店附近港式茶餐厅的包间，环境雅致，倒也符合查尔斯的性格。 程晨她们到的时候，查尔斯和余悦已经率先就位了。 姚美兰看见查尔斯也在，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来来回回看了一圈，憨憨地笑问：“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查尔斯先开口了：“我下午的航班飞回去，走之前想请你们一起吃饭，余经理帮我订了这个包间。” 姚美兰迟钝地挨着程晨坐下来，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等几个人聊开之后，那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便荡然无存了。 姚美兰听着查尔斯讲自己在各国巡演时遇到的趣事，听得入神，还会时不时地提问，这让程晨心里更加困惑。 姚美兰怎么会对钢琴有这么浓厚的兴趣？她记得姚美兰以前的生长环境应该不大可能接触到钢琴，亦或是，她还是对自己的母亲了解太浅？ ------------ Chapter75初学者 午饭后，四个人两两分组，分道扬镳。 姚美兰依依不舍地与查尔斯道别，并约定以后姚美兰若是真学钢琴，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发邮件问他。 程晨看到她将查尔斯手写给她邮箱地址的那张纸条认认真真地叠好，极为细致地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钱包里。 这大概就是喜欢一个偶像的心情？ 程晨没追过星，但见过人追星，姚美兰现在的状态可不就是地地道道的追星人状态？ 她边开车边用余光瞥向姚美兰，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酒店里那些闲言碎语永远不要传到她耳朵里。 “姐，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程晨循着导航开过去，很快找到了目的地——琴海艺术。 姚美兰更加困惑了，好端端的，程晨为什么要把她带来这里？ 但随着两人一起进入，看到偌大的一楼摆满了崭新锃亮的钢琴，姚美兰似乎立刻明白了程晨把自己带来这里的原因。 她心里一激动，迅速抓住了程晨的手：“姐，你、你要给我买钢琴？不用不用，我就会点皮毛，连首完整的曲子都谈不下来，买了也是浪费，你千万别花这冤枉钱。” 程晨愣住，仔细打量姚美兰，噗嗤一声笑了：“你什么脑回路？我怎么可能给你买钢琴？带你来见钢琴老师。” “啊？”姚美兰惊住，意识过来后，顿时窘迫地涨红了脸。 “你不是吵着想学钢琴吗？查尔斯给你介绍了一个钢琴老师，我约了她见面，她只有今天下午没课，所以我才给你请了假过来看看。” 程晨故作冷淡，是不想让姚美兰对这件事抱太大的热情，因为艺术这东西最讲究天分，要是真有天分，小的时候就被挖掘到了，何况姚美兰这岁数，突然心血来潮想学钢琴本身就是一件古怪的事。 原本她并不想把姚美兰的诉求放在心上，可查尔斯都亲自推荐老师了，总不能完全当做无事发生，何况后来程晨还在网上搜了查尔斯推荐给她的老师谢婉芝，居然在国内还颇有名气，曾经也跟查尔斯一样是名钢琴演奏家，只不过这些年一直致力于钢琴教育事业，很少再登台演出。 前台姑娘看了程晨与谢老师的预约信息，便带她们上了二楼。 这一栋位于市中心最中心地段商业区的二层楼，二楼是琴房用于教学，一楼这是卖琴的。 两人直接被带进了谢婉芝的办公室。 “你们稍等，谢老师现在正在上课，一会儿就下课了。” 程晨点头示意，等人出去，才起身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的琴房。 不远处倚在窗口边闭目听学生弹曲的优雅女士，应该就是她们今天要见的人。 谢婉芝一身浅棕色连衣裙，中长发，优雅地挂在耳后，看上去应该和姚美兰差不多的年纪，可无论是气质还是保养，都显然远远将姚美兰甩在了后头。 程晨心里不禁一阵酸意，如果当初姚美兰也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今天或许又是另一种境地了。 谢婉芝抱着琴谱姗姗来迟，和蔼地招呼她们落座，与程晨事先设想的不同，谢婉芝完全没有一丁点架子，亲切地就像是住在隔壁的亲朋好友。 “查尔斯突然联系我说要为我介绍一个学生时吓了我一跳，我们很久都没有联系了。” 谢婉芝笑起来如沐春风，连姚美兰的目光都紧紧地围绕着她，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程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眼身边的姚美兰，说：“她去看了查尔斯的演奏会后就一直吵着想学钢琴，我本来以为她是一时兴起，也没放在心上，但查尔斯对这件事很上心，我心里就想难道查尔斯在她身上看出了一丝丝天赋？抱着这样的心态才来找您的，您不要见笑。” 谢婉芝立刻摆手：“怎么会？活到老学到老，只要心里想学，任何时候都不会很晚，她在这个年纪还有这种想不断挑战学习新事物的心态，值得我们很多人学习。” 看她们一来一回的客套，姚美兰却更孤疑了，小心翼翼地插嘴问：“22岁学钢琴很晚了吗？为什么你们要用这把年纪？好像我七老八十了似的。” 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姚美兰还故意抿了抿唇，不高兴地瞥了眼程晨。 程晨无可奈何，无奈又尴尬地对谢婉芝笑笑。 谢婉芝道：“查尔斯事先跟我说明过她的情况，所以不用多说明，来吧，让我瞧瞧她有多少基础。” 说着，视线转向姚美兰：“要不要出去试着弹一弹？” 姚美兰突然畏惧了，尽管她一直吵闹着想学钢琴，也觉得只要自己肯下功夫就没有搞不定的事情，可让她当众弹琴她还是有些害怕。 谢婉芝看出了她的胆怯，继续鼓励：“弹什么都可以，或者可以随便弹几个音符，感受一下弹琴的快乐。” 平时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姚美兰，此时此刻却犹豫着不肯走出小小的一扇办公室的门。 程晨不动声色道：“你不是想学钢琴吗？这会儿要你弹怎么又缩回去了？你要是想学就听老师的话，不想学咱么就走。” “可外面还有人……” 程晨愣了愣，原来踌躇半天，她是怕被外面的人笑话？ 谢婉芝笑：“那些小朋友也都是初学者，他们的水平还不一定比得上你。” “但我年纪比他们大，要是弹得没他们好，岂不是很丢脸？” 程晨没忍住笑了出来，姚美兰这死要面子的性格可真是一点都没变，想学的是她，不想丢人的也是她，但看着她这副摇摆不定又愁眉苦脸的样子，程晨居然觉得还挺可爱。 谢婉芝耐心十足，慢声细语地同姚美兰说：“没关系，谁都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跨出了这一步以后的每一步就更好走了。” 姚美兰还是将信将疑，不自信地看看谢婉芝再看看程晨，但可喜的是，她终于慢吞吞地挪着脚步，跟着谢婉芝出去了。 ------------ Chapter76从头学起 一首《致爱丽丝》被姚美兰弹得七零八落，断断续续，但好歹也算是磕磕碰碰地弹了下来。 明明听上去并不怎么入耳，可程晨却被在钢琴前的姚美兰吸引住了。 仿佛那时候的姚美兰整个人身上都在发光。 既然能把整首曲子都弹下来，可见姚美兰并不是零基础，她以前应该曾经学过一段时间，后来荒废了。 程晨看向谢婉芝，见谢婉芝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暗暗松了口气。 “以初学者来讲的话，弹得不错，不过你的指法很有问题，以前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姚美兰涨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小声说：“没有老师教过我，我、我都是偷偷自己学的。” 程晨惊讶地挑了挑眉，姚美兰居然还有偷偷自学弹琴的时候？难怪她那么想看演奏会，看完演奏会后又一心一意地想学琴，原来以前真的学习过。 谢婉芝静默了一会儿，会意地笑了笑：“那你想不想从头开始学习？” 姚美兰飞快地扫了一眼程晨，然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明明心里很想，却又不敢在程晨面前直白地表达出来，生怕程晨会不答应似的。 程晨清了清喉咙，自己在姚美兰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威武的形象？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平时有多压榨人呢。 姚美兰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颤颤地小声问：“老师，你这里费用怎么收啊？” 她刚才太忘乎所以了，光为以后能学琴高兴，都忘了还有学费这一茬。 谢婉芝故意逗她：“这要看你想学到什么程度，如果想一直学下去就会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但如果只想把基础练好，日后当消遣玩，投入就没那么多。” “那……是多少啊？”她得算一算，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够上几节课。 程晨朝谢婉芝使了个眼色，谢婉芝立刻心领神会，一本正经道：“你是查尔斯介绍过来的学生，我肯定会给你一个友情价，费用方面你不需要太担心，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想留下来好好学的这份心。” 姚美兰忙不迭地点头，恨不得当即向谢婉芝拍胸脯保证：“我想学。” 谢婉芝大概也没想到姚美兰这么有冲劲，本以为她只是随便玩玩，谁知这股热情也感染了她。 两人很快敲定了学习时间和方案，期间都是姚美兰和谢婉芝单独沟通的，程晨完全没有插手，看着姚美兰一步一步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努力，这一切都变得很有意义。 查尔斯说得对，如果不是姚美兰忽然莫名地生病了，也不会有这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或许还是像过去那样粗鄙又世俗地生活着，为生活操碎了心，为家里两个男人忙前顾后，一点一点消耗着自己。 程晨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收回视线，仰头努力把湿意憋了回去。 母亲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不顾他人眼光洒脱肆意地重活一次，她比谁都开心。 尽管以前的她和姚美兰之间总是争锋相对，可眼下的这一切都刚刚好，这不仅是老天爷对姚美兰的恩赐，也是对她的恩赐。 ** 没过几天，就到了姚美兰去谢婉芝那儿上第一堂课，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让程晨送，坚持自己过去。 程晨想到当时谢婉芝让她在一众小朋友面前第一次弹琴时的窘迫样，便也没再坚持。 晨会下会时，孟晴忽然从身后跟上来，与程晨并肩而行。 程晨以为她要谈陈虹那件事，便问：“朗曼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没有，陈虹最近也没什么动静，不过这不要紧，我有其他事情跟你说。” 程晨有些疑惑，她和孟晴之间的交情也不至于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可以交流。 两人对视一眼，孟晴扬了扬眉：“要不去我办公室喝杯咖啡？我那里刚来了些上好的咖啡豆，你来尝尝？” 这就更不像是孟晴的作风了，打从孟晴来了酒店之后，程晨还没进过孟晴的办公室，今天这是吹了什么风？孟晴居然主动邀请？ 孟晴对咖啡倒是颇有研究，毕竟是曾经在国外留学又待过几年的，在咖啡豆这种细节上终归比较考究。 “来，加奶不加糖。”孟晴将咖啡杯推到程晨面前，折回去又替自己煮了一杯。 办公室里咖啡香充盈，程晨的心情一下放松了些。 “孟总，你想跟我谈什么？不妨直说。” 孟晴也不是那种说话吞吞吐吐的人，一向都是直来直去的做派，今天这样子看着的确很反常。 “程总，有一件事，倒是一直都想提醒你，就是关于你母亲的事情。当初你母亲被录取也有我的考核，所以我一直认为你母亲是能够胜任酒店工作的，但最近我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也有员工在和我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起过你母亲和客人之间没什么边界感，这当然是好事，能让客人感受到我们服务的热情一直是我们极力在做的，可有些时候如果太过热情反而会适得其反。” 程晨的手指微微一僵，慢条斯理地抬眼扫了孟晴一眼，难怪孟晴这么郑重其事，原来她也听到有员工私底下那些闲话了。 “孟总，姚美兰是客房部的员工，如果她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姜颖自然会指出来，况且，我不认为私底下将自己的个人臆想带到工作上从而诋毁同事是什么值得倡导的行为，姚美兰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认知，也有自己的处世之道。”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说你母亲做得不对的意思，但你和她之间的关系终归会让人有什么想法，就拿前几天的查尔斯来说，为什么酒店里那么多工作人员，查尔斯偏偏就只对你母亲刮目相看呢？想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当然没有问题，但酒店不是社交场合，把自己的偏好带进工作里从而为自己谋利，如果每个人都像你母亲那样‘不务正业’，还怎么继续执行酒店的规章制度？” 程晨的脸色徒然转冷。 ------------ Chapter77她可真勇 程晨没有想到孟晴特意请自己过来居然是为了批斗姚美兰的事情。 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孟晴，看来自己从前对孟晴的看法果然一点都没有问题，即便一度因为唐棠及陈虹的事情而让两人之间的疏远减少了一些，也并不妨碍孟晴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从一开始程晨就明白，孟晴的理念里从来没有人情世故，往好了说，这是公私分明对工作分明，往不好了说，就是脑子缺根筋不懂得变通。 今天的事情要是换成别人，一定会说得委婉，也唯有孟晴，直白又刻板。 “孟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关于这一点，我会让姜颖提醒姚美兰。” 孟晴略有些惊讶，她以为两人因为理念不同，至少会唇枪舌战一番，没想到程晨轻飘飘一句话了事，看上去也并不想在这里就留的样子。 程晨又抿了口咖啡，眯眼轻轻一笑：“多谢孟总的咖啡。” 说着，人已经起身，对孟晴微微颔首，离开了办公室。 程晨并不是个计较的人，但也绝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孟晴今天这一出，八成是有人在背后跟她闲话，所以孟晴才会主动来找自己说这件事。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姚美兰下课还有一会儿，便索性驱车前往附近的商场闲逛打发时间。 虽说姚美兰怎么都不肯让她接送，但好歹是第一节课，程晨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 她按照和余悦约好的时间，晚了几分钟到，余悦果然故意没给什么好脸色。 “程总，你不是一向都很守时的吗？今天迟到了8分钟，真是稀奇。”余悦抬起腕间的手表指了指。 程晨挑了挑眉，唤来服务员重新要了份简餐，略有些无奈：“被孟晴喊去谈话了。” 余悦登时愣住，片刻过后，弱弱地问：“她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你应该没在她那里吃亏吧？” “你见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那倒也是，你这张嘴打起嘴炮来也没输过，不过她为什么找你谈话？又是为了他们营销部那事儿？不是我说，其实营销部的事情你最好少管，别到时候出了事又是你的责任。” 从一开始余悦就不怎么赞同把程晨扯进这件事当中，哪怕程晨的确跟唐棠关系不错，但即便唐棠产后还回酒店工作，日后要跟唐棠共事更多的人是孟晴而不是程晨，让程晨去说服唐棠有什么用？ 唐棠现在摆明了不服孟晴，所以才会跳槽，程晨倒好，还给孟晴介绍朗曼的人，也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程晨看了孟晴一眼，欲言又止。 这一眼恰好被余悦捕捉到了，余悦心里一个咯噔，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孟晴找程晨谈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有人在跟孟晴说我妈的事情，认为我妈跟客人之间没有边界感，我妈对客人太热情是为了替自己谋利，我想应该是前几天查尔斯的事情我妈太瞩目了。” 余悦的嘴长成O型，不敢置信地盯着程晨看，这的确像是孟晴会做出来的事儿，毕竟孟晴可是在宋勉面前都直言不讳的主，余悦她们私底下讨论的时候也曾经说过，这孟晴做事太刻板，虽说公事公办不是什么坏事，但也堵死了同事之间的友好道路。 不过人家孟晴或许八成也看不上她们这些同事间的所谓友好。 反正余悦每回见着孟晴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她可真勇，当着你的面这么说的？哪个长舌妇这么喜欢嚼舌根啊？还嚼到孟晴跟前去了，摆明了是想阴你妈啊。” 程晨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餐食，点头表示感谢，咬了一口三明治，含糊道：“其实我也听见过，但当时也没当回事，孟晴今天这一遭倒让我觉得得重视这件事了，同一个部门的人互相在背后使绊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想着得找个好时机让姜颖好好整顿整顿客房部的员工纪律，别天天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着膈应同事。 等程晨吃完，两人又去一楼的化妆品区域逛了逛。 程晨想买一套适合姚美兰的，余悦边走边给她做参谋，到最后有些忍俊不禁：“你妈这人生可比你的精彩多了，重返少女期不说，还又是学钢琴又是做护肤，还追上星了，同样的年纪，你22岁的时候应该没这么精彩吧？” 程晨愣了愣，她22岁的时候正面临大学毕业即将踏入社会，满脑子想的都是将来怎么赚钱养活自己，怎么规划自己今后的人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 从某种程度来讲，姚美兰的22岁不光是她自己想要的22岁时的模样，也是程晨从前想得到却无法得到的模样。 程晨抬眼看向别处，忽然之间，眉心狠狠一蹙，突然甩开余悦的手疾步朝前走去。 余悦懵了，眼看着程晨走到某大牌专柜内，抓着里面的柜哥狠狠一顿数落，脑袋顿时有些转不过来。 被程晨当场抓获的程凡也懵了，直愣愣地看着程晨，完全忘了眼下自己正接待客户。 程晨劈头盖脸就骂：“好你个程凡，离家出走后连个电话都没有，你是真觉得我和妈不会想着你的死活？妈现在这情况你连问都不问一声？你怎么永远都这么自私啊？妈对你那么好，结果你还真把自己当白眼狼了？” 整个柜台内全是程晨的声音，连程凡的同事都被吓懵了，一个个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好在程凡反应迅速，立刻拉拽住程晨的手使劲把她往外推：“姐，我现在工作呢，你去那边等我一下，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程晨扫到他制服前的工牌，眉头皱的更深了，却一动不动地和程凡对峙着。 余悦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扯了扯程晨，小声说：“别砸人饭碗，这么多人看着呢。” 程晨思考了几秒，这才松了手，沉声警告：“我在那边的星巴克等你，你要是敢不来跟我说清楚你就死定了。” 程凡悻悻点点头，着急地回去继续刚才的工作。 ------------ Chapter78火冒三丈 程晨的目光落在了远处认真工作的程凡身上。 一段时间不见，程凡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以往他在家里蹲的时候又颓废又丧，整个人看上去蔫蔫儿的完全没什么希望。 当时程晨还觉得是姚美兰养废了这个儿子，可一离开那个家，一离开姚美兰的掌控，程凡和其他这个年纪的大男孩也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而且他穿了那身工作服，居然让程晨觉得自己的弟弟长得还不错。 余悦收回视线，为了缓和此刻窒息般的气氛，小声说了句：“你弟弟长得还挺帅。” 程晨看了她一眼，故意面色冷淡：“你该去看看眼科了。” 余悦顿时气笑，懒得和她计较，又再度转向去看程凡时，程凡已经朝这边走来了，她十分有眼力见地找了个借口离开，让他们姐弟两能单独好好谈一谈。 程晨双手环胸，冷眼瞧着如今看着有模有样的程凡，内心五味杂陈。 从前她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被姚美兰养废了，以至于对他一直没什么好脸色，所以当初听到程钢说程凡不见了的时候，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无所谓，毕竟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养不活自己不是？ 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这里当大牌柜员。 程凡被程晨看得内心直发慌，其实从小到大，他一直很怕这个姐姐，要说家里有谁最让他顾及，程晨首当其冲。 决定在这里工作之后，他就抱着随时都会被程晨发现的心态，反正他一没偷二没抢，靠着自己的能力挣钱，哪怕她不喜欢又能如何？ “喝杯咖啡？”程凡的没话找话，自顾自地去翻点餐牌。 “喝饱了。” 他顿住，嘴角微微一抽，硬着头皮迎上程晨的视线：“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又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你至于用这种眼神看我吗？” “你在这儿干了多久了？” “三个多月吧。” “也就是说，你忽然从家里消失之后就来这里工作了？” “嗯，我投了简历之后他们就请我去总公司面试，两轮面试都很顺利，很快就敲定工作了。” “我问你这个了吗？” 程凡哑然无言，他是越来越摸不准程晨的心思了，干脆横了一条心，强硬说道：“你以前不是都很嫌弃我在家里啃老吗？我现在出来自力更生，你怎么反而还不高兴上了？” “程凡，你不是小孩子了，你今年都25了，有些事情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吧？妈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三个多月你有关心过妈吗？你跟你爸一样，满脑子都只有自己，压根就没想过妈吧？从小到大妈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她吧你当宝，你把她当草啊？” 说起这一茬，程晨心底就火冒三丈。 姚美兰一手捧着护着的儿子，倒头来对她不闻不问，要是之后病情好转想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怕是第一个寒心的就是程凡。 程凡的表情还略有些不服气，别开了视线，嘟哝了句：“要不是妈一直阻止我做我喜欢的事情，我会变成你眼里没出息的废物？” 程晨皱了皱眉，眼里的这个弟弟仿佛越发的不懂事了，现在居然把自己家里蹲的责任全推给了姚美兰？ “你别仗着妈现在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就可以推卸责任，怎么？是妈让你在家啃老？是妈让你整天无所事事躲在房间里就知道打游戏？程凡，做人要讲良心的，你这么说话会被天打雷劈。” 程凡实在受不了程晨这样无休止的指责，也来了脾气：“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的？你和妈本质上有什么不同？你一直觉得妈看不上你跟你作对，还不是因为你们俩性格简直一模一样？但凡你俩有一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至于关系搞得那么僵吗？” 周遭的嘈杂在程晨耳边嗡嗡响着，她怔怔地盯着程凡，想起上次程钢走时那句话。 这是继程钢之后，第二次有人说她和姚美兰像了。 偏偏还都是她家里的这两个男人。 程晨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心头的一口气狠狠憋了回去，扭头看向窗外。 程凡大约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登时软下语气：“姐，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大学毕业那年我就已经给现在工作的这家品牌公司投了简历，当时人家也要我了，但我妈知道后死活不许我来工作，还把我当时好一些用来研究的护肤品美妆产品全给丢了，她觉得我一个男孩子喜欢这些东西不仅娘炮还丢人现眼，当时我跟她吵了一架，至此以后，每次我找工作，我妈就跟防贼似的防着我，这我哪受得了？只能在家躺着，兴许这样我妈她还放心些。” 程凡大学毕业后的这两年，光是和姚美兰斗智斗勇都足以写出一部精彩的小说。 可能是当初姚美兰因为这事儿管束地太严格，以至于直到三个月前程凡刚开始工作时仍心有余悸，天天担心会被姚美兰当场抓包。 在他心里，几乎已经有了姚美兰恐惧症，所以那两年，他几乎不出房门，就是为了避免和姚美兰碰面，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程晨眼里，他反倒成了个废物，打从心眼里瞧不上他。 那时候程凡但凡投一家简历，姚美兰就非要陪着他去面试，像是要确定他想做的工作跟美妆护肤这些毫无关系才能安心。 程晨头一遭听说这些事情，一整个愣住，脸上的诧异毫不掩饰。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程凡的话在她脑中一一重复了一遍，听上去明明很像不可能的事情，但她知道，以姚美兰的强势绝对能做出这些事情来。 可姚美兰为什么这么强势地干预程凡的工作？ 程凡挠了挠脑袋，抿嘴苦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也跟妈一样，觉得我做这工作很不正常？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看看外面那些专柜，又不是没有男柜员，我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 Chapter79理想很美好 程凡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他只是爱研究美妆护肤之类的产品，大四快毕业那年，常常刷视频看美妆博主测评推荐等视频，便觉得既然自己也有相同的爱好，何不将爱好发展成事业呢？ 可天不遂人愿，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没想到姚美兰不仅强烈反对，还曾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有一段时间，几乎让程凡开始怀疑自己喜欢美妆护肤难道真的错了吗？ 可都这个年代了，美妆护肤早已经不分男女了，女生能保养，男生也不差，独独姚美兰却把这事儿看得格外慎重，坚定地认为这是女生的工作，男生就应该做男生该做的工作。 姚美兰把男女界限划分地格外清楚，为了防止程凡背着自己又偷偷去应聘相关岗位，干脆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就这样高压措施下，程凡也放弃了，干脆自暴自弃，每天在家坐吃等死。 原以为会激怒姚美兰，没想到比起让他去做柜哥，姚美兰居然更愿意让他在家当个啃老族家里蹲。 程凡永远无法理解姚美兰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或许也只有程晨能够跟姚美兰对峙，但程晨的底气是建立在自己的事业成功上的，相比起程晨，程凡显然在姚美兰面前毫无底气。 他不是没有想过和姚美兰好好谈一谈，但每次只要谈到这个话题，姚美兰就一副没得商量的态度，最后他也放弃了抵抗，干干脆脆地做了条咸鱼。 直到姚美兰生病，忽然不记得所有事情，记忆回到了所谓的22岁，程凡才恍惚间觉得自己的机会好像来了。 不管姚美兰的病情多么扑朔迷离，对程凡来说，姚美兰“病”了，或许就意味着自己能够得到短暂的自我。 当时程钢要把姚美兰送到养老院的时候，程凡心里是一百个不同意也不放心，把姚美兰交给程晨才是最他放心又最无后顾之忧的。 程晨的目光逐渐变得更加古怪，她没想到家里居然还发生过这种事情，而她对此却一无所知。 程凡也怕程晨会像姚美兰那样，对自己喜欢的事物极力反对，因此强迫自己不和程晨对视，可程晨下一刻问的却是：“妈为什么反对你做这些事情？” 姚美兰虽然思想保守了些，但也不至于荒唐到这个地步，居然为了让程凡做合她心意的工作，不惜让他在家荒废两年。 程晨无法把自己代入到姚美兰的立场去思考，可她听出了程凡话里的怨念，恐怕过去那两年，他心里没少埋怨姚美兰，但又敢怒不敢言。 程凡看程晨的语气格外平静，轻轻地松了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谁知道呢？我也文过妈，可每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妈根本就不愿意多谈，一个劲地提醒我这是个丢人现眼的事情，她丢不起这个人，我要是和她对着干，她就打断我的腿，你也知道妈是什么性子，我哪敢真和她对着干？” “所以妈生病后你迫不及待就跑了？出来打拼自己的事业来了？” 程凡毫不含糊地点头：“是啊，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只能先斩后奏，没准以后我成功了，妈能够摒弃以前那些偏见呢？” 程晨好奇地问：“如果妈没病呢？她一直好好的，那你打算怎么办？真就像过去那样在家躺着无所事事，一天天地荒废自己？” “我没想好呢，其实我那两年也是为了气我妈，她不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情，我肯定也不能让她如愿不是？不过我想如果再熬一段时间，没准我就妥协了。” 事实上，在姚美兰生病之前，程凡已经快熬不住了。 那会儿，不仅姚美兰，连一向不怎么管他的程钢都开始数落他，更别提程晨那些难听的话了。 程凡到底是有自尊心的人，怎么可能听了那些话心里毫无波动呢？他也想摆脱姚美兰的束缚，放开手脚去拼事业，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程晨沉默了片刻，她意识到自己对那个家的认知其实很有限，以前因为和姚美兰时常不对付，没有必要绝不回家，以至于完全不了解家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 程凡是个有自尊心的男孩子，不会主动跟她说起这件事，姚美兰又觉得这是丢人现眼的事情，对她更是绝口不会提。 至于程钢……程晨向来不指望程钢，在姚美兰还是正常的姚美兰那会儿，程钢什么都听姚美兰的，因此也不可能多说一句。 程晨以前觉得这个弟弟一文不值，如今却有些改变自己的看法了。 “那你现在过得开心吗？工作顺不顺利？” 程凡笑了，如释重负：“开心，店长人很好，一直很耐心地教我，同事相处也很愉快，总部每个月都会有相关的培训，现在是我我的积累阶段，我在社交平台开始分享我自己的护肤测评了，虽然人气没有那些大博主高，但积少成多嘛。” 他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年少时无忧无虑的那些过往岁月。 程晨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没想到有一天，她自认为的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居然也怀抱着梦想，并且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起身，捋平衣服上的褶皱，微一扬眉：“走吧，正好你是干这个的，给咱妈挑一套适合她的护肤品。” 程凡的脸上满是惊喜，略有些不可思议地跟着起身。 程晨怕他说出些肉麻的话来，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你能坚持自己的梦想我很为你开心，既然好不容易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好好干。” 程凡的头点地跟拨浪鼓似的，忽然像只小白兔紧跟着程晨，程晨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还算有些可爱。 “姐，妈现在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又是追星又是上美容院，还开始学起钢琴来了，过得可比你自在惬意多了。” 程凡惊讶地张了张嘴，忍不住笑了出来：“那还是我妈吗？” ------------ Chapter80闹掰了？ 徘徊在外面的余悦见他们姐弟两面色缓和，有说有笑地一道出来，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以刚才程晨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程凡的反应来看，余悦还以为这两人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呢。 看来程晨在公共场合还是克制了。 程晨迎上余悦，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心情颇好地挑了挑眉：“走吧，去照顾照顾我弟的业绩，买点化妆品什么的。” 余悦失笑：“什么情况？刚才还跟仇人似的，现在就成一家人了？” 她朝程凡看去，小伙子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离得近了才发现他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的确很适合柜哥的外貌气质，再加上身上这一身黑色西装制服，余悦再次在心里肯定自己的眼光，长得就是帅，该看眼科的是她程晨才对。 程凡为姚美兰悉心挑选了一套护肤品，程晨正要结账时却被他制止了。 “别，就当时是我送给我妈的。” 程晨也不跟他客气，心安理得地收下，离开时还不忘叮嘱：“自己在外面别太逞强，有事记得找我。” 记忆里，程晨和程凡好像很少有这么温情的一面，以前程晨总是埋怨姚美兰偏心程凡，那会儿程凡还小，也不懂程晨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怨念和偏见，他们姐弟两的感情一直都不能说好，反倒是现在，缓和了一些彼此之间的误会，程晨心里倒也有些释然了。 在等待姚美兰的空档，余悦听了程凡和姚美兰的那些恩怨，从不可思议到不敢相信。 “你妈到底为什么对这种事情这么有偏见？现在柜哥多得是，你看那些大大小小的奢侈品大牌店，哪里没几个像模像样的帅哥？现在很多做得有声有色的美妆博主也有很多性别男的，我真想不明白，你妈居然会觉得做这事儿是丢人现眼？” 程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嗤一声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以前思想有多保守，她当时还觉得我进酒店工作是不务正业会被人看不起呢，我妈那思想还停留在几十年前，虽然社会发展很快，国民素质也进步地很快，但她就是不肯睁开眼看这个世界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跟她当初一直有那么多不可调和的矛盾？” 大概是跟现在的姚美兰相处久了，余悦几乎都快忘了以前的姚美兰说话有多刻薄性格有多强硬，说她专制都不为过，光是在程晨结婚这件事上，这母女俩就已经说不清吵过多少回了。 余悦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不对劲：“我觉得你妈应该有什么原因，才会要求程凡不干这一行，否则我实在无法理解，宁愿让孩子在家废掉也不愿意摒弃自己的偏见让孩子去做想做的事情？” 程晨冷不丁一句：“我妈的心思你别猜。” 余悦瞬间漠然，有时候想，程晨这么强势的性格，是不是也正因为有这样一个强势的母亲？ ** 月中的某天，程晨和宋勉谈完下一季度的工作汇报，刚一出门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余悦。 余悦一把扯过程晨，附在她耳边低声问：“你和黎璋闹掰了？” 程晨满脸问号，不明所以。 “黎璋刚才打电话投诉，说客房服务员把他的私人物品丢了，我叫姜颖查了一下，打扫他房间的正好是你妈，黎璋也知道是你妈，可他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 程晨心里猛地梗住。 眼看电梯还需要再等一会儿，她干脆疾步往楼梯口去。 “黎璋为什么会住在我们酒店？” 他堂堂W酒店的老总，怎么有事没事总喜欢往悦莱来？ 余悦看了眼她的脸色，镇定地说：“今天包下宴会厅的大手笔婚宴，听说结婚的女生是他前女友。” 程晨蓦然扭头看她，像是在质疑她似的。 “我也是听说的，真假不知，反正他就是来参加婚宴的，女方家人替许多来宾开了房间，他那间房就是其中之一，不过我本来以为他不会入住的，没想到他居然真来了。” 最后那半句余悦的声量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但还是入了程晨的耳。 黎璋的房间门口，包括姜颖及楼层领班等人都忙着解决问题，唯独不见姚美兰。 程晨赶到时，黎璋脸色不善，显然刚发完一通脾气，满脸的不耐烦。 “姚美兰呢？”程晨看向姜颖。 听到程晨的声音，黎璋也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 姜颖谨慎地回答：“去找刚才不小心丢掉的东西了。” 姚美兰在酒店已经工作了这么久，照理说不可能粗心大意到丢掉客人的私人用品，况且这房间里格外整洁，几乎连行李都没有，如果真有客人的私人物品应该格外显眼才对。 程晨朝姜颖使了个眼色，转身往办公室方向去。 黎璋这人可不好对付，尤其又是同行，处理这种投诉需要尤其谨慎。 “到底是怎么回事？客人有没有说被丢掉的是什么私人物品？” 姜颖也有些愁眉不展：“是一枚戒指，听客人说戒指掉进了水里，他用纸巾包着往桌上随便一放，当时有其他要紧的事情，匆匆忙忙就出去了，回来后发现房间被打扫过了，戒指也没了。我问过姚美兰了，姚美兰承认当时自己把那一包纸巾丢进了垃圾桶，她以为是客人用过的纸巾，一团抱着还湿溻溻的，所以也没多想就当成垃圾丢掉了，谁能知道那里面还藏了戒指呢？这会儿她已经跑去留下垃圾桶里翻找了，但不好说，也不知道楼下的垃圾有没有收过。” 姜颖看了看程晨铁青的脸色，不禁替姚美兰捏了把冷汗，这一出姚美兰恐怕又要挨程晨的教训了，好不容易母女俩感情和睦了不少，可别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觉得你妈妈也不是故意的，这种错误有时候可能连老员工都会犯，你还记得吗？当时那谁，都干了七八年了也犯过和你妈同样的错误……” 姜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看着程晨的脸色变冷，最后知趣地闭了嘴。 ------------ Chapter81换了个人 不管别人怎么样，但姚美兰终究是这次事件的当事人，程晨自然不可能包庇她，此前关于姚美兰的那些闲言碎语就没停过，一致认为是有程晨的包庇才能让姚美兰在客房部混得风生水起，这回恐怕看热闹的人也不会少。 程晨折回去黎璋的房间，此时周晔也来了，两人不知正在说什么，一见程晨来立刻噤了声。 黎璋的脸色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但他见到程晨，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黎总，我先代我妈向你道歉，关于这件事的责任都在我们，如果最后没有找回东西，我会全额赔偿给您。” 程晨脑袋转得飞快，已经想到了任何可能的结果。 别说垃圾桶还没被拉走，光是要翻遍楼下那五六个大垃圾桶就要废好些时候，姚美兰又是个一路摸黑走到底的性格，不把东西找回来肯定誓不罢休。 但这也不排除戒指找不回来的可能。 黎璋如今约莫还在气头上，语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程总，我一直认为你是个非常专业的人，但你真的觉得把你生病的母亲留在酒店里做这种需要对客的服务，真的是一个专业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吗？” 程晨心底闪过了一丝诧异，她没想到黎璋这回会对自己表现出这么深的敌意，好像突然之间他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周晔也觉得黎璋说的话有些过头了，开口劝和：“你怎么回事啊？大家都是熟人，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刻薄？” 黎璋直视着程晨，语气带了些懒散：“程总可是宋总最得意的左膀右臂，这么专业的人却干出这么不专业的事情来，而宋总居然还纵容着？我想没有哪一个酒店会让自己有问题的母亲来服务客人吧？” 程晨不禁握了握手掌，努力保持着该有的微笑，迎上黎璋的视线：“我母亲没有问题，她是一个很健康很热情的人，她有能力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她的责任，但我不觉得因为这件事情就要否认她所有的努力。” 黎璋的心尖儿微微一颤，和程晨对视了几秒，逐渐败下阵来。 程晨微微颔了颔首：“这件事我会全程负责，我先帮黎总把戒指找回来，如果最后真找不回来，黎总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不会逃避责任。” 她直接退出了房间，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攥地一片通红。 房间内，周晔正孤疑地盯着黎璋，这还是他认识的黎璋吗？前些日子他还以为黎璋对程晨有意思，今天反倒对程晨这么刻薄？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周晔忍不住想骂人，看程晨刚才倔强又有些委屈的样子，他恨不得砸开黎璋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产生了什么质变。 黎璋绕回书桌开始整理资料，像是没有在听周晔说话。 周晔盯着他仍旧喋喋不休：“不就是一枚破戒指吗？以前也没见你多宝贝，这会儿反倒当成宝了？送你戒指的那个女人今天可就要嫁人了，人家八成连当年送你这枚戒指的事儿都忘了，你倒好，突然宝贝起来了，你故意找程晨不痛快吧？” “你现在眼里是不是只有程晨了？丢东西的人是我，反而成了我无理取闹？” 周晔也火了：“你自己冷静下来回过头去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无理取闹。” 黎璋没抬头，对手翻阅着手里的工作资料，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重重的关门声。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程晨飞奔下楼，在垃圾场里发现了正窝在里面翻找东西的姚美兰，鼻子狠狠一酸，疾步走了过去。 姚美兰身上的工作服早弄脏了，格外的狼狈，大垃圾桶被掀翻在地，她正徒手扒着翻找，发现程晨来时，整个人明显的缩了缩，开口第一句便是：“姐，对不起，我又惹麻烦了。” 程晨心里狠狠颤了颤，看着这样的姚美兰，责备的话哪还说得出口？ 尤其姚美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怕被程晨责备，这让程晨心里更加酸涩。 她撸起袖子在姚美兰身边蹲下想帮着一起找，可姚美兰立刻把她推开了：“姐你别帮忙，这里脏，我自己找就行了。” “这么多垃圾，你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不碍事，很快的，这里一共六个大垃圾桶，我已经翻了两个了。” 姚美兰笑起来的样子仿佛向日葵一般，永远让人觉得乐观又充满能量，好像再困难的事情对她来说都不算事。 可其实明明她心里也担心地要死，害怕会连累到程晨，更害怕自己会因此丢掉工作。 程晨不顾姚美兰的劝阻，坚持跟她一起：“两个人更快，客人还等着呢。” 姚美兰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傻呵呵地笑了。 程晨瞄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还笑得出来啊？” “姐，我发现你其实也挺关心我的，你这个人就是外冷内热。” “你最好不要有下一次让我这么关心你的机会。” 姚美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继续在垃圾堆里翻找。 一枚戒指实在太小，想在这么多垃圾里找出一枚戒指谈何容易？ 路过的员工见状纷纷侧目，程晨权当没看见，专心致志地在垃圾堆里扒拉。 这时周晔找了过来，一看程晨和姚美兰蹲在那儿费劲巴拉地找东西，顿时急了：“你别找了，不就一枚戒指吗？那戒指对他不重要，没了也就没了，你们赶紧起来。” 程晨扫了他一眼，心情登时稍稍好转了一些，其实当时黎璋对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黎璋了，总觉得自己认识的那个彬彬有礼的黎璋和刚才对自己冷嘲热讽的黎璋并不是同一个人。 周晔见她们不搭理自己，干脆走近了一些：“黎璋也不知道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你们别跟着他一块儿发疯了，这事儿好赖有我兜着呢，你俩别在垃圾堆里找东西了。” 程晨总算开口了：“周晔，这事儿你别管。” ------------ Chapter82保证不再犯错 虽然事情是姚美兰惹出来的，可此时此刻，姚美兰看了程晨的脸色后可不敢随随便便开口说话。 周晔也憋着一口气，刚才看黎璋那么跟程晨说话，他也为程晨捏了一把冷汗。 但程晨这人性子要强，不可能完全不在意黎璋说的那些话。 周晔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她，小声说：“你别怪黎璋啊，他其实平时不这样的，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吧，就他那前女友，今天在你们酒店举办盛大婚礼，还亲自去邀请他参加，正常人心情都不会好。这枚戒指是当年这女的送给他的，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保存到现在，估计是想着今晚还给她顺便做个了断，不过找不到就算了，真没事，我估计人家姑娘指不定都不记得这一回事了。” 程晨莫名地停了一下，周晔口中的黎璋仿佛更陌生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会为前女友结婚心情不好的人。 周晔以为程晨不信自己的话，接着说：“你别不信，这都是真事，不过黎璋也见不得有多喜欢这姑娘，他接受邀请来参加婚礼我也挺惊讶的。” “周晔，我没怪黎璋，今天他作为客人入住我们酒店，我们的服务员把他的私人物品当成垃圾丢了，不管怎么样责任都在我们酒店，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也没把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周晔沉默了，目光一瞬不离地盯着程晨，仿佛在思量着她话里的真假。 “啊！！！”突然，姚美兰一声尖叫，从垃圾堆里蹦了起来，满是污秽的手里赫然多了一枚银戒指。 “姐，我找到了，就是它！” 姚美兰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程晨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在一瞬间落下，逆着光抬头看向她，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周晔也愣住了，没成想姚美兰居然真能把戒指找回来，他再一次觉得，姚美兰这个人本身就是意外的代名词，和她有关的事情，意外总是不停歇，有坏的也有好的，但都验证了她是一个神奇的人。 “我现在就去吧它还给客人。”姚美兰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把东西还给黎璋，因为自己的一时错误而让程晨也受到了质疑，她心里实在很过意不去。 “你等一下，这样怎么还给人家？” 姚美兰被程晨叫住，下一刻，手里的戒指已经落到了程晨手里。 “你先在酒店待着，等我回来再去找客人道歉，记住，我没回来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程晨收拢手指，警告意味深重地看了姚美兰一眼，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姚美兰和周晔面面相觑，周晔耸了耸肩，他也不理解程晨究竟想做什么，但万幸戒指找到了，黎璋总不能再借此向程晨发难做文章了。 一个小时后，程晨匆匆忙忙地赶回来，找到正被姜颖教育的姚美兰。 姜颖语气还算和善，但姚美兰觉得是自己的过错引发了这次投诉，心里很过意不去，频频向姜颖认错，到最后连姜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幸亏程晨及时赶到，否则姜颖还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场对话。 程晨对姜颖说：“帮我给黎璋的房间打个电话，问问现在过去是否方便。” 姚美兰一听马上要去道歉，心里更紧张了，两只手紧紧地搓了搓，屏住呼吸盯着姜颖打电话。 得到姜颖肯定的答复后，程晨朝姚美兰使了个眼色：“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我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不要乱说话，哪怕客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也不要随便替我开口，知道吗？” 姚美兰还有些不解：“姐，可那个人是黎璋啊，你们不是认识吗？他怎么……” 程晨打断她：“你记住，即便是朋友，在酒店里他是客人你是员工，该有的界限感一样要有，就像你和周晔，周晔的确好相处，也愿意跟你开玩笑，但你要牢记，在酒店里不管你们再怎么熟，他也是客人，你得时刻提醒自己那条界线的存在。” 姚美兰被程晨说得一愣一愣的，很明显的有些怕严肃时候的程晨，忙不迭地点着头，像个认真吸取教训的学生。 她们来到黎璋的房间，门是开着的。 程晨敲了敲门，在得到黎璋的同意后才带着姚美兰一块儿进门。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到黎璋的桌子上，说：“您的戒指找回来了，我刚才去珠宝店请专业人士洗了洗做了简单的保养，上面应该已经没有任何异味了，您请过目。” 黎璋看着程晨，程晨的视线和他短暂交汇后急忙垂下，他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恼怒。 后悔刚才那么口不择言地嘲讽她吗？ 或许吧，可话已经说出口，就没有再收回的余地了。 两方像是忽然静默了一般，程晨看黎璋半晌没反应，抬眼看向他，他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悸动。 程晨正要开口时却被黎璋抢了先。 “抱歉，刚才有些激动，其实这枚戒指对我没那么大的意义，没了也就没了。” 程晨哑然，他在说什么？之前那股冷嘲热讽劲儿，让她以为这枚戒指对他意义重大呢，结果现在居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黎总，终归是我们弄丢了您的物品，不管丢失的物品对您是否重要，都是我们工作的重大失误，把东西找回来交还到您手上是我们的责任。” 黎璋眼看着她客客气气的模样，摆出了一副和他划清界限的姿态，不由一阵苦笑。 程晨看了姚美兰一眼，姚美兰反应过来，低着头对黎璋说：“黎总，是我的不对，我跟您道歉，程总刚才也教育过我了，今后我保证不再犯这种错误了。” 黎璋仿佛依稀还能闻到姚美兰身上一股淡淡的酸臭味，方才周晔特地过来说她们母女翻遍了垃圾桶才找回戒指，还顺便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听说是你亲手在垃圾桶里找出来的？” 姚美兰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 ------------ Chapter83为什么是她 黎璋的反应让程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冷忽热，实在让人难以揣摩。 但程晨这个时候不想跟身为客人的他有过多牵扯，见黎璋似乎已经消了气，便准备带着姚美兰先来开。 黎璋也没再为难她们，但程晨还是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两眼，脑子里浮现出周晔说过的那些话。 难道他真是为前女友结婚才突然这么暴脾气？ 晚间值班，路过前厅时余悦恰好准备下班，便顺带跟程晨说了句：“黎璋的客诉撤销了。” 程晨也没觉得太意外，对她而言能够顺利解决客人的问题才是首要，至于客人最后撤不撤销客诉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二楼就是宴会厅，连接着一楼大堂的旋转型楼梯，因此显得格外热闹。 余悦也不急着回去，倚在前台跟程晨闲聊：“我本来还以为以你和黎璋的交情，他多多少少会看一些你的面子，听说你去房间的时候他还为难你了？” 比起这件事，更让程晨在意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她看向余悦，收敛了笑意：“我听说的有人因为这次客诉在等着看我妈笑话，觉得这就是我惯着我妈的结果，我妈才会得意忘形从而翻车被客人投诉。” 余悦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你听谁说的？怎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传闻？” “你没听说过？” 余悦身为酒店前厅部的经理，消息不会比程晨不灵通，前厅部往往是消息最集中的地方，程晨不信此前余悦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风声，就连孟晴都听到了些流言，何况是人精余悦？ 余悦被程晨这么盯着，一度觉得十分尴尬，嘴角微微抽了抽，想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但眼看着程晨一瞬不离地盯着自己，也知道这一回自己恐怕是跳不过了。 遂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的确听到过一些，但那都不重要，我觉得你妈挺好的，在酒店里遵守规章制度，工作上也认真好学，尤其爱岗敬业，其实你没必要太在意那些声音，我猜八成是因为上回查尔斯的事情让你妈风头太劲，有些人才会急了眼，说到底，都是嫉妒。” “可查尔斯的那些机会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那些看不顺眼这事儿的人应该扪心自问为什么同样是客房部的工作人员，查尔斯指定要求做陪同当向导的不是她们而是姚美兰？” 余悦摊了摊手表示无可奈何：“你知道的，评判别人总比审视自己容易的多。” 程晨自己倒无所谓，当初她进入酒店直到升职到现如今这个职位，某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一直都在，她都习惯了，但姚美兰不行，现在的姚美兰心思单纯，要是被她听到她一心喜欢着拿她们当成好人的同事们背后却是另一番模样，得失望到什么程度呢？ 余悦好不容易等到程晨没再说话，瞄准了时机准备开溜，拍了拍程晨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事，咱们都知道你妈是什么样的人，还能被背后几个嚼舌根的耽误了不成？” 程晨没告诉她，人嚼舌根都嚼到孟晴面前去了，孟晴一个主管餐饮部和营销部的，明明手头一堆要忙活的事儿，竟然还有闲心来插手她们客房部的事情。 往常程晨倒也不会对孟晴有什么其他心思，可经过这一出后，她不得不提防着孟晴一些，宋勉曾说孟晴是国外回来的，不懂国内这些人情世故，频频暗示孟晴不会做勾心斗角的勾当，但目前来看似乎并不一定。 程晨抬头看了眼二楼宴会厅，热闹都是从那里传来的，今晚这场婚宴果然是大手笔，听说女方家人为了庆祝，还特意斥巨资请来了当红女明星助阵，这样的手笔在临海市可是不多见的。 她沿着一楼的员工通道通往酒店后面的行政区域，准备去财务部找人唠唠嗑，谁知刚进入员工通道就被昏暗中的一个身影吓了一跳。 程晨的肩膀微一抖动，跺了跺脚，声控灯应声而响，同时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此时此刻本该在二楼宴会厅的黎璋。 黎璋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正装，倚在墙角，嘴里叼着根烟，见到程晨，意外地扬了扬眉，抬手将烟夹到指间，轻轻呼出一口眼圈，似乎正若有所思地笑着。 程晨拧眉，忍住心里的不快，沉声提醒：“黎总，这里禁止抽烟。” 她指了指他身后禁止抽烟的牌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黎璋回头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摁灭烟头，说了声抱歉。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程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也毫不避讳，直直地迎着她的视线。 良久，她才略显无奈开口：“黎总，这里是员工通道，一般禁止客人通行。” 黎璋笑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原来一直憋着这话没说出口。 “如果我非要通行呢？” “一般来说，只要是客人提出的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如果黎总非要通行，那也只能悉听尊便。” 程晨不想跟他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杠起来，心里盘算着财务部经理下班的时间，琢磨着这会儿赶去应该还来得及逮住人，便笑笑告辞：“我还有事，黎总自便。” 她转身的一刹那，黎璋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抬了手，却抓了个空，她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就像逃跑似的，根本不给他任何喊住她的机会。 他突然觉得懊恼，蹲在半空的手又收了回去，拍了拍自己略有些头疼的脑袋。 灯光再度暗下去，他也懒得动，就那么倚在昏暗的墙角。 直到又一处尖锐的高跟鞋声朝这边走来，稳稳地停在了他跟前。 黎璋慵懒地抬眼看过去，嗤嗤一笑：“孟经理，你的动作有些慢。” 孟晴镇定自若地在他面前，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他：“餐饮部今晚忙，您要的醒酒汤我只能来食堂叫人煮，耽误了一会儿时间。” 黎璋扬了扬手，转身欲走，却被孟晴叫住。 “黎总，能问一问，为什么是我？” ------------ Chapter84不宜熬夜 孟晴跟黎璋并没有什么交情。 他们统共才见过三次面。 第一次是在某交流会上，孟晴第一次作为悦莱的代表出席大会，席间认识了W酒店的黎璋，当时黎璋得知她的名字时似乎有些惊讶，她一直觉得那会儿黎璋应该是有些话想跟自己说的，可最后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不过寥寥几句。 第二次是在不久前的悦莱，黎璋应宋勉的约，来悦莱谈事情，孟晴亦在宋勉这方之列，但黎璋从头至尾都表现得对这场应酬没什么兴趣，也几乎滴酒不沾，一个人坐在酒桌前，并没怎么说话，周围的人却全都不自觉地看他的眼色，孟晴也不例外。 第二次就是今天。 孟晴路过宴会厅查看餐饮部的工作时，遇见了正从里面出来的黎璋，婚宴才刚开始，新郎新娘也才入场，他却从里面出来了，迎面碰上，他倒也不生分，笑着问她有没有醒酒汤。 可她看着他分明还没有醉的样子，要醒酒汤实在有些过于奇怪了。 “黎总，这么快就喝多了？怪不得上一回宋总做东你没怎么喝，原来是酒量不行。”孟晴身为酒店工作人员，深知与客人保持距离的重要性，但这个黎璋每一次都让她感到意外。 黎璋也不反驳，又问了她一遍可否替他弄一杯醒酒汤。 孟晴想了想，于是把他带到了这里，请他在这里等待，自己则去了食堂。 员工通道灯光昏暗，与外面的灯火灿烂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黎璋静默了一会儿，仰头将醒酒汤一饮而尽，顺手把纸杯丢进了的垃圾桶。 “什么为什么是你？”他的声线格外慵懒，带着一丝倦意，声音充满了调笑。 孟晴向来直白，直截了当：“宴会厅外面那么多服务员在场，黎总为什么偏偏问我要醒酒汤？” 黎璋还真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顺口道：“大概是因为……你叫孟晴？” 孟晴觉得他故意拿自己开玩笑，皱了皱眉。 黎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稍稍清醒了些，干脆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她：“想必孟总也知道我们W这段时间一直在招兵买马，我也不瞒孟总，其实孟总一直是我们W想引进的人，但同时我也知道孟总在悦莱十分顺利，如果未来孟总有任何想跳槽的想法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孟晴怔住了，她想起程晨曾经跟自己说过，黎璋当初来悦莱挖她，结果却把程晨误认成了她闹了一出乌龙。 当时孟晴还没放在心上，眼下，手里的名片却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等她反应过来想把名片还回去时，黎璋已经拉开门转身走了。 ** 婚宴快要散场时，黎璋才慢悠悠地回到会场，周晔已经被灌得有些微醺，瞧见黎璋回来了，立刻凑过去。 “你上哪儿去了？让你来吃喜酒你怎么还躲了？不会心里真还放不下吧？” 黎璋嗤笑一声，伸手将他推开：“喝你的酒去吧，瞎说什么呢？我像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吗？” “那你说你为什么白天非要刁难程晨？不就一枚破戒指吗？” 黎璋知道周晔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其实事后想想，他也有些懊悔，等到想跟程晨说声抱歉的时候却已经过了最佳时机。 饶是最后的确说了抱歉也属实有些牵强。 “走不走？”黎璋准备撤退，看了眼已经有些站不稳的周晔，突然有些嫌弃。 周晔用力睁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黎璋，呵呵笑了，一把抱住黎璋：“急什么？还有下一趴呢，三楼包厢，他们已经去了。” 黎璋顿时一脸嫌弃：“你还想继续玩？那行，我先走了，你跟他们好好叙旧。” “别啊，一起啊，难得大家聚一聚，你别扫兴啊。我知道了，你是怕她也会一块儿去？放心吧，她不去，新婚夜怎么也不能跟我们混一块儿啊。” 周晔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显然已经醉了，他常强调自己酒量好，其实他那点酒量黎璋最清楚不过，勉勉强强，一不小心喝醉了还会撒酒疯。 总之在黎璋看来，周晔这人人品还行，但酒品麻麻。 黎璋正想把周晔从自己身边拉开时，一个熟悉的温柔的女声忽然响起。 “黎璋，一直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先回去了呢。” 他停下了动作，回头望见一身大红敬酒装的新娘，微微一笑：“恭喜，新欢快乐。” “你能来我真开心，当初我们分开的时候都说以后要是结婚了一定要邀请对方参加自己的婚礼，我可是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你也别爽约啊。” 黎璋原有些紧绷着的心，此刻顿时释然，舒然笑道：“当然，铭记于心。” “那……我敬你一杯？” 黎璋迟疑片刻，从桌上拿了新的酒杯替自己满上，仰头喝完，毫不含糊。 “待会儿周晔他们要去唱歌，你去吗？” “不去了，明天一早还有工作，今晚不宜熬夜。” “也是，你这个人做事向来很有规划，我猜你也不去，但周晔偏不信邪，他还是没我了解你。” 黎璋淡淡笑笑，努力地想在回忆里搜寻和她之间当初共同的记忆，忽然才发现，那些记忆早已淡到模糊。 直到看她走远了，黎璋才回头再去找周晔，可周晔人已经不见了，他立刻疾步离开宴会厅，沿着外面一顿找，却迟迟没发现周晔的踪迹。 周晔那家伙，喝多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可别在酒店里发疯。 黎璋扶了扶额，胃里一阵灼热，喉间干涩地有些难受，他忍着不适，正要找服务员跟他一起找人时，忽然听到了一楼前台传来一阵骚动。 周晔双腿有些发虚，靠在前台让值班的姑娘替自己找程晨。 姑娘看他有些喝多了，也不敢怠慢，又担心他是来找麻烦的，立刻把主管搬出来解决问题。 谁知周晔看来人不是程晨，立刻怒了：“替我打电话给程晨，我认识她，你、你告诉她我叫周晔，她立马就过来了，我不骗你。” ------------ Chapter85酒精过敏 十分钟后，程晨出现在“案发”现场。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事态的周晔，喝醉了酒，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偏还颐指气使地指着前厅主管大放厥词，盛气凌人又居高临下。 那一瞬间程晨才忽然明白过来，即便周晔看上去再怎么平易近人，他也是从小在富贵人家长大的，身上那点高高在上的傲气是骨子里的，只不过平常并不被她看见罢了。 前厅主管有些害怕周晔会醉酒闹事，见着程晨，活像见到了菩萨，忙不迭把程晨拉到身边，简洁地把事发经过阐述了一遍。 程晨越听越觉得周晔应该只是单纯地发酒疯，心里倒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周晔的目光不断搜索着，最后总算是发现了程晨，忽然笑了，跌跌撞撞地朝程晨走来。 程晨还以为他会站不稳，正打算伸手扶他一把，谁知他倒稳稳地站到了自己面前，刚才那些嚣张顿时不见。 “周先生，你找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程晨不好直呼其名，礼貌而生疏，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与周晔拉开距离。 周晔听到这个称呼后隐隐皱了皱眉，切一声笑了：“你跟我装什么不熟？咱俩都这么熟了，你这样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程晨的眼皮猛地一跳，她越来越搞不懂周晔到底想怎么样了。 “你是不是喝多了？怎么来的？我替你叫车把你送回去？” 周晔猛地一扬手，用力摇着头：“不、不回去，我还得去下一趴呢，就是突然想看看你。” 程晨只当他是在发酒疯，叫人准备了蜂蜜水，想劝他安静一些，这大堂正是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此刻他们两个反而成了焦点。 谁知这时偏偏黎璋出现了。 他像一阵风一样来到周晔身边，用力钳住周晔的胳膊：“不是要去唱歌吗？大部队都过去了，你还在这儿等什么？” 周晔一个迷糊眼，凑近了看，才认出来人是黎璋，嘿嘿地笑：“你不是说不去吗？改变主意了？” 黎璋没搭理他的嘲讽，不急不缓道：“我寻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你们一起去找找乐子，你要再不去，待会儿就没你位置了。” 周晔这人最爱热闹，又喜欢混圈，今晚婚宴来了不少他们当年的朋友，他一心想着和老朋友叙旧，注意力立刻被黎璋带偏了。 程晨担心周晔还会闹事，便去了附近的药店买了醒酒药，找到他们所在的包厢让服务员送进去。 恰好这时黎璋出来了，和程晨撞了个正着，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 黎璋看到服务员手里的解酒药，淡淡一笑：“你还挺关心他，难怪周晔把你当朋友。” 程晨静静地打量着黎璋，今天这一整天的黎璋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虽然她也明白自己不见得真了解他，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还是让程晨吓了一跳。 黎璋说完，一个人往卫生间去。 程晨看他慢吞吞的步伐，忽然想起他酒精过敏这件事，今晚参加婚宴，免不得被人敬酒，瞧他这样子八成是喝了，难道是不舒服？ 后来发生的事情果然验证了程晨的猜测。 过了十二点，程晨正准备去值班房间休息，前厅一个电话打给了她。 酒店门口有客人忽然昏迷，但他身边没有熟人，前台已经拨打了120，需要有人陪同前往医院。 程晨心里当即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来不及多想，拎起外套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直到发现不省人事的黎璋，心里竟然也没太大的惊讶，总觉得这事儿好像早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可黎璋怎么会突然落了单？ “和他一起的客人都回去了吗？”程晨随即问身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还有些后怕：“他们那个包厢后来好像都喝多了，有的被人接走了，有的干脆直接在酒店里开了个房间休息去了，我也是在电梯口发现这位先生的，当时他是一个人，身边没有其他人。” 程晨心跳怦怦直跳，黎璋怎么会落了单？周晔又去哪里了？但一想到周晔喝醉撒酒疯的样子，她也就不指望周晔能在黎璋昏迷的时候还能做出任何反应。 她看救护车迟迟不来，心里不免一阵焦躁，干脆撸起袖子，喊人和她一起把黎璋放在地上躺平，伸手抽掉他的领带，解开领口最上面的两粒纽扣，也不知这样的紧急处理方法有没有用，至少在救护车来之前能让他觉得舒服一些。 这一晚，对程晨来说是无比漫长的一晚。 她从业这么多年，值班夜也遇见过不少棘手的事情，但今晚的事情绝对会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被自己铭记。 急诊室格外的安静，黎璋的手背上挂着点滴，氧气管静静地搭在鼻翼下方，脸上渐渐地恢复了些血气。 幸亏送医院及时，否则不知道会弄出多大的事。 黎璋要是在悦莱出了事，连宋勉都要被牵连。 程晨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此时是凌晨两点多，急诊室寂静无声，她看了眼病床上的黎璋，正准备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几个人一窝蜂地冲了进来，急诊三张病床除了黎璋占据其中一张，另外两张都是空着的，显而易见这些人是冲着谁来的。 “你就是悦莱酒店的程总是吗？”问话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脸上掩饰不住的焦虑。 程晨立刻猜到了来人是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她在宴会厅门口的迎宾照上见面这对新婚夫妇，没成想新婚夜竟出了这样的事。 她不由打量起对方来，这就是让黎璋一直念念不忘的前女友？的确气质过人，身上有种温文尔雅的淑女气。 “他不要紧吧？怎么会这样？明明晚饭那会儿还好好的啊，还跟着他们一起去唱歌，怎么这么突然？” 程晨不禁疑惑，定定地望着她，问道：“你不知道他酒精过敏吗？” ------------ Chapter86紧急情况 酒精过敏引起的短暂性休克，好在送医及时，已经脱离了危险。 但说实话，程晨也吓了一跳，黎璋是她见过的第一个酒精过敏的人，此前她根本不知道酒精过敏的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可奇怪的是，身为黎璋前女友的人，怎么会连他酒精过敏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 新娘登时目瞪口呆，惊讶地愣了好一会儿，片刻过后才怔怔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跟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面，根本不知道他有酒精过敏这回事，可他怎么不说啊？我跟他敬酒的时候他还喝了满满一大杯……” 新郎也有些被吓住了，小声地说：“不止，听其他还清醒的朋友说，在包厢的时候他也跟着喝了点，但量不多，远不到喝多了的地步。” 程晨无动于衷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目光波澜不惊地落在他们身上。 黎璋不像是会冲动行事的人，何况他即便是在应酬场合也几乎滴酒不沾，除非到万不得已。 所以晚宴那会儿被自己的前女友敬酒，对他来说已经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了，他一贯不会太拂人面子，何况还是这种新人的大好时候。 新娘愁容满面，脸上的妆容都还没来得及褪去，看来是得到消息后立刻就赶来了。 程晨好心地说：“他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们不用太担心，今天是新婚夜，你们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可是……这样会不会很麻烦你？毕竟是我们婚礼的客人……” “他也是我们酒店的客人，就算今晚有人在这里陪他，酒店也是需要负责人专门守着处理一些其他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 那两人面面相觑，好像被程晨说服了，又好像本也没打算要留下来照看病人，犹豫着点了下头，又寒暄了几句才沉默着离去。 天大亮时，程晨出去接了宋勉的电话汇报情况，谁知才这么会儿功夫，回来时黎璋已经醒了。 他自己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见到程晨，微微一愣。 程晨也跟着愣了一下，收了手机绕过去问他：“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你昨晚暂时性休克被送急诊，不过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 黎璋的脑袋有些昏沉，他其实已经不大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就连自己是怎么昏迷的都一片模糊。 更让他惊讶的是，程晨居然会在这里。 “昨晚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前厅姑娘说你昏迷了要送医院，谁让我倒霉刚好轮到我值班呢？” 黎璋打量着她，轻轻笑了笑：“那看来遇到我还真没什么好事，又是让你去翻垃圾桶又让你在这里守了我一晚上。” 程晨耸了耸肩，表现得不甚在意：“你没事就好，你要是有事就又是麻烦事了。” 黎璋的脸色还算不上太好，但看醒过来，精神也好了些，程晨也就放下了心。 “对了，凌晨的时候那对新人来看过你，但我想着人家小两口新婚燕尔的，待在医院里多不吉利？所以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黎璋没什么表情，淡漠地说着：“你做得挺好挺合理的。” “酒精过敏还敢多喝，下回你在喝酒之前能不能斟酌斟酌？再要面子也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程晨想起在救护车里眼看着医护人员替他插上了氧气管的一刹那，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那一路从酒店到医院的路程至多也不过十分钟，可对于她而言却漫长地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她眼里的黎璋是鲜活的，可昨晚的黎璋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好几次都让程晨担忧地伸手去探他的呼吸，生怕他真出了什么事。 黎璋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嘴角似乎挂着一丝笑意，程晨这个女人一直让他有些捉摸不透，时而高冷又不近人情，时而和善又好相处，就像昨晚，她会在这里守了他整整一夜这件事，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恐怕根本不会相信。 他忽然说：“程晨，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来我们W？我很需要你这样有能力的人。” 程晨顿住，皱起了眉头，他故意跟她打岔？明明是在说他的事情，怎么又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了？ 怕她不信似的，他又加了句：“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这认真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求婚。 程晨无语，这人八成听不懂人话，看他正生着病的份上也懒得跟他计较，直说：“医生今天会为你转到普通病房，虽然你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在医院再观察两三天。我现在得回酒店了，你身边有什么人可以来医院照看你吗？周晔就算了，还在我们酒店里歇着。” 黎璋仍盯着她，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又问：“上回宋勉住院，你一直在医院照看着？我听说他在这里好像没有家人。” 程晨气定神闲，像是看穿了他心里那些小九九：“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跟宋总有一腿？” “我没这么说，只是忽然听到住院这事儿想起来，没别的意思。” “黎璋，宋总是我老板，我去医院看望他是理所当然，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 程晨还算是好脾气，也知道黎璋这么说并不一定是真有其他什么想法，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墙上的钟，着急回去还能赶得及一早的晨会。 黎璋向她努了努下巴，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后悔自己刚才莫名其妙地问了那么一个问题，此时想再解释也只会被当成是在辩解。 “你有事就先回去，我这里没什么问题，待会儿会有人过来。” 程晨松了口气，微一颔首：“好，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事情记得联系我。” 黎璋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掉头离开，不由觉得好笑，她恐怕早想先走一步，但碍于他是在悦莱昏迷的又不好真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虽然如此，但至少她还算是个挺有责任心的人。 相比起曾经自己一度想挖的孟晴，黎璋更欣赏像程晨这样的人。 ------------ Chapter87认过错了 姚美兰在程晨的办公室外徘徊许久，好几次想敲门进去，但都硬生生地忍住了，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昨晚程晨因为值班一个晚上都没回家，姚美兰也跟着没有睡一个好觉，直到天快亮时才朦朦胧胧地小睡了一会儿，今早起来头痛欲裂，直到现在还有些昏昏欲睡。 一整个上午，姚美兰的工作状态极其不佳，连路过的姜颖都看出来了。 撇开姚美兰和程晨的母女关系，姜颖还挺喜欢姚美兰这个人本身，不管是正常的姚美兰还是如今非正常的姚美兰，至少让姜颖看到了女性身上的那种从不可能变成可能的精神。 “你来找程晨？”姜颖正巧路过，见姚美兰犹豫不决，猜姚美兰大概是来找程晨认错的。 黎璋那事儿，虽说后来黎璋也没再怪程晨，但到底是走了投诉通道的，按理说不管最后客人的态度如何，作为酒店方姚美兰都要接受处罚。 但对姚美兰本人而言，程晨的态度可比接受处罚来的重要的多。 姚美兰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姜颖，随即慌忙地低头，慌张道：“我、我来找程总认错，把客人的贵重物品弄丢那件事……” “你不是已经认过错了吗？” “但我心里不踏实，而且黎璋跟程晨其实之前关系好像还不错，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把他们的关系搞僵……” 姜颖无奈地摇了摇头，姚美兰这人，有时老实地有些过了头。 “你放心吧，程晨和黎总就算真有什么误会，这会儿应该也已经说清楚了，而且程晨今天一天都跟宋总在外开会呢，估摸着不会回来，你放宽心，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就别总放在心上，以后注意着点就行了。” 姚美兰仍有些犹豫：“可是……” “你要是不想让程晨担心就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乱想，免得一不小心又犯一些小错误，只是在工作中犯错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都犯过错，包括我，最重要的是知错能改。” 姚美兰终于点了点头，姜颖的话让她很受用，她先前其实一直都有些害怕姜颖，因为姜颖平时对下属格外严格，但每一次，只要下属遇到麻烦，她都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自己的下属，所以大家也都很喜欢姜颖这个经理。 她现在开始有些能够理解为什么即便姜颖那么严格，大家也都还是喜欢她的原因了。 ** 开了整整一天的会，程晨的脖子和肩膀肌肉僵硬到动一下就疼的地步。 可惜还有晚上的应酬，结束了才能宣告这一整天会议的落幕。 好不容易诶到休息时间，程晨下了楼买了杯咖啡想放松一些，结果居然在会议室门口看见了黎璋。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转眼间，黎璋就已经与人攀谈起来，对方还是宋勉。 看黎璋与宋勉相谈甚欢，程晨总有种自己看走眼了的错觉，黎璋不该在医院躺着吗？明明早上离开医院时他还被勒令留院观察，才不到十二小时，人就已经出现在了会议的尾声。 他会不会有些太工作狂了？ “哈喽，好巧，你也来开会？” 周晔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吓得程晨差点被口中的咖啡呛到。 “你……跟黎璋一起来的？” “是啊，要不然呢？你说黎璋这人也忒不听话了，不肯好好在医院待着，非来参加这劳什子的会议，这会议又不是没他不行，他到底图什么？” 周晔也没想明白，自己本是去医院探望黎璋，结果反被黎璋要求掩护他出院，倒头来放不下的居然还是工作。 程晨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周晔意识到时，正和她四目相对，他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登时又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扭过脸清了清嗓子。 “那个……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喝多了，你千万别放在心里啊。” “你都知道自己发了些什么疯？” “那哪儿能不知道啊，他们都告诉我了，我承认我这个人酒品不太好，我当时真不是故意要找你茬的，你可一定要信我。但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给你造成麻烦了，你要打要骂我绝对既不还手也不还口。” 周晔还举了单手，跟发誓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程晨正逼着他发什么毒誓。 程晨摇了摇头，忍住了笑意，故作严肃：“你知道就好，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昨晚幸好是我值班，要不是我值班呢？” “明白明白，我下回少喝点。” 周晔这虚心认错的态度可比黎璋好了几百倍，程晨也不是真的要跟他计较什么，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周晔：“对了，黎璋跟我们宋总到底有什么重要的深意要谈？我看他来好几回了，平时也没听宋总提起跟W有什么合作啊。” 不仅仅是这次，上次程晨也发现了黎璋和宋勉单独详谈，这还是在她看得见的地方，那其他她看不见的地方呢？ 她从来没听宋勉说起过自己和黎璋有私交啊，而最近的工作内容也没有涉及到跟W有关，所以她很难想象黎璋和宋勉三番五次究竟在密谋什么。 “你不知道吗？宋勉没有告诉你？黎璋想在临海市建一所养老院，但仅凭他一个人能力有限，所以他找了你们宋总一起规划，宋勉看了最初的方案挺有兴趣了，也把方案往上面递上去了，现在在确定最终方案呢，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年初就能动工了。” 养老院？ 程晨更加不明白了，黎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搞个养老院？他现在的首要任务不就是把W整顿规范吗？ 周晔靠近程晨，好像生怕别人听见了似的，偷偷地说：“其实黎璋这个人没他表面的那么冷淡，他纯属外冷内热的典型，时间长了你会发现他真的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程晨看了周晔一眼，觉得周晔话里有话，但懒得细想，接到宋勉的微信后匆忙与周晔一道去了包厢。 她按照宋勉的指示上了包间，但到那里的时候宋勉已经不见了，倒是黎璋还在，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程晨扶了扶额，而后无奈地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宋勉居然又把她卖了，自己跑了把她留下来应酬。 周晔看她这样子，还以为她还在生黎璋的气，自作主张地把她拉到自己边上坐，附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可别生黎璋的气了，他真没你想得那么坏，那天主要是情绪不佳，还不是因为他那个前女友非要邀请他参加婚礼，他也真非要来。” 他二话不说，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到了那场婚礼上，一抬头，就对上了黎璋若有所思的目光。 黎璋的目光在周晔身上停留了两三秒，随即便飞快地落到了程晨身上。 程晨低着头没搭理他，摸出手机径自给宋勉发微信。 而此时的宋勉叫了车往酒店赶，收到程晨颇有怨念的微信时，忍不住低头一笑。 程晨：宋总，您下次走之前能不能提前跟我吱一声？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啊，不能每次都偷偷跑了让我善后吧？您也太看得起我的应变能力了。 宋勉性情极好，回她：那些人不都说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吗？跟你谈也是谈，不耽误事。 良久，程晨才回了他一个无语的表情包。 ------------ Chapter88不踏实 姚美兰在酒店里等了程晨一整天，果然没有把程晨等来，反而在临下班之前等到了宋勉。 在电梯口相遇时，姚美兰和宋勉一个在外一个在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了，宋勉忽然抬手卡住电梯门，示意姚美兰进来。 员工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通常不能坐酒店的客梯，但既然是宋勉叫她进去，她也没再多迟疑，生怕耽误了宋勉的时间。 “怎么了？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宋勉余光瞥了姚美兰一眼，她平时挺活泼的一个人，今天却一直耷拉着脑袋，格外的安静，反而不太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姚美兰了。 姚美兰抿了抿嘴，支支吾吾地问：“宋总，程晨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你找她有急事？” “也没有，就是、就是想跟她谈谈，不跟她谈我心里不踏实。” 宋勉早前就已经听程晨汇报了黎璋那件事，心里猜着姚美兰大概还在为这件事懊恼，便试探问道：“跟她谈不小心把客人的贵重物品弄丢了那件事？” 姚美兰本来心里就忐忑，一听宋勉直截了当地提出来，更是惶恐，下意识地跟宋勉道歉：“对不起宋总，我给酒店添麻烦了，但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发生这种错误。” “你今天这是跟第几个人道歉了？” “嗯？”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工作上有失误在所难免，程晨已经跟我说过这件事了，我听程晨的意思，好像也没怪你，你要是心里真过意不去，以后就要更加小心仔细，把好的服务带给客人，不要总是执着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们要着眼于未来，纠结过去的事情没有意义。” 姚美兰有些似懂非懂，但又好像懂了宋勉的意思，心里那些揪成一团的事情，在听他冷静地说了那么一番话后渐渐地都捋平了。 她懵里懵懂地点了点头，鬼使神差地说了声好。 宋勉笑笑，有时候觉得她这些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天真和赤诚实在让人想要格外珍惜。 到了一楼，姚美兰正要出去，宋勉忽然叫住她：“今晚程晨可能会晚回家，你有什么打算？” 他这话问的有些奇怪，姚美兰想了想，说：“晚上我得去老师那里练琴，到了那里随便找个地方填个肚子。” “这样啊？那……我送你去？” “啊？”姚美兰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瞧着他，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 宋勉则自顾自地做了决定，把车钥匙交给她：“还记得我的车长什么样子吧？你先去车里等我，我上去拿点东西，很快就下来。” 手里的车钥匙对姚美兰来说有些沉甸甸的，她第一时间想拒绝，可对方是宋勉啊，是她的大BOSS，她怎么敢拒绝他？ 而且，说实话，她的心里竟然有一点小小的窃喜。 姚美兰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宋勉很快就下来了。 “宋总，其实很我可以自己过去的，这里离我练琴的地方不远。” “那不是也得吃饭吗？我正好也没地方吃饭，与其一个人吃饭无聊，不如我们两人一起做个伴？” 这个原因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姚美兰一时竟无法反驳。 两人来到隔壁的大商场，宋勉知道姚美兰在吃的方面不怎么挑，如果问她想吃什么，难免再拉扯一番，于是干脆自己做了主，进了六楼一家简餐。 姚美兰和宋勉两个人单独吃饭，虽然不是第一次，可难免有点紧张，人也不知不觉地拘谨起来。 “在外面你不用把我当领导看，把我当做普通朋友就行了。” 姚美兰的反应格外真实，诧异地愣了一会儿，连忙摇头摆手：“这、这不合适，程晨知道了会骂死我的，又该说我这个人和人相处没有界限感了。” 宋勉闻言来了兴致，笑问：“程晨经常骂你？” “也不经常，但我犯错的时候她会义正言辞地教育我，反正都是为我好啦。” “那你心里有没有怪过她？” “怎么会？要不是我姐她肯收留我，我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呢，我看得出来，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巴得理不饶人，但每次都很关心我，像这次，我被客人投诉刁难了，她跟我一块儿在垃圾场里找东西，说实话，我还挺感动的……” 姚美兰那会儿以为程晨会对自己一顿指责，可从头到尾，程晨都没对自己说一句重话，甚至还一直护着她，说不敢动那是假的，她跟程晨一起生活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发现程晨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宋勉以前常听程晨说起和母亲之间的不合，没想到有一天，她们母女俩会因为这样的方式而让彼此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他不仅替程晨感到高兴，也替姚美兰感到高兴。 离上课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宋勉提议陪姚美兰逛逛，姚美兰也正巧想给程晨买个礼物表示感谢。 下到一楼，路过化妆品区域时，姚美兰忽然在某个专柜柜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立刻小跑过去，一把抓住了正在和同事开心聊天的程凡。 程凡没想到姚美兰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第一反应便是恐惧。 遥想过去姚美兰对自己不断地语言攻击和威逼利诱，头皮顿时一阵发麻，脸色忽然变得无比苍白。 一声妈刚要喊出口，姚美兰却先发制人：“你是程晨的弟弟吧？我记得你的，怎么突然离家出走了啊？程晨一直在找你呢，你这样会让她担心的。” 程凡和宋勉同时愣住，宋勉立刻反应过来程凡和姚美兰的关系，反倒是程凡，怔怔地瞧着久未见面的母亲，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明情绪。 姚美兰看他不说话，有些着急了，拿出手机就要给程晨打电话：“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要是知道你的下落一定会很高兴的。” 程凡总算反应过来，连忙伸手阻止了她：“那个……我和我姐已经联系上了。” ------------ Chapter89亲姐弟 时至今日，即便姚美兰已经不是当初的姚美兰，但只要被她仔细地打量审视，程凡内心的畏惧仍不可避免地不断扩散。 他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口水，抬眼对上姚美兰的视线，放软着语气把自己跟程晨已经相遇的事情解释了一通，并且诚心诚意地向姚美兰表示了自己一声不吭离家出走的错误，顺便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和忏悔。 饶是如此，姚美兰的脸上仍挂着不解和疑惑。 “但是，你当时为什么突然要跑啊？” 程凡耐心地解释：“我是为了工作啊，你看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一直在家里待着不出来上班吧？我姐现在要照顾你，肯定就没法顾及我了，所以我猜搬出来的，我也不想让她担心，我男子汉大丈夫，自己能照顾自己。” 姚美兰好像有些信了，了然地点点头：“那是，姐她工作压力很大，我又尽给她添麻烦了，要是再有个你，那她可就真的天惨了。” 程凡也跟着边附和边点头，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经意间瞥见了和姚美兰在一起的宋勉。 “不过……这是谁啊？”他指了指宋勉，疑惑地问姚美兰。 姚美兰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还没有介绍过，立刻坐直了身体，说：“这是宋总，我们酒店的总经理，宋总，这是程凡，程晨的弟弟，他们俩是亲姐弟，算起来，我也算是他姐。” 宋勉很有涵养，对程凡微微颔首，倒是程凡，越发地困惑了。 看宋勉这反应，应该是知道姚美兰的情况的，但他居然像没事人似的跟着姚美兰点头，也完全把程凡当成了姚美兰的弟弟看待。 姚美兰看了眼时间，抬头对程凡说：“程凡，我得去上课了，下次我再来看你，现在知道你在哪里工作就方便多了，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不方便跟你姐说的也可以偷偷跟我说，你快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 程凡像个提线木偶似的，愣愣地拿出手机记下了姚美兰的号码，才开始到结束，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完全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心里对姚美兰的那种畏惧却因为这一次偶遇而减轻了许多。 姚美兰急着去上课，但又放心不下程凡，一步三回头，不忘叮嘱他记得给自己打电话，程凡从小到大，见过姚美兰和蔼的严肃的各种样子，如今这样的却是头一遭。 他第一次觉得，母亲变成现在这样好像也不赖，虽说她只是生病了，可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跟程晨和平共处。 ** 程晨把黎璋送回医院，一路上两人几乎都没怎么说话。 等临要下车时，黎璋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刚才我听宋总说，他从下周起要出差，下周一去B市的会议由你代替他出席？” 程晨觉得奇怪，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她的行踪来了？ 宋勉的确跟她说起过这件事，但也并不勉强，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完全可以由孟晴代替，只不过后来考虑到孟晴最近因营销部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最终才决定由她代为出席。 可这跟黎璋有什么关系？ 她警惕地盯着黎璋，反而让黎璋有些不自在。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故意打听的，是宋勉主动告诉我的。” “你问这个干嘛？” “就是好奇，宋勉这么器重你，你又是悦莱的副总，如果哪天他突然高升离开了，悦莱总经理的位置是不是就落到你头上了？” 黎璋本意并非如此，但面对程晨就开始有些言不由衷。 程晨嗤笑一声，倒也大大方方地接受：“借你吉言啊，等哪天真落到我头上了我一定请你吃饭。” “要是落不到你头上，你可以考虑来我们W，肯定不会比你在悦莱的待遇差。” “黎璋，你怎么还没死心啊？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你还是把心思花在别人身上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赶紧下车，我还要接我妈去呢。” 她不耐烦地催促道，刻意忽略了心底那一点悸动，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仿佛生怕被他看穿了似的。 黎璋微微蹙眉，收敛了笑容，迟疑了一下才问：“你妈……应该没有在生我的气了吧？” “你是客人，她是酒店服务员，哪敢生你的气啊？再说了，本来就是她不小心弄丢了你的东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才是，怎么还惦记起她会不会生气来了？” 她有时候真不懂黎璋的性格，明明那会儿因为戒指不见了大发雷霆，这会儿又开始关心姚美兰生气与否，这人要不要这么精分？ 黎璋有些不好意思，下了车没急着关车门，对程晨叮嘱道：“你跟你妈说一声，我上回真是气急了，没别的恶意，叫她千万不要跟我计较。” 说完，像是怕程晨会怼他似的，啪一下关上车门，转身就跑。 程晨愣了一下，哑然失笑，真搞不明白黎璋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周日傍晚，程晨收拾好行李，准备赶第二天一早最早一班高铁。 以往她出差都没什么牵挂，毕竟家里一直只有她一个人，但现在不同了，姚美兰一个人在家，万一出了什么事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 “我跟余悦和姜颖都打好招呼了，你要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找她们，工作上的生活上的都可以找她们，知道吗？” 姚美兰乖乖点头。 “千万不要一个人逞能，生活上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如果工作上碰到自己不确定的事情就多嘴问一问，没有人会嫌你烦。” “好的，我知道了。” “还有，黎璋托我转告你，他那天是急了才会口无遮拦，叫你别往心里去。” 程晨斟酌了一下，本不打算告诉姚美兰，可想一想，姚美兰对这事儿格外在意，把黎璋的话转告给她，她兴许还能好受一些。 果然，姚美兰眼睛一亮，连声音都变得洪亮了不少：“真的啊？” “当然，我骗过你吗？” 程晨失笑，心情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 Chapter90有缘 程晨到达B市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她按照会务组给的地址到达酒店，很顺利就拿到了自己的房卡。 为期三天两夜的会议，涉及到未来的市场方向及酒店行业业务扩展等相关事宜，与会人士几乎都是国内有名的酒店工作人员。 程晨以前很少替宋勉来这种等级的会议，因此心里不免有些慌张，一是因为认识的人不多，还需要从头认识互相寒暄应酬，二则是相当头痛的，从早到晚不停歇的会议难免让人疲惫，这不同于那些只是以开会为形式实则团建的活动，所以程晨半点不敢怠慢。 但到了会场，当程晨发现黎璋时，目光忽然顿住。 大脑一瞬间回到了几天前的那个夜晚，难怪黎璋当时会问她是否会替宋勉出席这个会议，原来当时他已经确定要出席了。 她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故作轻松地笑着和他打招呼：“幸会啊黎总，咱俩还真有缘，什么场合都能碰上。” 黎璋一身西装，正儿八经地坐在那里跟她开玩笑：“是啊，你不会是故意跟着我开会呢吧？” “兴许吧，谁让咱俩连位置都挨着呢？” 程晨指了指自己座位面前的名牌，笑嘻嘻地收回了视线，心里却已经吐出了一万句的脏话。 隔壁的黎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瞧了眼自己的名牌又瞧了眼她的名牌，其实也就是在十分钟前，他才找了人换了座位坐到她边上，算起来，和这里的大部分人相比，他只能算是行业新人，也只跟程晨一个人熟，和她坐一块儿也理所当然。 下午的会议，主办方请来了全国酒店业协会会长袁宏宇过来进行座谈会。 袁宏宇开口时，程晨偷偷拿余光瞥了黎璋一眼。 黎璋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懒洋洋地靠着身后的椅背，视线不经意间和程晨对视，下意识地挑了挑眉。 程晨凑到他身边小声问：“这不是你爸吗？坐在下面听自己的亲爸说话会不会觉得格外尴尬？” “这有什么可尴尬的？我打小就这么听他说话。”黎璋的声线带着一丝慵懒，目光随即从程晨身上落到了远处台上正中央的那个人。 程晨耸了耸肩，坐回原位，认认真真地记着相关信息。 散场后就到了晚间的应酬时间。 程晨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半晌，借口生理期不舒服没胃口想早点回去休息，轻易地避开了晚饭时间。 等会场内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发现去而复返的黎璋，两人差点撞了个正着。 黎璋看她突然又变得生龙活虎，立刻明白了什么。 “你装得啊？” “我没装啊，我是不舒服，正准备回去休息，你干嘛呢？不是跟着一块儿走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跟他们一起去啊？你真不吃饭啊？” 程晨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去。” “行吧，我爸叫我过来请你一起过去吃，你要是不想去我就回去跟他说你不舒服。” 程晨刚走了没两步，立刻又折了回来，飞快地拦住了他的去路，诧异地问：“你爸叫你来的？” “是啊，你俩不是认识吗？” 黎璋也觉得奇怪，刚才外出时他突然被袁宏宇叫住数落了一顿，紧接着又问起了程晨，说是要请程晨一块儿吃饭，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人请过去。 在此之前，黎璋压根不知道袁宏宇和程晨认识。 程晨想了想，袁宏宇邀请她可不能不去，人家是业内大佬，不去就太不给人面子了。 “我好像也没那么不舒服了，不管怎么样饭总是要吃的嘛，走吧，带路。” 黎璋顿时哭笑不得：“你还真挺能屈能伸的。” 袁宏宇专门在另一个楼层要了个包厢，程晨起初以为会有挺多人，但没想到里面一共就五个座位，加上程晨和黎璋，其他两个则是这个酒店的管理层。 程晨入住时就知道，这个酒店也是黎璋家族酒店旗下的品牌，虽说没有W那么有名气，但在当地也算数一数二，难怪能请得动袁宏宇来做座谈会，原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袁总您好，好久不见了，您看着还是那么精神。”程晨一见到袁宏宇，立刻像是变了一个人，旁边的黎璋不由哑然失笑。 袁宏宇对程晨也是欣赏有加：“程总啊，我可是一直想把你纳入麾下，就是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听黎璋说他也挖过你，但是你没想法？” “袁总，您叫我程晨就行了。” 袁宏宇：“你知道黎璋和我的关系了吧？” 程晨轻轻点了点头，其实知道黎璋和袁宏宇关系的人应该不少，但也绝对不多，大多知道的也都只当做不知道，大家都知道袁宏宇是要锻炼自己的儿子，将来好顺理成章地继承家族产业，所以既不敢怠慢黎璋，也不敢把黎璋抬得太高。 “既然知道，也不愿意接受黎璋的邀请去W工作？” 程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高看自己，但也绝不妄自菲薄，袁宏宇早两年就跟她谈过跳槽的想法，但那时候程晨觉得自己还太嫩，连在悦莱都还没完全站稳脚跟，去一个新的环境一下被抬到了很高的位置，难免会处于被动的位置。 再后来，等她在悦莱有了现在的成就，也就懒得再动跳槽的念头，她想要的职业理想在悦莱都能够拥有，还有宋勉这样的老师替自己指路，至此就没了其他太多的想法。 “袁总，黎璋他很有能力，虽然目前W在临海市还处于整顿的阶段，但一旦等他整合成功，我相信W在临海市会越来越好。” 袁宏宇指了指黎璋，摇头笑道：“他是什么能力我还能不清楚吗？要是你能过来帮他，就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把人事调动整明白。” 程晨莞尔，看来连袁宏宇都知道黎璋在临海市到处招兵买马，可惜到目前为止虽然卓有成效，但仍称不上真正的兵强马壮。 黎璋自小就爱跟父亲对着干，听他们这么说，故意反呛：“我看他们酒店的孟晴比她更合适。” ------------ Chapter91想了解他 程晨本就不在意拿别人跟自己比，更何况是刚来自己酒店的孟晴。 况且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黎璋当初要挖的人是孟晴而非自己，说他一直惦记着孟晴倒也一点不过分。 袁宏宇狠狠地瞪了黎璋一眼，像是在指责儿子的不懂事。 其实对于黎璋而言，在一开始时他的确更看重孟晴一些，当时在孟晴和程晨之间，袁宏宇对程晨的能力表示了高度的肯定，可黎璋却不屑一顾，认为光是从专业角度来说，程晨就差了孟晴不是一星半点，更何况孟晴还有国外留学及工作的经验。 但后来随着对这一行以及程晨的深入了解，黎璋才渐渐明白了袁宏宇为什么会看好程晨，一直想把程晨挖到自己麾下的原因。 程晨对黎璋那些话毫不在意，一整个晚餐下来，倒是和袁宏宇相谈甚欢。 说起来，当初程晨还只是个客房部主管的时候，曾在悦莱碰到了前来住店的袁宏宇，那时袁宏宇因为来得及而忘了带需要随身携带服用的药，而当时已经快到凌晨，许多市区的药店都关门停止营业了，程晨一听说他不能停止服药，二话不说跑遍了整个市区才替他买来了药。 从那时候起，程晨和袁宏宇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当时的程晨并不知道袁宏宇就是W老老板的身份，后来再在类似的会议场合遇到时，程晨和袁宏宇还会进行短暂地行业内交流。 所以那会儿听说袁宏宇就是黎璋的父亲时程晨还十分惊讶，因为黎璋无论是从性格还是其他方面来说都跟袁宏宇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 而且看得出来黎璋并不想接手酒店，可碍于自己是家里的独子，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 饭局结束后，黎璋被其他同行叫去小酌一杯，程晨却反倒被袁宏宇留了下来。 袁宏宇唤来服务员，亲切地问程晨：“咖啡？” 程晨立刻猜到了他应当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不客气地点了点头：“一杯拿铁，谢谢。” “袁总，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袁宏宇虽然已经将近六十的年纪，但保养得当，一点也看不出已经到了这种岁数。 “其实黎璋从一开始就不想做酒店这一行，他当年学的是建筑，从小到大当一个成功的建筑师一直是他的理想，可能是因为受到了他母亲的影响吧。” 程晨的心跳冷不停地漏跳一拍，她对黎璋的私事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是W的继承人，时常把当做普通富二代公子哥看待，但又比那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强上不上。 “他母亲……” “六年前去世了，当时他还在国外上学，没能来得及回来见上最后一面，她母亲是个有名的建筑师，在一次工作中出了意外，那之后她坚持要跟我离婚，一个人搬到了养老院。不过当时那个养老院的各项配套设施都跟不上，她在那里过得很辛苦。” 程晨很难想象这会是发生在黎璋身上的事情，他身上那股气质，总让人有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但其实，他似乎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同样会经历痛苦，也同样要经历生离死别。 “他母亲的老家就在临海市，所以当初他答应回来接手酒店的时候就主动提出要去临海市，我知道他一直在临海市筹划养老院，这是他的理想之一，我不干涉。不过他身边一直没有一个好帮手，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你能跳槽过去帮他就好了。” 程晨一下就了解了袁宏宇把自己留下的目的。 “袁总，黎璋他跟我说过很多次，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黎璋他有能力也有野心，我认为你应该对他更有信心。” 袁宏宇看了程晨一会儿，哑然失笑：“被你说的倒是我对我自己的儿子没信心了。” 程晨笑笑，低头抿嘴喝了口咖啡，不自觉地往远处看去。 不远处的酒廊，黎璋正与人聊天，身材颀长，即使站在人群里也能被人一眼认出。 他筹划养老院是因为他母亲吗？ 为了弥补心里的某些遗憾？ 母亲的去世究竟在他心里留下了怎么样的遗憾呢？ 程晨忽然之间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想了解黎璋这个人了。 ** 两天的会议很快就过去，第二天后半夜，程晨因为失眠睡不着而在床上辗转难眠。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像是有人在外面起了争执。 大约是多年来遗留下来的职业病，一听到争吵声，程晨立刻紧绷着神经下了床，轻手轻脚地到了门口，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紧接着，她听到女生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我骗我说要出差，原来就是换个城市鬼混来了？亏我来这么相信你，结果你的每一句话都在骗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男人一开始还好声好气地劝着，但渐渐地也失去了耐心：“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好好说话？我也不想骗你啊，可你听我好好说过话吗？我早跟你说过，我家里人不同意，我要和你分手，你不同意，现在你还来威胁我，你让我怎么办？” “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轻飘飘的一句分手就能结束吗？就能把我的青春还回来吗？你太不是东西了，你这样跟那些专门骗感情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我警告你，你别胡说八道，也别在这里没事找事了啊，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管不着我，再说了，过去的事情也是你情我愿，怎么能说是我骗你呢？你当初看上我，还不是因为看上了我家的钱？” 女人听了他的话，突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朝着男人飞扑过去：“你混蛋！” 程晨吓了一跳，立刻打开门冲出去，发现女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刀，可整个人被男人狠狠地推到了墙壁上。 男人动作强硬地骂着：“你别在这里发疯，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该给的钱我也给了，你敢说跟了我这些年你没拿过那些好处？” 女人哭得泣不成声，眼看着男人转身要走，突然把刀架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泣不成声地威胁：“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就死给你看。” 这时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情况的人越来越多，大约是有人打电话给了前台，工作人员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但值班的多是小姑娘，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哪有处理的能力？ 程晨深深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伐靠近那个女人，谁知被对方眼尖的一眼识破：“你别过来，不关你的事情，你少多管闲事。” 程晨霎时顿住了脚步，不敢轻举妄动，安抚着她：“你别干傻事，这里是酒店，距离最近的医院也要十分钟的车程，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赶不及送到医院抢救的话，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你自己。” 可此时女人的情绪已经异常激动，无论程晨如何劝说她都听不进去，而跟她起争执的那个男人已经非常不耐烦，不断用言语刺激着女人。 通常这种情况，只会被认为是情侣之间的争吵，一般人并不会主动报警，但程晨觉得这个女人的情绪似乎已经到了极点，很容易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况且继续这样大吵大闹下去，只会影响其他客人的休息。 她不动声色地对酒店服务人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马上报警，同时大脑飞快地转动着，得尽可能拖延时间才行。 女人的那把小刀死死地抵着自己的手腕，压得很深，刀刃几乎已经割到了皮肤，只要微微一用力，随时都有可能血溅当场。 程晨扶了扶额，本不想多管闲事，可也见不得这女人作践自己到这种地步。 “姑娘，你听我说，这天底下男人多的是，你看看这男的，要啥没啥，长得也邋里邋遢，你跟了他吃亏的是你自己。你这么漂亮，要找个条件比他好的男的太容易了，别为了这种人干蠢事。你想想你父母，你是家里的独生女吧？要是你真出了事，你父母怎么办？” “你走开，别说话！”那女人忽然大喊了一声，眼睛里像是能冒出火来。 程晨心里却有些着急，得想办法让她把刀放下来才行，否则一不小心很容易伤人伤己。 “我可以不说话，但是你和他之间的矛盾会因为我不说话就解决了吗？你觉得用这种方式逼迫他他就会回到你身边吗？你信不信，就算你真出了事，他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你别犯傻了。” ------------ Chapter92带她就医 程晨的言辞格外激烈，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能够刺激到人的神经一般。 那女人的脸色眼看着格外煞白，愤恨地盯着程晨看，仿佛程晨才是那个最十恶不赦的人。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那个男人反而依旧无动于衷地盯着为他要死要活的姑娘，连笑容里都充满着不屑。 程晨最恨这种没有责任心的男人，忍受着心里对这个男人的厌恶，一门心思只想让这姑娘冷静下来。 万一真受了伤，为了这种男人也不值得，而且这种事情发生在酒店里，对酒店来说也会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 “你这一刀下去，要是真伤了自己，没有人会同情你，大家只会骂你蠢，这男的也会骂你蠢，甚至此刻正躺在这男人床上的女人都会骂你蠢，你想自己被这么多人骂蠢货吗？” 程晨冷静地盯着她，既然无法让她放下利器，就只能让她情绪失控，再找机会把她手里的小刀抢下来。 可她这一系列刺激的话已经让其他客人有些担心了，生怕程晨这么刺激对方，会让对方做出更加过激的行为来。 远处的电梯忽然叮的一声响，与此同时，那姑娘忽然之间像是再也受不了眼下的状况，愤恨地朝那男的扑了过去。 程晨离他们最近，看准了时间，不要命地飞快地扑上去狠狠地抱住了那女人，刚赶到的警察眼疾手快地将人制服在地。 耳边爆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尖叫声，程晨的脑袋一时有些发懵，像是突然宕机了一般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手臂传来了一阵刺痛，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赶来的黎璋发现她躺在地毯上迟迟没法自己站起来，心里顿时感到一阵不妙。 “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里了？”他蹲到程晨面前，担心她受了什么皮外伤，也不敢轻易碰她。 程晨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单手支着地面艰难地坐起来，低头看了眼另一只无法动弹的手，有些歉意地对黎璋说：“可能手不小心撞到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辆出租车？我得去医院拍个片检查一下。” 她的左手现在正处于完全无法动弹的状况，稍稍动一下就觉得疼，应该是刚才抱住那女人的时候两人顺势倒下时她为了护住那个女人，左手狠狠地磕在了地面上。 虽说是地毯，但单手也经不起两个人的重量冲击。 黎璋脸色一变，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这么晚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三更半夜的，她实在不想麻烦黎璋。 “你是在我们酒店受的伤，我要是不送你去酒店，万一你这手真有什么大碍怎么办？” 他不由分说便让人去叫车，脸色着实有些不好看，连今晚的值班经理面对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程晨沉默以对，这会儿也不是跟黎璋计较的时候，便没再坚持，匆匆回了房间拿了证件，在黎璋的陪同下一起下了楼。 凌晨刚过一点，急诊室里静悄悄的，程晨拍了片后做了简单的处理，目前最有可能的就是手肘骨折，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难免需要住院动手术。 程晨只能祈祷是自己想错了，但愿只是扭伤，否则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长时间她可耗不起。 半夜气氛骤降，冷风从急诊大门穿堂而过，黎璋看了眼她曝露在外面的皮肤，说：“要不我先送你回酒店，过一会儿我叫人过来取片子。” 程晨摇头：“别了，麻烦，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等取了片子再走。” 灯光像柔雾一般打在程晨的脸上，平时看着格外严肃的这张脸，此刻却显得格外温柔，黎璋的心不经意间漏跳了一拍。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以掩饰自己心里微妙的变化，起身去自动咖啡机买了被咖啡给她：“你拿着，能暖暖手。” 视线对上，程晨抿唇一笑，黎璋这人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大好，但心思还挺细致。 “不过刚才你为什么要那么刺激那姑娘？好端端地把自己搞伤了多不值当？” 程晨耸了耸肩，表情略显无奈：“那种情况下，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这个时间点，客人都在休息，得速战速决以免影响其他人休息啊，否则你信不信，拖太长时间，你们前台就能接到投诉。” 黎璋微微挑了挑眉，沉默着大量她，他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家老爹这么看好程晨了，哪怕事情并不是发生在自己就职的酒店，她也能够为酒店为其他客人着想。 “你是不是去哪个酒店都这么负责任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多管闲事呢。” “我才不管别人是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我想做就去做了，倒是你，得好好培训一下你手底下员工的突发应急情况应对，反应太慢了，值班经理这么晚才来，等她到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黎璋频频点头：“是是是，程总教训的是，等回了临海市，能不能邀请程总你帮我做一个员工应对突发情况的培训？” “那不好吧？我又不是你们酒店的员工，为什么要帮你做培训？这应该是沈晴的活。” 程晨连连摇头拒绝，不管她和黎璋关系怎么样，这都算是越界了，何况每个酒店都有自己一套应对突发情况的规章制度，她这一套不一定适用于其他酒店。 而且要是让宋勉知道她帮着竞争对手做培训，不扒了她的皮才怪。 黎璋也不为难她，端坐着陪她等拍片结果，这一晚上两人相聊甚欢，将之前所有的误会和不愉快通通抛到了脑后。 “黎璋，你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吗？还是对于你来说，这是你不得不做的工作？我记得你是家里的独生子吧？” 程晨想起和袁宏宇之间的那番对话，侧头认真地望着黎璋。 黎璋似乎苦笑了一下：“我喜不喜欢这都是我必须得做的事情啊，这和喜不喜欢无关，和责任有关。” ------------ Chapter93只是朋友 对于黎璋来说，接手酒店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也是他身上的责任，哪怕他曾经也挣扎过，但最后还是妥协于现实。 不过好在目前的状态还不赖，他也绝不讨厌这个行业，甚至对自己和酒店未来的前景充满了信心。 再者，他本来也没有放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听说你之前来找我们宋总，一直在筹划养老院的事啊？” 黎璋抬眼瞥了她一眼：“你都知道了？” “周晔跟我说的，其实临海市不缺养老院，高端的低端的都有，你怎么突然想开个养老院呢？” “临海市的确不缺养老院，但我想做的是真正为那些孤苦无依无人照看的老人服务的养老院，高端的养老院费用昂费，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低端的养老院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让人满意，不管是环境还是设施都跟不上老人需求，介于这中间的养老院其实仍处于市场空白，很值得好好探索。” “你是不是有点太理想主义了？既想要好的环境设施和服务，又没有那么昂贵的价格，到时候不怕被人骂扰乱市场吗？” “被骂又不会少块肉，我们要做的就是打破垄断，探索一条新的道路。” 程晨审视他片刻，忽然笑了：“你好像有一点让我刮目相看了。” “怎么？以前我在你眼里不值一提吗？” “也不是不值一提，就拿酒店来说，你毕竟刚进行业，就算再有能力也得有个适应期，那会儿我还觉得你这么大动干戈地把酒店管理层一下换了个遍的手法有点太激进，不过与其拖拖拉拉最后全是漏洞，还不如狠下心一次性把漏洞都填充了，你说是吧？” 据程晨所知，黎璋那种到处挖人的手段早已引起其他酒店的不满，但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谁让黎璋给的多呢？大家出来工作不单只看情怀，人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程晨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不过，想要把这些人整合起来就得看你的本事了，他们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酒店，都有以前习惯的行事作风，要想一下子改过来不容易。而且你首先得明确你们W的规章制度，一切按照规则来，现在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出现拉帮结派的小团体。” 程晨以前就遇到过，事情发生在另一个刚成立没多久的酒店，那酒店也跟黎璋现在似的到处在其他酒店挖已经成熟的酒店人，结果有人到了新酒店，原酒店的人自动结成一团，让管理人着实头痛，后来也出了不少的事，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总算把这问题解决。 黎璋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垂眸看着她，她平时如果不那么严肃的话，倒也不算是个难相处的人。 “所以我才说，我们酒店需要你这种人才。” 程晨：“……”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话题，她甚至觉得黎璋是故意的。 半个多小时后，片子出来了，程晨看了片子才深深地松了口气，绷着的神经也总算松弛了不少。 万幸不是骨折，只是扭伤，但也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休养，这会议怕是开不成了，程晨本来也只是顶替宋勉的，这下更有理由能提早回程。 但黎璋不知为何，也非要跟着她一块儿回，嘴上说着要对她的身体健康负责，让会务组的同行一顿误会。 “好端端的你回去干什么？最后一天会议了，你非要跟着我跑？” 黎璋却义正言辞：“高铁回去得三个小时呢吧，你这手万一再碰了怎么办？你在我们酒店受的伤，我有责任把你好好送回去，你也别废话了，我都跟会务组说好了，赶紧整理行李吧，我买了下午的票回去，还有一个小时出发，你要是不想延误回去的时间就抓紧时间。” 程晨顿时无语，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回了房间。 ** 他们回到临海市时已近傍晚。 黎璋提前叫人等在高铁站，准备先送程晨回家，见识到黎璋的“霸道”之后，程晨也不再推辞，所幸安然地接受。 谁知到家开了门，程晨却愣住了。 屋内肉香四溢，更诡异的是，宋勉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 程晨愣住，立即想到八成是姚美兰请人来家里做客的，但宋勉什么时候跟姚美兰这么熟了？不就上一回姚美兰过度热心肠去医院送过几次饭吗？这就结下深厚的友谊了？ 比起程晨的困惑，宋勉在看见她身后的黎璋后，眼底也流露了一丝短暂的疑惑。 姚美兰闻声赶来，见到程晨开心地问：“姐，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回来不跟我说一声啊？不过正好，我今天请宋总吃饭，买了不少菜，你回来了一起吃，也不用担心两个人吃不完了。” 说完，才发现程晨的身边还有一个黎璋，可能是想到了之前在酒店里发生的事情，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 程晨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转身请黎璋先走，不料被姚美兰拦了下来。 “黎总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啊，就当是我跟你赔不是了。” “姚美兰，你够了啊，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请啊。” “黎总送你回家，又是晚饭时间，我请人家进来吃饭不过分吧。”姚美兰小声嘟哝着，又不敢得罪程晨，神情越发小心翼翼。 程晨正要撵黎璋走，偏这个黎璋就是不按常理出牌，拎着她的行李就往里走：“人家都邀请我留下来吃饭了，我不吃就好像我还没原谅她似的，而且我今天正好闲着，回去也没事，还是留下来陪你妈吃顿饭吧。” 程晨无语，这还是她认识的黎璋吗？居然真会答应留下来吃饭？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再看宋勉正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们，程晨更是觉得头疼，飞快地关了门回屋换了身衣服，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仅搞不清楚黎璋究竟想干什么，更搞不清楚宋勉究竟想干什么。 但隐约的，她似乎能猜到宋勉对姚美兰是什么心思，否则像宋勉这种工作狂，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陪姚美兰一块儿吃饭。 难道…… 程晨不敢往下想，总觉得这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况且，姚美兰现在只是生了病，一旦哪天恢复记忆，一切就都不好说了，还有个程钢摆在那里，迟早也是个祸害。 她出去之后，发现黎璋正跟宋勉聊天，于是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顺手关上了门。 姚美兰怕厨房油烟气太重，正急着把程晨推出去，却被程晨一句话愣住了。 “你跟宋总现在什么关系啊？你俩很熟吗？” “宋总前两天送我去琴行上课，我总得报答人家吧？” “那也可以去外面吃啊，为什么非要在家里？你一个女人把男人往家里带，被人看见了别人会怎么想？” 姚美兰似懂非懂地盯着程晨，虽然不明白程晨在想什么，但知道程晨是为了自己好。 “姐，你别误会，我和宋总现在是朋友。” ------------ Chapter94脸皮挺厚 朋友这个词一出，程晨的呼吸狠狠地顿住。 在此前，程晨从不曾想过姚美兰和宋勉会有工作以外的交集，更不用提这样两个差距如此之大的人居然会成为朋友。 “你和宋总是朋友？” 姚美兰认真地点点头：“是啊，宋总说的，叫我把他当成朋友，朋友之间一起吃吃饭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程晨下意识地往玻璃门外看去，宋勉正和黎璋聊得欢快，尽管看上去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奇怪，可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姐，你先出去吧，你耽误我做菜了，我还要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好了。” 说着，人就被姚美兰狠心推了出去，而程晨整个人仍处于震惊当中。 在程晨的印象里，宋勉这个人一向独来独往，虽说他的家人的确不在临海市，而他独自一人因为工作生活在临海市，没什么亲人朋友倒也算正常，可这么些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宋勉居然会把酒店里的员工称之为朋友。 连程晨都没有这个待遇。 她走到客厅，皱眉瞧着宋勉，但宋勉脸上毫无波澜，仍是她熟悉的那种表情，让人瞧不出一丝破绽来。 “宋总，你不是原计划出差吗？所以才让我顶替你去参加会议，出差取消了？” 宋勉笑笑，说：“计划推迟了，原定于在B市的新酒店按照计划需要晚一个月交付，我正好要跟你说这件事，你到时候挑几个骨干，去B市帮个忙，大约要去两个月时间，等新酒店各方面都稳定下来了就可以回来，酒店方面对于外派的员工也会予以相应的补偿。到时候你拟一个名单出来，我们再筛选一下。” 悦莱这几年不断在向周边扩张版图，光是程晨知道的，目前就有三家新酒店同时正动工，而B市这家，原定国庆开启试营业，如果需要晚一个月交付的话，最快也要到十一月才能正式投入试营业。 可这不是重点，程晨来找他又不是为了谈工作，何况这事儿也不急，宋勉突然说起这个明显就是为了转移话题。 “宋总，你跟我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的？我怎么不知道啊？我妈刚才还跟我说你俩是朋友？” 宋勉不可能听不出来她的试探，可他却舒展地点了点头，大方地承认：“是啊，我在临海市没什么朋友，能有你妈这么一个朋友也挺不错，你妈这个人热情乐观，和她做朋友还挺有趣，也不用担心被负能量围绕，而且我看你妈好像很喜欢交朋友，我跟她也有些往来，这样总能算是朋友了吧？” 程晨平时大脑转得挺快的，但此时此刻却有些短路，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黎璋则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脸上充斥着看好戏似的笑容，为了避免气氛进一步的迈向尴尬，他忽然及时开口：“你手上得擦药了吧？我帮你擦？” 程晨反应过来，漠然地拒绝：“不用。” 宋勉惊讶地问：“手受伤了？怎么回事啊？难怪我看你手一直垂着有些怪怪的。” 黎璋先一步程晨开口：“见义勇为受的伤，不过我已经带她去医院拍过片了，还好只是扭伤，医生叮嘱在家里好好休息。”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已经算是替程晨向宋勉请了假。 “好，那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工作交给姜颖和余悦去处理，不过好在只是硬伤，下回多注意点，自己的健康最重要。” 程晨淡淡地扫了眼黎璋，那眼神仿佛在怪黎璋多管闲事，但黎璋不以为意，人是在他家的酒店受的伤，他就得保证她能好好养伤。 他可太了解程晨这个人了，对工作无比在意且上心，即便是扭伤了手，只要不影响工作她一定每天准时上下班。 这一顿饭吃得着实诡异，程晨和姚美兰并肩而坐，对面则坐着黎璋和宋勉。 这么诡异的组合，对程晨来说还是头一遭，尤其黎璋还算是他们的竞争对手。 姚美兰热情好客是出了名的，不断地给黎璋夹菜，没一会儿黎璋面前的小碟子就已经堆成了小山。 程晨忍不住开口阻止她：“你别总给人夹菜，人家想吃什么自己能夹，你这么热情反而让人尴尬。” “啊？可我只是想让黎总能吃好点，我怕黎总会不好意思夹菜。” “他脸皮挺厚的，不会不好意思，你就别瞎操心了。” 刚认识黎璋那会儿，程晨也以为黎璋这个人有些高冷，但现在才发现高冷只是他表面的一张皮，这张皮被撕扯下来后，跟周晔也没两样。 难怪这两人能成为朋友。 黎璋对程晨的讽刺不以为然，但旁边的宋勉却将一切尽收眼底，能这么跟黎璋说话，说明这两人的关系已经很不一般。 吃到一半时，黎璋忽然被一个电话叫走，程晨也没打算留他，见他要先走，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把人送到门口时，姚美兰忽然迎了上来，把打包好的红烧肉递给黎璋：“你刚才不是说喜欢吃吗？锅里还有多的，我给你打包了，下次要是还想吃就叫程晨告诉我，我做了让她给你带去。” 程晨知道姚美兰这性子，也懒得反驳她，着急忙慌地把黎璋往外推。 倒是黎璋，笑盈盈地对姚美兰歉意道：“上回在酒店是我心急了点，如果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在意。” 姚美兰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客人会向自己道歉，而且那件事的确是自己疏忽才会演变成后来那样。 程晨生怕又会演变成两人之间无休止的互相客气，急忙地对姚美兰说：“黎总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没生你气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你可以放心了，宋总还在里面呢，你别把宋总一个人丢那儿。” 说罢，干脆关上了门，直接把黎璋送到电梯口。 黎璋看着她的反应，笑得满脸无奈：“你妈真的很可爱。” “我妈可爱用不着你来告诉我，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 Chapter95勇气 程晨被宋勉勒令在家好好休息，批了一周时间的假，但她这人闲不下来，在家第一天就受不了了，恰好姚美兰一周两节课，于是她干脆陪着姚美兰去琴行上课，姚美兰上课的时候她就在隔壁的商场闲逛。 谁知却碰上了余悦和程凡在一块儿。 “你什么情况？怎么跟他在一起啊？”程晨诧异地盯着他们两个人来回看，她记得余悦应该只在上回自己在这里撞见程凡的时候才见过程凡一次，但眼下来看，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非常不错。 余悦大大方方地说：“你这什么表情？这个商场就这么大，偶遇不行吗？” 程晨才不信偶遇这种明显诓人的话，她又看看程凡，程凡格外淡定，刻意看了眼程晨的左手胳膊，问道：“听说你胳膊扭伤了？现在怎么样了？还疼吗？” “余悦告诉你的？” 程凡点头：“刚才聊天的时候说起了这回事。” “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今天还得上晚班？” “是，过吃晚饭的时间了，我得先走了，回见。” 程凡向她们两个人挥了挥手道别，忙不迭地跑回自己的专柜。 程晨看余悦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来，若有所思地笑问：“你不会是对我弟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思了吧？” 余悦短暂地将视线停留在了程晨身上，好气又好笑：“我跟你弟真是偶遇，我在上面吃饭呢，恰好碰上他，就坐一块儿一起吃了顿饭而已，怎么在你眼里我还跟做贼心虚了似的？” “你最好是。” 程晨倒也没有其他意思，但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余悦和程凡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的人，程凡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不是什么善于社交的人，可能是因为此前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也不怎么愿意跟家人沟通的缘故，所以程晨一直觉得他在沟通方面欠缺技巧和能力。 但他却又在这里做最需要与人沟通的柜哥工作，还跟余悦交上了关系，总觉得这个弟弟完全不像她从前记忆里固有印象的那个弟弟。 “不过……你这手伤着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啊？跑这儿来逛街？” “我陪我妈来上课，这不是在琴行待着无聊，来这里打发时间吗？” 程晨想起刚才离开琴行时看姚美兰正艰难地跟老师学习，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姚美兰坚持想学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刚开始他还以为姚美兰又会是三分钟热度，学着学着大概就会知难而退，谁知道她比程晨以为地更有毅力，家里没有钢琴可以给她练习，她每次来上课时就提前一小时过来自己练习，虽然常常赶不上其他同学的进度，但她的老师谢婉芝却一直说她刻苦，还私底下跟程晨说过，姚美兰这种年纪却能够不落进度，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余悦不明白程晨究竟在忧心什么，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你妈现在这个状态多好啊，这个年纪了还能有这样的上进心，还能有想学就学的勇气，我们以后要是到了这个年纪也能像你妈这样热爱生活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就可以烧高香了。” “你别忘了我妈现在是因为没了记忆，以为自己才22岁，才会有这种从头开始学的勇气，试想一下，如果她没失去记忆，她还是以前那个她，你觉得她还能是现在的她吗？估摸着啊，还生活在生活的鸡飞狗跳里，每天被生活搞得一地鸡毛，天天拿我撒气。” 过去那些往事对程晨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她所拥有的的和过去的姚美兰的记忆，大概只能用鸡犬不宁来形容。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不是皆大欢喜吗？我不是说你妈生病是好事啊，我当然希望她健健康康的，但现在，她可以不用去考虑后果地重新活一次，也不用再顾虑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你呢，也不用天天跟你妈斗气，你不觉得你妈生病对你们母女来说是一次转机吗？要没这回事，你和你妈哪能这么快和解？说不定这会儿还天天逼婚呢吧。” 对程晨来说，逼婚这种事果然是往事不堪回首。 那会儿姚美兰那么看中陆闻远，好像不嫁给陆闻远，程晨就是瞎了眼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陆闻远是不是很久没来骚扰过你了？” “我已经跟他分手了，他凭什么来骚扰我啊？” “那不是因为当初有你妈给他撑腰，所以他觉得你没他不行吗？不过挺好，我觉得他配不上你，你俩三观没有一观是合的，有一句话我当初怕你觉得我咒你一直没说，我那时候就觉得，你俩就算真结了估计不到一年就得离。” 余悦其实从一开始就看不上陆闻远，奈何当时程晨跟他感情尚且还算稳定，自己要是这么一说，怕有挑拨人家感情的嫌疑，所以一直崩在心里没说过这回事。 也不知道姚美兰当时怎么想的，哪儿哪儿都觉得陆闻远好，先不是陆闻远那控制欲极强的妈，单说陆闻远本人也能挑出不少毛病。 但说起陆闻远这事，程晨又不禁想起了那天宋勉来家里的情况。 尽管姚美兰一口咬定两人是朋友，可这情况属实太不正常，然而当程晨努力想找出他们不正常的问题时却又无从下手，反而自己像是变成了无头苍蝇。 余悦陪程晨待到姚美兰下课前十分钟，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程晨才慢悠悠地散步到琴行，发现和姚美兰一起上课的其他小朋友都已经下课离开了。 “妈妈，跟我们一起学的那个奶奶好有趣，她是我们班年龄最大的，刚才她弹错了，老师说了她几句，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了。。” “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认真学习，你是不是更应该好好学啊？” “嗯，妈妈，我很喜欢那个奶奶。” 程晨无意间听到了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母女对话，下意识地驻足回头看向她们。 ------------ Chapter96优点是心大 程晨上二楼时，其他跟姚美兰一班的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余姚美兰还在钢琴前努力地联系。 谢婉芝这时看见程晨，便过来和程晨聊几句。 “你妈妈是个很刻苦很用功的人，别看她跟那些小朋友一个班一起学习，还能跟小朋友打成一片，这很难得，我本来还以为让你妈跟小孩子一起可能会让你妈心里觉得不舒服，但你妈好像完全没这么觉得。” 程晨望着姚美兰的背影，笑说：“我妈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 就是因为心大，才能和宋勉成为朋友，才能做出那么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发生在她身上又合情合理的事情。 “我觉得你妈妈以前是有钢琴基础的，她小时候学过吧？” “嗯？应该没有吧，没听她说起过，以前也没见她提起学过钢琴，不瞒您说，就连这一次她突然一拍脑门想学钢琴我都觉得震惊，一直担心她会三分钟热度，随时撂挑子不干，现在能坚持这么久我已经很满意了。” 至少比程晨以为的坚持的时间要长。 看得出来谢婉芝对于姚美兰这位新手十分满意，听着姚美兰弹练习曲时频频点头：“虽然指法还是很生疏，乐感也不怎么好，但进步十分明显，以她这个年纪来讲，能够学的这么快我认为一定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了，这一点非常值得肯定。” 程晨的内心也有些被触碰。 姚美兰平时在家闲下来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在那儿研究指法研究乐谱，在程晨眼里恍如天书一般的五线谱，姚美兰倒看得格外用心，看不懂的时候还会自己拿出手机上网查，这学习劲儿跟当年程晨上学那会儿大差不差。 姚美兰弹完最后一曲，小心翼翼地合拢琴盖，收拾好东西起身时瞥见程晨，高兴地走过去：“姐，你来了？我刚才弹得好不好？” 程晨故作深沉：“我听不懂，不过老师说你弹得很不错。” 姚美兰就像是一个得到大人夸赞的小朋友，满脸都把高兴写在了脸上。 这让程晨恍惚之间想起自己从小到大上学那会儿，从来没有得到过姚美兰的一句表扬。 那个时候的姚美兰，甚至觉得程晨考高分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告别谢婉芝后，程晨和姚美兰一块儿散步回家。 夏夜凉风拂过面颊，程晨与姚美兰并肩走着，从未有过的安宁感。 姚美兰有些担心程晨的手臂，担忧道：“要不我们还是打个车吧？你这手一直这样悬着不太好。” 程晨拿了绑带悬着手臂，看上去似乎有些可笑，但她不以为意：“没关系，难得跟你一起散个步，反正这里离家也不远。” 姚美兰见她坚持，没再劝告，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我刚才跟谢老师聊天，谢老师说你之前有些基础，你以前学过钢琴吗？” 程晨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碎石，随口问着姚美兰，但姚美兰半晌没有没动静，她孤疑地往旁边看去，只见姚美兰微微皱着眉，像是在回想着什么。 “怎么了？”她问。 姚美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其实以前……偷偷地学过。” 程晨蓦然停下脚步，专业的不愧是专业的，果然一听就能听出端倪，谢婉芝说姚美兰有基础，还真被他给说对了。 “你以前怎么没说过啊？难怪你突然一门心思地想学琴，怎么回事啊？以前学过后来怎么没再学了？” 姚美兰脸颊绯红，挠了挠脑袋，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其实也不算是正式的学，就……以前有个关系挺好的小姐妹，她从小就学钢琴，有时候去找她，她会教我一些。” 十几岁出头时的姚美兰曾有个关系十分不错的小姐妹，那会儿小姐妹家里条件相当不错，父亲经商，在那个年代在当地已经算大门大户。 当时姚美兰经常去找那个小姐妹玩，但小姐妹每天被家里逼着练琴，其实姚美兰能看出来她并不喜欢练琴，所以那会儿姚美兰陪着她时为了打发时间，叫小姐妹教她弹琴。 两人就这样你教我学，度过了一段枯燥的练琴期。也正因那时候偷偷地学过一段时间，小姐妹也亏姚美兰有些天赋，这让姚美兰对自己更有信心。 虽然姚美兰并没有经过专业学习，但好歹也算有了些基础，当时的她看着小姐妹在钢琴前漂亮优雅，就在心里将钢琴和优雅划下了等号，并在心里十分羡慕小姐妹从小就能有这样学习钢琴的条件。 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一年，姚美兰那小姐妹就跟随家人移民出国，姚美兰的学琴之路也就此断了，从那之后她几乎就没再碰过钢琴，可心里一直记着小姐妹，想象着自己像小姐妹那样穿着公主裙坐在钢琴前演奏的样子。 但那对姚美兰来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程晨静静地听着姚美兰诉说过去的一段往事，没想到姚美兰的钢琴基础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打下的。 “你们后来都没再联系过吗？” 姚美兰摇了摇头，苦笑道：“她应该不打算回国了吧？而且就算她回来了，我们也未必能认得出对方了。” 程晨想了想，也是，既然是十几岁时候的事情，距离现在也过了三十多年了，彼此记忆里的对方都只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哪还能认得出彼此呢？ “所以，你一直都想成为像她那样的人，是吗？” 像那个在钢琴前优雅的小女孩一样，全身都在发光。 姚美兰的脸颊不禁有些绯红，被程晨问得更加不好意思了，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脸上的表情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程晨顷刻之间突然理解了姚美兰，理解了她在遇见查尔斯之后为什么会迫切地想学钢琴。 查尔斯唤醒了她记忆深处的那点对于美好的追求，从某种角度说，是查尔斯给了她重新追逐梦想中的那个自己的勇气。 当年闪闪发光的那个小姐妹，或许就是曾经的姚美兰努力想成为的样子。 ------------ Chapter97吃不了兜着走 程晨闲来无事，有空的时候就去酒店唠嗑，等着姚美兰下班一起回家。 余悦她们权当是程晨在休假期间回来视察工作，在工作上半点不敢怠慢，虽然她们一向和程晨关系不错，但工作是工作，私交是私交，敢跟程晨混为一谈，保证最后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天姜颖逛到前厅，正是一天当中前厅最空闲的时候，便和余悦私底下聊起孟晴的事情。 姜颖这人一向很谨慎，左顾右盼，确定没人之后才小声问余悦：“听说最近孟晴因为营销部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唐棠去了W后不仅带走了一批原有的客源，还把营销部主管也一起挖走了，现在的营销部简直就是一个空壳，刚才我从人事那儿路过听到她跟人事经理要人，还怪人事无能招不到人。” 余悦倒也不觉得惊讶，营销部这烂摊子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从唐棠休产假那时起，这就已经是可以预见的结果了。 孟晴还没来之前，营销部是由程晨代为管理，虽说不见得管得多好，但也一直没出过岔子，谁知道刚交到孟晴手里就成了这样。 余悦也有些发愁：“而且，下个月外宾一行有个会议团，本来订了我们酒店，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去了W，这个团的负责人以前跟唐棠关系好，一直都是唐棠对接的，我还以为唐棠不会做得那么明显呢，谁知道她居然一点都不避讳。” 关于这件事情，宋勉已经找余悦谈过一次，从有消息外宾一行要去W开始，宋勉就要求余悦和对方保持联系，虽说余悦和地方的负责人关系的确不错，以往每年入住悦莱时总能聊那么一会儿，可说到底，利益当前，那一点点所谓的关系根本不值得一提。 唐棠既然能说服对方放弃和悦莱的长期合作关系而转投W，一定是承诺给了对方相应的好处。 姜颖听到这个消息有些诧异，这外宾一行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来临海市开会，顺便度假，算是半工作半团建的性质，每次入住都非常愉快，今年居然换了地？ “要我说，当初就应该稳住唐棠，她去W也是因为那边给出的待遇条件好，悦莱也不是给不起。” 余悦摇头：“那不一样，宋勉考虑的肯定比我们周全，如果这次答应了唐棠的要求，以后有人依葫芦画瓢就难办了，不过我赞成你的想法，唐棠手上有资源啊，人家有本钱跟宋总谈条件。” 程晨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你俩神神秘秘的聊什么呢？” 余悦和姜颖皆是一怔，面面相觑，干巴巴地冲着程晨傻笑：“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程晨眯着眼在她们两人之间来回看：“我好像听到你们说唐棠？” “你这听力真挺好的。”余悦无奈摊了摊手，把刚才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程晨应该比余悦更早知道这事儿，但宋勉把这件事交给孟晴处理，程晨也就没怎么上心，而且如今的结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就像当初宋勉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查尔斯一行从W带到悦莱，既然我们可以，W当然也可以。 风水轮流转罢了，没有常胜将军，这一行也不存在所谓龙头，百花齐放才是健康发展。 “话说回来，之前孟晴不是去找过朗曼的陈虹吗？没挖动？还是给出的条件对方不满意？”余悦也觉得奇怪，营销部现在没了经理和主管，相当于群龙无首，留下的几个都是不成气候的，孟晴也不紧张？ 程晨不甚在意道：“应该快了。” 余悦和姜颖对视了一眼，这句应该快了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你是说……孟晴搞定陈虹了？” 程晨有些古怪地盯了余悦一眼：“你不清楚朗曼的情况吗？最迟这月底就会任命新的营销部副经理，朗曼的营销部这么多年来可从没有副经理这个职位，这时候为了一个人破例，你觉得陈虹会是什么心情？” 陈虹恐怕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候，只有真的这样才能让她死心，否则谁又会愿意放弃自己耕耘了这么多年的事业呢？ 余悦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要来新同事了。” 程晨笑：“那可未必，万一她去W了呢？” 余悦：“黎璋是想凑够一桌麻将？” 程晨但笑不语，黎璋想怎么样她管不着也懒得管，不过陈虹既然之前愿意跟孟晴接触，就说明她对悦莱也是有想法的。 但凡想自己能干出一番事业的，绝不会选择已经挖了唐棠的W，而应该往目前营销部管理层空缺的悦莱走。 三个人正聊得欢，酒店门口忽然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周晔拎着保温盒大摇大摆地进来，扭头就瞧见了程晨，立刻掉头朝她走来。 啪一下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到程晨面前。 “呐，黎璋让我拿给你的。” 程晨震惊，疑惑地问：“这什么东西？” “猪骨汤啊，你不是受伤了吗？伤啥补啥呗，这是叫酒店大厨特意为你熬的，你赶紧喝了。” 余悦和姜颖不自觉地往后边靠了靠，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人。 即便没有人公开提起过这个话题，长了眼睛的也能看出周晔对程晨有意思，但现在这是哪一出？周晔替黎璋来送汤？ “你替我跟黎璋说声谢谢。”程晨没有要立即喝汤的意思，但被周晔看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对劲。 “还有这个，他叫我还给你。” 是上回黎璋在她家里吃饭，姚美兰替他打包了红烧肉回去的餐盒。 程晨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算是收下了。 周晔几次欲言又止，余光瞥见余悦她们，又悻悻闭了嘴，低声问程晨：“你现在有没有空？借一步说话。” 程晨讷讷地点了点头，不明白他究竟要搞什么把戏，但仍是跟着他走到了另一边。 周晔一直犹豫着，踌躇了片刻，慢吞吞地问：“听说你的手是因为黎璋他们酒店才搞成这样的？” “也……不全是吧。” “所以黎璋才忽然这么关心你啊？” ------------ Chapter98送琴 周晔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么不自然。 程晨看了他一会儿，顿时失笑：“周晔，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别拐弯抹角的。” 傍晚时分，酒店大厅没什么人，尤其咖啡厅这一片少见的只有两三个客人，因此程晨和周晔坐在角落的位置并不显得突兀。 周晔的脸上有些懊恼又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的窘迫，本来黎璋只是叫了司机给程晨送汤顺便还饭盒，正巧被周晔逮了个正着，周晔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自告奋勇要替黎璋送汤，想看看黎璋的反应，再者他也想见见程晨。 黎璋没有一点犹豫就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周晔，这让周晔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明明跟黎璋是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了，黎璋一回临海市，他就自告奋勇地帮着黎璋，可现在忽然发现，极有可能，自己和黎璋看上了同一个女人。 这是什么狗血的剧情？ 活了这么多年，周晔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程晨，你觉得我跟黎璋比起来，谁比较好？” “当然是你啊。” 程晨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周晔瞬间眼睛一亮，一扫心底的阴霾，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为什么啊？” “你性格比他好，人也比他和善，最重要的是好相处，黎璋那个人，交朋友应该挺难的吧？” “他朋友倒也不少……” “只不过都比不过跟你的交情？” “其实他这个人，除了性格不太好，嘴巴不太会说话，有时候不太好相处之外，其他方方面面都挺好的。” 周晔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想在程晨这里找到对自己的认同感，但一听到别人说黎璋不好，他就忍不住想替黎璋说话。 其实黎璋也没有别人想的那么难以相处，否则周晔也不会一直跟着黎璋混了。 程晨无奈地摊了摊手：“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性格不好，不会说话，不好相处，但这些不恰恰是最重要的吗？” “但……他也总是有优点的吧？”周晔弱弱地问，就会都快忘了自己想找程晨说事情的目的。 程晨仔细打量他，周晔虽然平时看着挺不靠谱的样子，但是对朋友的确很讲义气。 周晔被程晨这么看着，心都有些乱了，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自告奋勇来送汤，无语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叹一口气。 “算了，不问了，我先走了，那汤你可一定要喝啊，黎璋亲自叫人炖的。” “周晔。”她叫住正要起身的人，深吸了口气，“我真觉得你人挺好的，能和你做朋友我很开心，尤其是你对我妈的照顾，你俩不是朋友吗？那算起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周晔愣住，酸涩一下子在心口蔓延开来，程晨虽然没有明说，但好像又直白地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程晨起身送他，直到他离开，心里的慌乱才渐渐平息下来。 周晔究竟什么意思，程晨心里门清，但她现在不想动那方面的心思，如果现在不跟周晔说清楚，以后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至于其他事情，尚且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她也懒得自寻烦恼。 当天晚上，程晨继续陪姚美兰去琴行上课，姚美兰早到了一个小时，自己一个人反复练习上节课老师教的内容，有不会的地方还会虚心求教，等和其他人一起上完课后，看离琴行关门下班的时间尚早，便主动留下来继续加练。 姚美兰这个班大多都是小朋友，她在一众小朋友里面显得格外突兀，可以当他们奶奶外婆的年纪，却跟着这帮孩子一起从基础开始学起。 但姚美兰自己并不觉得丢脸，反而乐在其中，下了课只要谢婉芝有时间，总会拉着谢婉芝练习，谢婉芝也喜欢姚美兰的学习态度，所以一贯都会偷偷地给她开些小灶。 程晨等的枯燥，看旁边的琴空着，也跟着弹了弹，发现跟姚美兰比起来，自己果然完全不懂其中定律。 “姐，你能陪我来上课我真高兴，我一直以为你根本不赞成我学钢琴呢，不过说起来，22岁才开始学钢琴的确很晚了，可能很多人就算心里想学也放弃了，谢谢你能支持我。” 姚美兰偷偷地凑到程晨身边，说得一脸真情实意，倒让程晨哭笑不得。 程晨一开始并不支持，只是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能有今天是姚美兰自己坚持努力得来的。 “你最该感谢的是你自己，如果你不刻苦的话可能学几天就觉得枯燥放弃了，但你坚持了这么久，我觉得我不支持你好像也说不过去。” 姚美兰听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现在觉得你不像我姐，你像我的好闺蜜，一直陪着我，在我有困难的时候主动帮我，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程晨内心顿时五味杂陈，且不说她们压根不是什么姐妹，母女关系到了姚美兰这里演变成了闺蜜关系也着实让人觉得好笑，可这样的姚美兰谁能不说一句可爱呢？ 光是姚美兰能够在这个年纪和一群小朋友一起学钢琴，还能和小朋友打成一片，就足以说明她内心的开阔和热爱了。 如果以前的姚美兰也是这样，她们母女的关系何至于这么僵。 程晨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再练一会儿，我去找谢老师说些事情。” 姚美兰点点头，继续回到自己的琴面前，从基础开始继续联系。 办公室里只剩下谢婉芝，程晨敲门进去，问道：“谢老师，我上回在您这儿订的琴什么时候能到呀？” 谢婉芝摘下眼镜，示意程晨坐：“巧了，我今天刚催了货，那边说是这两天就能发货，最迟应该这周内能到，到时候直接送到你家？” “嗯，不过我怕到时候家里没人，得麻烦你提前跟我打电话确认送货时间。” “没问题，这样一来你妈妈就不用为了能多联系一会儿这么辛苦，总是最早一个到最晚一个走，家里有琴的确会方便一些。” ------------ Chapter99掌声为她而响 程晨原觉得姚美兰只是一时兴起，所以压根没有认认真真对待姚美兰学钢琴这件事。 直到最近因为休假，陪着姚美兰来琴行上课，她才知道原来姚美兰为了能够多练习一会儿，经常连晚饭都来不及吃，下了班饿着肚子就直接赶来，上完课后又趁着老师们还在，加紧时间多练。 前前后后在琴行要待上将近三个小时，再加上来回路程，的确很不方便，于是才动了在家里买一架钢琴的念头。 如果说以前还担心姚美兰会半途而废，那么在得知姚美兰曾经和那个小姐妹的故事后，程晨觉得母亲对待这件事格外认真，小时候没能实现的梦想，她希望能在现在帮着母亲实现，哪怕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件多可笑的事情。 那天晚上，程晨曾问姚美兰：“那你学了之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啊？” 姚美兰一开始不肯说，大约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觉得难以启齿，在程晨的再三追问之下，她才小声说：“我希望能在舞台上演出，完完整整地弹奏出一首曲子，让全场的人都听我弹琴为我鼓掌。” 因为小的时候，姚美兰见过最人声鼎沸的时候，就是小姐妹在台上弹琴光芒万丈的时候。 所有人都为她鼓掌，掌声为她而响。 程晨希望，哪怕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姚美兰藏在心里的那个在曾经看来遥不可及的梦想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实现。 而她要做的，就是为姚美兰创造所需要的外部条件。 ** 一周后，程晨的手上的伤势没了大碍，重新回到酒店上班。 恰好听说营销部来了新人，会在晨会上亮相。 此前程晨并没有听说过任何人事任命，况且能够在晨会上亮相的只能是营销部经理，所以她猜想大概是孟晴搞定了陈虹。 这速度比程晨想象得快，程晨原以为陈虹会等到朗曼内部的正式任命书下来后才会离开，没想到她倒是先一步来了悦莱。 果然，在电梯里，程晨便先碰上了和孟晴一起的陈虹，两人对程晨微微颔首，程晨的目光直视前方，淡漠地摁下了电梯按钮。 陈虹是孟晴三顾茅庐请来的，以后也自然会是孟晴那头的人，虽然悦莱在拉帮结派这方面没什么传统，可人毕竟是感情动物，心里向着谁都是难免的。 就像余悦和姜颖会顺理成章地和程晨关系更紧密一些，陈虹自然也会和孟晴的关系更好。 整个晨会，最重要的就是向大家介绍了营销部新来的经理陈虹，陈虹过去的工作经验也不足以让人对她不信服，只是如今悦莱的营销部是个空壳子，能不能让整个部门恢复以往的活力还得看陈虹自己的本事。 不过程晨没有想到，陈虹那么快就找上了自己。 路过营销部办公室时，陈虹眼尖地抓到了程晨，彼时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她顺理成章地把程晨请了进去。 “没想到我和程总有一天会成为同事，哪怕是在两三个月前这都是我想都没想到的事情。” 陈虹替程晨倒了杯水，虽是笑着，但眼底却全是毫不掩饰的算计。 程晨跟陈虹认识这些年，早对她的任何行为都见怪不怪了。 “悦莱的工作服很适合你，比朗曼的适合你。”程晨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水杯。 “要不是程总向孟总推荐了我，兴许我就没有穿上这一身工作服的机会。” “那也是你自己的本事，如果你没有能力，孟总也看不上你啊。” 陈虹突然微微收敛了笑容，表情也严肃了一些：“程总，我跟你算是旧识了，以后我们也算是上下级的同事关系，我初来乍到的，对悦莱各方面都还不算熟悉，以后可能得请你多指教。” “你们部门归孟总管理，你这话应该跟孟总说吧？” “但我和孟总毕竟没有跟你熟，而且我其实有件事梗在心里，觉得还是想跟你说一下，免得以后有什么麻烦。” 程晨心里疑惑，陈虹刚来悦莱就一副不太平的模样，难道心里对孟晴有什么不满？ 她放下水杯，好整以暇地盯着陈虹：“你说。” “上周我在决定要来悦莱之前，其实跟W那边一直在接触，也去W详谈过，临走前我遇到了孟总，她跟W的黎总好像在谈事情，可能在你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值得特地点出来的事情，但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我们两家酒店一直是临海市最大的竞争对手，而且我听说此前黎总好像也一直有意想把孟总挖去，所以……” “虽然我们悦莱和W的确是竞争对手，但谁也没有规定竞争对手不能是朋友关系啊，何况孟总向来做事有自己的主张，她去W应该是去谈工作，我倒觉得不必发酵这件事，我和黎总平时关系也还可以，难道黎总也想挖我不成？” 程晨云淡放轻，根本不把陈虹这种试探放在眼里。 陈虹故意跟程晨说这事儿就没安好心，如果她真为酒店着想，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跟当面问孟晴这件事，而不是跑来在程晨面前说些捕风捉影的情况。 况且，陈虹是知道程晨和黎璋关系不错的，这么臆测着孟晴，不就等于也在臆测程晨吗？ 陈虹愣了一下，立刻了然，本是想试探一下程晨和孟晴关系究竟如何，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将来宋勉假如高升，这总经理的位置必定是程晨和孟晴的其中一人。 没想到程晨完全不给她一丁点看破的机会。 程晨觉得无趣，摇着头自顾自地笑起来：“陈经理，既然来了悦莱就好好干，你以前在朗曼业绩辉煌，这些我们都知道，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希望你来了悦莱之后还能再续辉煌。” 她拍了拍陈虹的肩膀，力道不大，却有一种警告意味。 陈虹从前其实看轻过程晨，也跟那些人一样，认为程晨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是靠着宋勉。 但今天这一茬后，她忽然改变自己那些固有的想法了。 ------------ Chapter100生日礼物 钢琴到家那天正是休息日。 程晨陪着姚美兰在附近的菜场买一天的菜，有说有笑地回来，接了派送员的电话后，忽然心情极好地瞄了一眼姚美兰。 她想象着姚美兰看到钢琴的时候会是这样一副兴奋的样子，自己心里也连带着兴奋起来。 卡车等在小区楼下，程晨撇下姚美兰上前询问，沟通后，两个工作人员帮着程晨把钢琴搬上楼。 从后赶来的姚美兰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的确看到了明晃晃的钢琴在阳光下折射出了光线。 “姐，你买什么了啊？我刚才好像看见钢琴了？” 程晨故意跟她开玩笑：“是啊，买了架钢琴放在家里，当摆设。” “摆……设？”姚美兰满心满意地还以为程晨是买给自己的，结果居然从程晨口中听到了一个这么奇葩的理由，心情顿时有种大起大落的感觉。 程晨早前早在书房腾出了地方，只不过姚美兰平常并不怎么进书房，所以压根也没发现书房早不知什么时候被程晨整理干净了。 看着书房里突如其来的钢琴，姚美兰有些懵了，心思却飞到了这架刚到的钢琴上。 这钢琴的牌子她在琴行见过，当初听谢婉芝说，应该是她们琴行目前能卖的最好的牌子，但谢婉芝同时也说，其实新手并不需要纠结于钢琴牌子，对新手来说弹什么不是弹。 “姐，这……很贵吧？” 程晨双手抱胸，倚在书房门口，笑着摇头：“不贵，谢老师还给了我最大优惠力度，我想着你不是生日快到了吗？就当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去试试？” “生日？”姚美兰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可我的生日还有四个多月呢。” “那就当是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了，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你有什么需要的，但钢琴你总需要吧？” 姚美兰的眼圈突然红红的，感动地几乎快要哭出来了，用力地扑向程晨一把将她抱住：“姐，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面对这种热情，程晨着实很不习惯，她无奈地拍拍姚美兰的后背说：“别太感动了，我可是有条件的。” “你说，什么条件？我肯定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姚美兰这态度这架势，就差举着手对天发誓了。 “年底谢老师她们琴行应该会出一个表演性质的演出，你得努力达到让谢老师主动邀请你参加演出的水平，我这钱也不能白花啊，我得看到成绩，你说对不？” 姚美兰起初还面有难色，但很快就信心十足，拍着胸脯保证：“姐你放心，我肯定行。” 程晨打从心眼里高兴，她从没觉得送人礼物是一件这么能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以前因为跟家里人关系不好，所以她几乎从不主动送礼物，姚美兰也几乎不主动问她要礼物，对她而言，能够将这件礼物亲手送给姚美兰已经是一个小小的突破了。 “所以你以后不用为了挤那一点点练琴的时间就不吃饱饭去琴行，也不用上完课继续留下来练习，家里现在有大把时间给你练，不过你得自己安排好时间，不能打扰到左邻右舍的休息时间。” 姚美兰忙不迭地点头，仍旧开心地像个孩子：“我知道，我肯定好好地安排好自己的练习时间。” 程晨欣慰地点了点头，自从把生病的姚美兰接回家里住之后，她时常有一种自己仿佛养了个女儿的错觉。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重新活一次的姚美兰，的确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新生儿，对这个世界懵里懵懂，但又渴望能自由飞翔。 姚美兰在厨房做饭时，门铃响了。 程晨起身去开门，然而没有想到的是，站在门外的人居然是黎璋。 她立刻抵住自家门，疑惑地问：“黎总？你怎么来这里了？有事？” 黎总点了点头，轻飘飘地往里面看了一眼：“我来拿上次周晔给你带去的汤盒。” 她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黎璋又解释了一遍：“盛汤的保温盒就一个，正好路过这里，就想上你家来拿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家？” “你同事说的啊。” 程晨忽然有些无语，但也不好直接把人赶走，转身回去拿保温盒时，黎璋已经顺势进了门，还对疑惑地从厨房探出一颗脑袋往外看的姚美兰打招呼：“你好啊，准备午饭吗？” 姚美兰点了点头，立刻想到了什么，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招呼黎璋进门。 程晨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姚美兰的行动，可惜为时已晚。 “黎总，你来找我姐吗？马上就开饭了，你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啊？” 谁知，程晨和黎璋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了，黎总他忙得很，没空吃饭。” “好啊，我正好饿了。” 程晨脸色顿时一变，这个黎璋究竟想干什么？ 黎璋问她：“你不欢迎我？” “黎总，你这喜欢去别人家蹭饭的毛病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她怎么觉得他这个人越来越难缠了？明明以前还是高冷的性子，但好像突然之间什么都变了。 “我没蹭饭啊，你妈邀请我吃饭的。”他怕姚美兰听见，小声跟程晨说。 程晨来回打量他，切一声冷笑，把保温盒拍到鞋柜上，想让黎璋知难而退，可黎璋直接无视了她的眼神警告，换了鞋直接进了厨房帮姚美兰又是端菜又是盛饭，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姚美兰这人性格好，跟谁都能处得来，以前跟周晔处的好，现在跟黎璋没聊几句又开始打得火热。 黎璋也知道怎么样能让姚美兰高兴，夸了两句姚美兰的厨艺，姚美兰立刻心花怒放。 “其实我的厨艺都是跟我妈学的，我妈以前一直说我不会做菜以后嫁不出去，我也有点担心我姐，你看我姐什么都不会，我想教她她还不乐意，总不能以后结了婚天天吃外卖吧？” 关于这一点，姚美兰是真心实意地替程晨感到担忧。 ------------ Chapter101是不是喜欢她 虽然姚美兰已经回到了自己22岁的那年记忆，但母亲对于女儿的那种关心却仍旧是骨子里的，就比如时常担心程晨因为不会下厨不做家务而找不到好人家。 在姚美兰的思想里，这些想法都是根深蒂固的，想要清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程晨假装没听见姚美兰说话，自顾自得扒饭，期间不断地用余光打量黎璋。 黎璋绝对不是闲着没事干才故意来她家蹭饭的那种人，他也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实在让她无法理解。 他到底想干什么？ 饭后程晨回房间接了个电话，姚美兰便偷偷把黎璋叫到厨房，压低声音问：“黎总，我问你个问题，你千万不要介意啊，你今天来是不是因为我姐啊？” 黎璋挑了挑眉，姚美兰固然是生病了，但洞察力却相当厉害。 “你看出了什么吗？”他反问。 姚美兰不敢确定黎璋的想法，但自己心里又夹杂着好奇，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啊？” 她问完后心里猛地一跳，生怕会惹黎璋不高兴似的，又补充了一句：“那个……我就是随便猜猜，如果猜错了你千万别介意啊。” 黎璋的目光冷不丁地朝外面望去，忽而失笑：“目前还谈不上喜欢，不过我想确定一下我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今早去悦莱办事时，他不知怎么，下意识地找程晨的身影，被告知程晨今天休息之后，又鬼使神差地开车来了这里，看着程晨和姚美兰买菜回来，高高兴兴地和搬钢琴的工作人员一起上楼，想跟她见面的心思就更强烈了。 可这么突然上门， 任是谁见了都会觉得他心里有鬼，于是才找了个拿保温盒的蹩脚借口。 黎璋在恋爱方面不算新手，也绝不是那种看不清自己心意的人，正是因为发现了对程晨有着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才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当着她的面确定自己的想法。 他也不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程晨有了些心动的感觉，但眼下的问题还有包括周晔在内的各种原因，在他没有完全确认自己的心思之前，绝不会轻举妄动。 姚美兰看着他的眼睛一亮，笑了：“那就是有一点好感，是吗？” 黎璋不知从何反驳，只能无奈地说：“你不要告诉程晨，等我确定好之后会自己告诉她。” 姚美兰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在他面前心无城府：“其实我以前一直觉得周晔好，周晔幽默风趣，跟他在一起的话应该不会觉得无聊，而且他家里条件也好，我姐要是跟了他，最起码以后不会太辛苦。偷偷告诉你，我还暗中帮过周晔和我姐呢，但我姐好像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所以后来我也没了那想法。” 程晨在姚美兰眼里就是典型的工作狂，脑子里只有工作，如果可以的话，她大概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待在酒店里处理工作，她就没见过程晨有任何想恋爱的迹象。 听余悦说过，以前程晨有一段时间干脆在酒店住下了，还免了往返的时间，但自从姚美兰住来这里后，程晨下班也比以前准时了不少。 黎璋对于姚美兰曾经帮过周晔这事儿并不意外，周晔对程晨那点心思从没掩饰过，以前周晔跟姚美兰关系好，虽说有一部分是因为姚美兰的确挺有趣，但更多的恐怕是为了接近程晨。 程晨换了身衣服出来，喊了声在厨房里的黎璋：“黎总，一起走？” 黎璋立刻应声响，对姚美兰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的招待。” “不用谢，下次再来啊，今天我都没好好露一手，下次你来提前说，我用我的拿手好菜招待你啊。” 程晨蹙眉：“什么下次，没下次了。” 黎璋笑：“那可不一定。” 程晨其实不讨厌黎璋，相反的，和他在一块儿挺放松，但黎璋身上总有种让她说不清的气势在，他们虽然是同行，但又不完全是。 总觉得他这个人身上很有距离感，哪怕现在看上去挺和善的，但到底是W的继承人，要是没两下子还压不住W那些老油条。 黎璋问：“你去哪儿？要不要我送你？” “行啊，正好我车拿去保养了，也省得打车。” 程晨接到程钢的电话得回趟家，电话里也听不出程钢什么情况，但听得出来挺急的，也不知道程钢又搞什么把戏。 上回刚替他解决打人那事儿，别才没多久又惹出一堆事。 “对了，听说孟晴前几天去你们酒店找你了？”程晨冷不丁问他。 黎璋看了她一眼：“孟晴来我们酒店很奇怪吗？” “不奇怪啊，但你们是挖人惯犯，又一直打着孟晴的主意，我不得注意注意啊？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也好及时向上面汇报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比起孟晴，我比较希望你能过来。”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而且从黎璋的语气来判断，也是十分正常的工作态度，可不知怎么，落到程晨的耳朵里，却好像有了一层其他的意思。 她的耳根子微微有些发烫，往车窗外望去。 黎璋边开车边用余光瞥向她：“你的手没问题了吧？我刚才看你好像一直没怎么用左手，后来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没什么问题了，你不用担心。”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别自己逞能，最后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难受的是你自己。” 他这时候便显得有些聒噪，程晨摇着头笑了笑，这样的黎璋不知有几个人见过，至少在这之前，她压根没想过黎璋也会有这么苦口婆心的时候。 见她笑了，黎璋悬着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下了，一路按照她的指示把车开进市中心一带的城中村。 “对了，你们为什么后来没要陈虹啊？”她故意这么问。 黎璋的表情起了些变化，面不改色道：“她不是去了你们那儿吗？” ------------ Chapter102纠缠不休 程晨只是对陈虹究竟是主动选择悦莱还是被动选择悦莱感兴趣，如果是因为W最终没要陈虹，那么对陈虹来说，悦莱是她的最佳选择。 但黎璋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在程晨面前端着明白装糊涂，绝不会正面回答程晨的问题。 “不过陈虹如果真去了你们W，和唐棠之间不好平衡啊，比起唐棠，我觉得陈虹其实更适合你们W。” 黎璋顺势跟她开玩笑：“那我现在再去挖她还来得及吗？” “估计来不及了，下次吧。”程晨随口回应他的玩笑，下车跟他道别。 黎璋一直看着她走远了才驱车离开，但又想起了刚才程晨试探般地问起孟晴。 那天孟晴会来W，并不是特意找他，而是因为陈虹。 当天W人事约了陈虹的面试，孟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也赶着去了W，起初应该是为了能跟陈虹见一面，再谈一谈入职悦莱的事情，但不料被黎璋撞见了，便顺势停下来和孟晴聊了聊。 孟晴虽然曾是黎璋极力想挖的对象，但他和孟晴本人的确不熟，而且几次聊下来，也加剧了他认为孟晴不适合W的印象，孟晴是那种典型的有留学经历及国外工作经验的人，非常在意规章制度，任何事情都格外循规蹈矩，这自然也没什么不好，可一旦真遇上需要变通的事情，很有可能会错失最佳的解决办法的时机。 比如那天凌晨发生在B市酒店里的事，程晨会用一种看上去有些歪门邪道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但孟晴会怎么解决，黎璋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头。 所以他几乎已经不再执着于孟晴本人，如果能够挑选，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程晨，可惜程晨大概不可能离开悦莱。 程晨方才故意在他面前问起孟晴，应该也是有这方面的疑虑，担心他私底下和孟晴见面不怀好意，可天知道那只是巧遇罢了。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一点是，即使并不是在工作场合，她对他的态度好像仍旧只是同行的态度，就算是私底下见面，还不忘替酒店试探试探他。 黎璋不自觉地紧紧握紧了方向盘，脸上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 ** 程晨敲开了家里的门，原以为程钢等在里面，不曾想开门的人竟然会是陆闻远。 她顿时狠狠皱起了眉头，立刻没了好脸色：“怎么是你？我爸呢？” 相较于她的态度，陆闻远却是好脾气：“叔叔出门买烟去了，你快进来吧。” “陆闻远，你还没回答我另一个问题呢，你怎么在这里啊？” 陆闻远对于这里并不陌生，以前和程晨还在一块儿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吃饭，姚美兰喜欢他，动不动就喊他来吃饭，可以说他来这里吃饭来得比程晨都勤。 “程晨，你别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今天是来跟你爸认错的。” “跟我爸认错？你什么时候得罪我爸了？我怎么不记得？” 她看着陆闻远，他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可大约是因为看透了这个人，所以从头到尾看着他打哪儿都觉得不顺眼。 以前绝对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么个人。 “我是为以前的事情来跟你爸妈道歉的，但是你妈妈不在，我看你爸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么事，程晨，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程晨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这又演的是哪出？ “陆闻远，我家出了什么事跟你有关系吗？” 难怪程钢会给她打那通电话，怕是陆闻远突然上门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陆闻远，所以才借口出去买烟顺便给程晨打了电话。 要说程钢对陆闻远的看法，程晨觉得应该有些复杂，毕竟程钢并不像姚美兰那么喜欢陆闻远，而且当初对于程晨跟陆闻远恋爱的事情，程钢几乎不怎么插手，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姚美兰帮着陆闻远向程晨施压逼婚时，程钢还帮着程晨说过几句。 所以程晨猜对于陆闻远，程钢其实并不怎么满意。 陆闻远这次来带了不少礼物上门，水果啊保健品啊礼盒啊都不在话下，本着认认真真来向老两口认错的态度，但眼下这局面却是他没有想到过的。 程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推着陆闻远说：“赶紧走吧，我待会儿还有事，没空在这里跟你耗，把你带来的这些东西也带走，我爸不需要。” 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分手了这么久的前男友居然又折了回来。 陆闻远既然来了，又怎么可能轻易地走呢？ “程晨，你听我说，我这回来是真心打算跟你认错的，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一直听我妈的话不尊重你，但和你分开的这段日子我已经想清楚了，只要你还愿意嫁给我，不管我妈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听她的，你还是可以拼你的事业。” 他说的太急，有些语无伦次，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十分明确。 程晨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难不成他以为，她心里还放不下他吗？ 和他六年感情，当初分手的时候程晨也以为自己可能会因为放不下而伤心难过一阵子但事实却是，她居然没有因此而感到难过，足以说明即使没有他母亲那一出，她恐怕也早已经对他没有感情了。 “陆闻远，那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至于你妈是什么想法你又是什么想法，真的跟我没关系，我伺候不起你们家，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她向来说话做事不留余地，也不可能吃回头草走回头路，陆闻远明明知道这些还敢回头来找她，究竟图什么？ 程钢估摸着时间回来时，正赶上陆闻远被程晨不耐烦地赶出来，三个人差点在门外撞上。 程晨眼疾手快地把东西丢出去，一把拉进程钢，砰一声，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就这么把他赶走了不好吧？”程钢问。 程晨按捺住心里那些烦躁，蹙着眉，语气不善：“他来多久了啊？” ------------ Chapter103分手就是分手 程钢有些怕程晨会生气，再加上程晨现在也没什么好脸色，因此说话格外地小心翼翼。 “也没多久，我给你打电话那会儿他就来了。”他好像还有其他话想说，斟酌了下，“程晨，其实我觉得小陆这个人不坏，可能就是太听他妈的话了，你们俩也在一起六年了，没必要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闹分手。” 没想到程钢也会有劝和的一天，当初程晨因为陆闻远的事情常常和姚美兰产生分歧，那会儿的程钢可是从不会多说一句的。 “爸，我和陆闻远的问题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没必要再往回看，他下回要是再来骚扰你，你也不用客气，直接把人赶走就行。” “他也不是来找我，是来找你妈的，毕竟你妈以前真的很喜欢小陆，经常念叨以后你们结婚了小陆会怎么样怎么样，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你妈的事情吧？” “他没必要知道。” 如果不是陆闻远突然出现，程晨都快把这个人彻底遗忘了。 但，陆闻远为什么会突然又找上门来？她早已经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场，当初分手的时候闹得也挺不愉快，像他这种自尊心这么强的人，居然肯吃回头草？ 程晨虽然不关心陆闻远的事情，但出于好奇，还是打听了一些陆闻远的近况，才从两人共同好友处得知，原来陆闻远自从和她分手之后就一直被家里安排相亲。 自然也相到了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姑娘，两人发展也很迅速，没一个月就你侬我侬谈到订婚的事情，等两家人一见面，好戏开场，不仅互相拆台，据说当时的场面难看至极，就差没当面撒泼骂起来，就因为两方因为彩礼、房子等事宜没谈拢，陆母也看不上女方家的条件，更嫌弃女方只是一个没上升空间的小文员，于是陆闻远和那姑娘当场告吹，总之场面非常难看。 没几天陆母又陆续给陆闻远介绍了好几个姑娘，可陆闻远大概心里对母亲还有气，因此格外不配合，还整天和陆母唱反调，母子两的关系一度一落千丈，也不过是这几天才刚缓和。 陆闻远以前虽然和母亲的感情不见得有多好，但一贯都很听母亲的说法，比如陆母当初明里暗里地要求程晨结婚生孩子，陆闻远虽然答应了程晨丁克，但也不反对母亲对程晨施压，说他妈宝倒未必形象，但至少是个没什么主张的。 这次陆闻远主动回来找程晨不知究竟图什么，但肯定是瞒着陆母的。 用他们共同朋友的话说，陆闻远大概就是兜兜转转，看了许多姑娘，还是觉得原来的那位好，至少程晨当初是被陆母认可的，两人也相处了六年，除了领那一张结婚证，跟普通的小夫妻也无异了。 但程晨这人，倔就倔在绝不会吃回头草，何况还是一根早没什么嚼劲的回头草。 ** 程晨绕道去4S店取了车，给姚美兰打了电话，叫她下了课在琴行等她来接，不料程晨到时姚美兰被谢婉芝叫着多脸了一会儿。 她便在一楼坐着等人下来，忽然听到有两个家长在隔壁闲聊，确切地说，是对姚美兰评头论足，还恰好被程晨听到了。 “你看看上面那个大妈，又给开小灶了，我老早就发现了，她跟谢老师是不是亲戚啊？谢老师对她格外客气，对其他小朋友都没有对她用心，我当初就是冲着谢老师的名声才来这里报班的，可现在我家孩子的待遇还不如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妈。” “可不是吗？一把年纪了还跟小朋友一起来学琴，有那个闲功夫去老年大学多好，说不定还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跟那么一堆小朋友在一块儿她自己不觉得自己很突兀吗？” “是啊，而且你看见过她那个女儿吗？她还管她女儿叫姐，估摸着可能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怎么会跟小孩子一起学钢琴啊？” 程晨淡漠地往那两个人看去，她们应该是跟姚美兰同一个班学习的小朋友的母亲，大约是看谢婉芝总是给姚美兰开小灶，又对姚美兰上心，所以心里有了那么些微的不平衡。 她们此刻正背对着程晨，自然没有发现程晨就在她们身后。 程晨起身走到她们面前，勾了勾唇角对她们微微一笑，当她们发现来人是程晨后，脸色倏然一变。 “身为家长就该以身作则，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孩子出来？” 对方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强行争辩道：“你误会了，我们刚才没有在说你。” 程晨满脸不屑，冷笑了一声：“我压根不在意你们有没有在背后说我，不过一把年纪了为什么不能学钢琴？为什么不能跟小朋友一个班？一把年纪了就该去死？你们是活不到她那个年纪还是在她那个年纪的时候就准备在老年大学勾搭个老头来场黄昏恋？” 她说话很是不客气，尤其是面对长舌妇，更加没有收敛的道理，也见不得有人在背后嚼姚美兰的舌根。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到底谁没有家教谁没有素质啊？” 程晨笑：“我再没素质也比有些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强，怎么？你们的父母没在老年大学？谁规定的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那你们到时候到了年纪就去死了？” 对方气愤地咬牙切齿，但碍于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大，切了一声，满脸不甘地拉着另一个人上了楼。 程晨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泄了心里的愤，没事人似的又坐回了原位，一抬头，发现前台姑娘正怔怔地看着自己，想来应该听到了刚才她们之间的争执。 不过她一贯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觉得丢脸，毕竟是对方先动的口，她充其量也只是还击而已，在外人看待究竟谁姿态比较差一目了然，何况，背后对人评头论足，还嘲笑他人梦想，只是被怼，程晨自认为对她们已经很客气了。 ------------ Chapter104女朋友？ 九月末，临海市忽然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十七级超强台风。 市气象局提前三天就开始预警，各级单位二十四小时值班准备抗台，形势格外严峻。 台风预计正面登陆临海市的前一天下了一整天的大暴雨，狂风大作，整个海面的浪仿佛直冲云霄。 酒店里没什么客人，程晨和余悦等管理层被要求留在酒店随时准备抗台，各部门都早早地让员工放假回家，家远回不去的多暂时安排在了酒店宿舍。 天还没黑之前，程晨早早把姚美兰送回家，并再三叮嘱姚美兰在家注意水电安全，关好门窗绝不能出门。 等回到酒店， 发现整个大堂格外的安静，偌大的前台，只留了余悦一人。 程晨过去问：“人呢？” “都让她们回去了，留了个小姑娘跟我一起值班，台风天的就不让晚班的姑娘过来了，怪危险的。” 程晨点了点头，这个点原本应该是酒店正热闹的时候，往常这时候餐厅刚刚结束晚饭时间，客人们通常会在大堂的咖啡吧小坐片刻聊天或商务会谈，但今晚就连餐厅都没什么客人，原先预定出去的包厢因为台风天被取消了大半。 余悦往二楼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说：“刚才我看见黎璋去二楼吃饭了，你猜猜他带了谁？” 程晨皱了皱眉，说：“他怎么天天跑悦莱来吃饭？他们W的餐厅不好吃吗？” 明明自家酒店集中餐法餐日料于一体，怎么老爱跑竞争对手的餐厅吃饭？她有时候真不懂黎璋的脑回路，想不明白他究竟怎么想的。 余悦啧了一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带来的人。” “谁啊？女朋友？” “是唐棠。” 听到这个名字，程晨愣了一下，唐棠才刚进W没多久，而且谁都知道她以前是悦莱营销部经理，按理说应该尽量避讳才对，可她才离职没多久，居然跟着黎璋堂而皇之地回来了？ 余悦对唐棠倒是没意见，意见共事的时候两人关系一度不错，唐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做事也很有条理，几乎很少犯错，谁不喜欢跟这种人一起工作呢？ 但对于唐棠工作之外的为人，余悦却一直持谨慎态度。 “你说唐棠是不是故意的啊？回来耀武扬威来了？刚去W就跟着黎璋一块儿过来应酬，还特意挑了咱们酒店，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 “那不挺好的吗？给餐饮部增加点营收，要是喝多了再开个房间，钱不就来了？” “切，你可拉到吧，我看宋勉对她头疼的很，你以为她带走的只有外宾一行那个团队吗？后面还多着呢，别忘了市府那些会议以前都是她经手对接的，往后人家估摸着开会都会转道W，要我说黎璋这次把她挖走算是挖对了，比挖孟晴强多了。” 程晨对唐棠不予置评，毕竟唐棠在悦莱工作的时候也算尽职尽责，给悦莱创造了不少营收，现在她走了，只能说是选择了另一条想对来说不算太平稳的路，但依唐棠的性格，程晨早能预见到她会跳槽，毕竟唐棠从没掩饰过自己的野心，在悦莱她想再往上一步几乎已经没有空间，但在W却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以唐棠过去的资历，黎璋看重她是应该的。 她们还没聊多久，当事人唐棠就已经下楼来取房卡了，果然不出程晨所料，酒过三巡，又是这样的台风天，这会儿外面狂风暴雨，与其冒着风险回去还不如干脆留在酒店过夜。 余悦连忙为唐棠办理了入住手续，瞥见唐棠递来了黎璋的身份证，下意识地看了眼程晨，程晨则不为所动，也不关心房间是给谁订的。 “程总今晚值班？”唐棠随口跟程晨闲聊起来，程晨微笑颔首。 “本来我们为客户预定了W的日料，但客人喜欢悦莱的厨子做出来的口味，非要把晚饭安排在悦莱，不过这也侧重说明了悦莱的餐厅在临海市一直都是独一档的存在。” 唐棠这话听着不知是夸奖还是揶揄，但悦莱的餐厅的确在临海市颇有名气，几个大厨也是当初宋勉从其他地方高薪挖来的，自从后厨经过整顿之后，餐厅竟也渐渐地打出了名气。 这时餐厅的服务员拎了一袋打包的盒子过来给唐棠，唐棠示意把打包餐盒放前台，对程晨说：“黎总给你和余经理点的餐，台风天值班挺辛苦，你们应该还没吃饭吧？” 余悦的余光瞥见程晨一脸漠然，她本以为程晨会拒绝，不想她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黎璋的好意。 “替我跟黎总说一声谢谢。” 唐棠从余悦手中接过房卡，对程晨别有深意地笑道：“应该的，黎总说你们是朋友。” 程晨不置可否，微一挑眉，目送唐棠离开。 她总觉得，唐棠这次跟黎璋一起来悦莱有些挑衅的意味。 “嘿，你跟黎璋什么时候处得这么好了？” “大概是上回在酒店帮了他的忙，他不想欠人情吧。”程晨随口说了句，看了眼那一袋子餐盒，“你拿进去跟值班的小姑娘吃吧。” “这么多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你不吃啊？我记得晚饭时间你不是送你妈回去了吗？后来赶上食堂的晚饭了？” 程晨摇头：“我不饿，先上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余悦眯了眯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程晨的脸色好像有些苍白，尤其在灯光下，惨白的毫无血色。 她平时虽然皮肤白，但也没有惨白到这种程度。 程晨回了办公室，抬手握住自己左手扭伤的胳膊肘，兴许是湿冷天的缘故，伤了的部位有些酸涩，尤其在冷气吹拂下，酸酸麻麻的一阵难受。 她脱了外套，拿热毛巾敷在扭伤处，但仍于事无补，反而渐渐地加重了酸疼感。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程晨以为是余悦或者姜颖，随口喊了声：“进。” 哪知门一开，进来的人竟是黎璋。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 Chapter105找上门 程晨皱了皱眉，手上动作没停，用热毛巾捂着受伤的地方，心里有些疑惑。 他怎么跑自己办公室来了？ “手疼？” 黎璋见她一直捂着扭伤过的地方，过来坐到她身边：“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就是有点酸而已，过一会儿就好了。” 毕竟是关节处，遇到湿冷天气难免会有些影响，她也没那么矫情，一点小事情就往医院里跑。 而且外面这么狂风暴雨，她其实有些担心一个人在家里的姚美兰。 姚美兰虽然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什么大风大雨没经历过，但这种关头，难免会有短路的时候，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程晨还着实有些不放心。 “你今晚留在酒店了？”程晨看黎璋没有要走的意思，随便找了话闲聊。 黎璋看了眼外面的大雨，顺势点头：“你呢？今晚值班？” “是啊，大风大雨的，所有管理层必须坚守岗位，你们W难道不是这样？” “沈晴都安排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台风可不是小事情，这次还是特大台风，你还是做好预案，免得遇到问题变成无头苍蝇。” 程晨点到即止，也不好说太多，毕竟自己只能算是个外人，黎璋好歹也是W的总经理，这种基本的事情还轮不到她来教他。 电话铃响，程晨起身去接。 余悦：“你能不能现在下楼一趟？前台有件比较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 有余悦在，居然还能有棘手到处理不了的事情？ 但程晨没多问，应承下来立刻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走，走到一半时又接到了姚美兰的求救电话。 “姐，家、家里停水停电了，有没有手电筒蜡烛之类的东西啊？” 程晨脚步猛地一顿，狂风暴雨最怕的就是停水停电，偏偏她白天光顾着让姚美兰囤点吃的，忘了停电这回事了。 “客厅电视柜下面应该有手电筒，你找一找。” 但她不确定手电筒还有没有电，手电筒所需的1号电池家里似乎没有存货。 电话里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姚美兰忽然啊了一声，吓了程晨一跳，程晨握紧手机紧张得问：“怎么了？磕了碰了还是摔了？” 姚美兰嘶了一声，似乎是真撞疼了，但还是忍着痛说：“没有，就碰了一下，姐我先不跟你说，我开手机手电筒找一下。” 电话挂断，程晨心里顿时焦虑起来。 也不知道姚美兰事先有没有充完电，要是手机电量撑不足到时候还怎么联系？ 早知道就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在酒店给她开个房间住下来不就行了吗？ 她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从刚才她的对话里黎璋就能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主动提议：“要不我去一趟你家看看你妈？你是不是担心她呢？” 程晨摇头：“没事，家里应该有手电筒应急，我等她电话。” “这可是超强台风，出个什么意外都说不好，你妈一个人在家里还停水停电的不安全，反正待会儿我还得送唐棠，顺路去看看你妈，没多大事。” “你刚不还说今晚住酒店吗？” “那房间是给客户预留的，我不习惯住外面，跟你开玩笑呢随口说的。” 黎璋本来就没打算留在悦莱过夜，好歹他是w的人，留在竞争对手的酒店过夜算什么事啊？ 再者，悦莱和W本就离得不远，他有留在悦莱过夜的功夫早回自家酒店了。 程晨还在犹豫，黎璋直接按下了电梯关门键：“就这么说定了，你也别着急，安心在酒店待着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我到你家了就给你打电话汇报，ok？”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程晨勉强答应下来，即便觉得让黎璋替自己去做这事儿实在有些不地道，可听余悦刚才电话里的语气，也不像是一时半刻立马就能解决的事情。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们保持联系。” 黎璋笑：“好，你安安心心待在酒店。” 出了电梯，程晨整个人还有些恍惚，捏着手机的手心早已出了冷汗。 姚美兰其实是个挺独立也挺会照顾自己的人，如果不是遇到这种极端天气，程晨不会这么担心她的安危，可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但凡出一点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后果，程晨赌不起。 还没走近前台，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吵嚷，吵得整个大堂都是。 “你们不会是趁火打劫吧？怎么会这么贵？网站上明明不是这个价格啊，你们给翻了一倍的房价？不能因为天气恶劣你们就趁机涨价吧？” 余悦点头哈腰地耐心解释：“女士，我刚刚跟您解释过了，您看到的房价属于平常的日常价，而且都是上个月的房价了，这阵是旅游高峰期，我们调整了房价，而且我们不是只有高价位的房价，是低价位的房间都满了只剩下高价位的房间了。” 程晨听着声音走近，顿觉两眼一黑。 难怪声音听着耳熟，果然是陆闻远母亲。 陆闻远的父母都在前台，唯独不见陆闻远。 怪不得余悦要特地叫程晨下来处理，还说是棘手的事情，果然很棘手，陆母不讲道理起来是真不讲道理，这一点程晨是见识过的。 程晨踩着步子沉稳地走过去，余悦就像见了救星似的，立刻叫了声：“程总。” 陆母和陆父同时回头，程晨对他们报以微笑：“叔叔阿姨，来住酒店？” 陆母立刻把程晨拉过来对着程晨一通抱怨：“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呢，你们酒店不是五星级酒店吗？怎么价格说变就变啊？一天一个价？欺负我们不经常住酒店的人？明明有低价房非要给我们高价房，你说就我们两口子我们要个套房做什么啊？” 程晨刚才已经大致把情况捋清楚了，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嫌房间价格贵吗？ “阿姨，这房间价格是上面统一定的，一直都是这个价，不过我个人手里还有点折扣，给你们打个折？” ------------ Chapter106胡搅蛮缠 程晨手里有个六折的权限，但即便如此，一个套房打折下来也要将近八百，陆母这种精打细算的人绝不可能会花大几百住一个套房。 陆母一听打完折的价格，脸色更难看了，随即对程晨说：“程晨，我们来住酒店也不是为了享受，是因为家里都停水停电了，我跟你叔叔两个人上了年纪怕不方便，所以才住酒店。我们就要一个普通标间，不用什么套房，你给我们弄一个标间就行。” 余悦在旁边小声提醒：“今晚只剩套房了，其他房间都没了。” 这一阵本来就是临海市的旅游高峰期，房源紧张不说，再加上今晚这狂风暴雨的，很多游客都选择延迟退房多住两天，酒店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多余的房源可售出了，更别提这大晚上，就连套房都只剩最后两间。 余悦倒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不住自然有人住，她就是看不惯这两人的嘴脸，明明知道程晨在这儿工作还非要来这儿住房间，不就想占点便宜吗？也不想想当初他们是怎么对程晨的。 程晨无奈地笑着安抚：“阿姨您也听到了，确实是没有房间了，要不我帮您联系一下附近其他酒店看还有没有标间？” 陆母连忙拒绝：“不行啊，你们是大酒店，我住着安心，附近那些小酒店也不安全，万一出个什么事，我和你叔叔两个人也不方便呐。” 陆父最是怕老婆，完全没点自己的主见，什么都听陆母的，这一点陆闻远倒是跟他爸百分之百地相像，在他们家里，陆母永远最大，一锤定音。 “是啊程晨，而且你看外面这狂风暴雨的，我们出去也不方便啊，这政府不是也发了号召说不出门吗？就是怕出门万一有个好歹，我和你阿姨打车过来的时候也提心吊胆的，外面这会儿已经没有拉活儿的出租车司机了。”陆父连声跟着陆母附和，但语气比陆母要缓和一些。 程晨哪里会看不懂他们的意思？无非就是讹上她了呗，他们向来如此，当初程晨和陆闻远还在一起的时候陆母就没少占便宜，只不过那会儿程晨念着和陆闻远的关系也就忍了。 可这回身份一变，他们成了酒店客人，而她又不能把私人感情带进工作当中。 陆母看程晨不说话，忙加了句：“程晨呐，你看你跟叔叔阿姨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现在叔叔阿姨遇到困难了，又是在你的工作单位，你肯定不会不帮着想办法解决问题的，是吧？” 程晨抬眼看向余悦：“把我今晚值班用的那个房间让出来给他们吧，叫客房部去整理一下。” 余悦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又无法在脸上表达出来，程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面对曾经不给自己好脸色看的前男友的父母都这么好脾气，平时那股狠劲儿都哪里去了？ 陆母立刻喜笑颜开：“我就说嘛，你肯定有办法帮我们解决问题。” 紧接着又对陆父说：“你看吧，我就说要有熟人在，不然就被坑了，什么房间这么贵啊一晚上要八百多块钱，这不明抢吗？” 程晨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平稳地再次强调：“阿姨，有件事我还是得跟您说清楚，首先我们的房间价格都是明码标价的，不存在特意抬高价格的问题。价格低的房间不是没有，只不过都预定出去了，所以没法提供给您，并不表示我们藏了低价的房间不给您故意让您住高价房。其次，我给您匀出来的这间房间是酒店为每晚值班经理准备的房间，本来就不在出售的范围内，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值班经理不是我而是我的其他同事，这间房间是可以不用匀出来的，这一点希望您能明白。” 她实在听不惯陆母的某些言论，仿佛酒店就是故意藏着低价的房间不卖只售卖高价房似的。 陆母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又碍于还有外人在不好发作，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自然只好应下来：“哎呀，这个道理我和你叔叔都懂的，我们也是知道你在这里，相信你们酒店所以才特地打车来这里住房间的，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们还是赶紧办手续吧，折腾了这么久，我都有点累了。” 程晨扭头对余悦使了个眼色，余悦挤开前台小姑娘，亲自给他们办手续。 把人送走后，余悦忍不住对着程晨开炮：“你怎么回事啊？忘了陆闻远他妈以前怎么对你的了？你还帮着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以前怎么没见你脾气这么好啊？” “那怎么办？外面大风大雨的把人赶出去？万一中途出一点事，你觉得我们酒店能赖得掉？” “那怎么了？谁让他们非要来我们酒店住的？没房了就是没房了，我还能凭空给她变出房间来不成？你是没看见你还没下来之前他们的嘴脸，就跟酒店是他们家开的似的，我说一百遍只有套房了，他们非说我是为了卖高价房故意不给他们低价房的，你过去六年怎么忍受他们的啊？换我，我一天都忍受不了。” 余悦以前只知道陆闻远他爸不好相处说话不中听，没想到这回见到真人才知道那简直就是小人模样尖酸刻薄，不就是仗着程晨在这里上班想白吃白住吗？ 刚才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陆闻远他妈好几次看程晨，拿着手里的现金就是不肯主动给余悦，不就等着程晨主动替他们把帐付了吗？得亏余悦一把抢了她手里的钱，否则没准还真能被她给讹到。 程晨靠在前台，无奈地扶了扶额，她一看见陆母就知道准没好事，对她来说，现如今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懒得在大堂跟陆母掰扯，毕竟要论嘴皮子，她八成不是陆母的对手。 余悦心里也憋着很多话，但看到程晨略显疲惫的脸色后，终究还是全咽了回去。 ------------ Chapter107安全意识 黎璋赶到时，整个小区漆黑一片，门卫处也用上了手电筒，伴随着暴雨落下，颇有些末日的感觉。 大雨滂沱，伴随着狂风闪电，小区内的一些绿植早被风吹倒了。 他用力拍打着门，里面半晌没有动静，还以为姚美兰出了什么事，正想叫物业上来看看时，门小心翼翼地开了个缝隙。 姚美兰的声音从里面弱弱地传来：“谁啊？” 黎璋悬着的一颗心立刻放下了：“是我，黎璋。” 姚美兰得知来人是谁后顿时放松下来，马上推开门叫人进来。 看来家里并没有什么照明能用的东西，屋内黑压压的一片，只能靠着窗外照进来的夜色才能依稀分辨出姚美兰的人影。 黎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这才看清姚美兰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憋着拖把，他不禁嗤一声笑了：“以为我是坏人？” 姚美兰反应过来，立刻把拖把扔到一边，不好意思地笑了：“毕竟太暗了，也看不清来的人是谁，我怕万一嘛。” “安全意识很到位，物业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来水来电？” “刚才物业已经挨家挨户提醒过了，因为这么狂风暴雨的，维修人员估计到处都在抢救，不一定就能赶过来，叫我们做好一整个晚上没水没电的准备。” 黎璋想了想，觉得把姚美兰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便提议说：“你收拾一下东西，我带你去酒店住。” 姚美兰愣住了，她可不能随随便便跟人走，万一程晨回来见不到她人会着急的。 “不了吧？其实停水停电也不是不能住，就是我手机快没电了，我怕待会儿自动关机了我姐联系不上我……” 姚美兰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其实没水没电好像也并不影响她休息，最多不过是睡一晚上的事情罢了。 黎璋看出了她的顾虑，问道：“你是不是担心程晨会因此责怪你？你等一下，我给她打个电话说明一下这里的情况。” 姚美兰还没来得及阻拦，黎璋已经拿出手机转身去给程晨打电话了。 那边程晨一直等着黎璋的电话，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你到了吗？我妈在家怎么样？没出什么乱子吧？” 黎璋压低声音：“没出什么事，只不过家里乌漆嘛黑一片，整片小区现在都没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水电，我建议让她先去酒店住一晚，具体的等明天的情况再看，你觉得怎么样？” 程晨迟疑了下，本来让姚美兰来酒店住也不是问题，可现在自己那个房间已经让出来给陆闻远他爸妈了，酒店也没多余的房间，姚美兰到了酒店能住哪儿？ “我不是不想让我妈来酒店住，但我们酒店今晚满房了，我妈就算算了也只能勉强跟我挤一挤办公室。” “你们酒店满了，我们酒店还没满啊，我先把她接去我们酒店住下，等明天一早你来我们酒店接人。” 黎璋说完，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反应，大约是对把姚美兰送到对手酒店里去这件事有些忌讳。 “难道你觉得这种极端天气的情况下，把你妈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一个人单独留在没水没电的房间里能让你安心？” “黎璋，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热心肠？我记得你一向都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黎璋的确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他对程晨并不反感，也热衷于和她聊天时那种放松。 如果非要说他突然爱多管闲事了，只能说他只是突然爱管起了跟程晨有关的事情。 他清了清嗓子，余光瞥见黑暗里等在门口的姚美兰，压低了声音问：“我先把她接走，OK？” 程晨最终妥协：“可以，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说一声。” 黎璋笑了笑，挂断电话，回头对姚美兰说：“程晨本来想把你接去酒店住，但酒店满房了没办法，你先去我们酒店住一晚，等明天她再去接你。” 姚美兰迟疑了一下，有些摸不透程晨的心思，但脚下已经有些站不住了，立刻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黎璋下了楼。 早在来时，黎璋就已经让前台为他预留一间标间备着，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处。 把姚美兰送进房间时，他才发现姚美兰走路有些不对劲。 “阿姨，您脚怎么了？” 姚美兰顿住，困惑地皱起眉头：“你怎么突然叫我阿姨？” 黎璋呼吸一凛，立刻改口：“周晔都怎么叫你的啊？” “他有时候会叫我小姚。” 小姚…… 黎璋憋住了笑，点点头：“好，那我也叫你小姚，你坐下来看看脚怎么了？怎么一瘸一拐的？” 姚美兰卷起裤子，才发现膝盖被撞了一个大包，此时已经肿起来了。 “坏了，可能是刚才找手电筒的时候不小心撞上的，我以为没什么事呢。” 她不怎么把这种磕磕碰碰当回事，毕竟生活中哪里能没有磕磕碰碰呢，一点小伤小疼就吵着嚷着岂不是太矫情了？ 但看着眼前膝盖肿起一个大包，她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黎璋眉心一拧，二话不说叫人送来了药膏：“你先敷一敷，这药膏对消肿效果很好，如果一晚上消不了肿明天最好还是去医院拍个片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姚美兰笑着摇头：“没事，撞一下而已不会怎么样。” 黎璋瞧着姚美兰这副乐观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他拿出手机给程晨报了平安，与此同时，一抬头就看见姚美兰正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 “怎么？”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姚美兰放下药膏，身体往前倾了倾：“黎总，你现在确定好自己的感觉了吗？” 黎璋先是愣了一下，想起上回和姚美兰之间的对话，登时哑然失笑，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记得。 “大概已经确定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真的已经想清楚了？确定你喜欢我姐了是吗？” 她这样穷追不舍的样子，看在黎璋的眼里倒有些过分可爱了。 ------------ Chapter108遗憾 姚美兰越是急着想从黎璋口中知道答案，黎璋就越是故意故弄玄虚。 “黎总，你到底对我姐是什么想法啊？干脆痛快一点。” “你好像比你姐还要着急。” “那当然，我姐他自己不在意这件事，但我不能不在意啊，她身边也没有其他亲人替她操心这种事情，那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得替她操心操心啊？其实之前我是看好周晔的，周晔这个人风趣幽默，而且大大咧咧的，相处起来不累人，不过我姐对他好像没有什么其他心思。” 程晨这个人对一个人是什么态度其实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姚美兰当时还想给程晨和周晔创造机会，可后来发现程晨对周晔压根就没有那方面的心思，遂也作罢。 可黎璋好像有些不同，至少程晨对黎璋和对周晔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就拿上次黎璋来家里吃饭来说，程晨虽然表面嫌弃的很，但也没真上手赶人，不像周晔，她是真的会直接把人往外赶。 “那你觉得你姐对我有没有其他心思？” 姚美兰考虑了一下，听出来黎璋好像是在套自己的话，拉长了声音说：“不知道。” 黎璋嗤一声笑出来，她好像也不是真的一点也没心眼，还知道在他面前不能那么实诚。 “不过你可得抓紧了，我姐有个前男友，两人在一起六年分了手，最近好像又来骚扰我姐了。” 黎璋笑笑，根本没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程晨这人的性子是最不可能吃回头草的，这点他根本不担心。 姚美兰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撇了撇嘴，仿佛自己的话说了也是白说，摊摊手，准备上床睡觉。 “黎总，我要睡觉了。” 黎璋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跟她道了声晚安：“有事情直接找我就行，明天凭房卡去餐厅吃早餐。” “好。” 回到办公室已经将近十点，没想到周晔竟然在自己办公室捏着手机打游戏，黎璋顿在门口看了他片刻。 “你什么时候来的？” “跟着你的车一块儿进来的。”周晔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游戏画面当中。 黎璋看了他半晌，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没开口追问，径自绕回电脑前处理剩下的工作。 直到安静的空气里响起Game ove 的声音，周晔才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懒懒地问：“你把程晨她妈带回酒店里来了啊？” “你都看见了？” “废话，你们在我前面下的车，我能看不见吗？” 周晔当时就想下车问个清楚，可还是忍下了，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黎璋什么时候跟姚美兰好上了？明明前不久还在悦莱训斥姚美兰，这才过了多久就冰释前嫌了？ 这姚美兰也真是的，怎么能这么简单就原谅他了呢？ 黎璋迟迟不开口，周晔渐渐地心浮气躁：“你干嘛不说话？” “事情就是你看见的那样，程晨他们酒店满房了，家里又因为台风天停水停电，所以她妈妈就来我们酒店住一晚。” “那为什么是你把人带来的？” “我路过她们小区，进去看了一眼。” 这话鬼都不信。 周晔早就察觉出黎璋那点心思了，黎璋即使什么都不说，他的行为也出卖了他，他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这么关心过啊，程晨扭伤了手，他还非要叫大厨亲自炖汤给人家喝，嘴上死不承认，身体却很诚实。 但周晔也懒得戳破他，随手拉开椅子和黎璋面对面坐下：“你今晚跟养老院合作方吃饭去了？谈得怎么样？” “还可以，不过是细节方面还需要优化。” 周晔其实一直想问黎璋，为什么非要在临海市开设养老院？是因为跟他去世的母亲有关吗？但这几年，他很少在黎璋面前提起他母亲的事情，谁都知道黎璋心里的心结，就因为没能在母亲死前见最后一面，所以黎璋心里一直都留有遗憾。 “你非要建这个养老院，是因为遗憾吗？” 黎璋按着鼠标的手猛地一顿，微微蹙了蹙眉，但神情很快舒展开来，勾了勾唇角。 当年，母亲因为工作而出现意外导致双腿无法再正常行走，和父亲离婚后因生活无法完全自理而住进了养老院，但当时的那所养老院管理混乱，而且缺乏最基本的医护能力，以至于母亲在院内发生意外后无法得到及时抢救而去世后，尽管那时候，如果母亲听取了父亲的意见，本可以得到更好的照料，可母亲却拒绝了父亲所有的帮助，她心里或许一直都对曾经对自己不忠过的丈夫有所芥蒂，所以离婚后也不肯接受他的好意，或许在她眼里，那也只不过是对她的一点施舍。 这一直是黎璋心里最遗憾的事情。 哪怕当年母亲在养老院得到了及时抢救呢？ 或许他就不会留有这么大的遗憾。 从小他就受到母亲的影响爱上了建筑，也一直立志成为像母亲这样的建筑师，可终究还是走上了另一条被父亲所期许的道路。 但有些理想却一直还留在心里，不管过了多久都不曾被遗忘。 “我妈当时住的那个养老院，其实一直被诟病管理混乱，当碍于我妈当时已经行动不便，所以选择了屋内设施对于她相对友善的这家养老院，可惜最后还是在养老院去世了。我只是希望，以后像我妈这样行动不便又有住养老院需求的人能够在这方便多一个选择。” 黎璋的遗憾，或许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他想着应该也是他妈妈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周晔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其实黎璋心里一直都还没有放下，哪怕表现得再云淡风轻，有些遗憾就是无法用时间来弥补的。 “很好啊，到时候规划完给我看看，我也跟着投一投，做好事嘛，拉上我。” “行。” 黎璋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早前他曾和周晔说过这事儿，但周晔没有任何表示，因此当时只好作罢，没想到他竟然改变了主意。 ------------ Chapter109好看吗？ 下了一整夜的暴雨，直到天亮，仍旧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气象台仍没有解除暴雨警告，早前曾说这一波暴雨将持续三天，会随着风势减弱而逐渐减弱，但就目前看来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程晨和余悦一块儿在办公室草草眯了两三个小时，清晨被一通电话吵醒。 电话是从前台打来的，程晨听到电话里陆母的声音，整个人瞬间清醒。 陆母：“程晨啊，怎么回事啊？我和你叔叔去餐厅吃早饭，人家说我们房卡不包含早饭，这怎么能行啊？这不吃早饭我和你叔叔不得饿死啊？而且你们这么贵的房价怎么还不包早饭？这不合理啊。” 程晨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们这个是特价房，特价房的确是不包含早餐的，不过住店客人另外单独再付48一人就可以进去用餐。” “48？一个人？48都够我和你叔叔吃五天早饭了，程晨，你不能这样啊，一顿早饭而已我们能吃多少啊？48也太贵了吧。” “阿姨，这是酒店定价，我也没办法，您想进去吃就只能付这个钱，否则就只能饿肚子了，或者您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开着的早点？” 陆母不依不饶地跟程晨掰扯着：“外面这么大的暴雨，哪还有开着的早点店啊？我问过其他客人了，人家的房间都是送早饭的，只有我们的没有，你们这样区别对待客人，我要投诉的。” 程晨无语，微微一笑：“那您去找大堂经理投诉吧，我这儿还有事，先挂了。” 她直截了当地甩了电话，一大早，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身后忽然传来掌声，余悦睡眼惺忪地朝她竖起大拇指还不忘拍手叫好：“要的就是这份魄力，否则还让陆闻远他妈以为能拿捏你了，你昨晚就该这个架势。” 程晨冷笑一声：“你可以收拾收拾下去准备上班了，陆闻远他妈说了，她要投诉。” 余悦：“……” 愣怔三秒，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门。 至于后来余悦是怎么解决陆母投诉的，程晨一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姚美兰的情况。 没想到刚出酒店准备去W接人，黎璋倒是把姚美兰给送过来了。 “你腿怎么了？”程晨一眼就发现姚美兰走路有些奇怪，想起了昨晚电话里那一声惨叫。 “没事，昨晚不是家里停电了吗？我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黎总给了我药膏，现在消肿消得差不多了。” “那你这样今天也没法上班啊，要不请假回去休息吧。” 转念一想，也不知道家里来水来电没，就这么回去也有些不妥，程晨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在酒店待着吧，不过你这脚自己得注意点，别回头落下病根子。” 姚美兰乖巧得频频点头，想快点闪人好给程晨和黎璋制造单独相处的时间：“我知道，那我先去上班了。” 程晨瞧着她一瘸一拐地，摇着头头疼不已，尽不让人省心。 “谢谢你啊，昨天去我家把我妈接去酒店住，今早又把她送回来。” “应该的，而且你妈很有趣，我觉得跟她相处很有意思。” 程晨怎么听着这像是话里有话啊？她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瞥了黎璋一眼，余光瞥见另一个人时，脸色蓦地一冷。 “程晨。” 又是陆闻远。 程晨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对黎璋微一颔首：“我还有事情，改天请你吃饭。” 在她变脸的那一刻黎璋就发现了不对劲，那个男人叫住她时，她眼里的不耐烦简直藏不住。 “你看见我躲什么啊？我有这么可怕吗？怕我吃了你还是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啊？”陆闻远拦住她的去路，觉得十分好笑。 程晨冷眼瞧着他：“你有什么事？” “我爸妈住这里，我来给他们送早饭啊，我妈在电话里一个劲地跟我抱怨说房间不含早饭，到底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啊？特价房就是不包含早饭，这我也没办法啊，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是我故意不给你爸妈饭吃的？” 两人站在酒店门口，此时程晨也没了好气，陆闻远半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还觉得程晨有些莫名其妙。 “程晨，我在跟你好好说话，你为什么要意气用事？我想跟你和好的诚意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程晨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陆闻远居然是这么自恋的一个人？ 凭什么他觉得他想跟她和好，她就要巴巴地答应他的要求？ “陆闻远，你不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吗？你想和好就和好？好像你想跟我和好这件事我该对你感恩戴德？我说过了，你别总干这种事，你除了听你妈的话还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吗？你找来跟我求复合是不是也是你妈的主意啊？” 从昨晚陆母非要住在悦莱她就看出来了，整个临海市那么多的酒店，陆母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悦莱？按理说，陆母最该规避的就是悦莱才对，毕竟当初程晨和她闹过很多不愉快，见面了难免尴尬。 可到头来，最该规避的，反而成了首选。再到今天一早陆闻远过来送早饭，陆母打的算盘可真是清楚，是想给程晨和陆闻远制造见面机会？ 陆闻远仿佛被人说中了心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别这样，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复合的确是我妈的意思，但也是我自己的意思，当初我们本来就不是因为感情破裂才分手的，只要感情在，其他问题都不是问题。” 程晨觉得他这个人实在太可笑了：“谁跟你说感情在的？早八百年就不在了，你别在我面前自以为是的晃悠，下次再让我见着你我真跟你不客气。” 她转身正要进去时才发现本该离开的黎璋却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心里忽然有些不自在，盯着他看：“看够了没？好看吗？” ------------ Chapter110别打扰她 陆闻远闻言，跟着程晨一起回头看向黎璋。 黎璋的目光始终落在程晨身上，散漫地笑着：“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说完，转身大大方方地走了。 黎璋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程晨一向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托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麻烦别人。 他第一眼就知道，这个陆闻远根本配不上程晨，可程晨居然能委屈自己跟他谈了六年。 陆闻远急忙跟上程晨的步伐，知道程晨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又是在酒店里，绝不会跟他吵得太过难堪，于是上前一步跟上程晨。 “你现在有没有空？我妈想跟你谈谈。” “我跟你妈没什么好谈的，我现在在上班，工作时间，麻烦不要来打扰我。” “就一会会儿的功夫，实话跟你说吧，临海市那么多酒店，我爸妈为什么非要住这里啊？不就是为了来找你吗？她就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人都来了，总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吧？” 陆闻远以前觉得程晨只是性子倔了点，但不至于连这么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现在才发现，程晨这个人一旦往前走了就绝不会回头。 但明明当初分手也是她提出来的，他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现在反倒成了他是那个把事情搅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了。 程晨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心底涌上来的那股无名怒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陆闻远，你但凡能有点自己的主意，但凡能不这么听你妈的话，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年纪还一事无成。” 陆闻远脸色猛地一冷：“你什么意思啊？说话就好好说，不要人身攻击，你以为你很成功吗？不就一个破酒店的小领导吗？你下面那些人捧着你，你还真以为自己能上天啊？” 他有些受够了，自己好好跟她说话，换来的就是这种结果？ 程晨气不打一处来，又好气又好笑，他果然永远都是这副德行，什么都听陆母的，陆母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三十多岁的人了一点都没有自己的主张。 程晨庆幸当初自己说断就断，没有跟他藕断丝连纠缠不清，否则现在指不定要闹出什么莫名其妙的笑话出来。 跟陆闻远是谈不出什么结果来的，最终也只能找陆母说清楚。 她进了电梯，直奔陆母的房间。 陆闻远还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心情不由一阵大好，忙不迭地跟上她。 门一开，陆母仍旧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大约还在为早上早饭那件事生气。 程晨进门的时候随手关上了门，转向陆母：“听说您想找我谈谈？” 陆父躺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陆母则坐到了书桌后，对程晨摆起了架子：“程晨，虽然你和闻远分开了，但你们在一起六年，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像早上那种情况，你对我是不是太不尊重了？” “阿姨，早上我是真的没办法，餐饮部确实不归我管，但凡是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我就叫服务员放你们进去了啊。” 陆母看她态度不错，脸色稍有缓和，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其实这次我们来也不单单是为了住酒店，阿姨是想跟你谈谈你跟闻远的事情。” “阿姨，您是不是记错了？我跟他好像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 “你们年轻人吵架我能理解，吵架嘛，吵完就过去了，不用一直互相杠着，你们在一起六年，多不容易啊？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放就放呢？放了你不觉得可惜啊？闻远倒没什么，他一个大男人，晚几年也就晚几年了，可你不一样啊，程晨，你都这个年纪了，耽误不起了，一个女人的六年多宝贵啊。” 陆母这一番话啊，乍听上去好像真的是为了程晨好，可谁不知道陆母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程晨在心里一阵冷笑，陆母不愧是陆母，还是从前那个从不把程晨放在眼里的人，大概在她眼里，程晨除了陆闻远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男人了。 “阿姨，我当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哪怕我跟陆闻远结婚也不会生孩子，我要的是丁克，当时您一听，不是马上就反对陆闻远和我继续在一起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又突然改变想法了？您不要抱孙子啦？” 陆母没想到程晨真会这么故意呛自己，脸色一阵青白，而陆闻远则默不作声，任由两个女人之间暗潮汹涌。 “程晨，生孩子这种事情其实也不着急，你现在想拼事业阿姨能理解，晚个两三年再要孩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不是因为您给陆闻远物色了几个姑娘都不满意，所以才又想着回头来找我啊？阿姨，你们家做买卖呢？挑来挑去发现还是原来的香又找回来了，不会以为我一直等着陆闻远呢吧？” 程晨是半点没给陆母留面子，在心里一阵冷笑，其实回头想想这六年，她的青春简直喂了狗，当初自己是怎么眼瞎看上了陆闻远这种没有担当的男人？ 陆母这个时候面子已经有些挂不住了，以前程晨还和陆闻远在一起的时候对陆母一直毕恭毕敬，那是她对陆母的最终，可现在不同了，他们已经分手了，她也就没必要再这么客客气气了。 “程晨，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闻远哪里比不上你？你一个在酒店上班的，我们家也没有嫌你名声不好，你反而嫌弃起我们家来了？你看看谁会要你啊？你跟我们闻远分开之后不是也没重新开始恋爱吗？好歹我们家闻远虽然最后都没成，但在择偶市场这方便机会可比你大太多了。” “既然陆闻远这么吃香，那阿姨您急什么啊？急得都重新找上我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陆闻远不立刻结婚就过得了初一过不了十五了呢。” 啪—— 陆母一章排在桌子上，站起来指着程晨的手都在颤抖：“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像你这种女的，就算闻远想娶你都不会答应。” ------------ Chapter111求复合 程晨面无表情地从陆母房间出来，最后成功地激怒陆母，让陆母直接把自己赶出了房间。 她早不想伺候这一家子的奇葩了，明明是他们先招惹上门的，反而成了她主动想跟陆闻远和好似的。 闻讯赶来的姚美兰一看程晨出来，着急忙慌地迎上去，仔细打量着程晨的脸色：“姐，他们没为难你吧？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你姐我还能在他们那儿受窝囊气不成吗？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那个叫陆闻远的是不是想跟你求复合啊？你可千万别答应，我觉得还是黎璋好一点。” 程晨脚步一顿，蹙眉盯住姚美兰，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又提到黎璋了？ 姚美兰尴尬地笑笑，解释说：“我觉得黎璋多金帅气，应该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强吧？” “你才去W住了一晚就被他收买了？” “没有的事，我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就事论事嘛，不过选择权在你手里，你想选谁都可以，我永远站在你背后无条件地支持你。” 姚美兰开朗地向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一瞬间让程晨恍惚地有些泪目，想当初姚美兰对陆闻远那股喜欢劲儿，仿佛陆闻远才是她亲生的，每回程晨和陆闻远一起回去吃饭，姚美兰都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他，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陆闻远觉得自己能够拿捏住她，仗着姚美兰对他的偏心，肆无忌惮地一再触摸程晨的底线。 程晨笑着摸了摸姚美兰的头，摇了摇头：“快去干活。” 姚美兰看程晨的心情好像并没有受影响，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她也没有想那么多，就是希望程晨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毕竟程晨每天工作已经够忙了，至少在工作之外的时间能够随心所欲。 台风过后，雨过天晴。 姚美兰踩着阳光去上课时路过商场，便决定进去找程凡买东西。 程凡刚送走上一位客人，见姚美兰来了，立刻热情地迎接。 相比第一次遇到姚美兰时心里的忐忑和窘迫，现在的程凡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姚美兰了，两个人经过几次的接触已经可以像朋友那样谈笑风生。 这是程凡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有一天母亲居然会以朋友的身份支持自己的工作并不断为自己加油打气。 如果当初也能这样就好了，许多事情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发生了呢？ “嘿，你想什么呢？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有没有听我说话呀？”姚美兰伸手在他眼前用力晃了晃，干脆凑近了看他。 程凡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一步，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觉得你不适合这么艳的颜色，你试试这个，这个色号比较温柔，应该比那个色号更适合你。” “我买给我姐的，我涂什么口红呀。” 姚美兰在手背上试了好几个色，但还是挑不出适合程晨的颜色来，左看看右看看，就想让程凡帮着拿个主意。 “我姐她有的是口红，你就别操她的心了，你为什么不能涂口红啊？你不是说你才22岁吗，22岁正是打扮的年纪。” 程凡替她挑了两支口红和一整套护肤品，一起打包包上，急得姚美兰连忙按住他的手：“不、不用了吧，太多了我用不了。” “我送你的。”程凡拿掉她的手，“你也是我姐啊，我送你礼物是应该的，你别不好意思不要啊，下回请我吃饭就行了。” 这个程凡，跟程晨的性格不说一模一样，但也有六七分的像，难怪他们是亲姐弟呢。 姚美兰不再推辞，看柜台没其他顾客，干脆跟程凡说起另一件事。 “其实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情，你知道陆闻远吗？” 听到陆闻远这个名字，程凡心里猛地一咯噔，瞬间警惕起来：“他怎么了？” “他好像又回来追姐了，前几天都追到酒店里来了，还有他爸妈，虽然我不知道他爸妈跟姐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反正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我对这个陆闻远不熟，你跟我说说，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当初姐为什么跟她分手？” 姚美兰对陆闻远的相关知识，只到他和程晨相恋六年分手为止，具体的程晨不肯说，余悦懒得说，她也不知道该问谁，但程凡是程晨的亲弟弟，总该知道这事儿吧？ 程凡对于跟陆闻远有关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谨慎，毕竟当初姚美兰修函陆闻远那劲儿，看上去陆闻远才是她亲儿子，连他这个真亲儿子都比不上的程度。 “你怎么不自己去问我姐啊？” “我要是能从她嘴里问出来，我还能来问你吗？”姚美兰冷不丁地冲他翻了个白眼，程凡用力憋住了笑。 程凡清了清嗓子，觉得在这里谈私事终归不太好，就跟店长请了一小会儿假，拉着姚美兰到附近的咖啡馆谈。 “其实我姐当时跟陆闻远分手是因为陆闻远他妈要求我姐结婚后必须马上生孩子，但我姐那性子，肯定是工作第一啊，怎么可能这种时候怀孕生孩子呢？所以跟陆闻远他妈产生了矛盾，陆闻远不仅不帮她说话，还跟着和稀泥，明明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已经说好了丁克的，但是陆闻远反悔了，我姐一气之下就提出分手了。” 事情就是如程凡说得这么简单，但过程却很复杂，这是程晨和陆闻远之间积压了六年矛盾的爆发。 姚美兰听得明白了些，如果是因为这种原因分手，那可真是程晨的作风。 就在这时，姚美兰的背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对了，你不是说你在跟你前女友求复合吗？怎么样了？” “别提了，她连我爸妈的面子都不给，把我妈一顿教训，气的我妈现在都还生着气呢。” “不至于吧？你们在一起六年，感情不能说没就没吧？” “大概是外面有人了吧？那天我去的时候看到她跟一个男的眉来眼去的。” ------------ Chapter112不配 这声音，不是陆闻远还能是谁？ 坐在陆闻远对面的大概是他的同事，两人聊起程晨来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姚美兰刚想转身去教训他，被程凡一把按住，轻轻地对她摇了摇头，小声说：“别急，听听他们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这种在背后说前任坏话的不齿行为，任何人看了都觉得晦气。 “不会吧？她还挺受欢迎？她今年30了吧？她自己不着急啊？我当初还以为她肯定巴巴地缠着你不放呢，毕竟你要是不要她，她重新再找一个，岂不是又得从头开始？这个年纪的女人想从头开始可不容易。” 言语间，完全是对女性的不屑和羞辱。 陆闻远冷笑了一声：“呵，我看她跟那男的估计早开始了，没准当初我俩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忙着找备胎呢，她还总一副好像是我对不起她的姿态。” “女人嘛，肯定得为自己找好后路才能甩了前任啊，你真的好好查查，别早被绿了还不自知。” “我问过了，那男的挺有钱的，好像是哪个酒店的总经理，反正跟她是同行，估计因为是同行才认识的吧，不过人家那种身份背景能看上她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人吗？估计也就是玩一玩睡一睡，没兴趣了就拿钱解决。” “你这么说她不好吧？万一人家是真爱呢？” “狗屁真爱，就他们酒店那个圈子多乱啊？你信他们会有真爱？他们酒店那几个前台和营销部的姑娘，哪个不是一路睡上去的啊？程晨年纪轻轻地就当上酒店副总了，你真以为是她能力出众？” 话说得越来越离谱，程凡觉得已经快要按不住姚美兰了，整个人跟着紧张了起来。 但比起紧张，更多的是生气。 好一个陆闻远，当初在家里的时候装得道貌岸然的，结果居然是这种人？背地里血口喷人胡说八道，真不是个东西。 “老陆，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干到现在这个职位也不容易，没点能力能行吗？” “呵，有能力的人多的是，职场上最不缺的就是有能力的人，为什么偏偏是她？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能不知道利用自己身上的优势吗？以前是我跟她在一起，有些话说出来怕太难听，现在她不给我面子，我又何必给她留脸？就她跟他们酒店那个老板，有一阵子天天腻在一起，鬼知道私底下两个人干过什么。” 姚美兰咬着牙终于忍无可忍，啪一下站起来直接走到陆闻远身边：“你刚才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一点，你这是造谣。” 陆闻远一看是姚美兰，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滚下去，忙不迭地站起来，立刻露出一副讨好的表情：“怎、怎么是您呐？您来的正好，我之前去家里找过您，但叔叔说您不在……” “你找我干嘛？不用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刚才怎么说程晨的我可都听见了，怎么会有你这种男人？表面上求着复合，背地里讲话这么难听。” 姚美兰气得脸色通红，她就没想到陆闻远居然是这种人，难怪程晨死也不肯跟他复合，他跟黎璋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陆闻远刚才那股嚣张劲儿此时已经荡然无存，面对姚美兰，他下意识地老实了一些不敢吭声，生怕说多错多。 “阿姨，您先别生气，您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跟您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我听到了，程凡也听到了，还能冤枉你不成？” 陆闻远忽然有些懵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姚美兰吗？以往姚美兰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帮着自己数落程晨的，他原以为这一次也一样，根本没有想到姚美兰居然完全不听自己的任何解释。 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陆闻远登时有些恼羞成怒：“您怎么还不讲理呢？我去找程晨求复合，她非但不理我，还给我妈脸色看，您也是，您应该帮着我替我说话啊，您不是一直希望我跟程晨能早点结婚吗？我也是为了程晨好，我要是不娶她，她接下来怎么办啊？她都这个年纪了，再找一个像我这样的不容易吧？” 他自认为自己工作不错，各方面条件都不错，配程晨绰绰有余了，在他看来，他都已经拉下脸去求程晨复合了，程晨应该欢天喜地地接受才对。 可她居然还给他妈脸色，气得他妈在家里躺了好几天，一直没法释怀那天程晨对她的态度。 姚美兰脸色一变，这个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只背后说人坏话也就算了，居然还能这么恬不知耻？ 她急火攻心，忽然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陆闻远脸上：“我姐怎么了？她怎么了？她长得漂亮又有能力工作也好，怎么就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了？你算什么东西？你一点都配不上我姐，你这种人活该被我姐甩！” 这下不仅连陆闻远，连程凡也吓到了。 陆闻远整个人都僵住了，根本不敢相信姚美兰居然在公共场合打了自己一巴掌，还一口一个姐的，他气得狠狠推了姚美兰一把。 “你是不是有毛病？一口一个姐，你们全家都有毛病。” 他这一推，程凡便气不过了，程凡也跟着狠狠一把推开陆闻远：“你凭什么推我妈啊？你刚才把我姐说得这么难听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以前怎么没见你是这种人啊！” 姚美兰的脾气平时一直被程晨压抑着，这会儿程晨不在，直接释放了，上前一把抓住陆闻远的衣服，用力推搡着：“给我道歉，不然我要撕烂你的嘴，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家的名声多重要？他一个男的随随便便就能把脏水往人头上泼？ 这下场面彻底乱了套，姚美兰和陆闻远直接撕打起来，连程凡都拉不住。 餐厅的服务员担心事情会闹大到不可控制的地步，赶紧打电话报了警，可那两个人已经打成了一团。 ------------ Chapter113闹剧 程晨赶到派出所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懂姚美兰怎么会跟陆闻远打架，而程凡居然也和姚美兰一起。 陆闻远面对姚美兰仍在骂骂咧咧：“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脑子？我说什么了我？你别胡说八道含血喷人，就你现在这情况就算让你做证人你的证词都做不了数。”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姚美兰精神有问题，这完全就是十分低劣的人身攻击。 程晨听了不由得一肚子火气， 但没想到的是程凡比她火气更大。 程凡作势就对着陆闻远挥拳：“你说什么呢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好歹也是你长辈，你就这么跟人说话？” 两个人吵作一团，没有姚美兰，此刻居然安静地不像话，担心着程晨来后该怎么解释。 程晨狠狠地吸了口气，她知道陆闻远这个男人低劣，但没想到这么低劣，在派出所居然还敢这么豪横。 “吵什么吵呢？这里是派出所，不是咖啡厅。”程晨疾步走到他们跟前，冷冷地瞥了眼陆闻远。 姚美兰一听到程晨的声音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憋着一口气又不敢随便开口，小心翼翼地正想说话，却被程晨一个眼神挡了回去。 “你先别说话，等回家了我再问你。” 程晨瞥了眼程凡，一顿数落：“你也是，怎么不好好劝劝？公共场合动手打人？” 程凡顿时觉得委屈，明明是陆闻远说了不好听的话，他和姚美兰只是气不过，现在反倒被陆闻远恶人先告状了。 陆闻远见状，立刻满嘴跑火车：“是啊程晨，我只不过是希望你妈她能在你面前说几句我的好话，结果她突然就动手打人，可不是我先动手的啊，还有你弟弟，你妈这一家人可倒好，知不知道大人是犯法的啊。” 程晨转身看向他，直接将姚美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心里一阵轻蔑的笑。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看上了这种货色。 “陆闻远，你要不要先说一说你是怎么在背后说了难听的话？我不信我的家人会主动动手打你，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去咖啡厅取证，当时人应该不少，总有听到现场的人。” 陆闻远脸色变了变，忽然扯着自己的脸提高了音量：“你看看你妈干的好事，把我脸打成这样子，你还有理了你？怎么？年纪大就能随随便便大人？倚老卖老？” “你别转移话题，这对解决问题一点好处都没有。”程晨拉开椅子坐下来，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瞧着的陆闻远。 陆闻远脸上有明显的三条血痕，应该是在混乱中被姚美兰划伤的，看来姚美兰下手一点没轻，当时一定是气急了，她了解姚美兰，要不是陆闻远说了难听的话，以姚美兰这怕事的性格绝不会主动去攻击陆闻远。 陆闻远心里本就憋着一股气，再被程晨这气势一压，心里更是过不去，本来在咖啡厅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已经很丢脸了，这会儿程晨还是这种态度，完全没把他放眼里。 “程晨，打人的是你妈，你现在这副脸色给谁看呢？你是不是搞错情况了？你应该向我道歉然后给我赔偿，怎么搞得好像我还得给你们道歉似的？” 程晨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男人，勾了勾唇角：“你觉得我会信你这些鬼话？” “当着警察同志的面，我还能跟你说谎不成？” 陆闻远这时候想起自己还在派出所了，马上搬出了警察。 值班的民警摇了摇头，好声好气地对他们说：“情况我已经都记录下来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咖啡厅调取当时的监控录像，不过这本来就只是小事，你们要是私下能解决就不要继续闹下去了。” “不，我不私聊，警察同志，你也看到他们的态度了，这怎么私聊？我才是受害人，你看看我这张脸。” 陆闻远指着自己受伤的脸凑近了让警察看。 程晨切了一声，没好气开口：“说吧，你要多少钱。” “你以为光钱就能解决问题？我要你妈给我低头道歉，否则免谈。” 程晨看了他一会儿，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个人这么无赖呢？那会儿她只是觉得他这人有些轴，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连整个人的品性都变了。 “那你就跟律师谈吧，到时候我会律师跟你联系。” 程晨也懒得跟他继续谈，再谈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直接起身，想把人带走，陆闻远立刻起身拦住她：“你这什么态度？你信不信你妈打了人我让她坐牢啊？” “你要有本事你就试试，要是没本事就被在这里装腔作势糊弄人，闪开。”程晨一把推开他，朝程凡使了个眼色。 程凡立刻护着姚美兰到了外面，等着程晨办理完手续。 这一整个闹剧结束时已经是傍晚了。 程凡这一下午算是废了，但他却很开心，有一种跟父母和姐姐并肩作战的成就感，换做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这件事。 以前光是程晨和姚美兰就吵得不可开交，而程凡又同时跟她们两个人都不对付，三个人同仇敌忾的时候实在少之又少。 程晨开着车一路沉默，等红灯的间隙才问程凡：“你还去上班吗？” “嗯，我下午匆匆走的，我们店长估计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我得回去跟她解释清楚。” 程晨没再说话，驱车往商场的方向去。 “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别乱跑。”程晨停完车，对后座的姚美兰叮嘱一句，便跟着程凡一块儿下了车。 两人走远了，程晨才问程凡：“说吧，陆闻远到底说了什么让妈这么生气？还跟他动起手来了？” 程凡有些迟疑：“姐，那你能不能不骂妈？她好像真的很怕你，刚才等你的时候一直在搓手，生怕给你惹麻烦。” “我得知道事情的始末才能决定该怎么解决这事儿啊。” 程凡吞了吞口水，把咖啡厅里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 Chapter114恼羞成怒 姚美兰一直在车里看着程晨和程凡交谈，心里更加的忐忑不安。 她知道主动打人的确是自己的不对，可陆闻远那张嘴说出来的话也实在是太难听了，如果不是实在听不下去，她绝不会打陆闻远的。 程晨这么厉害的人，当时怎么会跟陆闻远那种人在一起啊？陆闻远根本配不上程晨。 程晨回来后一路沉默地把车开到家，期间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姚美兰试着想解开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取了围裙挂上，小心翼翼地问程晨：“姐，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红烧肉？糖醋排骨？还是糖醋里脊？” 程晨屏着一口气，看着姚美兰这副觉得好像自己做错了事特意讨好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下次别那么傻了，他想说就让他说去呗，被他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你跟他计较干什么？还好这次是有程凡在身边你才没吃大亏，否则真动起手来你打得过人家吗？” 姚美兰彻底愣住了，她还以为程晨开口就是对自己一顿教训，却没想到竟是另一番话。 她一时没忍住，有些哽咽：“我也没想过要和他动手，但当时实在没忍住……” “其实我不在意他说了什么，他就是恼羞成怒逞一时口舌之快，口嗨罢了，不过你也真厉害，把他的脸划成这样，难怪他那么气急败坏的。” 姚美兰想到陆闻远那张脸，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我当时没想要毁他容，正好手就到哪里了，不小心用了用力就成这样了。” 程晨从程凡那儿听了来龙去脉后，内心一直没法平静下来。 以前的姚美兰，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是向着陆闻远的，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也八成会帮着陆闻远数落程晨，只要陆闻远一开口，姚美兰不由分说就会认为是程晨的错，永远和陆闻远站在统一战线，仿佛程晨受的委屈只是无理无脑。 就因为那时陆闻远格外懂得讨好姚美兰，在姚美兰的心里，陆闻远就是好男人的典范，认为程晨能够找到陆闻远这样的对象是程晨的福气。 而现在，22岁的姚美兰却无条件地向着她，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无条件地站在了程晨的这一边。 程晨用力吸了吸鼻子，笑了：“要是换做我妈，肯定会说我不懂事，不温柔，不能让陆闻远开心。以前我妈格外喜欢陆闻远，但凡我俩一吵架，我妈一定会认为是我的错。” 姚美兰哪里见过这样的程晨，看她像是要哭出来了似的，立刻凑过去揽住她。 “姐，你别难受，其实我能理解你妈妈，如果我是你妈妈，我肯定也会先数落你，毕竟你是自己人，陆闻远才是外人啊，先数落你就是为了防止你吃亏，做妈妈的先说了你，外人就不好再开口了啊。” 程晨愣了一下，是吗？以前的姚美兰真是这么想的吗？ “但我又不是你妈妈，我是你妹妹啊，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肯定是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的，那个陆闻远真的太不是个东西了，这么随随便便造谣女生，行为又low又恶劣。” 程晨本来心里还有些难受，听姚美兰这么一说，有些忍俊不禁：“你现在连low这种词都会用了？” “我用得没错吧？我看她们一直这么说我也跟着记住了。” “很好，活学活用了。” 两个人面对面笑成了一团，程晨的心被温暖包围着，曾经的她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自以为永远得不到谅解的母亲护在身后，为她遮风挡雨。 “不过，以后看到他就绕道走，不要跟他再起冲突，知道吗？” 她还是担心，毕竟今天并没有安全和陆闻远解决问题，谁知道陆闻远会不会打击报复呢？ 到了现在她才似乎看清了陆闻远的为人，原来过去这么多年的陆闻远并不是她认为的那种人啊。 姚美兰乖乖点了点头，她相信程晨，只要是程晨说的她都听。 ** 程晨的预感果然没错。 两天后，陆闻远居然找到了酒店里来，在前台大吼小叫，余悦想把人请到别处去，可陆闻远偏偏不干。 “干嘛要换个地方说？是担心我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不好收场？叫程晨给我出来，我跟她之间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彼时，程晨正跟宋勉一起在各个部门视察，远远地就听到大堂的方向有动静。 她神色一凛，对宋勉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宋总，我去解决一下问题。” 宋勉没阻拦，脚步却慢了许多，跟在后面查看前面的情况。 大堂的客人纷纷看着陆闻远发疯，已经引起了十分不好的影响，程晨神情凛冽地走过去：“陆闻远，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你别在这里影响别人。” 陆闻远看见程晨，嗤笑一声：“你现在怕丢人了？怕丢人就该事先给我把事情解决好啊，看看看我这张脸，你还不让你妈跟我道歉？要我上去亲自抓她跟我道歉？” “你别胡搅蛮缠，你扪心自问，这件事真是我妈有错在先？是你先恶意造谣吧？就算我妈先动了手，但你先动了口，真要清算起来，该道歉的是谁还说不定呢。” 陆闻远本来就抱着跟她硬碰硬的心情来，这种时候又怎么会怂呢？ “呵呵，我造谣什么了？我不就是说了你可能是以不正当的手段才爬上现在这个位置的吗？说说都不能说？难道是真的才让你这么在意？你以前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你啊，你跟你们那个宋总关系一直不错吧？他不提拔别人为什么单单提拔你啊？你要不要也跟我说说清楚？我就一直纳闷，你当初为什么不肯结婚，说什么要拼事业，其实不是因为事业吧？是因为酒店里的有些人吧？” 陆闻远越说越过分，程晨没想到他居然会把她想得这么恶劣，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们，这对程晨来说，无疑是前所未有的羞辱感。 更何况，宋勉还在看着。 ------------ Chapter115质疑 程晨不明白陆闻远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用力地盯住陆闻远，沉声提醒：“这里是酒店，是我的工作场合，麻烦你说话注意一点。” 陆闻远冷笑：“我需要注意什么？你要是心里没有鬼，何必警告我让我注意一点？还有你妈，打了人就想一笔勾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余悦她们已经尽量在安抚客人，可出了这种事情，不管再怎么规避都不可能对酒店毫无影响。 如果换做是在其他地方，程晨早对他不客气了，看着他这副欠打的样子真难受。 这时，宋勉终于从幕后走到台前。 “怎么回事？还没处理完吗？” 程晨闻言，立刻转身向宋勉感到抱歉，宋勉扬了扬手，重新看向陆闻远。 这个陆闻远他是知道的，和程晨相恋六年，最后因为结婚的问题而结束，只不过他没想到，像程晨这样对工作把控能力这么强的人，居然有一天也会处理不好自己的私事。 “陆先生？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是对程晨一路的晋升有疑问？” 陆闻远明显被宋勉的气场震慑住了，迟疑了下，说：“我只是质疑而已，毕竟你们这么大个酒店，有能力的不止她一个人，为什么偏就她坐上了副总的位置呢？” 宋勉仍笑着，得体又有涵养：“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没有真凭实据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信口开河。程晨的能力，酒店里的每一个管理层都心知肚明，她的晋升并非全权由我做主，是集团统一下达的人事任命，如果你觉得这其中有猫腻，我可以给你我们酒店总部的联系方式，你大可以向他们提出自己的疑问。另外，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到酒店的声誉，我会让着手让律师处理这件事。你随意对我的手下造谣造成对她的不良影响，我也会一并交由律师同时处理。” 陆闻远脸都绿了：“你以为我会怕吗？比想拿律师来恐吓我。” “陆先生，我从没想过用律师来恐吓你，这只是我的办事流程罢了，现在请你立刻离开酒店，否则我会马上报警。” “你想用报警来吓唬我？” 宋勉仍旧好声好气，格外有风度：“陆先生，对于你提出来的质疑，我已经给了你解决问题的途径，但你还在这里胡搅蛮缠就是你的错了，同样的，我作为酒店的领导人有责任保护好自己的手底下的员工不被人恶意对待，如果事情闹大了，对你的工作应该也没有好处吧？” 程晨已经完全没了耐心，宋勉这会儿到还有兴致跟他好好说，可按照陆闻远现在这德行，跟他好好说，恐怕还会让他以为是对方怕了他。 “叫保安。”宋勉没再客气。 几个保安立刻过来，一左一右，直接把陆闻远架走了，场面一度变得十分难堪，但所幸大堂算是安静下来了。 宋勉对余悦说：“做好客人的安抚和解释工作。” 余悦点头。 宋勉没跟程晨多说什么，但程晨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影响到了酒店，一向对工作追求完美的她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离开时，孟晴若有所思地看了程晨一眼，四目相对，程晨平静地直视着她，孟晴的眼里涵盖了太多东西，但有一点程晨却看得清楚。 孟晴认为程晨给酒店带来了这么大的负面影响，应该受到相应的处罚。 待人都一走，余悦才把程晨拉到一边，着急的问：“陆闻远什么情况？怎么跑这里来发疯？你们吵架了？” 如果单纯只是吵架也就罢了，程晨也没想到陆闻远会疯到这种程度。 “出了点意外，我妈打了他，他可能心里气不过，怀恨在心，所以一心要来找我的麻烦。” “那也不能说这么难听的话吧？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恶意揣测你呢？这男人真不是东西，分手了就这么对待前任，渣男。” 余悦对陆闻远一顿骂，好像怎么骂都很难平息心里的怒火，她最看不上陆闻远这种男人了，自己想要的得不到就可劲儿地诋毁女方，明明是自己无能，把气都洒在了别人身上。 程晨闭了闭眼，这事儿看到的人太多，那么多客人和同事，陆闻远就是知道程晨对工作看重，所以要让她在工作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丑。 她拍了拍余悦的肩膀：“这件事你就别管了，陆闻远要是还敢来你就直接叫保安把他扔出去得了。” 余悦有点担心她的情况，想再多说几句，可程晨已经转身走了。 程晨直接去了宋勉办公室，意料之中，孟晴也在里面。 她在门口来回踱步，等了片刻，才等到孟晴出来。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孟晴忽然开口：“程总，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对今天发生的事情负责吗？” “是我的错吗？”程晨挑眉失笑。 “诚然，那个男人过来闹事的确不是你的错，但你没有处理好私人关系这是真实存在的吧？不管怎么样，酒店都因为你产生了负面的影响，今天大堂那么多客人都在那里看好戏，你还觉得你没给酒店造成损失吗？恐怕业内都要传遍今天发生在大堂的事情。” 圈子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传闻一贯都是传来传去，就算是其他酒店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悦莱也能立刻得到风声，反之亦然。 程晨当然知道这件事自己不可能推卸责任，可孟晴对她这种莫名地敌意才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孟总，你好像管得有点宽。” 说罢，她直接推门而入，留下错愕的孟晴仍站在原地。 程晨对孟晴没什么意见，当时因为营销部的事情自认为也帮过孟晴，但如果孟晴觉得自己可以骑在她头上，那就大错特错了。 程晨虽然不主动挑起事端，但也不怕事，更何况，孟晴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手画脚呢？ ------------ Chapter116停职 宋勉刚放下茶杯，抬头看向程晨。 “坐。” 程晨不卑不亢地坐下，向宋勉解释：“宋总，刚才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没处理好私人问题导致在酒店发生这种事情，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等处理好这些事情再回来上班。” 宋勉看向她的眼神波澜不惊，轻笑道：“你倒是已经想好对自己的处罚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因为这件事处罚你呢？” “不管您是怎么想的，我觉得都有必要给其他同事一个交待。” 事情闹得这么大，如果对程晨毫无措施的话，才是对其他同事的不尊重，这样以后其他同事惹了事被处分，心里会遭遇更大不公。 宋勉点了点头：“也好，权当是给你放个长假，这么多年你为酒店尽职尽责，连年假都很少用，这次就当是一次性给你休了。” 程晨笑了，她从来不担心宋勉会因为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而无悔自己，可以说，她是宋勉一手带到今天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宋勉更清楚。 可饶是如此，今天陆闻远的那些难听的话还是牵扯到了宋勉。 “宋总，对不起，连累到你了。” “咱们干酒店这一行的，有这种闲言碎语是在所难免的，你在酒店工作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没习惯？现在就是一股风气，年轻姑娘只要在职场取得了一点成绩，就会被人在背后嚼舌根，认为她的成功是通过不正轨渠道得来的。当然，这种人的确有，但大多数人都是踏踏实实的，让这些踏踏实实的人背锅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程晨知道宋勉的格局一贯大，就像他从来不以资历来衡量能力，哪怕你在酒店工作了十余年，当所有人都认为轮也该轮到你晋升的时候，但只要有能力比你强的人出现，这条路就会被能力强的人堵死。 当初程晨的晋升过程不是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那时有个已经在酒店待了十多年的管理层，一直在经理的岗位上无法晋升，因为当时酒店并不缺副总，等需要提拔副总这个位置时，大家都以为她一定是不二人选，可结果上来的人却是程晨。 光是资历上，程晨就差了她一大截，所以会不甘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件事之后，那位老员工就主动离职了，宋勉对此只表现出了遗憾，却没有觉得不舍。 “不过，你妈怎么他了？他好像口口声声都要求你妈跟他道歉，之前产生过矛盾？” 那件事程晨已经不想再提起了，反正也跟今天这事儿没关系，要求姚美兰道歉只是陆闻远的一个借口罢了，陆闻远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 “就是出了一点点小事情，没什么大问题。反正之后我不在酒店的话，陆闻远也不会再来酒店找我，我会趁着这段时间把跟他的事情好好解决的。” 她的能力，宋勉自然相信：“好，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随时告诉我。” “谢谢宋总。” 程晨暂时休假的消息没一会儿功夫就传遍了整个酒店，就连隔着半个城市的W都收到了相关消息。 黎璋忙了一整天，刚才闲下来喝一口茶，周晔便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你听说程晨的事情了吗？” “什么事？” 黎璋是真的没有听说过，他一直跟沈晴和唐棠他们几个泡在会议室里，这会儿才有功夫透上一口气。 但看周晔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程晨停职了。” 他愣了愣，程晨可是悦莱的中流砥柱，再加上宋勉对她厚爱有加，怎么可能说停职就停职？ “怎么回事啊？你别说得没头没尾的，从头开始说。” 周晔今天本来是想去悦莱找姚美兰一块儿喝酒的，之前姚美兰一直吵着想去热闹点的酒吧尝试不醉不归的感觉，他正巧找到个新开业的想带姚美兰去尝试尝试，不料刚一踏进酒店，就听说了程晨的事情。 “听说是她前男友去酒店闹事，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当时很多客人和酒店的工作人员都听到了，反正造成了挺不好的影响，然后程晨去找了一趟宋勉后就停职了。虽然对外说的是休假，但这种情况只是为了保住程晨的面子罢了吧？停职就停职，还说得挺好听。” 周晔有那么点替程晨义愤填膺，程晨为悦莱做了那么多，黎璋怎么挖都挖不动，她一个一心一意都在为悦莱好的人居然被这么对待，宋勉也不怕寒了其他同事的心吗？ 黎璋微一拧眉，以他对宋勉的了解，不可能这么轻易地给程晨停职，其中恐怕还有周晔不知道的误会。 “他前男友什么来头？”黎璋问。 “就一普通工程师，三十多岁了也没什么太大的成就，成天在公司混着呢。” 周晔查人倒是快，来的路上就已经把陆闻远这人调查清楚了，但越是了解陆闻远是怎么样的人，他就越觉得程晨瞎了眼。 “对了，听姚美兰说，前两天还闹去派出所了。” 黎璋很难想象像程晨那么顾全大局的人居然也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给程晨打了电话，没接通，干脆准备上门找人。 到了门口才发现周晔还愣着：“杵在那儿干什么？一起去。” 周晔本来还有些迟疑，但这会儿却下定了决心：“我就不去了，我待会儿还有约呢，你去吧，反正咱俩去一个就行。” 他知道黎璋是要去找程晨，虽然他们两个现在还没成，但保不准以后就成了，他就不去当这个电灯泡了。 权当是……给黎璋传告机会。 黎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眼，也心知周晔心里在想什么，并未坚持，转身就走。 谁知和他一同上门的，还有陆闻远的母亲。 黎璋刚出电梯，就听到了从程晨家里传来的争吵声，她家的门大摇大摆地开着，声音格外清楚。 “你们这是故意伤人罪，我告你们一告一个准。” 程晨不痛不痒地回了句：“那您去告吧。” ------------ Chapter117胡搅蛮缠 程晨没想到陆母居然会因为这件事找上门，开门的一刹那，见到陆母时她简直震惊了。 唯一的念头就是，好在姚美兰今天要上晚班还没回来，否则势必又是一场大战。 陆母在程晨面前摆脸色是常态，她大约还以为程晨是以前那个跟陆闻远交往而被她随意教育的姑娘，一脸都是对程晨的不赞同。 “程晨，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是挺讲道理的一个姑娘啊。” “阿姨，我没什么可跟您说的，陆闻远的脸上的伤，我只能说他活该，是他嘴欠，您就不要再来替他打抱不平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打人了连个道歉都没有？连赔偿都没有？” 程晨这才才听出了陆母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不可思议地失笑出声：“原来您是要钱来了啊？” 按理说，陆家并不应该缺这点钱才对啊，可今天陆母居然因为那一点点小伤跑来跟她谈钱，这大概是她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阿姨，您要跟我算钱是吗？那我可得跟您好好算一算了，我跟陆闻远在一起六年，我俩谁花的钱多一目了然，您家里的冰箱和电视机还都是我买的呢，还有陆闻远手里戴着的那块钱，我当年为了送他生日礼物特地托人在国外买的，你们要不要都算一算？真要算钱，你们全家恐怕还得贴给我吧？” 程晨觉得无比可笑，和陆闻远在一起的六年，她自认为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陆闻远一家的事情，哪回过年过节，或者陆母生日，她没有进行挑选礼物？结果倒好，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陆母居然上门讨钱来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一码归一码，那都是以前你们在一起的时候的事情了。”陆母显然自觉有些理亏，语气已经没刚才那么强硬了。 程晨冷笑：“要算钱了您就跟我一码归一码了？没这么玩的，陆闻远欠我的多着呢，您要是想算咱就好好算一算，要是还在这里死缠烂打，那我也不客气了，我现在还给您留着一点体面，希望您自己也体面一些。” 经过上次在酒店交锋之后，程晨也想清楚了，给陆母留面子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下一剂猛药，一了百了。 反正她跟陆闻远都已经撕破脸皮了，又何必还在意陆母的想法。 陆母气得脸色煞白，还以为程晨像以前那么好拿捏呢：“总之，你妈必须向我儿子道歉，这件事就算完了，否则我跟你没完。” 看来在陆母眼里，儿子的面子无比重要，至少不能白白这么被打。 程晨嗤一声笑了：“阿姨，要道歉也该是您儿子先道歉啊，您儿子自己嘴不干不净的，被人教训不是天经地义吗？今天还来我工作的地方闹事，要不您先让他过来给我道个歉，我再考虑让我妈亲自去给您儿子道个歉？” 程晨说完，余光忽然瞥见门口似乎站了一个人影，她抬眼望去时，整颗心猛地一沉。 立刻起身朝黎璋走去。 “你怎么来了？有事？” 黎璋双手环胸，就那么漫不经心地靠在门口，也不主动开口打扰，随意开了玩笑：“来蹭饭，但是好像不太方便？” “蹭什么饭啊，我妈今天晚班，没人给你做饭，你自己找去处吃去吧。” 她扬了扬手，作势就要赶人，心里其实有些后悔怎么没把门关上，这一出出的烂戏反倒被他看了去。 黎璋立刻按住了门框，摇了摇头：“那我等你处理好事情，一起去吃。” 程晨有些诧异，黎璋不是这么没眼力见的人，他难道没看出来她正遇上了棘手的事情吗？这个时候居然还赖在这里不走，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使劲地朝他使眼色，可他像是没看见似的，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陆母却看不过眼了，尖酸道：“原来是在外面有男人了啊，闻远说得果然没错，你就是在外面有人了所以才不愿意复合，否则我们闻远这么好的条件，你早巴巴地求着复合了。” 程晨深深地吸了口气，把那些气狠狠地往喉咙里一咽，冷笑着回头：“阿姨，您这话说得可就有问题了，我早跟您儿子分手了，我一个单身的，就算另找了男朋友跟您又有什么关系？您是不是太高看您儿子了？再说，我的事情用不着您管吧？您有这个功夫在我这里死缠烂打，不如回去教育教育您儿子，省得他再出来丢人现眼。” “你！别以为你嘴巴厉害，你做的事情就是对的。” “别以为您胡搅蛮缠您就有理了。” 黎璋看了陆母一眼，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这已经算扰民了吧？应该已经构成报警的程度，我不介意把你送进去住几天。” “你别想用报警来吓我，我又没做错事情。” “你跑别人家里来威胁，给她构成了人身安全问题，警察有理由让你进去反思几天。” 陆母嘴上叫嚣地厉害，但一看黎璋真要打电话，立刻抓起包包狠狠瞪了程晨一眼：“你给我等着。” 黎璋漫不经心地看着陆母要走，心底冷笑。 这时，程晨忽然叫住她：“你等一下。” 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些现金丢给陆母：“这是给你儿子的医药费，拿了钱就别再来烦我。” 陆母数了数手里的现金，冷笑道：“你别以为这样就完了。” 程晨反呛：“你也别以为只有你儿子会干上门闹事这一套，谁不会啊？把我逼急了我叫上一群人去你儿子单位闹事，保证让你儿子丢了工作。” 陆闻远这工作是当初陆母凭着关系找人给他弄进去的，要是真丢了工作，陆母的脸往哪里搁？那岂不是要了陆母的老命？ 陆母看着程晨这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哼了一声，甩手就走，临走前还十分不礼貌地上下打量着黎璋。 程晨直接把黎璋拉进屋，砰一声甩上门，震天响，直接震得电梯前的陆母浑身一抖。 ------------ Chapter118是非不分 一场大戏落幕。 程晨精疲力尽地倒在了沙发上，浑身仿佛虚脱一般，就像是刚打完一场仗，此刻她只觉得浑身无力。 黎璋笑着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把她散乱的长发拨开，问道：“你不是挺硬气的吗？干嘛最后还给她钱啊。” “你一个商人不是应该最懂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吗？她要是只要钱倒还好解决，大不了就是损失点钱财罢了，我也没那闲功夫跟她扯，给钱了事了。” “你看她那样子，像是为罢休？” “她罢不罢休我不知道，反正她再来招惹我，那我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他们全家都是死要面子的人，我到时候就找一帮人去她儿子单位底下闹事，保准让他在单位里混不下去。” 程晨侧头看向黎璋，朝他挑了挑眉：“我们酒店的人不行，到时候可以借用一下你们酒店的人，我给报酬，让你手底下的人赚点外快。” 黎璋一脸的荒唐，笑道：“你连找哪里人都想好了？” “我这叫有远见，你不懂。”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太阳穴突突直跳，最近这段日子，可算是把从前在陆母哪里受过的委屈都给她还回去了。 陆母这人外强中干，她凶，就只能比她更凶，否则就会被她表面的凶相吓死过去。 黎璋起身，抓住她两只手用力一拉，直接把她整个人都拉了起来：“走，吃饭你，你吵架挺耗精气神的，给你补补。” “不了，我懒得出门，不饿，你自己吃去吧，我想躺会儿。” “你吵了那么久的架，真不饿？” “不饿。” 程晨撇开他的手翻了个身，声音沉沉地响起：“你出门的时候记得替我关好门，我没空送你了，你自便。” 黎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一会儿便听到她匀称的呼吸声，看样子是真累了，不过她未免也太不设防，好歹家里还有个外人，居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他站着思忖片刻，走过去看了眼冰箱里还有什么可利用的食材，干脆撸起袖子亲手做一顿晚餐。 程晨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客厅只留了一盏的灯光，满屋子飘荡着香甜的奶油蘑菇的味道。 她坐起身，才发现厨房的灯亮着，黎璋居然还没走。 厨房里忙碌着的那个身影，让她有片刻的恍惚，她皱了皱眉，起身走向他。 黎璋一转身，正巧发现程晨，笑了笑：“醒了？睡得好吗？” “你是不是把这里当成你家了？” “看你睡着了，我就想能不能凭着你家里现有的食材做点菜什么的，不过你妈应该喜欢每天买新鲜的吧？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不够我发挥，勉强做了个奶油蘑菇鸡肉意面，用牛奶代替了，你尝尝？” 程晨的视线不由得被吸引。 奶油蘑菇鸡肉意面，卖相着实不错，看得出来黎璋在摆盘的时候费了一些功夫。 她坐下后尝了口一口，奶香味格外重，还加了柠檬汁调味，并不会让人觉得腻，反而有种清爽的味道。 鸡肉经过腌制后变得爽滑可口，到了嘴里入口即化。 “你厨艺不错诶。” 黎璋坐下和她一起吃，懒懒地笑着：“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都得自己下厨，不说厨艺好到什么程度，至少也不差。” “但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自己下厨做饭的人。” “是吗？那可能是你眼神不怎么好的缘故。” “……” 程晨撇了撇嘴，埋头继续吃，黎璋还细心地为她调了杯蜂蜜柠檬茶，可以说是物尽其用了。 她突然觉得黎璋这个人格外细致，也没有富二代那些乱七八糟的通病，方方面面都算是个挺踏实的人，这大概也可能和他良好的家教有关。 他母亲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内心的有些特质大约是随了他的母亲。 “程晨，宋勉没有为难你吧？” 她意识到黎璋问的是自己休假的事情，不禁有些好笑：“你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 “倒也不全是，我想着，要是宋勉真因为这件事难为你，你心里气不过，完全可以直接来我们W，我这里永远向你敞开。” 黎璋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故意拿挖墙脚这事儿说事，可他不知道自己这演技有多拙劣。 “W就免了，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宋总也没为难我，是我自己主动要求休假的。” “真的？” “我骗你干嘛？” 黎璋蹙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定她不像是在说谎，才散漫地收回了视线，仔细想想，以程晨对自己的高要求，的确像是遇到这种事后会主动要求休假的人，毕竟事情刚发生，需要一点时间让影响冷却。 程晨吃饱喝足，白天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要不是黎璋突然来了，她只怕又得一个人面对这满屋子的寂寥。 突然觉得他在这里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走吧，我也得出发了。”程晨一看时间，起身去找车钥匙。 “去哪儿？” “去接我妈啊，她快下班了。” 黎璋松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厨房，和程晨一同出了门。 ** 晚上刚过八点，正是晚班下班的时间。 姚美兰收了工去了宋勉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灯还亮着，里面应该有人，可她在外面来回踱步，思忖再三还是不敢去敲门。 关于程晨的事情，白天她听说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气炸了，没想到陆闻远那小子居然会找到酒店里来，更没想到他会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现在整个酒店到处都在传程晨是靠不正当途径上位的，那些人明着不敢说，暗地里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虽然姜颖一再安慰她少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程晨休假的消息太突然来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宋勉对她的惩罚。 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受处分啊？她才是受害者啊！ 宋勉什么时候成了这么是非不分的人了？ ------------ Chapter119琢磨不透 姚美兰正踌躇着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 她一抬头，正对上宋勉的视线。 宋勉也诧异了下，皱了皱眉：“你找我？” 她连忙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弱弱地对宋勉说：“宋、宋总，我找你有事，你现在有时间吗？”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宋勉也说过他们是朋友，可是在酒店里面对宋勉，她还是无法完全把他当做是朋友，毕竟是酒店总经理啊，又是程晨的顶头上司，又怎么可能真的可以没心没肺地跟人当朋友相处呢？ 宋勉看了眼时间，点头：“可以，我正要走，送你回家吧，边走边说。” 他看起来好像的确有急事，姚美兰也不敢反驳，连忙跟上：“宋、宋总，那我回去拿一下东西，我在酒店外面的马路边等你。” 宋勉没有异议，扬了扬手让她先去，其实他何尝不清楚她的心思？是怕跟他走近了被同事嚼舌根吧？ 姚美兰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心思敏感着呢，这么晚来找自己，八成也是为了程晨的事情。 程晨的事情现在在酒店里闹得沸沸扬扬，各部门私底下都在讨论，这对于程晨的名声的确有很大影响。 不过酒店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没有出现过？宋勉相信程晨这样身经百战的人恐怕并不会去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姚美兰在路边刚等了一会儿，宋勉的车就来了，她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飞快地上了宋勉的车，完全没有注意到程晨的车就在后面。 车里的程晨懵了一下，她看到姚美兰在路边时以为姚美兰准备打车回家，还想着姚美兰这么勤俭节约的人，每次让她打车她都舍不得花那个钱，宁愿大热天地去挤公交。 结果她居然上了宋勉的车。 程晨目瞪口呆，下意识地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副驾的黎璋立刻看破了她的企图：“你不会要跟踪他们吧？” “我妈在那里面呢，我为我妈的安全考虑，跟上去看一看，不是跟踪。” “你妈那么大个人了，她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况且，那可是你老板的车。” 黎璋不禁失笑，程晨可比他想象中的有趣多了。 程瞪了他一眼：“你别废话，要是不想跟可以下车，我也没有非要载你一程啊，是你自己死乞白赖地非要上我的车。” 上车前说好了的，接上姚美兰后再送黎璋回去，谁知道中途会出现意外？ 黎璋立刻抬手握紧了把手，摇头说：“不用，你先帮你的。” 程晨眯着眼，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姚美兰究竟什么要上宋勉的车？她不会真把宋勉当成朋友了吧？ 另一辆车里，姚美兰紧张得手脚冰凉，而宋勉从刚才开始就异常的沉默。 过了红绿灯，她才张了张嘴，斟酌着开口：“宋总，我姐不是主动休假的吧？她是被休假的吧？” 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她们说，程晨八成就是被休假的，宋勉做的决定，还说指不定程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宋勉一听姚美兰问这话，就知道她一定是听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论。 “如果我说，是程晨主动与要求休假的，你信吗？” 姚美兰疑惑地歪头盯着他看，显然是不怎么信他的，程晨那样的工作狂，怎么会主动要求休假呢？ “你还是回去先问问她吧，她有她自己的想法，不过你和她是亲人，你不应该因为听了一些外人的谣言就不相信她。” “我没有不相信她。” “你如果真的相信她，就不会来找我了。”宋勉叹了口气，有时候他真觉得姚美兰这样太单纯了，如果没有程晨护着的话，在酒店很容易就会着了别人的道。 姚美兰本来还因为程晨的事情义愤填膺，可现在看着宋勉这样，心里又有些不好受了，好像是她错了似的。 “我、我也是太关心我姐了，病急乱投医，对不起。” 宋勉笑了笑：“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没做错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用太在意别人说什么，程晨是个工作能力非常出众的人，她对我们悦莱很重要，我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迁怒于她。” 有他这句话，姚美兰就放心了，她本来也不觉得宋勉会针对程晨怎么样，只不过是听了太多不好听的话，心里有些没底了罢了。 见她没了声音，他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酒店这个地方，人多嘴杂，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等你工作时间长了就会明白，现在这种情况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程晨她见得多了，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退缩的。” 姚美兰当然相信程晨不可能这么轻易因为一点小事情就退缩，但现在亲耳听宋勉说完，她心里也的确松了口气。 宋勉把姚美兰送到小区门口后，看着她进去后才走。 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程晨缓缓地停下了车，怎么都琢磨不透。 姚美兰身上究竟有什么特质吸引了宋勉？ 黎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她心里在想什么此时此刻都写在了脸上，比起工作时的她，现在的她倒显得有些可爱。 “谁规定中年人不能恋爱？” 程晨吓了一跳，无奈地瞥向黎璋：“黎总，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忙着呢，要不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或者叫司机过来接。” 黎璋皱了皱眉：“你这个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诚信？明明说好要送我回去，现在想反悔？” 程晨张了张嘴，哑口无言，暗暗后悔当时就不应该答应送他。 “要不我给你叫车，车费我来出。” “你觉得我缺的是这点车费？” “那你缺什么？” “……”黎璋看着她，哑然失笑，有时候他真不知道程晨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过去六年的恋爱经历都去哪儿了？ 程晨见他忽然不说话了，以为他是在跟自己故意置气，叹了声气，妥协地重新发动引擎。 ------------ Chapter120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程晨原以为自己休假这段时间能做个闲散人士，不料还是被宋勉委以重任。 有酒店的重要客人前来住店，宋勉因无暇照顾，只好拖休假的程晨代为照料，带着在临海市四处转一转。 到了饭桌上，自然又是一顿寒暄，程晨其实并不喜欢所谓的应酬，只不过这些年，到了这个位置上，想推脱应酬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好巧不巧，这两天刚巧胃病发作，本就是强忍着才作陪了一整天，没想到到了晚上又是一顿猛酒，到散席时，她两条腿直发虚，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 刚巧黎璋也在同一个餐厅吃饭，与人谈笑风生路过门口时，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蹲在门口的台阶上。 他微一拧眉，上前张望，果然是程晨。 “怎么了？不舒服吗？” 乍听到黎璋的声音，程晨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捂着胃艰难地抬起头，整张脸直接皱成了一团。 “黎总……”有气无力，一看就是不舒服。 黎璋作势要扶她，被她连忙拒绝：“别，别动我，让我缓一会儿。” 与黎璋一同来的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黎璋转头对唐棠使了个眼色，让她先把人带走，自己则留下来照看程晨。 “黎总，你能不能帮我去附近的药店买点胃药？什么胃药都行，要见效快的。” 程晨不是个喜欢随便麻烦别人的人，但凡她自己还能坚持站起来就不会麻烦黎璋。 黎璋脸色一变：“你都这样了还买什么药？直接去医院啊。” 她靠着身边的柱子无奈地摇头：“我这是老毛病了，我比你清楚，去了医院医生也会让我回家吃药躺着休息。” 黎璋将信将疑，看她脸色惨白如纸，心里竟隐隐感到一股压抑，他唤来餐厅服务员，请她把程晨扶进去休息，便亲自去附近的药店给她买药。 回来时，她靠着椅背像是睡着了，灯光下，那张脸比刚才更白了些，双唇毫无血色，整个人没了一点生气。 “程晨，药买来了。” 程晨听到他的声音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在袋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拿了自己常吃的药，笑了：“你这是把药店里所有的胃药都买来了？” 那么一大袋药，简直像是去进货的。 黎璋取来水，看着她就着水把药一股脑吞下去，隐隐闻到了一股酒气。 “你喝酒了？” “嗯，陪客户，喝了一点。” “你这胃病是在喝之前发作的还是在喝之后发作的？” 程晨忽然有些心虚，闭上眼睛避开他这个问题：“黎总，谢谢你啊，今天要不是在这里遇到你，我可能得直接叫救护车了。” “喝之前就犯了胃病，然后你还陪着客户喝酒？程晨，你怎么这么爱岗敬业啊？不是在休假吗？宋勉能发你十倍工资啊？” 黎璋的声音里不由带了一阵恼火，但凡她能不这么拼命工作，也不至于狼狈地蹲在餐厅门口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最终以失败告终。 “黎总，谢谢你的药，要是有事你就先去忙着，我再在这里缓一缓。” 程晨着实不想再麻烦黎璋，等着黎璋走后自己再叫车回去。 可黎璋站在原地半晌没动，盯了她一会儿才说：“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蹲到程晨跟前，沉声说：“上来。” 程晨愣住了，他这是要背她的意思吗？ “我、我可以自己走……” “不要废话，上来。” 她顿时被她的气场震慑住了，一手捂着胃，一手攀上黎璋的肩膀，整个人都靠到了黎璋背上。 他的背格外宽厚，让人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程晨第一次和一个不是恋人的男人这么亲密，有些手足无措，整张脸渐渐地发起热，她不敢靠黎璋太近，因此即便是在他背上也僵硬地挺直着背，尽量避免和他有过多身体接触。 黎璋亲自把程晨送回家，发现家里没人，想来姚美兰应该还在上班，也没个人能照顾她。 “你妈今天是白班还是晚班？” “应该是白班。” 黎璋看了眼时间，距离姚美兰下班大概还有三个小时，他当即做了决定：“我在家里等你妈下班回来再回去。” 程晨懵了，她只是胃病发作而已，并不是完全无法自理，不需要黎璋这么费心费力地照看。 “黎总，我没关系的，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你一个大忙人，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赶紧回去吧。” 黎璋干脆盘腿在她床边坐下，扭头看向她。 她侧睡着看他，一张脸惨白惨白，看上去无比的虚弱，与平日里强势的形象完全不同。 “你好像真的很听宋勉的话。” 她听了这话不由无奈地笑了笑：“他是我老板，我还能不听他的话吗？” “但现在应该是你的私人时间吧？既然已经休假了，原则上你完全可以不用接受他的工作安排。” “本来也是酒店的客人，我帮忙带着到处转转也是应该的。” 黎璋那双眼睛，带着一丝别有深意的味道，让程晨心里微微颤了颤。 “我听说你和宋勉的事情了。” “外面怎么传的？说来听听。”她倒不不怎么在意，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说你爬上这个位置靠不正当手段，说你和宋勉之所以关系这么好，他一直维护你一路把你扶正，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未必只是上下级关系。” 其实黎璋不说，程晨也能想到外面是怎么传的，毕竟这些谣言当初也在唐棠，甚至余悦身上听到过，但凡酒店里有点长相有点成绩的管理层，几乎都被这种流言困扰过。 正因为听得多了，所以她早想开了，况且她和宋勉的流言，很早之前酒店里就传过，当年她听到那些之后还会伤心难过，认为自己的努力和付出不被认可，但现在不会了，不过是笑话，一笑置之便是。 她勾唇笑了笑：“没想到都传到你们酒店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 Chapter121铜墙铁壁 黎璋不禁眯了眯眼。 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那就证明事情也没有那么坏。 “我刚进酒店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那时候我几乎在各个部门都待过，酒店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好几次我都快坚持不住，每天都想着辞职换一份不那么累的工作。后来宋总身边缺助理，也不知看上了我身上什么品质，就把我从前厅部调到了他身边。那段时间跟在他身边是我学得最快也得到更多养分的时候，宋总这个人，平时不苟言笑，但公私分明，是个挺难得的好领导。本来我都摇摆不定了，但在他那儿待了一段时间后反而更加坚定要留下来的决心。再之后，我重新回到前厅部，凭着努力一路晋升。的确，这一路上我很幸运，我也知道有的时候能够成功凭的也不完全是能力，但宋总给了我机会，他让我变成现在这样更加自信更加从容的自己，所以我一直暗暗努力工作，想报答宋总对我一路的提拔。你说的那些流言蜚语，我根本不在意，因为这些，早在当年我去宋总身边做助理的时候就已经传过了。” 那会儿传得比现在更凶更难听，刚进社会仍不谙世事的程晨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成为别人攻击的对象。 这些谣言，只能伤到二十岁出头的程晨，而三十岁的程晨，早已经是铜墙铁壁。 黎璋安静地听她说着，心里意外地平静。 程晨的声音越来越轻，轻笑一声：“宋总对我来说亦师亦友，虽然他是我老板，但同时又是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这种关系，你问我休假了为什么还要听从他的安排，这就是答案。可以说，没有他当初对我的栽培，可能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她能成为现在如此专业的酒店人，能够坐上悦莱副总这个位置，少不了宋勉对她的支持。 毕竟，有一句话说的对，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但为什么成功的偏是你呢？ 对程晨来说，宋勉就是那个在自己能力出众的情况下可以借助的外力，事实是，她也的确做到了。 黎璋知道宋勉对她的影响力，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觉得那些所谓的谣言是真实的，光一个前男友就能把事情搅翻天，只能说在悦莱，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信服程晨的。 他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说：“说这么多不累吗？休息一会儿吧，要是还疼得厉害一定要说，得去医院看看。” 程晨点点头，原以为有外人在她不可能睡着，可没想到闭上眼后，渐渐地进入了睡眠。 黎璋看着她熟睡的脸，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对于她，他好像总有一种有劲儿使不上的感觉，明明很想帮她，可她强势的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施以援助之手。 她在她的领域，永远都自信强大，且能够将一切都进行地井井有条。 黎璋去厨房熬了些粥，等她醒来后便可以吃，又叫了些搭配粥的小菜，等都弄好后，姚美兰也回家了。 姚美兰看到门口的男士鞋时还愣了一下，接着便在厨房见到了黎璋。 “黎、黎总？”姚美兰喜出望外，还以为是程晨请人来家里玩。 黎璋对她轻轻嘘了一声，说：“程晨在睡觉。” 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困惑地眨了眨眼，紧张得小声问：“我姐怎么了？” “应该是胃病发了，但是不肯去医院，已经吃过药睡下了，大概睡了两小时左右，我熬了粥，还配了菜在这里，你看着点时间，过一会儿如果她一直不起来的话，记得叫她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姚美兰忙不迭地点点头。 “还有，她这个人挺爱逞强的，虽然嘴上说着不疼，但未必真的不能，你多注意一下她的情况，如果疼得实在受不了一定要去医院，知道吗？” “好。” 黎璋这才放了心，洗洗手解开身上的围裙挂回原位准备离开。 姚美兰一路把他送到电梯门口，怎么看黎璋怎么顺眼，至少比那个陆闻远顺眼一百倍。 电梯上来的慢，黎璋随口问姚美兰：“酒店一切都还好吗？” “嗯，挺好的。” “关于程晨那些不好听的话你也不用过分在意，她不是那样的人。” 姚美兰一下子沉默下来了，叹了口气才说：“怎么连黎总你都知道这件事了。” “圈子小，什么事不知道啊？你安心些，别被这些事情影响了。” “我是不会被影响啦，可我就是替我姐觉得不值，我姐为来酒店拼命地工作，劳心劳力，鞠躬尽瘁的，结果那些人还那么说她，好像我姐得来的一切都是别人拱手送给她似的。” 就仿佛程晨一切的努力都被轻易否定了。 她恨恨地骂了一句：“都怪陆闻远那个渣男，要不是他，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黎璋嗤一声笑，没再说什么，跟她道别之后转身进了电梯。 ** 程晨一直到九点过后才醒过来，本来姚美兰也是希望她能多睡一会儿，但想着既然是胃难受，如果什么都不吃反而对病情不利。 “姐，你饿不饿？要不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 她轻轻在程晨耳边喊了一声，没想到程晨居然一下就醒过来了。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一片昏暗，程晨缓了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手摸到肚子上的暖宝宝，愣了下。 “这你给我贴的暖宝宝？” 姚美兰困惑地摇了摇头。 程晨也愣了下，不是姚美兰？那还能是谁？ 大脑忽然清醒，难道是黎璋？ 是了，姚美兰回来之前一直是黎璋在陪着自己，不是黎璋又会是谁？但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能如此细致？怕她胃疼，还特意给她贴了暖宝宝，她又不是姨妈疼。 思及此，程晨无奈抿唇一下，在姚美兰的搀扶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姐，你还疼吗？疼就说出来，我们去医院。” “还行，没那么疼了，不用去医院折腾。” ------------ Chapter122关于升职 程晨这胃病是老毛病，自己知道怎么做才能舒服一些，以往她去医院也都是配点药就被打发回家了，久而久之，久病成医。 “你煮的粥啊？还有这些配菜，挺精致的，都是你做的？” “粥是黎总走之前煮好的，这些配菜都是黎总叫了外卖特意送过来的，黎总是等我回来之后才走的。” 程晨顿住，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抖。 她还以为黎璋只是开玩笑，竟然真的等到姚美兰来他才走？ “姐，黎总这个人还挺暖的，你生着病呢，他把什么都准备好了，走之前还一直叮嘱我要注意你的情况，说你喜欢逞强，疼也说不疼，所以不能听你怎么说，要看你怎么做。” 姚美兰故意在程晨面前不断提起黎璋，想看看程晨的反应，不管程晨对黎璋是什么想法，反正姚美兰很喜欢黎璋这个人，觉得他配程晨是顶顶好的了。 程晨切了一声，气定神闲地喝了口粥，粥里面加了点皮蛋调味，所以吃上去并不会那么没味道，少许的盐也让粥的味道刚好。 她又开始对黎璋有些刮目相看了，虽然已经见识过了黎璋的手艺，但没想到西式的中式的他都能信手拈来。 和周晔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真公子哥比起来，黎璋可太接地气了。 姚美兰的眼睛一直盯着程晨看，好在程晨的脸色并没有很差，她也信了程晨已经没那么疼了的话。 “你还真听黎璋的话，黎璋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啊？黎璋让你盯着我你就盯着我？”程晨顿时失笑，难怪他们都觉得姚美兰可爱，的确是有些可爱。 姚美兰抿了抿嘴，大着胆子说：“姐，我说话你别不爱听，黎总这么好，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你现在管起我的事情来了？” “我关心你呀，跟那个陆渣男比起来，黎总简直是神仙。” 程晨差点被渣男这个词呛到，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奈揉了揉太阳穴，要是让以前的姚美兰知道自己现在居然喊陆闻远渣男，恐怕会昏厥过去。 毕竟当初姚美兰看陆闻远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哪儿哪儿都顺眼，就像现在的姚美兰看黎璋怎么看待偶顺眼是一个道理。 “我的事情你少管，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你跟我说说，前几天晚上你下晚班，是不是宋总送你回来的？我知道你跟宋总是朋友，但是在酒店里还是得保持距离，免得被人落下口实，你得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姚美兰皱了皱眉，程晨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记得自己没有跟她说起过这事儿啊。 “姐，你怎么……”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在酒店里他是上司你是下属，还是不要跟他走得太近比较好。” “我知道，所以那天宋总说送我回来，我就在酒店外面的路口等着他，就是生怕被其他同事看到了。而且我那天也不是主动去找宋总的，我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让你休假……” “我是主动休假的，你也信那些人的话，以为我是被动休假的？”程晨无奈地摇了摇头，怪她，没有事先跟姚美兰说清楚，以姚美兰这大大咧咧的性格，难保不被别人一番话牵着鼻子走。 姚美兰低下头，小声嘟哝：“我现在知道了。” 程晨还想再说些什么，其实她是不赞同姚美兰和宋勉做什么朋友的，两个人相差太多了，怎么可能成为朋友？也不知道宋勉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闭嘴，因为不想伤了姚美兰的心。 倒不是说相差悬殊真不能成为朋友，她只是担心事情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像是为了让程晨放心似的，姚美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姐，我现在都在酒店工作一段时间了，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你就放心吧。” “你最好是。” ** 程晨休了大约半个多月的假，正准备收收心准备回去上班时，忽然被人当头一棒。 难得的下午茶时间，余悦和姜颖特地约了程晨一块儿喝咖啡，三个人在一起难免聊到工作的事情。 余悦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有些事情得了点风声就有些瞒不住，观察着程晨的脸色小声询问：“你最近有没有听到点关于宋勉的风声？” 程晨蹙眉瞪她一眼：“你是不是傻了？我都没上班，上哪儿听小道消息去？以前哪回不是听你们跟我说的？” “宋勉好像要高升了。” 程晨诧异地愣住，宋勉要高升是早晚的事情，他本来就是集团高层，会来临海市也是因为当年临海这边没有合适的总经理人选，所以总部直接指派他过来。 但这消息未免也太突然了，之前居然完全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什么时候啊？”程晨故作镇定地问。 “不知道啊，现在也只是听说，而且你也知道就咱们集团这个做事效率，现在只是收到风声，等真做人事调动不知道要猴年马月。而且这个小道消息最重要的不是宋勉什么时候走，而是他走后由谁来补充他这个空缺。” 余悦不说程晨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想要接替宋勉这个位置的确不是个容易的事情，但要说从来没有想过那也未免有些虚伪了。 程晨想过宋勉那个位置，只是没想到消息会来得这么突然。 余悦一边观察着程晨的反应一边说：“你和孟晴都有机会，但我听说好像孟晴机会大一点，因为孟晴有海外留学和工作的经验，集团那边好像挺看好这点的。” 这话连姜颖都听不下去了：“海外经验又怎么样？她的实操经验远不如程晨吧？而且她才刚来酒店多久啊？根基都还不稳固，让她直接上总经理的位置？哪个会服她？” 余悦摊了摊手：“这就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了，我也就是听说而已，最后由谁上还不是集团一句话的事情？不过宋勉的想法应该也很重要，集团最后怎么考量还是要听听宋勉的意见吧。” ------------ Chapter123蠢蠢欲动 程晨心里也明白，余悦这是在给她吹风，让她知道有这一茬事情，但对于程晨来说，宋勉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孟晴才来悦莱多久啊？集团对孟晴并不了解，唯一能够问询的人就只有宋勉。 “宋勉什么态度啊？”姜颖随口问了句。 余悦顿时哭笑不得：“这我哪知道啊，宋勉也不可能跟我说这事儿啊。” 说完，又转向程晨：“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回去上班比较好，省得到时候发生点什么事都不知道，而且你这都休了半个多月了，也够了吧？” 程晨本就打算结束休假，昨晚也跟宋勉报备了，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一就可以直接回酒店上班。 “其实我看不出宋勉对孟晴的态度，你说宋勉看重孟晴吧，许多事情他还是交给你去做，你说他不看重孟晴吧，集团既然放出风来孟晴有可能接任他的位置，必然是他给集团提了意见。” 余悦摇了摇头，她是真的有点看不懂宋勉的心思了，不过宋勉是总经理，站的位置不一样，格局自然也跟她不一样，想看懂他，恐怕余悦也还远没到那个份上。 程晨倒并不觉得这一定是宋勉的意思，但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争取一下，毕竟位置只有一个，谁都想往上爬。 ** 回去上班那天，宋勉特意把程晨叫去办公室谈话，大意无非就是这段时间过得如何，回来后的工作计划等，到最后，程晨倒是问得直接了然。 “宋总，听说您要调回集团了？” 宋勉并未觉得意外，似乎也猜到了程晨迟早会问这个问题，早想好了回应：“我人还没走，这消息倒是传遍了，前几天临海市酒店协会几个老同行也来问我了。” “你真要回去啊？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调回去？” “集团的意思，不过现在还没有定，我暂时还不会回去。” 程晨从他的话里分辨不出其他意思，也斟酌不出他究竟是想去还是想留，这本不是她在意的点，她只在意，是否真如余悦所说，集团有意把孟晴扶正。 没想到程晨还没开口问，宋勉倒主动提起了。 “有一件事想跟你提前打声招呼。” 程晨心跳忽然加速，有些许紧张，预感宋勉要说的大约就是她想知道的那件事。 “集团那边相比起你，可能更看好孟晴，所以假如我真的要走，以后我这个位置的空缺大概率会由孟晴顶上。” 该来的还是要来。 程晨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听到宋勉这么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时心里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她比孟晴差在了哪里？孟晴才刚来多久？这步子夸得未免也有点太大了吧？ “宋总，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我认为我应该不比孟总差多少，难道仅仅是因为孟总的海外经历才让集团这么看重她？” “海外留学经历和海外工作经历，这些都是很虚无的东西，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但在真正的直接竞争中又能因为这些经历而受益。你各方面都不比她差，但可能集团看重的恰恰就是她的海外经历，而这些是目前的你无法弥补的。” 程晨觉得荒唐可笑极了，什么时候能力要靠所谓的海外经历来决定？那么多的成功人士，难道他们个个都有海外留学和工作经历吗？ “不过你也不用有太重的思想包袱，不到最后谁又能说得好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调回集团，现在在说这些有些为时尚早，不过实话恰好给你提个醒，免得到时候你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宋勉也是为了程晨好，至少打了预防针，接受起来会想对比较容易一些。 但程晨也坚信，不到集团最后下发任命通知书，谁又能说得准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呢？ “对了，下个月集团会来酒店视察，你通知一下下面做好应对准备。” 程晨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波澜不惊。 ** 等待集团来视察之前的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 每年集团都会有专门的小组人员下到各个酒店进行视察，期间还会对各部门的相关规章制度进行抽检，一旦发现有操作不合规的现象，当场就会开下罚单。 因此各个部门都高度重视，每天既害怕视察小组来，又害怕他们不来，仿佛活生生地被折磨着。 余悦和姜颖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已经是老油条了，再者前厅部和客房部在程晨长年累月的提醒下，几乎都是按照相关准则做事的，基本没什么违规操作。 但对营销部的影响倒有些大，毕竟营销部新来的经理陈虹也才刚上手不久，更要命的是孟晴来的时间也不长，对于视察小组可能抽查到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经验。 孟晴为此倒是来请教过程晨，但程晨也如实相告：“往年我也只关心我们前厅和客房两个部门的检查结果，对其他部门的的确不熟，这方面可能帮不上你太多忙。但营销部现在不是还有老员工在吗？可以问问她们。” 程晨也不是不能帮孟晴，但想到即便帮了或许对方也未必真的会领情，所以还是决定自顾自，免得多做错多。 “你不怕她觉得你故意针对她吗？”余悦笑着同她开玩笑。 程晨也略显无奈：“你觉得我告诉她了她就能临时抱佛脚吗？况且视察小组每年都会玩出新花样，谁知道今年会抽查到什么刁钻的角度？她们营销部的事情让她们自己去解决，你和姜颖可千万别给我犯一些低级错误。” “我们两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保证给你完成地明明白白。” 程晨戳了戳余悦的脑袋，她当然知道余悦和姜颖无需自己操心，但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够在这次集团视察的过程中给集团留下好印象。 即便不是为了晋升，也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在孟晴之上。 程晨平常不会有这么强的好胜心，可宋勉一说，她那该死的好胜心则开始蠢蠢欲动了。 ------------ Chapter124昏昏沉沉 程晨虽然日常也会跟着宋勉应酬，但基本上从不会被灌酒，宋勉一察觉到她被灌酒的情况也会及时阻拦。 所以她看上去似乎酒量很好，其实也并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再者，虽然她嘴上从没说过，可打从心底里厌恶酒桌文化，但面对的是酒店前来视察的领导，很多事情便由不得自己了。 酒店视察领导刚来的第一天晚上，宋勉就组了饭局，把程晨和孟晴一起带去吃饭。 程晨都是见过他们，但孟晴却是第一次见，也算是把孟晴介绍给他们了。 可这些人都是酒桌上的老炮，一喝起来就没完没了，程晨是见识过的，她记得前年也是这几个，喝到大半夜，喝吐了好几个人不说，还非得逼着别人一起喝，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当时程晨因为其他事情有幸躲过了这一劫，但代替她的余悦就没那么好运了，那一晚把余悦喝得天崩地裂，那次过后，余悦几乎有小半年没再沾过酒。 用余悦的话说：真喝吐了，看到酒就直翻白眼那种想吐。 程晨早几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奈何真到了酒桌上，还是被惊呆了。 这帮人他们不只是喝酒，简直不把酒当酒喝，白的红的洋的混着来，如此一来，酒量不好的人没几杯就醉了。 程晨也不想因为喝酒这种小事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好硬着头皮跟几个人喝了几杯，但接连被灌酒，整个人着实有些吃不消，再加上她的胃病一直没好透，其实并不敢轻易多喝。 连宋勉见了都不免担心地提醒：“悠着点，不用这么拼命。” 程晨叹了口气，小声向他嘟哝：“你看看这架势，这是不喝倒一片誓不罢休。” 宋勉怎会看不出来，这几个人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灌程晨的酒，在场的谁都看出来了，但谁都没有出面阻拦，程晨更是抱着大不了喝醉就可以提前收工一了百了的心态，因此并没有什么顾忌。 酒过三巡，程晨头昏脑涨，两眼昏花，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饶是心里有些抵触，也是敢怒不敢言，把所有的委屈都生生地往肚子里一吞。 孟晴也没好到哪里去，程晨没想到孟晴的酒量比自己还差，孟晴大概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一开始还有些抗拒，但见程晨也没异议，便只能跟硬撑。 程晨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太阳穴，实在难受地有些想吐，起身冲出了包厢，直奔卫生间。 她不是没有喝醉过，但今晚格外的醉，甚至好几次都踉跄了几下，下一秒随时都会摔了的节奏。 这样不行，得找人来帮一帮不可，否则她担心自己今晚就要完蛋。 但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也没摸到手机，想了半天才想起，手机应该是忘在包厢里了。 她又是懊恼地狠狠叹了口气，在卫生间狂吐不止。 双腿发软，怎么都使不上力，大脑昏昏沉沉的，一双眼睛用力睁着，偏就想睡过去。 程晨蹲在卫生间里稳了好一会儿功夫，再站起来时头重脚轻，只能扶着墙壁慢慢地一步步往外走，没想到她会喝到这种程度。 烂醉如泥算不上，但她也仅凭着这最后一点意志力了。 没想到刚出卫生间没几步，就被人从旁边扶住了手，一只油腻的手随即揽住她的肩膀。 “程总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间。” 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程晨努力睁开眼看过去，迷迷糊糊间才看清对方的脸，是这次来视察的领导之一张总。 意识到自己被他整个人揽在怀里时，她胃里顿时一阵翻浆倒滚，恶心地想吐。 她努力想把张总的咸猪手推开，可无奈整个人浑身无力，怎么都使不上劲儿来。 在酒店工作这么多年，程晨也不是什么小白花，多少知道一点男人这个时候主动把女人送回房间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顿时有些慌了神，一是脑袋里还记得张总是集团领导，不能轻易得罪，但本能的性子让她恨不得一脚把人踹飞。 张总把程晨的推搡当成了欲拒还迎，揽着她的力道丝毫未减。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直接坏了他的好事。 “你、你是谁？为什么抱着她不放？” 姚美兰本是想过赖看看程晨的情况，谁知竟让她看到了这一幕，程晨醉得连路都走不稳，这还是姚美兰第一次见到这么醉醺醺的程晨。 她担心程晨在这个男人手里吃了亏，不由分说地把程晨揽到自己怀里，警惕地瞪住对方：“我来抱她就行了，不用你抱，你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张总看她穿着酒店的工作服，这么不知好歹，顿时来了脾气：“她喝醉了，我好心想把她送回房间休息，你反倒恶人先告状？” 姚美兰才不信他的邪，这些男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一看就知道，哪有这么好心的人？要是真有绅士风度的人肯定不会自己亲自动手送人回去。 “你别狡辩了，我刚才看到你对她动手动脚了，你脑袋里无非就是在想那点事情，真当别人看不出来啊？她不是随便的人，你找别人去吧，别找她。” 姚美兰护犊子心切，这时候哪管对方是谁，她就是这么一根筋，明明知道这是在酒店，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她都得罪不起，可她偏就是见不得程晨喝醉了被人欺负。 要不是刚巧被她撞见，程晨岂不是就要被他带进房间里去了？届时会发生什么，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张总被姚美兰这一番彻底惹恼了，再加上旁边还有其他酒店的员工路过，他觉得脸上无关，语气彻底变了：“酒店就是这么教你们这些员工的？你平时就是这么对客人说话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姚美兰也不甘示弱：“你心里没鬼就不会这么大呼小叫了，女孩子长得漂亮谁都想趁机占便宜，男人都一样。” 程晨觉得聒噪，隐隐察觉到像是姚美兰与人起了争执，可她这会儿已经完全断片了，靠在姚美兰怀里彻底睡了过去。 ------------ Chapter125代表的是酒店 张总被姚美兰一番话气得不轻，姚美兰的所作所为让他在很多员工面前颜面尽失，因此被姚美兰气回包厢之后，对宋勉便是一阵发难。 程晨不知道的是，自己醉酒之后，一夜变天。 醒来时天还没亮，她口干舌燥，翻身下床，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光脚触到冰冷的地板时才倏然清醒，在黑暗里愣了几秒，突地反应过来。 她怎么回的家？明明是和宋勉一起陪着集团领导吃饭应酬，一眨眼居然回家了？ 程晨心里一阵骇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是自己喝醉了发酒疯，被宋勉遣人给送回来了？ 她觉得极有这种可能，毕竟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程晨的酒品算不得差，倒也不算太好，只不过她一向都很自制，很少有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所以基本也没真的发过酒疯出过什么事。 早上刚过六点，姚美兰已经起来准备早饭了，听到动静，回头热情地招呼程晨：“姐，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我给你倒杯蜂蜜水？” 程晨揉着眉心摇了摇头：“不用，我昨天怎么回来的啊？” “我带你回来的啊。” “你？”动作蓦然顿住，她诧异地盯着姚美兰看。 “是啊，你不知道你昨晚有多危险，差点就被人占便宜了，还好有我及时出现英雄救美，否则你就要吃大亏了。” 英雄……救美？ “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姚美兰就把昨晚的过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还不忘狠狠批判了张总一顿，当然她并不知道张总就是张总，还以为只是普通的住店客人，或许跟程晨有什么渊源，所以才打算带着程晨回房间。 没想到她说到最后，程晨的一张脸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姚美兰手一抖，喉间忽的一阵干涩，难不成……她又好心办坏事了吧？ “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啊？” 程晨也不知道打算带自己去房间的男人是谁，但可以肯定是集团下来视察的几个领导之一，按照姚美兰的描述，极有可能是那个张总。 张总在酒席间就一直盯着程晨看，如果眼神能够侵略人的话，她已经被张总侵略了一百遍了。 可她深知酒桌上的男人大多都是这德行，所以完全没放在心上。 “你知道我们得罪什么人了吗？”程晨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和外面波澜不惊的天气一样让人觉得闷。 “是、是很厉害的人吗？” “是，是能让你我都丢掉饭碗的人。” 程晨越是平静，姚美兰就越觉得她可怕，往常这种时候，按照程晨的性格早暴躁起来了，可这会儿，程晨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这件事情。 有种山雨欲来的宁静。 姚美兰的嘴角猛地一抖，吞了吞口水：“那、那我去跟他道歉？” 她只能想到道歉这一点，每一次只要做错了事情，程晨总会第一时间叫她去道歉，这几乎已经形成 她的本能了。 反正在酒店里出了这种事情，就算不是她的错那也是她的错，更何况她还真的骂了那个人。 姚美兰害怕地低着头不敢看程晨，都已经做好了被程晨痛骂一顿的准备，可什么都没发生，她忍不住偷偷拿眼瞄了程晨一眼，程晨不知在想什么，像是在发呆，反正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你又没有做错，有什么好道歉的。” 姚美兰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睛，呼吸顿时变得局促，程晨该不会是气傻了吧？还是故意说反话气她？ “姐……” “你救了我啊，怎么会是做错了事情？”程晨无力地对姚美兰笑笑，说不出指责的话。 正是因为把她放在了第一位，所以看到她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时，姚美兰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保护她，而不是因为怕做错事情而犹豫不决。 张总那个人强势，就算姚美兰不说，程晨也能想到张总当时一定说了难听的话。 “你今天先不用去上班，我帮你跟姜颖请假。” 姚美兰立刻明白程晨是担心酒店方面会因此苛责自己，所以才不让自己去上班。 “不行，姐，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上班，事情是我犯的，我逃避了你怎么办？” “听我的，我能处理，你要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一发不可收拾就乖乖听话待在家里，哪也不要去。” 姚美兰哑然无语，她当然相信程晨，无论任何时候，她都相信程晨有解决一切问题的能力，可那个人是集团的领导啊，连宋勉都要听他的，程晨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 “那……你要是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程晨点头：“好。” ** 张总那件事果然闹到了宋勉头上，连姜颖都被连带着一顿训斥。 程晨主动去宋勉那里请罪，不料正听到宋勉和姜颖的对话。 “你是怎么教员工的？连集团的领导都认不出来？反反复复说过多少次？集团下来的领导一定要认识，结果还是捅了那么大个篓子。” 姜颖微垂着头，声音却是不卑不亢：“是我的问题，我回去好好跟姚美兰说一说，这段时间暂时让她只留在客房部不到处乱跑。” “姚美兰来上班了吗？让她跟张总去道个歉。” “她……请假了。” 宋勉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一些：“原因？” “说是身体不太舒服。” “程晨替她请的吧？” 姜颖沉默不语，算是默认，就算她否认，这种小把戏也不可能骗得过宋勉的眼睛，毕竟没有人比宋勉更了解程晨。 程晨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同时看向她，她面带微笑，佯装无事发生。 宋勉向程晨扬了扬手：“你来得正好，昨晚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说说看，有什么解决方法？” “宋总觉得我妈做错了？” “你觉得她没做错？” “站在女儿的角度，我觉得我妈做得很好。” “但她昨晚穿着酒店的工作服，她代表的是酒店。” ------------ Chapter126闹僵 宋勉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一点程晨倒也不意外。 毕竟程晨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宋勉不会为了自己跟集团领导过不去。 大概是程晨这次的态度让宋勉多少有些看不透彻，他不禁皱了皱眉。 “程晨，你一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昨晚的事情你母亲既然穿着酒店的工作服就不该那么对张总说话。” 她理解宋勉的意思，如果事情没有发生在程晨自己身上，她或许还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理智地分析事情始末，但不管她是个多理智的人，也无法否认在得知自己有可能被职场性骚扰后还能保持单行从容的心态。 “宋总，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如果昨晚不是我妈突然出面阻止了张总把我带回房间，可能我就真的羊入虎口了。” 没想到宋勉的表情仍旧波澜不惊，淡漠地看着她：“可结果呢？你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结果就是，张总现在因为这件事十分恼怒，认为你和你母亲破坏了他的名声，而事实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睁圆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呼吸渐渐局促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前提是有人阻止了，如果……” “程晨。”宋勉沉声打断她，“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的事情，事情既然没有发生，你就没法用这种所谓的事实来替自己辩驳，你有你自己的立场，张总也有张总的立场。” 程晨傻住，也就是说，张总想把她怎么样这件事并没有实质发生，所以对她来说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是姚美兰当众指责让张总难堪成了错？ 一旁的姜颖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担心程晨和宋勉会起争执，默不作声地对程晨摇了摇头。 可程晨哪是这么容易就会善罢甘休的人？ “所以，宋总，你也不认为这是职场性骚扰？” “你究竟想做什么？想把性骚扰的罪名给张总扣实了是吗？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口说无凭，你现在手里有证据吗？如果没有，顶多只能算是性骚扰未遂，就算你打官司也不可能赢。” “酒店到处都有监控录像……” “那又怎么样？张总可以说他只是看你喝醉了想送你回去休息，难道只是单纯地送人回去休息也才成了性骚扰？” 程晨彻底愣住了，大脑像是宕机了一般，一瞬间变得无法思考。 她屏住呼吸，不可思议地看着宋勉，宋勉就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她没法在他身上看到他以前的影子。明明是那么温和随性的一个人，却在这件事上极力包庇张总。 她认识的那个宋勉，虽然没那么好心，但一贯都很维护自己手底下的人，这次却变得如此反常，就因为张总是集团领导，是他得罪不起的人，所以他才偏了心眼？ 宋勉避开程晨的视线，起身走到窗口，抿了口茶，淡声说：“叫你妈来趟酒店，亲自去给张总道歉赔个礼，张总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双方心平气和解开误会就没事了。” 程晨忽然捏紧了拳头，无法接受宋勉用这个态度解决这件事情，深吸了口气，重新看向宋勉：“我妈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宋勉忽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大概是没想到程晨居然会用这种态度同自己说话，面色忽然冷下来。 “如果你到现在还觉得你们没有错，那这班你暂时也别上了，回去好好想一想，这件事究竟孰是孰非。” 宋勉态度异常坚决，但在程晨听来就是威胁，她咬了咬牙，不甘心地瞪着宋勉，心里像是一点点地割裂开来了。 宋勉一直都是她学习和追赶的目标，他一向公是公私是私且是非分明，跟着他工作这些年来，程晨从没有哪一刻是像现在这样对他失望的。 甚至觉得，可能他根本就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好，他也根本就不是她认为的那种人，她第一次开始怀疑宋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程晨紧紧地咬着嘴唇，下一刻，转身就走。 姜颖眼看着宋勉脸色铁青，不敢多待，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办公室。 程晨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酒店，看见的人都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刚要离开的孟晴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波澜不惊地收回了视线。 ** 另一边，W酒店，也正因这件事聊得热火朝天。 尤其唐棠这个悦莱出来的老员工，可是紧紧地盯着悦莱的一举一动。 她原先就不喜欢集团下来的那些领导，说是视察，鬼知道他们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以前她还在悦莱的时候，回回都被拉去陪着喝酒，没少被占便宜，但那时她一心想往上爬，只能忍着恶心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没想到这回欺负到程晨头上来了，别看程晨对宋勉算是忠诚，但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就是眼睛里的一颗沙子，而恰恰，她是眼里最容不得沙子的人。 “黎总听说这两天悦莱的八卦了吗？” 黎璋仍在工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对八卦根本不敢兴趣。 但唐棠知道，他对八卦不感兴趣，可他对程晨感兴趣啊。 “悦莱那边来了集团下来视察的领导，领导嘛，总是要喝喝酒聊聊天，在酒桌上了解酒店工作情况的，程晨作为副总，免不得被宋总带去一起应酬。那几个领导里有一个叫张总的，口碑一贯不怎么样，喝多了就喜欢占姑娘便宜。好像是程晨被灌得酩酊大醉，这张总突然善心大发，说是要带着人回房间休息，结果中途被程总的母亲拦截，程总母亲指着张总一顿骂，张总脸上过不去，就对宋总发难。” 黎璋终于有了些反应，抬头看她：“继续说。” “宋总找了程总谈这件事，说是要求程总和母亲跟张总道歉，但程总觉得母亲没做错拒绝道歉，最后没谈拢，两个人好像闹僵了。” ------------ Chapter127为了保她 程晨的电话打不通，黎璋干脆直接找上门。 恰好姚美兰不在家，程晨开门见是他，抵住了门，没有要让他近来的意思。 黎璋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她看上去与平常毫无差异，连眼神都是淡淡的。 “黎总，有事？” “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你赏不赏光？” “我不饿，你找别人吧。” 她正要关门，就被黎璋抬手拦住了：“我这么大老远特地跑来找你，你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程晨心里正烦，这几天一直闷在家里不见人，其实是有些透不过气了，想了想，抬眼对他说：“我要吃好的。” “可以。” “贵的。” “没问题。” 难得黎总这么大方，程晨觉得失去这么个敲竹杠的机会好像不太明智，她迅速收拾了一番跟着黎璋出门，一路往市郊的方向去。 餐厅是黎璋约的，位于临海市市郊一座小洋房内，距离市区来回大约一个小时，尽管如此，生意却一直十分火爆。 黎璋唤来服务员点餐，看程晨一直看着窗外，似乎也没什么兴致，他便自己做主，替程晨那份也点上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没精打采的程晨，以往那一次见到她不是风风火火的？永远精神饱满地能应对各种人各种事，好像这世上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所以他才会觉得，她身上好像有一种吸引自己的磁力，每当精疲力尽，想到她那股干劲，好像就能得到片刻的激励。 “才回去上班没几天又休假了？”黎璋也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主，带了丝笑意问她。 程晨早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来，肯定是听到了些什么才找上门，酒店业这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更何况还是这种勾人心理的八卦，估计早传了遍了。 “黎总也听说我那点破事了？” “整个圈子应该都听说了吧？最近这几天就数你程总最红，到处都在议论你勇扛领导拒绝潜规则，你现在可是我手底下那些女员工嘴里的英雄。” “切。”程晨懒洋洋地笑了下，“黎总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他们背地里怎么传的，什么英雄啊，笑话才对，是不是觉得我被看上被潜规则还是我的荣幸啊？” 私底下大家在传得可难听多了，再加上前段时间陆闻远来酒店闹事，接二连三的出事，连程晨都觉得自己倒霉，怎么三番四次碰上这种烂事。 她盘算着要不干脆去附近找个庙拜拜得了，一定是年初的时候没跟菩萨请安，所以菩萨忘了保佑她。 黎璋看她还是没什么精神，且有些愤愤不平，温和道：“程晨，这是他们的错，但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宋总也是为你好？” 程晨孤疑地皱了皱眉：“你跟宋勉的关系应该没有好到需要你来替他做说客吧？” “我替他做什么说客？我巴不得你们闹翻，这样我就可以直接把你挖到我手底下来了。” 程晨定定地看着他，黎璋这似笑非笑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可她突然之间有些明白，他好像的确是为了安慰她才来找她的。 其实余悦和姜颖也来找过她，但程晨当时心烦意乱，什么都听不进去，大概是因为心里对宋勉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的界定，所以当发现原来这个亦师亦友的男人和自己的想象有些出入时，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坚持好像逐渐变得虚无。 原本笃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人，突然之间站到了对立面，仍凭是谁都不可能立刻接受。 “黎璋，你们男人在酒桌上，是不是都存着那种心思啊？” 她不说破，但黎璋能听懂。 黎璋温和地替她布菜，声线比刚才更加平和：“男人和男人也是有区别的，不过是你运气不太好，恰好碰上了个存着那点心思的男人。你在这一行干了这么久，对这些还没看够？” 程晨明白他什么意思，酒店里待得时间长了，其实什么乱象都见过了，张总那种行为她早就见怪不怪，如果今天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可能还会当做普通八卦一笑置之。 “有些人觉得，只要给点好处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这样的人渐渐多起来，所以才成了一些所谓的潜规则。那个张总，应该是看出你有想往上爬接替宋勉位置的意思，认为你在这方面有求于他，所以才会这么大胆，他觉得他可以帮你，但你必须得给他点好处，你可能没那个意思，但是男人嘛，多多少少有些自以为是。” 黎璋讲得已经够明白了，大约是张总看中了程晨那点想法，所以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大约张总一开始以为程晨也会配合，即便事情真成了，程晨也不敢叫嚣把事情闹大，他甚至还可以许诺程晨向上头吹吹风，让她坐上宋勉那个位置。 黎璋虽然不敢百分百肯定张总的想法，但也自认为八九不离十，张总这样的人，他在酒桌上见得多了，比张总更恶劣的也有，每个圈子的某个角落，总有些腐蚀阴烂的东西，是被一些光鲜亮丽所覆盖的。 程晨呼吸狠狠一窒，有些透不过起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努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狼狈。 “你知道宋勉要走的事情了？” “多少知道一点，不过这件事应该不急，他就算要走也是半年后的事情了，你不用着急。” 程晨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垂下眼睑，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她在酒店做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哪怕陆闻远来酒店找茬，当众造谣羞辱她的时候她都能不带感情地一笑置之。 可张总的行为，宋勉的袒护，好像打碎了她心里一直坚持着的某些东西。 “程晨，你想听实话吗？” 程晨茫然地抬起头，望进黎璋漆黑深邃的目光里，他的面色是冷的，却莫名让她觉得暖。 “宋总之所以这么做，让你和你妈妈去道歉，或许，是为了保你。” ------------ Chapter128为了你 回程的路上，程晨一直在回想黎璋的话。 宋勉是夹在张总和程晨之间的人，他是最难做的那一个，他让程晨先去跟张总道歉不过是为了缓和现在紧张的气氛，正因为深知程晨的性格，担心她因为这件事找张总闹大，所以才要在一开始就把她这点苗头扑灭。 再者，其实宋勉说得也没有错，就算张总当晚的确存了要把程晨怎么样的心思，但最后的结果就是什么都没发生，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程晨想找张总讨说法根本就不可能，相反，还有可能被张总一口咬定她中伤，反将她一军，真闹大了反而对程晨没有任何好处，还会影响程晨之后在酒店里的前程。 再怎么样，张总都是集团领导，程晨区区一个底下酒店的副总，张总想把她踢走太容易了。 宋勉大概也是因为考虑了这么多，才觉得程晨不应该更张总硬碰硬，不管真正事实究竟如何，要有足够的证据才有底气找张总理论。 但程晨心里仍存着一股气，尽管黎璋已经站在十分中肯的立场跟程晨分析了这件事，她还是觉得，宋勉那时强硬地让她和姚美兰去跟张总道歉，就是压根没那么信任自己。 黎璋把车停到程晨家楼下时，程晨仍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过神来。 他也不催，干脆就那么坐着，侧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路灯透过车窗打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之间，她微微皱了皱眉，无意识地轻叹了声气。 “黎璋，你为什么要替宋勉说话？” “我可没替他说话，我是为了你。” 黎璋不是个有善心的人站在W领导层的立场，他希望程晨和宋勉能因为这件事彻底闹翻，一旦程晨因此离开悦莱，W就可以趁机将她拿下。 但站在他个人的立场，他不希望程晨因为这件事就对自己一直信任的人产生怀疑，因为那会动摇她心里对这个行业的热情，他也不想看到她不开心自我挣扎的样子。 所以，到最后，黎璋要帮的不过是程晨，跟宋勉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晨吸了吸鼻子，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她强忍住侧头看向窗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今天谢谢你开导我，我走了。” 黎璋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楼道里，心里却像是憋着一股闷气一般的难受。 酒桌上，男女之间的逢场作戏，有人能够从容应对，有人也会被利益熏心，其实像张总这样的人太多太多，大约是得手过，所以觉得这是件理所应当的事。黎璋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程晨却不是这样的人。 ** 于是从 翌日开始，程晨一日三餐都得到了黎璋的热情投喂。 整整三天，每一餐都不带重样的，这下连姚美兰都犯了难。 “姐，黎总这样天天送饭送菜，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呀。” 姚美兰喜欢做菜，在厨房里的时候她觉得那就是她的战场，明明每天上班已经累得够呛，可她总能在厨房里找到自己的乐趣。 但这几天，黎璋生生地抢走了她那点难得的乐趣。 程晨盯着满桌子的菜，无奈扶额，黎璋每次都是大手笔，送来的饭菜都能铺满整整一桌，就连早饭都是中西式结合，每样来一份，别说程晨和姚美兰两个人，就是再加上两个人这饭量也是绰绰有余。 用黎璋的话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各点了一份。” 黎总出手阔绰，不知人间疾苦啊，这么糟蹋粮食程晨看了都心疼。 姚美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姐，黎总是不是在追你啊？” 程晨闻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立刻往后缩了缩脖子，却不甘示弱：“那你说说，为什么黎总对你这么上心，还天天一日三餐的给你送吃的？” 程晨故意避开姚美兰的视线，就算心里察觉到了什么也不敢直说，或许是从前听惯了姚美兰的冷嘲热讽，所以对于和姚美兰谈感情这件事情总是心有余悸。 她记得姚美兰以前最著名的言论就是：“你以为你自己什么条件？比陆闻远好的凭什么看得上你？你在酒店工作，这又不是什么好工作，人家有条件的男的看不上你。” 这就是她亲妈，姚美兰一直看不上程晨的工作，哪怕程晨都已经做到了酒店副总的职位，姚美兰还是觉得她这工作上不了台面，大概是以前那些根深蒂固的陈旧思想把姚美兰束缚住了，姚美兰这死要面子的性格一度让程晨觉得十分不适。 眼下的黎璋，换成以前的姚美兰，必定又是一口一个看不上程晨这种风凉话。 “姐，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我有眼睛啊，我能看得出来黎总应该是喜欢你的，那你呢？你什么想法啊？反正我觉得他肯定比陆闻远好一百倍。” 程晨用喝水来掩饰自己内心突如其来的慌张：“我没什么想法。” 姚美兰急了：“你怎么能没有想法呢？你得有想法啊，你觉得黎总哪里不好？” “你觉得我跟黎总配吗？” “配啊，怎么不配了？而且黎总一直很欣赏你，很肯定你的能力，我觉得你跟黎总在一起可般配了。” 程晨看着眼前的姚美兰，忽然庆幸姚美兰生病了，这样的姚美兰可真好，没了过往那些冷言冷语，她整个人就像是向日葵一样让人觉得温暖又有朝气。 姚美兰大约是觉得程晨可能是对自己没信心，她忽然做了个加油的动作，走过来拍拍程晨的肩膀：“姐，你要是也喜欢黎总，那就别犹豫，喜欢就大胆地喜欢，别瞻前顾后，我给你加油。” 程晨：“……” 被姚美兰这么一说，好像她不喜欢黎璋都不行了。 程晨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上这一顿“满汉全席”，起身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去找黎璋。 姚美兰猜到了她的行踪，一个劲儿在背后喊加油，让程晨有种自己仿佛要去追黎璋的错觉。 ------------ Chapter129解决问题 程晨出现在W时，正巧在前厅与唐棠碰了个正着。 唐棠惊讶地皱了皱眉，主动迎上去：“程总来找黎总？” 关于黎璋和程晨之间的暧昧，别人不敢明说，但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唐棠，虽然来W还没多久，但黎璋对程晨的关心可不像是竞争对手之间的关心。 程晨大大方方地环顾四周，W的装修的确比悦莱要气派些，光是这前厅就不是悦莱能比的。 “黎总在吗？” “在，我带你去找他？” “你很闲？” “这会儿比较空，正好有段时间没见你了，想跟你唠唠嗑。” 程晨表面不动声色，余光瞥了唐棠一眼，唐棠这心思可不是谁都能猜的，以前程晨跟唐棠至多也不过只是上下级同事而已，再没有多余的其他关系，和余悦姜颖她们自然是不能比的。 何况唐棠一向心思多，程晨每回和她交流都会留个心眼，省得一不小心踩了坑或是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 “程总，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那个张总的确不是个东西，当初我也吃过他的亏，这种人真的不能纵容，就是因为有一就有二，所以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宋总也是的，居然还因为这种事情包庇他，我还以为像宋总这么反是非分明的人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唐棠这一番话，话里话外全是挑拨离间，是生怕程晨听不出来她有心搞事啊。 程晨轻轻笑笑，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里。 她虽然不喜欢靠着潜规则上位的人，但有能力的人如果能靠着潜规则少走些弯路那也是人家自己的本事。 唐棠就属于后者。 她的能力毋庸置疑，不过正 因为她太聪明，太会利用自己身上的优点，所以才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一路上位，她会离开悦莱，最大的原因也是没有上升空间，她上面的位置都被程晨和孟晴堵死了，所以只能另外找发展空间。 在唐棠眼里，靠着这种方式上去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只不过她一贯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有些人没法靠这层关系上位只不过是没本事，大概程晨在她眼里也是假清高。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字里行间大有程晨不知好歹的意味。 “程总，其实我一直觉得，宋总一走，宋总这个位置肯定是你的，那个孟总拿什么跟你比啊，才刚到悦莱多久？就想着平步青云？当时孟总来跟我谈条件时我就觉得她这个人没你好相处，太端着了，手底下的人会真心服她吗？” 唐棠这会儿也不掩饰了，她就是不服孟晴，所以才从悦莱离职，那会儿孟晴还没来时，她倒是没动过离职的念头，但一听说孟晴空降，唐棠就知道是时候该为自己谋出路了，在悦莱他不可能再有任何上升空间。 而唐棠的野心，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区区的营销部经理。 程晨一路沉默，不怎么跟唐棠搭腔，一来二回，唐棠也就清楚程晨是什么态度，遂不再多话，把人带到黎璋办公室后就离开了。 黎璋正开视频会议，示意程晨从旁等待，程晨也没闲着，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和余悦姜颖的三人群已经炸开了锅。 余悦：这个张总是不是公报私仇？故意没事找茬，给了我们部门最低分，每年我们前厅都是最高分，到了他嘴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都不知道他的评分标准是什么。 姜颖：他们视察小组其他人完全就是张总的狗腿子，进了房间就玩大家来找茬的游戏，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摸了一遍，有点灰就给低分，还问了员工一些问题，答不上就低分，以前也不是这么评分的吧？ 余悦：他就是个记仇的，估计是程晨上回那件事让他恼羞成怒，他故意给我们难堪呢。 程晨手心忽的一片冰冷。 前厅和客房是程晨管辖的部门，正巧都被张总打了低分，这低分一出，会影响到两个部门管理层的绩效和奖金，程晨就更不用说了，最后所有的问题都会直接扣到她头上。 如果真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也就罢了，可张总这摆明了是公报私仇，居然还没有人拿他有办法。 程晨手指抖了抖，问：宋总呢？张总这么乱搞他就没意见？ 余悦：宋总能有什么办法？宋总在厉害人家也是集团下来的人，不好直接得罪的。 姜颖：再这么搞下去，咱们酒店今年的评分得创历史新低了。 程晨心里憋了一股气，她以前并不觉得职场上需要遭受这么不公平的待遇，或许是一路以来有宋勉的提点和提拔，所以她的职场生涯到目前为止虽然算不上顺风顺水，但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没想到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张总这么做就是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害得，因为她一个人而影响到了其他所有人。 程晨千想万想，没料到张总这个人的不要脸程度居然能突破下限。 “你找我有事？” 黎璋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程晨立刻收了手机站起来，又被黎璋按了回去。 “我是来问问黎总，你什么意思啊？天天往我家送饭，难道我像是那种能饿死自己的人吗？” 程晨光一想这事儿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别说家里有个姚美兰，就是没有，她也有手有脚，不至于到需要他天天一日三餐的送这地步吧？ “这家餐厅刚开业不久，听说这个大厨手艺了得，我买了让你尝尝。” “黎总，你真不用这样，我妈都有意见了，你天天送饭，影响她发挥了。” 黎璋诧异地扬了扬眉，这一茬他倒没想到：“那我到时候登门跟她请罪。” “……倒也没有到这种程度，不过你千万别再送了，而且从明天开始我不一定在家里，你送了也是白送。” 黎璋眸子微微一眯：“你要回去上班了？” “总要去解决问题。” 况且，她自己倒无所谓，但让手底下两个部门因为她遭遇不公，她这气可就不顺了。 ------------ Chapter130帮了她 黎璋当然相信程晨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但他想象不出程晨低着头去跟张总道歉的样子。 以张总那股蛮横的性格，如果第二天程晨立刻去道歉，说不定还能有些转机，事到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再去道歉，反而会被张总变本加厉地想着法子找茬甚至报复。 “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 纵然以程晨的性格，绝不会要求黎璋帮忙，但黎璋还是多嘴提了一句。 程晨果然摇了摇头：“你帮不上我的忙，这件事只能我自己解决。不过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谢谢你这段时间为我做的这些事情，还有上次开导我，一切尽在不言中，以后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那当然，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程晨嗤笑：“你最好是。” 还有另一件令程晨完全没想到的事情，那就是张总的这种种行为居然引起了酒店里许多人的不满，他们不敢直接抱怨，但私底下已经怨声载道，认为集团下来的人胡作非为，最让程晨意想不到的是，连孟晴都对张总忍无可忍。 在程晨不在酒店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不敢出面替程晨说一句话，第一个替程晨出头说话的居然是孟晴。 那晚的事情孟晴是看在眼里的，她喝得没有程晨醉，所以很清楚当晚发生了什么事，可张总却颠倒是非，还倒打一耙，着实让孟晴看不过眼。 孟晴虽然和程晨关系并没有到那地步，有时候也难免看不惯程晨一些所作所为，但到底是一条穿上的人，今天受害的是程晨，很有可能明天受害的就是自己，再加上她本来就厌恶国内这些酒桌文化，仿佛不巴结领导就再难更上一层楼。 她认为集团领导在酒桌灌酒不妥在先，假公济私故意报复在后，直接一封邮件投诉到了集团总部，总部得知这件事后十分重视，首先停了张总目前手头的工作，并专门派人着重调查处理这件事情。 那晚酒桌上的每个人都接到了调查电话，尤其是受害者程晨。 直到挂了电话，程晨仍心跳得厉害，不敢相信总部居然真会调查这件事，毕竟她一个底下酒店的副总而已，为了她得罪集团领导没必要，可没想到总部居然这么重视。 三天后，调查结果出来，张总因在酒店行为举止不妥，严重伤害了酒店声誉和同事们的感情，予以停职处理，同时恢复程晨的职位，同时重新评估视察小组在酒店的视察工作，撤回了张总为前厅客房两个部门打下的最低分。 余悦和姜颖收到集团下发的邮件时都暗暗松了口气，否则她们都快压不住手底下的员工了，毕竟被打了最低分，每个员工的年终奖级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况且明明大家都做得十分不错，偏一口大锅扣下，这谁受得了？ 可程晨心里对宋勉难免还是有些无法介怀，回到酒店之后也没有主动去找宋勉，反而是孟晴来找了她。 程晨也知道这次这件事能够解决多亏了孟晴，可感谢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不管孟晴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出面解决这件事情，程晨都没法把她当成是无害的小白花看待。 “今天早会的时候我还以为能见到你，你是不是还觉得宋总不该那样处理这件事？” 孟晴倒也心直口快，知道程晨心里在想什么。 程晨笑笑，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和孟晴是同一阵营的，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们两个必定是死对头，孟晴现在对程晨这么客气，无非是因为在悦莱根基不稳，所以想暂时拉拢程晨而已。 别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程晨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孟总，这次这件事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如果我不想丢掉这份工作，恐怕还真得向那个张总低头道歉。”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向集团讲明了情况而已，而且，其实是你妈来找了我，我才想到要向集团投诉。” “我妈？” 程晨皱起眉头，姚美兰又找孟晴做了什么？ 孟晴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姚美兰来找自己是程晨授意的，毕竟程晨也不可能明知道自己吃了亏还坐以待毙，但看程晨的反应，她像是真不知道什么情况。 她喝了口水，把前几天姚美兰来找自己的事情和程晨说了说。 那天姚美兰来找孟晴时，孟晴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毕竟现在整个酒店谁都知道孟晴和程晨是竞争对手，程晨又因为这件事暂时被停职，还和宋勉闹僵，对孟晴来说无疑是捡了个大便宜，可这种时候姚美兰却还想到要来找她帮忙。 “孟总，那个张总是真的有问题，那晚我去找我姐的时候张总抱着我姐，手也不老实，一直在占我姐便宜，我看过了，那个地方应该是有监控录像的，我们看一看监控就知道了。” 孟晴不为所动：“那又怎么样？你没听宋总说吗？就算张总真有那样的想法，可结果却是什么都没发生，你想仅仅凭着这些帮程晨？” 姚美兰不知道太多大道理，可她知道做人不能这样，明明程晨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受罚的人是她？ “孟总，我知道，我穿着酒店的工作服就代表着酒店的形象，不管对面是张总还是其他人，我都不该那么说人家，我的错我愿意去跟他道歉。但是我姐有什么错啊？她明明就是受害者，结果现在反倒变成所有人都在非议我姐，我姐明明是在酒桌上被人故意灌醉了想送进房间，到了别人嘴里就成了我姐想通过不正当的举动往上爬主动对张总投怀送抱的。明明事情不是那样的，怎么能这么颠倒黑白呢？” 孟晴看着姚美兰着急地有些语无伦次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的，隐隐有了些触动。 到底是母女，哪怕生了病，痴痴傻傻的以为自己只有22岁，却还是本能地护着自己的女儿。 ------------ Chapter131好母亲？ 孟晴突然很理解姚美兰，虽然姚美兰也的确是抱着为程晨说话的态度来找自己商量这件事情，可她说得不无道理。 “现在张总摆明了就是觉得自己能拿捏程晨所以不肯松口，宋总那边也是为了避免争端所以一直在稳住张总，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解决问题？” 孟晴倒是很冷静，她也看那个张总不顺眼，没想到集团里居然还有这种人。 如果有一个张总，是不是表示，或许里面还有好几个张总呢？ 这下姚美兰也犯了难，她来找孟晴也是病急乱投医，因为除了孟晴，没有其他人职位比她更高了。 “投诉呢？”姚美兰忽然眼睛一亮，“有没有可以投诉的地方？客人不满意我们还可以投诉，难道我们不满意领导就不能投诉了吗？” 她这句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孟晴立刻想到了写邮件给集团总部详细阐述这件事情，毕竟集团应该也不希望内部下来的视察小组里有这样的人物。 于是当天夜里，孟晴就给集团发了封邮件，并将酒店所有能够录到程晨和张总的监控视频截取发给对方，没想到第二天就得到了回复。 所以，事到如今，事情能够顺利解决，姚美兰出了很大的力，才让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而孟晴只不过是帮了一把姚美兰而已。 程晨听完，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她一直知道姚美兰很担心自己，休假的那几天，每天都吵着要去跟张总道歉，认为是自己才害得程晨被迫休假，还跟宋勉吵架。可程晨偏不让姚美兰道歉，这也算是程晨心里的一点小偏心，哪怕她知道穿着工作服的姚美兰不该跟张总这么说话，可说到底，姚美兰有什么错呢？她只不过是想保护程晨罢了。 “程总，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处处为你设想的好母亲。” 好母亲？ 或许吧。 在姚美兰没生病之前，程晨压根不会把这三个字和姚美兰联系到一块儿，她和姚美兰都认为彼此是对方的麻烦，所以常常选择眼不见为净。 而今，程晨都有些怀疑，是否血缘这种东西是真的斩不断的？她再一次在22岁的姚美兰这里得到了母亲本能的护短。 “不管怎么样，这次多谢你为我做这些。” 谢谢这两个字，程晨辗转片刻才说出口，她忽然觉得，其实孟晴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人，虽然她不擅长为人处世，但在专业能力上的确过硬，仔细想想，倒也从未真正针对过程晨这个人，哪怕两人之间偶有意见不合，也完全是对事不对人，程晨之前之所以对她有了些不该有的偏见，大约也是因为所谓的竞争关系。 孟晴无所谓地笑笑：“不用客气，我也讨厌这样的职场环境，讨厌张总这样仗着身份就敢胡作非为的人，我愿意尽自己的能力让工作环境可以干净一些，而且假公济私公报私仇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该出现，张总这些年可能是做惯了，觉得没有人敢对他怎么样，其实连集团都不知道他居然是这样的人，这一回算是栽了跟头。” 程晨莞尔，毕竟是连宋勉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可见张总从前隐藏得有多深。 那些曾经被张总占过便宜的姑娘或许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即使吃了亏也只能硬生生地咽下去，谁知这回却踢到了铁板。 也或许，张总从来没有出过错，占过便宜的都是那些本就想靠着一些其他手段往上爬的人，所以各取所需，却没料到这回看错了程晨，以为程晨也是那样的人。 孟晴又说：“程总，其实关于宋总可能要调回集团总部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虽然我来酒店的时间还不长，但我也希望我和你两个人能公平竞争，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或者说我们谁能够升职，我们都是为了酒店的利益。” 程晨挑眉，没想到孟晴会说得这么直白，笑道：“当然。” 当天一整天，程晨都没在酒店见到宋勉，听说宋勉一早上就出差去了别处，但程晨却从余悦那头听到了另外一件事。 余悦也不肯确定事情真伪，却是无意中听宋勉的秘书说起。 “你也别太在意宋总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了，我刚才听说，其实宋总并没有不管这件事情，应该是在孟晴发投诉邮件发到总部之前，宋总就已经把那晚的监控录像以及那晚目睹这件事发生的员工口述提交给总部，监控录像还是宋总秘书去监控室截取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好像错怪宋总了。” 程晨愣了愣，也就是说，即使总部没有收到孟晴的投诉邮件，也会马上对此事进行处理，有现在这样的结果，或许不单单是那封投诉邮件起了结果？ 是了，单单凭一封投诉邮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达到这种效果呢？必然是背后还有宋勉的推波助澜，所以才能这么快处理完张总的事情。 宋勉的确是这样的性格，做了什么也不会主动说，程晨那时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担心得罪张总，所以执意要她和姚美兰去跟张总道歉。 到了现在，她才明白黎璋的意思：宋总让她们去道歉，或许是为了先保住她们。 程晨忽而懊恼，她跟了宋勉这么多年，倒头来，竟然还没有黎璋了解宋勉。 余悦叹了声气：“我就说，宋总一直都是为人挺正直的一个人，这回怎么会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呢？原来是自己在事后偷偷做了调查。不过也难怪，这件事处理不妥当的话的确有些麻烦，毕竟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一不小心还会坏了名声。” 程晨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错怪了宋勉，宋勉一向是个理智冷静只看客观证据的人，所以在某些层面上看上去不近人情，哪怕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也一定要有证据在手才能着手处理，却一直在暗地里默默地帮着她。 ------------ Chapter132事情解决 程晨重新回到工作状态，一直注意着宋勉是否回来了，但听宋勉的秘书说，宋勉这回至少得三天后才能回归，她心里那点对宋勉的愧疚便总是得不到宣泄，闷得很。 这天周晔带着同伴来悦莱吃饭，难得碰上程晨，两人便在餐厅外唠嗑几句。 程晨的事情周晔也听说了，周晔还曾一度担心程晨的状态，然而，当他亲眼看到程晨时才发现显然是自己想多了。 程晨这样的人，即便遇到了挫折也只会越战越勇。 “事情解决了吧？黎璋还为这件事儿特意找过宋勉一次。” 程晨忽地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周晔故作诧异：“你不知道吗？黎璋觉得你在这件事里受了委屈，所以特意找宋勉问了这件事，还给宋勉施了一点压力，故意说最好你跟悦莱闹翻，这样他肯定费尽所有努力都要把你挖过去，反正就是用了一些激将法，你可没看见宋勉当时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那顿饭简直跟鸿门宴似的。” 程晨的手指微微握拢，却有些僵硬，她何德何能，因为这件事而得到这么多人的帮助？ 就连黎璋，都因为她的事情和宋勉当面交锋。 “程晨，我知道我不该多嘴，不过黎璋是真的从来不多管闲事的一个人，但你的事情他每次都会插手，所以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周晔原也不是这么多嘴的人，但既然自己知道这件事情，想着就做个顺水人情帮黎璋一把，否则黎璋那个闷葫芦，做了好使不留名，谁知道他还暗地里帮过程晨啊？到最后程晨只会觉得是宋勉帮了自己，完全不会对黎璋有一丝一毫的感激。 黎璋自己不在意，可周晔作为他的朋友却无法不在意。 程晨哑然地点点头，等周晔离开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一片冷汗。 在自己看不到的背后，黎璋究竟还为自己做过其他什么事情？ ** 事情解决后，最高兴的当属姚美兰。 姚美兰因为程晨的事情一直心情不佳，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练琴了，难得今天两人都有空，程晨将姚美兰送到琴行后便转道去找了程凡。 程凡自己的事业做得有声有色，不禁业绩好，听说下班后还偶尔直播做美妆护肤博主，颇有成效，这段时间涨粉不断，已经俨然成为一个小网红了。 程晨听余悦说起时，无意中也看过一次程凡的直播，不由感叹，这真不像是以前那个家里蹲只知道啃老的弟弟，他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当初姚美兰压制的何止是程晨，还有程凡啊。 表面上，程凡才是那个更受母亲疼爱的孩子，实际上，姚美兰的控制欲之强，对两个孩子都是平等的，至少程晨还有反抗的力气，而当时的程凡却只能以做个废物作为抗议，还因此在家荒废了好些时间。 但程晨心里仍有些隐忧，尽管姚美兰生病了，可她总有一天会恢复的，到那时，见程凡做了她本不同意他做的事情，恐怕会气得当场吐血。 程晨到时，意外发现余悦也在，她顿时眯了眯眼。 她早觉得余悦和程凡有些情况，关于程凡的许多情报，她都是从余悦口中得知的，就连程凡现如今已经是位小有人气的美妆博主都是余悦告诉她的。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余悦这人，一向奉行单身主义，这些年没怎么恋爱，嘴上一直喊着对男人不感兴趣，这会儿反倒和程凡挺兴趣相投。 “余经理，你什么时候跟我弟弟这么熟了？” 程晨悄无声息地过去，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意，来回打量着这两个人。 程凡的表情一下变得不自然，但余悦却神情淡定，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种突发情况对她来说实属家常便饭。 “我来照顾你弟弟生意啊。” “你天天来照顾我弟弟生意？你有几张脸啊？需要买这么多护肤品？” 况且，余悦并不是个热衷于护肤的人，这么频繁地出入护肤品专柜，那么唯有一种可能，她感兴趣的不是护肤品，而是这里面的某个人。 答案显而易见。 兴许是担心程晨和余悦会起什么不必要的争执，程凡立刻不动声色地把余悦拉到自己身后，笑着问程晨：“今天妈又来隔壁练琴吗？正好，我今天可以早点下班，待会儿等妈结束了我们一起吃晚饭？” 程晨点头答应：“可以啊。” 说完，直接伸手把他身后的余悦拽出来：“余经理，咱们聊一聊吧，别装了，你可不是会缩在男人身后的小女人人设。” 余悦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看来在程晨面前装不了啊。 余悦被程晨带走的时候，看程凡有些许担忧的样子，程晨没忍住地揉了揉太阳穴，在程凡眼里自己究竟是什么人设，为什么他那眼神看着像是她能把余悦吃了似的？ 但程凡终究没说什么，收回视线继续工作。 程晨和余悦，虽然在酒店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出了酒店就是朋友，不能说是无话不谈，但也算言无不尽。 “你是不是喜欢程凡啊？”程晨似笑非笑地看着余悦，回想了一下余悦上一次谈恋爱是在什么时候，却发现已经想不起来了。 “是啊。” 没想到余悦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程晨直勾勾地看着她，对于这一个组合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两个看上去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擦除火花的？ “你看上他什么了？” “年轻，帅气，有活力。” “……帅气？” “嗯哼，他这长相说一声帅气不为过吧？” 程晨承认，程凡的确长得不算难看，但余悦肯定也没完全说真话。 “你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啊。” 余悦笑着飞快地摇头否认：“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谈恋爱嘛，就是图个赏心悦目。” 程晨有些无言以对，她也不是要干涉程凡的恋爱自由，可她不太信余悦，余悦在工作中的确靠谱，但在感情里几乎没怎么靠谱过。 ------------ Chapter133某种勇 姚美兰下了课后，没想到来接自己的人会是程凡。 程凡过去替她提了包，说：“我姐在跟同事聊天，让我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姚美兰有些疑惑，也没追问，跟着程凡一路去了商场。 程晨她们已经点了菜，就等姚美兰和程凡赶到。 余悦本来不想掺和他们一家人吃饭，无奈被程晨一把拦住，客客气气地非要留下她一起吃饭，余悦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等他们来。 其实余悦跟程凡倒也没有发展到程晨想的那一步，不过是仍在暧昧期，还没到双方捅破那层纱的地步，偏被程晨这么一搅和，完全打乱了余悦的步伐。 “余悦，我知道你以前对感情没那么认真，但我弟弟这个人死心眼，你要是只想玩一玩，可千万别找他，保不准最后反而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程总，您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只是想玩一玩的？您对您弟弟太没信心了。” “我不是对我弟弟没信心，我是对你没信心。” 余悦顿时有些无语，没错，她以前那几段感情的确有些儿戏，但那也是因为当时她的心还没定下来，总觉得恋爱少了点什么，所以每一段感情都是无疾而终，可现在和以前的情况不同了，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跟人玩。 如果是以前，程凡绝不是她的择偶标准，而且她并不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总觉得他们还没有长大。 可在程凡身上，她却看到了某种勇。 “程晨，我老实跟你说吧，我跟程凡真的没到你想得那种地步，顶多也只是有些好感，哪怕是现在也还只是朋友关系，你就别替他操心了。” 程晨喝了口茶，抬眼瞧见程凡和姚美兰朝这边走来。 她没打算操心程凡的事情，只是做个简单的提醒，至于日后程凡和余悦会怎么发展，也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她现在只想把姚美兰看好，守着姚美兰直到她的病情好转。 吃饭间，姚美兰忽然提起：“姐，宋总明天回酒店了，我们要不要去找宋总认个错？” 程晨的手顿了顿，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明天回来了？” “他刚才给我发的微信。” 程晨和余悦面面相觑，一时无话，余悦对宋勉和姚美兰那点事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干脆佯装无事地说：“是该去跟宋总当面认个错，毕竟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宋总还没有露过面，当时大家都误会宋总了。” 程晨一声不吭地埋头吃着东西，其实早两天的时候她就一直想跟宋勉谈谈，试着想打电话，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当初是自己误会了宋勉，低头认错这种事情还是要当面谈比较好一些，打电话显得格外没有诚意。 姚美兰看程晨没说话，一时也猜不透程晨的心思，但心里多少对宋勉有些抱歉，那次她也误会宋勉了，甚至在酒店里碰到宋勉的时候还假装看不见他直接走过，宋勉也没说什么，但事后想想，自己这样的做法也有些问题，就算心里对宋勉有偏见，也不该在酒店里这么公私不分。 不管程晨打算怎么做，反正姚美兰已经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自己要去跟宋勉认错再道谢，如果程晨不愿意去的话，她愿意把程晨的那份也做了。 ** 宋勉回到临海市那天，天空灰蒙蒙的一直下着小雨。 刚下飞机，出了到达口，不知怎么，竟然一眼瞥见了在人群里对自己招手的程晨。 他眉眼一沉，径自走过去。 程晨从他手里接过行李，说：“司机下午有其他活儿，所以我来接你。” 宋勉佯装无畏地点了点头，心下已经了然。 程晨主动来机场接他，于她而言算是妥协，他也瞧出程晨应该是有话想跟自己说。 “宋总，你回酒店还是回家？” 宋勉坐在后座，程晨瞥了眼后视镜里的人，气定神闲地问。 “酒店。” 车里再度沉默下来，程晨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一路驶上高架，大约是下雨的缘故，再加上前面出了点小车祸，高架竟也有些拥堵。 等待的间隙，她深深吸了口气，调整好呼吸，慢吞吞地开口：“张总的事情，是我误会您了，还对您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我跟您道歉。” 意料之中，宋勉甚至没觉得一点惊讶。 他睁开眼，慢条斯理道：“你在酒店也工作了这么多年，做事一向都很沉稳，唯独这件事让你失了分寸，忘记了从前做事的准则。” 程晨承认，的确是因为这种事情对她的名声打击很大，再加上陆闻远的事情在前，两件事之间相隔没多久，很容易给人加深她就是那种女人的印象。 也是因为当时气急了，所以才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 “我那时候……急了。” “你是我的下属，也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我保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你要记住，以后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冷静，宣泄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增加更多麻烦，只有找到反败为胜的关键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宋勉的这一席话，像是狠狠打醒了程晨。 程晨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面对任何突发情况，但经过这件事，她才发现自己也并不完全能够在任何时候都处变不惊，至少在这方面还需要多听取宋勉的意见。 当时她对宋勉的态度……的确是太冲动了些。 心结解开，程晨心里一阵畅快。 “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张总有问题的？” 宋勉笑：“张总的口风本就不好，他那些事情，我去总部开会时曾听到过一些风声，不过一开始总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理会，这回算是总算下定决心处理他了。” 所以，宋勉压根就没有不相信程晨过，相反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程晨是受害者，一边稳住程晨，一边暗中找证据要求总部处理张总。 集团处理人自然是格外谨慎，如果没有实质证据，单凭一面之词，又怎么可能直接处理张总这个级别的领导呢？ ------------ Chapter134替她出头 程晨和宋勉之间的心结解开，姚美兰倒是格外高兴。 姚美兰这人，表达高兴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想尽办法喂饱程晨，程晨粗略算了算，自从让姚美兰住进来后，自己的体重直线上升，再这么下去，怕是连工作服都得重新定做。 她送完宋勉后回到家，姚美兰一早就准备好了晚饭，还破天荒地准备了酒。 程晨记得，以前姚美兰就喜欢喝酒，但她不爱跟程钢喝，倒是那会儿陆闻远去家里吃饭时，陆闻远会陪她喝上几杯，当时姚美兰跟陆闻远关系之和睦，程晨想大概跟酒是分不开关系的。 两杯酒下肚，程晨的脸颊开始发红发烫，她拖着脑袋笑看姚美兰，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姚美兰的精神面貌却完全不一样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挺多时间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每一次都站在我身边保护我，替我出头。” 姚美兰愣了下，突然被程晨感谢地有点不好意思：“姐，你别这么说，是你先保护我的，再说，我们是家人，互相保护是理所当然的啊。” 程晨想她一定不会知道，就在几个月前，现实还不是现在这样。 那时候，程晨总觉得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哪怕有父母有弟弟，可每一次遇到事情都只能独自作战。 “你不知道，以前我都是一个人。我妈……我那个妈啊，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而且我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老觉得我跟她对着干。她很喜欢陆闻远，巴不得我和陆闻远赶紧结婚生孩子，她觉得我要是没了陆闻远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所以她看陆闻远看得很重要。还有这次张总的事情，要是换成我妈，肯定又觉得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妈有句名言，叫做苍蝇不叮无缝蛋，所以她一定会觉得我会被张总盯上肯定是我也有问题。她从来不护着我。” 程晨的眼眶有些红，晃着酒杯，慢悠悠地趴在桌子上，深深地吸了吸鼻子，明明本该是最保护孩子的母亲，在她的记忆里，却好像从来没有保护过她。 姚美兰眼见程晨情绪忽然低落下去，一时有些手作无措，搬着椅子慌慌张张地坐到程晨旁边。 “姐，你在哭吗？” “我没哭。” 姚美兰仔细看着她，不说话了，程晨就是嘴硬，她虽然没有真的流眼泪，可眼睛里湿湿的，一眼就能看清楚。 “我妈啊，可能就是觉得我没有按照她的想法活，所以心里一直对我有意见。我大学毕业进酒店工作时她就百般阻挠，觉得那不是什么正经地儿，我想不明白，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她对酒店会有这么大的偏见。后来我恋爱，她就嫌我对陆闻远不够主动热情，恋爱时间长了，就嫌我不早点结婚生孩子。反正只要是我做的事情，我妈没一件觉得是顺心的。有一段时间，我以不让我妈高兴为乐，只要她不高兴了，我就高兴了。我一度怀疑这样的母女关系究竟正不正常，反正我觉得挺不正常的。” 母亲的心里不是最应该喜欢自己的孩子吗？可程晨在姚美兰这里没有感受到喜欢。 姚美兰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摸着她的头，说：“姐，可能是你妈妈不会表达吧，我听你说的，觉得你妈妈好像都是为了你好啊。她不让你去酒店工作，可能是担心别人看你的眼光，怕你被人说三道四，这应该是理念上的偏差。她觉得你不主动，可能是担心陆闻远会因此跑了，至于结婚生孩子，我觉得站在她的角度来思考好像而已没什么问题，她希望你尽快结婚生子不一定是真的嫌弃你，只是希望你能稳定下来有一个自己的家呢？” 程晨怔怔地望着姚美兰，眨了眨眼睛，常年郁结在心里的某些情绪好像渐渐地释怀了。 姚美兰又怕自己说错话，又加了句：“不过我也不好随便揣摩你妈妈的意思，可事情不能只站在一个角度来看呀，你看，就比如这一次，我们以为宋勉就是那种人，但其实宋勉在背地里也做了很多好事啊，可能有的时候，是我们没有看见罢了。” 程晨何尝不明白，有些时候，或许只是因为站的立场不同，所以才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但事实上，从前的姚美兰，对她的确很有偏见，导致无论她做什么都很不讨喜。 程晨曾经试过想做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儿，但努力过后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做，姚美兰总能找出她不好的地方来，时间一长她就放弃了。 “姐，其实我觉得，没有一个人会希望自己变得很讨人厌，我要是你妈妈，肯定会很欣慰自己的女儿能这么出色，一点都不需要我操心。你妈妈应该也知道你什么都能自己做主，所以才一直对你这么放心。她也是背负了别人给的压力，才不自觉地把这份压力转嫁到了你头上，但做法和说法都不怎么妥当，才让你这么逆反。” 程晨恍然间想起姚美兰的这么多年，背负着家里的柴米油盐，背负着丈夫的无能和儿子的颓然，其实她本就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或许她以前也并不是这样子的人，只不过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才渐渐地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她没有见过姚美兰以前的样子，但希望姚美兰以前的样子就是眼前这样的姚美兰。 “没事的，不难过了，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你还有我啊，我也是你的家人。”姚美兰摸摸程晨的额头，笑起来，整个人又乐观又阳光，一扫程晨心里那些阴霾。 姚美兰的这份勇气和乐观，无声之中仿佛传达给了程晨，尽管程晨一度觉得姚美兰偶尔有些疯，可22岁的她，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连22岁时候的程晨自己，都不敢肯定如果自己回到从前，是不是能够像姚美兰这样坚定地握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勇敢地去走只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 Chapter135他在追她吗？ 程晨仔细回想了姚美兰的过去。 姚美兰这一辈子，遇到了程钢这样不管家事还曾经出轨过后来被原谅的渣男老公，22岁那年意外生下程晨，再后来又生下程凡这种没有责任心又啃老的儿子，生活所有的磨难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必须要靠自己的能力撑起一个假，因此才让她不得不变成了一个程晨眼里的泼妇，成为让人讨厌的家庭妇女，生活让她喘不过气来，尽管她从没主动承认过这一点，但程晨看得出来，那时的姚美兰其实已经到了极限。 大约正是因为如此，让姚美兰在心理上渐渐地开始了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中年生活，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祟，最终她一夜之间回到了最想回到的22岁，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希望自己能够回到没有嫁给程钢的那一年，重新做一次选择。 没有家庭和父母给的重重压力，不需要因为外在的因素而嫁给自己不想嫁的男人，真真正正地为自己活一次。 程晨有些理解了姚美兰，如果细细盘算过去的种种，会发现姚美兰的不容易超乎她的想象，而现在的姚美兰，或许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模样。 ** 宋勉出差回来后，姚美兰好像总是能够撞见他。 在客房走廊能碰见她，在食堂能碰见他，就连在停车场都能碰见他。 如果说那些都是工作场合，不得已才碰上他，那么在自己学习的琴行碰到他，则让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姚美兰下了课，照例留下来多练习了一会儿，下楼时见到宋勉坐在接待处，不免诧异地顿住了脚步。 “宋总？”她惊讶地喊了他一声，去到他身边，眼底还有些莫名。 宋勉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有认识的人在这里学琴吗？ 宋勉闻声，连忙站了起来，对她温和一笑：“下课了？” “是啊。” “吃过了没？” “还没。” “那……一起吃一点？” 姚美兰更加不懂了，宋勉来这里就是为了找自己去吃饭？ “宋总，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也没什么大事，正好在附近办事，路过这里的时候想到你可能在这里练琴就过来看看，正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点多了还浪费食物，就想着请你跟我一起分担一下。” 这话听着倒像是那么回事，姚美兰一开始也没多想，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宋勉想约人跟他一起吃饭，应该有的是人愿意吧？为什么偏要在这里等她？ 而且，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和宋勉单独相处，姚美兰的心跳居然突然加速起来，心跳怦怦直跳，一点也不像她了。 她偷偷地拿眼瞄宋勉，倒是宋勉，由此至终，气定神闲，像没事人似的替她夹菜，还热心肠地问她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宋总，你是不是……”她咬了咬嘴唇，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周围环境嘈杂，宋勉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抬眼问：“你想说什么？” 该怎么问他呢？ 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不太好？万一让他生气了该怎么办？ 可不问清楚，她心里一直存着这点奇奇怪怪的想法肯定会睡不好觉。 姚美兰犹豫了很久，再加上宋勉看自己的眼神，她眼一闭，心一横，深吸一口气：“宋总，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啊。” 她也不敢去有这种想法，可宋勉的举止实在太怪异了，让她不得不有这种想法，她也不想啊，谁让宋勉这么奇怪呢？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片刻之后，宋勉忽然笑了笑，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是啊，的确有一些想法。” 姚美兰惊呆了，他居然承认了？ 他怎么能承认地这么迅速这么理所当然？ “那……是什么想法？” “就是你想的那种想法。” “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想法？” 她像个孩子似的，偏要跟他杠到底，宋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在跟我玩绕口令的游戏吗？你既然都问出来了，心里不清楚吗？” “可是……”脸颊蓦然有些烫，姚美兰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头把玩碗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在追她吗？ 她正在被他追？ 宋勉态度认真，虚心求教：“可是什么？你有什么顾虑，可以放开来说，我看看我是不是能有什么改进的空间。” 姚美兰踌躇着，怕自己会说错话，可是不说出来又不痛快，迟疑了下才说：“你的年纪有点大……” 宋勉：“……” 顷刻后，笑了出来，姚美兰果然是姚美兰，脑回路永远都意料之外，难怪他当时会被她吸引。 姚美兰有些不高兴了，说：“我说得是认真的，不过你虽然年纪大，但是保养的倒是很好，反正比那个陆闻远看着顺眼多了。” 她怕把宋勉吓走，毕竟自己对宋勉多少还是有些好感的，要是宋勉因为自己这些话以为自己对他没感觉，那岂不是亏大了？ 宋勉强忍着笑，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个虽然是问题，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喜欢又不分年龄，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心思？” 姚美兰不敢否认，因为她的确对他有点意思，而且觉得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长相却很不错，更何况，他待她一向都很不错，说自己完全没有被他吸引那是假的。 “还是不行，我得回家问问我姐的意见。” 宋勉顺着她的意，连连点头：“好，我等着程晨的说法。” 她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奇怪，便也没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心里只想着要问一问程晨的意见。 毕竟程晨见多识广，认识宋勉的时间比她认识宋勉更久，宋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得程晨说了算。 再者，宋勉到底是酒店总经理，自己头上的大boss，这层关系实在有些尴尬，不经过程晨点头，姚美兰不敢自己做主，她怕自己不小心会踩坑。 有程晨替自己参谋，姚美兰多少还是安心一些。 ------------ Chapter136荒唐 翌日清晨，程晨开车和姚美兰一起上班，将车停到停车场后，见姚美兰迟迟没有下车的意思，她也不着急，干脆开了车窗透风。 姚美兰很紧张，紧张得呼吸都有些急促，好几次偷偷拿眼观察程晨的表情，要确定程晨情绪稳定才敢开口跟她谈宋勉的事情。 “姐，我、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嗯，你说。” 程晨波澜不惊地回应了一声，似一点也不意外，姚美兰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从她早晨上了车一直到现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明显在找时机跟程晨谈论正事。 看程晨这么云淡风轻，姚美兰心里更不踏实了，但凡程晨能够表现出一丝丝惊讶，她心里至少还能有些地方。 “姐，我、我可能要谈恋爱了。” 程晨玩着手机的手猛然一顿，虽然她已经想到姚美兰兴许是真有重要的事要跟自己说，可她想到了其他许多的事情，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种事情。 谈恋爱？ 这都什么跟什么！ “跟谁？”程晨尽量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不表现在脸上，但不知怎么，脑海里第一个闪出来的人居然是宋勉。 可能吗？这未免有些太荒唐了。 但事实证明，现实远比电视剧更狗血，姚美兰一刹那白了的脸色也印证了程晨的猜测。 “这个人你也认识，是、是宋总……” 真是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有点想笑，程晨收了手机，无奈扶了扶额，其实早前她就预感到了这事儿有可能发生，但看最近宋勉和姚美兰之间也没什么互动，还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居然真等到了这么一天。 突然静默下来，姚美兰一阵紧张，甚至不敢多看程晨一眼，她已经做好了被程晨教育的准备，毕竟宋勉好歹是她们的顶头上司，她跟宋勉在一起好像的确有些不太像话。 程晨慢慢地平复着心情，意外，却也不意外，22岁的姚美兰很单纯，就连有好感都是简简单单的有好感，反倒是宋勉，不知存了什么心思，怎么会和姚美兰纠缠不清？ “你喜欢他吗？” 姚美兰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却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有一点。” 宋勉是个很好的人，至少对她很好，人也很温和，和他在一起没有太大的压力，也不觉得和他有距离感，姚美兰从来不觉得和宋勉在一起需要保持距离和谨慎，因为宋勉总有这样那样的办法可以让她和他相处时格外安心。 “那他呢？他跟你说过什么吗？” “他……他说他对我也有好感。” “既然你们双方都对彼此有好感，为什么你还要来过问我？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就是因为喜欢，拿不准主意，姚美兰才会来问程晨，可程晨希望，难得有机会能够任性且重活一次的姚美兰能够不为任何人的想法而活，只为自己而活，她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包括恋爱。 何况，宋勉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对象。 唯一让程晨在意的是另一个人。 程钢。 虽然姚美兰现在和程晨住在一起，而且这段时间和程钢一直没什么往来，不管程钢这个人对姚美兰有多绝情，可两人好歹仍是夫妻关系，在还有这段关系的时候，姚美兰和宋勉在一起似乎属实有些问题，万一被有心人谈及，也会对姚美兰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姚美兰又怎么会明白程晨在担心什么，心里仍是忐忑：“姐，那我……我可以……” “当然可以，但是你得听我的，现在还不到时候，等过一段时间，你想跟谁在一起都可以。” 这话不是姚美兰想听到的，但对姚美兰来说已经算是成功了大半，毕竟程晨没有反对，既然没有反对，也就意味着程晨心里是同意她和宋勉的。 “那我、我要什么时候……” “你不是想征询我的意见吗？既然你想让我点头就一定要听我的，你只要记住，我不会害你，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为你着想的。” 姚美兰往后缩了缩，片刻过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姐，我信你。” 程晨这才舒了口气，她不担心姚美兰，虽说姚美兰有时候有些孩子心性，但到底还是会听她的话不会乱来。 她担心程钢。 姚美兰这辈子因为程钢，其实大半辈子都过得不怎么好。 在嫁给程钢后从没得到过程钢给予的快乐，为他还过债，忍受过他背叛又经历了原谅他，姚美兰心里对程钢的忍耐早已到了极限。曾经有一段时间程钢整天无所事事，一个月挣的还不够他打麻将抽烟喝酒，每个月都需要找姚美兰要钱补贴。姚美兰不仅要承担家里的生活开销，还要养着他，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早已无法继续承受。要不是因为已经老夫老妻了这么多年，姚美兰恐怕连想跟程钢离婚的想法都有。 这些在当时，姚美兰从没说过，程晨却看得出来，但那时候程晨懒得管家里的事情，因此即便看出来了也假装什么都不懂。 可现在，这些事情都成了她们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如果姚美兰和程钢的婚姻关系仍要继续，姚美兰就不可能和宋勉再继续有瓜葛下去。 但麻烦就麻烦在，现在的姚美兰也不是她本该有的状态，要解决和程钢的婚姻关系着实不已，再加上程晨心里其实没什么把握，万一哪天姚美兰恢复过来，对宋勉不再有现在的感情呢？ 这些都是不确定因素，是现在的程晨和姚美兰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当天傍晚，程晨抽空去看了一趟程钢，没在家里找见人，反倒在老小区口的杂货店看见程钢搓麻将正搓得起劲。 程钢受气不太好，已经连输了一下午，身上所有的钱都搭进去了，旁的人知道他什么德行，见他输光了钱怕他耍赖，就不愿再跟他继续下去，一桌子麻将就这样草草收场。 ------------ Chapter137絮絮叨叨 程钢因为输了钱，整个人就十分不痛快，尤其是看程晨来找自己准没好事，说话的态度也变得不怎么客气。 程晨看着程钢回到家，随手从冰箱里拿出中午吃剩的饭菜继续吃，压根也没主动开口叫程晨一起吃的打算。 以前姚美兰在的时候，程钢总算还顾及一些，现在姚美兰不在了，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他倒是越来越摆烂了，连装都不装一下。 “回来有什么事吗？”程钢啃了一口馒头，含糊地问。 程晨看了眼程钢的伙食，不禁皱了皱眉：“那些输掉的钱用来改善自己的伙食该多好？你就这么不能放下打麻将？” “消遣而已，我要是连这点乐趣都没了那每天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家里一团乱，不收拾也不打扫，随便吃一点，睡醒了就出门，我妈不在家，你一个人就把日子过成这样？” 看来是从前姚美兰把家里的事情打理得太井井有条，以至于程钢把日子过成这样，要是没有姚美兰，他过去这么多年该怎么过来？ 程钢最烦别人说教，以前姚美兰也常常在耳边念念叨叨，他总觉得烦，但也不敢吱声，没想到现在姚美兰不在了，反而换成了程晨。 “你怎么跟你妈似的絮絮叨叨的？你妈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挺好的。”提到姚美兰，程晨有些心虚，声音一下低了不少。 程钢没发现程晨的异样，继续说：“我知道你忙，没功夫照顾你妈，你也不用逞强，要是实在照顾不过来就送养老院去，不就多交几个钱的事吗？” 程晨本来还算心平气和，可一听这话，她心里的火气蹭一下便上来了。 “爸，我妈好歹勤勤恳恳照顾了你这么多年，没对不起你也没对不起这个家，但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很想把她甩了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曲解，但你妈现在这个样子，反正我是照顾不到，不过你比我有本事，你肯定没问题。” 他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程晨一下想到了当初姚美兰刚生病时程钢的态度。 外人眼里还算和睦的夫妻关系，其实早就已经支离破碎了，只不过姚美兰这人一向好面子，在外面并不会让人看出端倪来。 程晨不想和程钢起什么冲突，但看着程钢这样就心里就格外不舒服，也替过去的姚美兰感到不值。 “爸，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妈离婚啊？” 程钢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动作猛然一顿，像是猜着她究竟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我看你一点都不想对我妈负责，其实我妈没病的时候你俩几乎也过不到一块儿了吧？与其这么辛苦地维系婚姻，我看干脆离婚一了百了，你痛快了，我妈应该也会痛快，你还不用再对我妈负责了。” 程晨觉得自己对程钢的态度已经够客气了，毕竟看程钢现在这样，大概率是不可能再管姚美兰的事情，如此一来，他这个丈夫早已经可有可无，又何必还要勉强维持感情呢？ 但没想到，程钢却以姚美兰生病为由直接拒绝：“那不行，你妈还生着病呢，我要是这个时候跟她离婚，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 “你是为了我妈那点存款吧？” 程晨知道，姚美兰的存款一向比程钢多，以前家里的钱也都是由姚美兰管的，程钢为了姚美兰那点微薄的存款都不可能轻易跟姚美兰离婚，但程晨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姚美兰结束这段悲惨的婚姻关系，哪怕到时候姚美兰清醒过来时会怪自己都无所谓。 像程钢这种在妻子生病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如何抛弃妻子的男人，根本不配姚美兰像从前那样伺候他。 “程晨，有你这么当女儿的吗？你什么意思啊？好像很盼着我跟你妈离婚似的？我们都多大岁数了还离婚？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那你不管生病的老婆死活，就不怕人在背后议论了？” “你这属于强词夺理，你妈不是有你照顾吗？” “要是没有我呢？你就打算把我妈随便丢进一个养老院让她等死是吗？” 程钢说不过这个女儿，程晨大小时候起，他就不怎么跟她起争执，他这个女儿，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怕。 “爸，我今天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反正我妈哪天要是病情恢复了，知道你在她生病的时候对她做的那点事，她肯定也跟你过不下去，早晚都得离，你还是早做准备吧。” 以姚美兰的性格，一旦知道程钢居然曾经在自己生病的时候二话不说把自己丢进养老院，姚美兰必定会闹翻天。 届时才是程钢真正措手不及的时候。 程钢也知道程晨说的是事实，但现在却怎么都咬死了不肯松口。 “你这么迫切地想让我跟你妈离婚，是不是有其他原因啊？” 程晨漫不经心地瞧着他，嗤地一声笑：“我做女儿的能有什么其他原因？无非是希望我妈以后能在你这里少遭点罪，这段婚姻里你带给了她什么？” 婚姻究竟给姚美兰带来了什么？ 程晨反复地问自己，无止境的操劳和容忍，倒头来，连生病了都没个依靠。 程钢也有些怕程晨，终究还是悻悻地闭了嘴。 ** 隔了几天，黎璋突然带了个陌生人来家里，把开门的程晨吓了一跳。 他倒好，熟门熟路地自己带着人进来了，东张西望地问：“你妈呢？不在家？” “在里面，你找她？”她更诧异了，黎璋突然上门，是为了姚美兰？ “她不是过段时间要上台演出吗？我看她挺焦虑的，好像生怕自己在台上出洋相，就给她请了个老师来家里一对一辅导她。” 程晨惊了惊，这件事她怎么不知道？为什么黎璋会知道？姚美兰什么时候告诉黎璋的？ 她孤疑地盯着黎璋，忍不住蹙了蹙眉，他到底玩哪出？ “你妈……” “小姚，外面有人找！” 程晨忽然一声吼，转身忙别的去了。 ------------ Chapter138她身上的魔力 姚美兰把黎璋和他带来的老师带到书房，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放松下来之后，跟老师的沟通及其融洽，但她没想到的是，当时只是和黎璋随口提了提，没想到黎璋居然放到了心上，还真给她找了老师过来。 “我姐没说什么吧？”姚美兰小声问黎璋，怕程晨会因此误会自己。 黎璋笑笑：“没事，你专心练琴，我去找她聊聊。” “那你跟她好好说话，别惹她生气。” 黎璋顿时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惹她生气过？”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我姐这两天好像心情不怎么样，你不要踢到铁板。” 姚美兰拍拍黎璋的肩膀，似乎是想让他自求多福，而后便回到钢琴前跟着老师一对一练习。 黎璋挑了挑眉，不由失笑，姚美兰的性格的确很可爱，难怪即使她有时候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大家也都还愿意和她做朋友。 他出了书房，见程晨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遥控器几乎都要被她按碎了，她整个人就差在脑门上写上心神不宁四个字。 程晨心里的确有些烦躁，自从那天去找程钢之后，她心里一直有些恼怒，尤其是程钢最后试探性问自己的那句话，程钢大概已经猜到什么了，毕竟当初姚美兰去医院给宋勉送饭的时候，程钢也是去闹过场的。 程钢这人，虽说平时不见得有多聪明，但在有些事情上却格外的清醒，好像一下就能猜到些什么。 “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事情了？” 程晨瞥了眼黎璋，兴致恹恹地将视线又移回了电视机，摁着遥控器的手一刻没停。 黎璋无奈地抢走她手里的遥控器：“你就别折腾它了，一个遥控器而已，不至于把气撒到它这里。” “黎总，你好像一直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现在又是来关心我，又是给我妈找老师一对一补课，你存的什么心啊？” 倒也不是反感黎璋的这些行为，只是现在程晨还在无法解决问题的烦躁中，说话难免冲了一些。 “那天我碰见你妈就多聊了几句，而我正好又能解决她的烦恼，何乐而不为呢？倒是你，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非得这么愁眉苦脸的？” 程晨双手抱胸，盘腿坐着，这些天姚美兰因为听话地等她的答复，所以几乎没怎么跟宋勉见面，她虽然嘴上没说，但程晨也不是傻子，能感受到姚美兰刻意压抑的那份急迫。 可是，她该怎么告诉她，因为前一段婚姻的关系，所以她现在还不能大大方方地跟宋勉在一起？ 而且更麻烦的是，只要姚美兰不清醒一天，她就不可能跟程钢离婚。而清醒过后的姚美兰，依然会是从前那个被现实和世俗束缚住的中年女人，更不可能再提离婚这件事。 姚美兰的这一生，难道就要这样载在程钢手里了？ 连程晨都替她不甘心，更何况姚美兰本人，恐怕过去的无数个夜晚里，姚美兰都在这种不甘心中咬着牙过日子。 程晨正一筹莫展时，宋勉却主动来找她了。 接到电话后，程晨直接把黎璋留在家里，自己下楼去见宋勉，她没想到宋勉会直接找来，还是因为私事。 印象中，他们几乎都是因为公事才见面，像现在这样为了私事见面好像真是头一次。 宋勉替程晨叫了杯咖啡，他今天没穿西装，到给人一种亲近感。 “宋总，您找我是为了我妈的事情吗？” 宋勉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妈应该已经跟你说了吧？” “说是说了，不过我还没想好。” “我知道你的顾虑，是因为你妈现在还生病着，还是因为她那段还存在着的婚姻关系？” 程晨张了张口，顷刻之间有些无话可说，原来宋勉什么都知道，在他决定要和姚美兰发展关系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问题都捋了一遍了，不愧是宋勉啊。 听他这么一说，她反而觉得轻松一些了。 “宋总，既然你知道你和我妈之间存在的问题，那为什么还要和我妈说那些话呢？你也知道，我妈现在单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现在她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我想转移她的注意力都很难。” “程晨，你觉得你妈对自己那段婚姻满意吗？” “满意与否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便她有心想脱离那段婚姻，也只能等到她病情好转的时候，但我比你更了解我妈以前是什么样子，如果她真恢复了，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往无前了。” 宋勉不知道姚美兰过去是什么样子，但是程晨知道。 现在姚美兰所做的一切，是过去的姚美兰想都不可能去想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姚美兰也是被困在世俗眼光下的悲剧人物，明明心里也曾经有思想有热忱，可最终也不得不被淹没在时间的洪流里。 宋勉却不在意她在担心的这些事情，毕竟这些都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他不想为还没发生的事情烦恼，只想把眼下的问题都解决清楚。 “宋总，我能问一问为什么吗？为什么是我妈？” 她始终捉摸不透，宋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姚美兰有了好感的？像他这样的人，如果真想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根本不愁身边没人吧？可偏偏是姚美兰，无论是背景还是从前生活的环境都是这么悬殊的两个人。 “因为她很乐观很豁达，好像什么大事在她眼里都不是事，永远都不会往后看，眼睛只盯着前方，大大方方，知错就该，像向日葵一样热情。我不知道你母亲以前是什么样子，但现在的她，让人觉得很有朝气。在她这个年纪，能看到这样的朝气，让我觉得很难得。” 朝气。 从宋勉口中听到这个词时，程晨总算能够明白为什么姚美兰能跟这么多人都相处得这么融洽了。 就连黎璋和周晔都愿意跟她交朋友。 她身上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她，好像她的快乐能够传染给每一个人。 ------------ Chapter139无法预见的意外 22岁的姚美兰，对程晨来说，是无聊透顶的人生里一个无法预见的意外。 这样的姚美兰，宋勉会被她吸引太正常不过了。 “宋总，我还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虽然我也希望我妈能够按照她自己现在的意愿活下去，但我不能不保护她的名声，否则等她哪天再清醒过来时一定会后悔现在做出来的这些荒唐事。” 宋勉了然，点头，说：“我懂你的意思，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等你母亲的病情完全好转后，如果她还愿意对我做出选择我当然高兴，但在那之前，我还会以朋友的身份和你母亲相处。” 程晨没有反对，她也不希望姚美兰不高兴，姚美兰才刚对宋勉有了情愫，这个时候让她远离宋勉，对她来说也有些残忍。 回到家，钢琴老师已经走了，黎璋却还在，跟着姚美兰在厨房忙东忙西，俨然不把自己当成外人。 厨房里的两个人或许是太专注于手里的活儿，完全没察觉程晨已经回来了，聊得风生水起。 姚美兰一看就很喜欢黎璋，说话时连语气里都带着笑：“黎璋，你到底打算怎么追我姐啊？我姐可不好追，你得加把劲。” “我也在想办法呢，但你姐这个人有点油盐不进，不是很好解决。” “我姐她就是外冷内热，嘴硬心软，其实她很好哄的。” 黎璋表示同意，程晨虽然嘴上常常不饶人，但绝不会完全不管人死活，只要向她求助，她多半都会答应下来。 “我姐这个人吧，她一直都一个人惯了，可能是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能解决，所以有时候十分逞强。我不知道她以前跟那个陆闻远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不过我觉得陆闻远从来没有走进过她的心里去，但凡陆闻远能让她有一点点想依靠的冲动，我姐都不可能和他说分手就分手，一点留恋都没有。所以你别看她好像挺强悍一个人，说到底也是个姑娘，内心其实和那些会撒娇的小女孩没什么本质的不同。” 程晨的心蓦然漏掉了一拍，为姚美兰的这一番话好，狠狠地倒吸了口冷气。 22岁的姚美兰真的很了解她，几乎把她这个人的内心看了个透彻，也知道她只是外强中干，任何时候都爱逞能。 而这些，都是程晨给予自己的保护色罢了。 黎璋笑笑不说话，转身准备拿东西的时候一眼就瞧见门外的程晨，不禁微一挑眉：“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偷听？” 姚美兰也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喊了她一声。 程晨气定神闲地扫了他们一眼，对黎璋招了招手：“你跟我过来一下。” 黎璋和姚美兰对视一眼，这两人俨然像是一个阵营，反倒是程晨，怎么看都像是他们之间的外人。 他洗了手，跟程晨一起去阳台。 “你是不是想追我？” 他刚站定，程晨就回过神来直截了当地向他发问，一点也不含糊。 她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看透一般，不知怎么，黎璋竟被她看得一阵心虚。 尽管如此，他倒也懒得否认：“是有这个想法，但还没想好要怎么追。” 程晨淡定地点点头：“那你回去好好想一想，等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你现在是在赶我走？” 她笑着看了他良久，认识他越久，就越觉得一开始认识的那个黎璋跟现在相比反而像是个陌生人。 一开始，她以为黎璋是个不苟言笑也不怎么爱说话的人，时间久了才发现，其实他也有他自己的幽默，更难得的是，他这个人足够坦荡，有什么便说什么，从不扭捏，反而让程晨觉得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勉强说来，目前这个阶段，她也只能算是对他有了些好感，但还没进展到想跟他交往的地步。 况且，悦莱和W还是竞争对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争议太大。 “也可以留下来吃个饭再走，你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程晨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屋里，看了眼一直偷偷拿眼偷瞄他们的姚美兰，转眼回了自己房间， 姚美兰迅速把黎璋招呼到自己身边，着急忙慌地问：“怎么样？我姐跟你说了什么？” 黎璋还处于略微的惊喜当中，表面装着淡定的样子，向姚美兰比了个OK的手势：“她叫我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那就是有机会，我姐一般不怎么会主动叫人留下来吃饭的，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姐她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她肯定对你有好感。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一有机会我就给她吹吹风，保证你事半功倍。” 黎璋噗嗤笑了，姚美兰看着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孩子，要是让程晨知道了，怕是又要对姚美兰好好教训一番。 但这对他来说十分受用，再怎么样姚美兰也是程晨的母亲，跟姚美兰打好关系准没错。 而姚美兰，之所以这么努力地想帮黎璋，是因为她的确大从心眼里喜欢黎璋，要是将来他们成了一家人，这也算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了。 ** 自从宋勉和姚美兰在那晚说清之后，姚美兰在酒店里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宋勉，她时刻谨记着程晨的话：还不是时候。 程晨是这么说的，她就这么相信，反正程晨一定不会害她。 可再怎么躲避，酒店也终归只是酒店，狭路相逢的机会实在太大了。 这天傍晚，姚美兰从布草间整理完东西出来时，好巧不巧，正好与宋勉迎面撞上。 平时宋勉身边再怎么样都会跟着秘书或者助理，今天却只有他一个人。 姚美兰吓得呼吸一顿，立刻低下头想装作没看见他蒙混过关，不料，整个人直接被宋勉推进了布草间。 “宋、宋总，你想干什么？”她眼里有些惊吓，急忙后退了好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宋勉亲眼看着她的行为，笑出了声：“没想干什么，就是想和你聊会儿天。” 她懵了下，聊天？在这里？ 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 Chapter140清醒 姚美兰也不是多在意别人看法的一个人，可对方是宋勉啊，她平视看着没心没肺的一个人，但也不代表心里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她很清楚自己跟宋勉之间的差距，所以当宋勉说喜欢她的时候她才这么震惊，震惊到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宋勉看出了她的顾虑，随手锁了门，慢条斯理地开口：“这样你放心了吧？” “这样才更不放心，好端端的锁门干什么？被其他同事发现更说不清了。”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来跟你聊一聊我们的事情。” “我们？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她因为心虚，声音逐渐转弱，心里牢牢记着程晨的话，在酒店一定要和宋勉保持距离，可程晨没有告诉她，万一宋勉主动找上门来，她该怎么保持距离啊？ 姚美兰比不上宋勉的阅历，面对宋勉当然有些不敢直视，生怕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宋勉看了她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在等你姐的答复？她至今都还没跟你说吗？” 她惊讶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你任何事情都要你姐说了算，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姚美兰闻言，更觉得尴尬了，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因为程晨才躲避他的，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稍显自然一些。 但宋勉也没给她这个机会，径自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也不会强求，在你还没有得到程晨的答复之前，我尊重你所有的决定和选择，所以你看见我也不用一直躲着我，这样反而显得更加不自然，你不觉得你见到我就躲，已经让其他同事觉得奇怪了吗？” 姚美兰的心一下踢打了嗓子眼里，不禁信以为真：“真、真的吗？” “你自己想想，好端端的，你看见我就绕道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个人之间闹了什么矛盾，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如果你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的行为奇怪，不如大大方方一些。” 姚美兰咬着嘴唇，隐隐有些担忧，她在躲着宋勉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现在听宋勉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 “就算不发展成感情，我们也能做朋友吧？像以前一样。” “可、可以吗？”她面对他，仍有些忐忑，之前就是担心以后可能和他会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她才不敢和他说话，生怕他不想再理她了。 他笑着点头：“当然，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不存在做不了朋友这件事，所以你完全不用对我有任何心理负担。” 听到他这句话，姚美兰心里徒然一阵轻松，居然憨憨地笑了起来，她就知道，宋勉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儒雅有礼，又有绅士风度，很照顾别人的情绪，肯定不会因为她不跟他说清楚就不理她了。 宋勉深知姚美兰的性子，特意过来告诉她这些，不过是为了给她吃颗定心丸罢了。 姚美兰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偷偷地瞄了他几眼，小声地问：“那……那我下个月的表演，你还来看吗？” “当然来看，你不是邀请我了吗？” 她喜出望外，用力地点了点头：“那我一定好好练习。” 宋勉无奈地笑了声，她有时候可真是格外的孩子气，让人忍俊不禁。 ** 阳光落在书房的木质地板上。 姚美兰练了一整个下午的琴，练得腰酸背痛，为了不让自己上台丢脸，也为了让宋勉看到自己更好的一面不让别人觉得她配不上宋勉，她更要加紧练习才行。 要上台演奏的曲子其实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但姚美兰总觉得还是差那么一点感觉，而且不能排除在台上演出时可能出现的任何突发情况，所以她一定要把曲子练得很熟很熟为止。 练地累了，她就那么趴在钢琴上睡了过去。 忽然之间头痛欲裂，她在梦里一点也不安生，连呼吸都局促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一般。 可不管她再怎么努力，眼皮沉重的始终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睁开来。 怎么会这样…… 梦里的姚美兰，忽然看到了一个被生活逼迫到了墙角的中年妇女，那个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长相，可她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笑容，甚至看不到幸福两个字。 姚美兰吓了想转头逃跑，可那个人伸手就把她抓住了，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你跑什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你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一个人罢了。” 她害怕地几乎要哭出来，挣扎着想从那个人手里挣脱，然而，无论自己怎么努力，被那个人拽着的手仍然岿然不动。 “你、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姚美兰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不想看见这个人，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的好运气会被这个人带走的。 那个人淡淡笑了，忽然狠狠地用力地直直冲向了她，她还没来得及躲开，怀揣着巨大的恐惧和冲击，整个人被狠狠地撞到了地上。 啪—— 姚美兰徒然从梦中清醒过来，因为梦里的挣扎而将琴谱掀翻在地。 她怔怔地坐在琴凳上，呆呆地环顾四周，骇然的脸上出现了极为震惊的表情。 22岁……52岁……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随时都要爆炸一般，她疼得用力锤自己的脑袋，可过去发生的事情像电影画面一般在脑海中一一划过。 她越是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就越是震惊，瞳孔猛地紧缩，不敢置信自己之前居然做了这么多荒唐事。 姚美兰两腿发软地从琴凳上站起来，出神地盯着眼前这架钢琴看，她伸了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了黑白琴键，心尖儿都在颤抖。 这一切根本就是不真实的，那都是她小时候虚无缥缈的梦想啊。 可程晨却帮她实现了。 她的22岁，她曾无比热切想要回去的22岁…… 那一年，她还没有嫁给程钢。 ------------ Chapter141想起来了 程晨下班回到家，惊讶地发现姚美兰正坐在饭桌边出神，桌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以往这个时候，姚美兰已经烧了一桌子的菜，正要招呼着程晨吃饭。 她换了衣服出来，见姚美兰还是那么坐着没有丝毫反应，担心她病了，上前问：“怎么了？奇奇怪怪的一声不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伸手想去摸摸她的额头时，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了。 程晨的手就那么停滞在半空，她忽地失笑：“你跟谁闹别扭呢？跟宋勉吵架了？我应该没有招惹你吧？” 她只当姚美兰心情不好耍小孩子脾气，也没放在心上，拿了手机开始点外卖，还专门挑了姚美兰平时最喜欢吃的那家餐厅。 直到她点完外卖，姚美兰还是没有反应，但她却一直盯着程晨看，紧蹙着眉，像是有什么让她想不通的事情。 程晨原先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视线蓦然间和姚美兰对上，她才发现姚美兰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这绝不是22岁的姚美兰的眼神，这是…… 这是52岁的姚美兰的眼神。 那种看着程晨时完全带着审判和漠然的眼神，程晨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较之以往不同的是，和从前相比，姚美兰的眼神似乎没有像过去那么的犀利了。 程晨一时间如鲠在喉，说不清心里究竟是失望还是高兴，她笑了笑，说：“妈，你想起来了？” 姚美兰的眼神晃了晃，过去住在这里的这段回忆异常清晰，程晨还没回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回想，不敢相信原来她们母女之间也会有这么温馨的时候。 “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我。”姚美兰的语气有些生硬，尴尬地避开了程晨的视线。 程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是我妈，我照顾你本来就是应该的。” “你爸他……” “你应该还记得吧？我前几天去找过他，他压根不想对你负责，我觉得你不用对他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程晨漠然说着，心里却感到一阵遗憾，她该感到高兴的，至少这表示姚美兰的病情已经好转了，她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成为别人眼里疯疯癫癫的中年女人，也不用程晨时时刻刻都要照顾着，可，她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22的姚美兰，那个热情似火，永远都充满朝气的小太阳，就那么离开了吗？ 眼前明明是同一张脸，可又完完全全不再是同一个人。 姚美兰好像还没缓过神来，迟疑了下，起身说：“我去给你做饭。” 程晨连忙拦住她：“不用了，我已经点了外卖了。” 这顿饭，是自从姚美兰住进来之后，两个人吃得最悄无声息地一顿饭，她们母女之间好像永远都没什么共同话题，哪怕是现在，姚美兰也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跟程晨说。 过去这么多年累积起来的漠然，怎么可能转瞬之间就缓和了关系呢？ 程晨只觉得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和22岁的姚美兰好好相处，就已经永远失去她了。 “我明天就回家住。” 姚美兰吃完后，自顾自地收拾起桌上的饭盒来。 程晨没有意见，姚美兰一向很有自己的主意，既然已经想好了，也就没有阻拦的意义，毕竟那里才是姚美兰的家，程晨这里只不过是当时无家可归的姚美兰的避难所。 “妈，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你应该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任何事情吧？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就放弃自己的意愿，程凡现在也已经自力更生了，你不需要考虑其他，只需要考虑你自己就好了。” 姚美兰动了动嘴角，想是有什么想说，但倒头来，她还是没跟程晨说一个字。 **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姚美兰就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她没吵醒程晨，走之前还为程晨准备好了早餐，看着桌上的早餐忽然发了一会儿呆。 这么多年，她的确没有为程晨这个女儿做过什么，在程晨初入职场最艰难的时候，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只会对她冷嘲热讽，在旁边说风凉话，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之所以会这么僵，其实多半也和自己有关系。 但从前，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一门心思都在儿子程凡身上，只想着以后程凡出息了自己能够仰仗程凡。 万万没有想到，真到了自己生病出事的时候，她伺候了半辈子的丈夫不要自己，还无情地把自己丢进了养老院，她寄予厚望的儿子不但不主动提出照顾自己，反而在自己生病之后直接头也不回地跑了，最后对自己伸出手的，居然是自己一直不怎么对付的女儿。 她以前从没想过要指望程晨，程晨性格太强势，再加上母女俩一见面就是争吵，常常连一顿饭都没法好好吃，她怎么可能仰仗程晨呢？ 谁知，世事难料。 后悔吗？有一些。 可再后悔也回不到过去了，也没法弥补当年的那些遗憾了。 姚美兰叹了口气，走之前还把程晨曾经留给她的钥匙放在了鞋柜上。 天蒙蒙亮的老旧小区早已是一片人间烟火。 明明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但姚美兰居然有种陌生的感觉，她低着头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家里没人，安静地不像话，她找了一圈没找到程钢的人，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可再一看，整个家不仅脏乱不说，根本已经不像是一个家了，以前有她在，家里打理地井井有条，如今她一出事，程钢居然连这个家都不管了。 她气得心里有些不顺，抬手拍着胸口捋顺气息，身后忽然传来了响动。 程钢踩着虚无的步子踉踉跄跄地进来，整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一身的酒气和浓浓的烟味，惹得姚美兰皱起眉头，一阵厌恶。 “咦？是你啊，你怎么来了？”程钢不在意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咕噜咕噜地往口中灌水，完全没把姚美兰放在眼里。 ------------ Chapter142别找她 姚美兰冷冷地看着他这副德行，不耐烦地问：“你昨晚是不是又去打麻将了？输了多少钱？口袋里那点钱还不够你输的吧？” 这时程钢还没反应过来姚美兰已经不是22岁的姚美兰了，他不在意得扬了扬手，说：“打麻将就是图个开心，钱不钱的，不用在意。” 说着，打了一个酒嗝，满屋子都是味道。 他过去也会打一整个通宵的麻将，喝一通宵的酒，跟那些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但有一次跟姚美兰大吵一架后就再也不敢了，大约是看这回再没有姚美兰管着，就又混回去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姚美兰厌恶地移开视线，去厨房拿了冷水直接泼到他脸上，“你清醒一下。” 撕—— 程钢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人这么一泼，顿时一阵清凉，瞬间恼火地站了起来，骂道：“你干什么？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他气到脸色发白，扬手就想打人，但在对上姚美兰的眼睛时，忽然愣住了，身体也跟着狠狠一个哆嗦：“你……” “你很希望我继续生病？好把我丢在程晨那里？程钢啊程钢，我跟你结婚将近三十年，伺候了你大半辈子，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出了事生了病，你想尽办法地把我甩开？你这种人，我以后还怎么指望你？” 姚美兰越想越心痛，心痛自己当年怎么会跟程钢这种男人，更心痛自己当初在发觉程钢有问题时就不该为了所谓的面子一再忍受没有提出离婚，结果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程钢人清醒了一点，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想着这种时候一定不能让姚美兰知道自己在她生病时的所作所为，立刻把锅甩到了程晨身上。 “你可别乱说啊，我哪有甩了你的想法？是程晨，提议说要把你送去养老院，不过你也不要怪她，她也是担心我会照顾不好你，觉得把你送去养老院的做法更妥帖一些，我当时可是反对的。” 姚美兰震惊到笑了：“你真的以为我还是那个傻子？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是你把我丢进养老院，是程晨去养老院把我接回来的，你当时觉得我就是个累赘，想尽办法甩掉我这个包袱，现在你还有脸说程晨的不是？要不是程晨，我现在活没活着都是问题。” 她完全可以想到，如果当时程晨不把她带回家，程钢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把她丢掉。 “程钢，这么多年夫妻，我算是白跟你过了这么多年。” 姚美兰心灰意冷，忽然又想到了宋勉。 如果没有遇到宋勉，也许她这一辈子跟程钢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可偏偏，让她在生病的时候做了一回自己，让她遇到了宋勉那样的男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宋勉比起来，程钢则成了那个完全无法入眼的男人。 可……宋勉有好感的也是过去那个生了病的以为自己只有22岁的姚美兰，而不是她这个整日为生活奔波，早已被生活折磨得精疲力尽的中年女人。 一想到这里，姚美兰心里就格外的难受。 程钢苦着一张脸，心里哀叹姚美兰的病怎么就这么好了呢，但嘴上却不敢说，只知道讨饶求原谅：“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暗中想法，我当时也是怕自己会照顾不好你啊，毕竟你那时那副样子……” 话说到一半，门忽然被拍得震天响。 姚美兰吓了一跳，立刻起身去开了门，结果却是程钢的狐朋狗友，两人经常一起通宵麻将喝酒，当初姚美兰要多讨厌他有多讨厌他，还为此和程钢吵了很多次，程钢应该已经很久没跟这个人来往了，怎么这会儿又联系上了？ 她只知道来人叫大王，程钢是这么喊他的。 大王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光是看姚美兰那一眼就足够让姚美兰胆寒了，姚美兰立刻朝程钢投去了冷冰冰的目光。 程钢这下也慌了，连忙去推搡大王想让他先回去，可大王哪儿管得了这么多，直截了当地拉了椅子坐下来，奇怪地看了眼姚美兰，问程钢：“你老婆到底好没好？” 还没等程钢回答，姚美兰倒是按奈不住，没好气地问：“你有事吗？” 大王笑了：“老程说你病了，我还以为你真病了呢，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啊？不过也不碍事，老程欠我的钱怎么说？打算什么时候还？” 姚美兰猛地捏紧了拳头。 果然，她就知道程钢准没好事，否则这个大王也不会找上门来了。 程钢好像生怕姚美兰会发飙似的，压低了声音对大王说：“我不是说了我会还吗？你给我点时间，怎么还找到家里来了？” “呵，你说什么时候还？我等了你多久？我要是不上门，你这点钱到底打算到猴年马月才还？借钱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吗？怎么到了还钱的时候就推三阻四的了？” 程钢这人平时没事就喜欢搓麻将，赚的那点工资都丢在的麻将桌上了，虽说玩得不大，但他赚的也不多，一来二去早没钱了，偏偏每次输了钱就想着要赢回来，以前有姚美兰看着他还好些，这段时间姚美兰不在就完全没人能拘束他了，他兜里早干干净净，那还有钱还啊。 姚美兰心如死灰，明明已经看清了程钢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坚持？程钢这种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不会有戒掉麻将的那天。 她闷声不吭地看向别处，做好了不打算搭理这件事的准备，但大王既然上门了，就是奔着姚美兰来的。 “嫂子，你看老程这可怜样，他那点工资哪儿还的出啊？要不你替他还了吧，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保证还了钱，我绝对不再来了。” 姚美兰心里清楚，程钢一直惦记着自己存折上那点钱，但那里有一部分是为了程凡以后娶媳妇用的，绝不能动。 她不耐烦地开口说：“我没钱，你别找我，又不是我欠你的钱。” ------------ Chapter143她爸干的？ 要是换做以前，也许姚美兰真的会为了所谓的面子，也为了能让程钢消停一点，而帮他还了钱。 可重新活过这么一遭后她已经看透了，像程钢这样的人是不会改变的，不让他吃点苦头他就永远不知道悔改，而且她直到现在才明白，其实面子并没有那么重要。 程钢看姚美兰狠心地不打算帮自己，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冷言冷语道：“你不是平时挺爱面子的一个人吗？你就不怕这事儿传出去你在这里没了脸面？” 这是程钢第一次对自己说这种话，姚美兰惊呆了，要不这就是他的本性，要不就是他以前装的太好，但现在他不愿意再在她面前装了。 她心里冷不丁地像是堵上了一口气，怎么看程钢都觉得厌恶。 原来过去他一直都知道她因为好面子，所以从来不让家丑外扬，他就是这样一次次自以为是地拿捏着她。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帮你还了一次又一次的债，这一次我不会再帮你了。我先走，等你解决好这点麻烦事我再回来。” 姚美兰直觉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否则她又会沦为过去那样的自己，为了这个无能又麻烦的丈夫而一次又一次地降低自己心里的底线。 谁知程钢却迫于大王的压力之下，一个箭步拦住了姚美兰的去路：“你要走也可以，但总得给我留点钱吧？你也看到了，我身上没钱，难不成你真的要对我见死不救？” 他是怕极了大王的，大王这个人要是真被惹急了是真会动手揍人，他以往见识过。 姚美兰扬手一把挡开他的人要往外走，可谁曾想，这一个动作居然激起了程钢的愤怒，程钢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死活不让她出门。 酒气还没散去，他的手劲格外大，捏得姚美兰生疼。 “你到底给不给？” 程钢已经没了耐心，此时此刻姚美兰心里害怕极了，因为她发现程钢猩红着双眼，已经开始要发酒疯了。 记忆如潮涌一般涌来。 几年前，程钢因为喝了酒发酒疯，曾动手打过姚美兰一次，那一次姚美兰对他心灰意冷，动了要跟他离婚的念头，可还是被身边几个长辈劝下了，她也觉得都到了这一把年纪，又过了这么多年，谈离婚实在是让人看笑话。 她容忍了他这么多年，但在他眼里，压根就没有把她当回事。 只是一个免费保姆而已，还负责给他生儿育女，她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和程钢的这段婚姻里，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不给！我说了我没钱！”姚美兰咬牙切齿，想甩掉程钢的手，奈何程钢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放，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程钢居然直接把她推到了，伸手就抢了她的包，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姚美兰随身钱包里没多少钱，程钢从里面翻出一张卡来，是姚美兰在酒店的工资卡，里面还有她这几个月的工资，几乎没怎么动过，她住在程晨那里，根本没什么花销。 “密码多少？” 她咬着牙不肯说。 “走，我跟你去取钱。” “程钢，你窝囊不窝囊？抢女人的钱？你还要不要脸？” 以前他怎么敢？但经过这段时间，他居然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或许是借着酒劲的原因，才敢这么跟她说话。 姚美兰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却没动，简单把东西收拾好，头也不回地飞快往门外走去，程钢被她的态度气到了，又觉得在大王面前失了面子，想再度把她拉回来，不料这一回他自己也没控制好力道，推搡之间，姚美兰整个人直接从门外的楼梯上滚了下去。 程钢顿时傻了眼，呆呆地愣在原地，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姚美兰疼得撕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她心里害怕极了，担心自己再待在这里，程钢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趁着程钢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慌慌张张地捡起行李袋一瘸一拐地跑下了楼。 她对程钢的那点恐惧越发明显，也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来这里了。 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程钢早已经暴露了本性。 屋子里的大王，冷眼旁观了这一出，起身出门拍了拍程钢的肩膀，不屑道：“我懒得管你家里的事情，看在我们一直关系不错的份上，我再宽限你几天，一周之内把钱还了，咱们都相安无事，不然到时候闹得可就比现在难看多了。” 程钢颓丧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无言以对。 ** 到了下班时间，程晨下意识地准备关电脑回家，以前她常常过了下班时间也待在酒店里，即使回了家也是一个人，但把姚美兰接过来后就不同了，姚美兰总是叮嘱她下了班要及时回家，她会等她一起吃饭。 这段时间，程晨几乎已经习惯了按时下班回去跟姚美兰一起吃晚饭的日子了。 但随即又意识到，家里已经没有姚美兰了，姚美兰已经回去了。 她嗤笑一声，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不知道姚美兰怎么样了？ 天完全黑下来后，程晨才优哉游哉地回了家，谁知刚出电梯门就被眼前这副场景吓到了。 姚美兰抱着行李袋坐在家门口像是睡着了，看上去格外的狼狈。 程晨心神一凛，急忙过去蹲下来把姚美兰叫醒。 “怎么回事？你不是回家了吗？” 姚美兰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沉吟片刻才说：“我可能要在你家再住几天……” 程晨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以姚美兰对她的态度，能回家就绝不会再回来。 “你跟我爸吵架了？” 姚美兰缄默不语，好像不愿多谈。 程晨开了门叫她进来，不小心碰到她的胳膊时，她明显往后闪躲了一下，脸色白得不像话。 她二话不说，抓了姚美兰的手一把将衣袖摞了上去，结果发现姚美兰的胳膊上一大块青紫，还有些已经干了的血迹。 姚美兰想把手缩回去，程晨强硬地拽着没放：“我爸干的？” ------------ Chapter144离婚？离婚！ 程晨捏着姚美兰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道，但姚美兰不敢给程晨看见似的，想抽回来却没抽动。 “妈，我爸那个人你不是不了解，没必要为了他委曲求全，也没必要替他那点破事兜底，他现在都对你动手了，难保以后不会再对你做出什么其他事情来。” 程晨考虑到姚美兰现在已经恢复如常，小心着措辞，生怕说错了什么话跟姚美兰起冲突，毕竟以前她们母女两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会儿也不知道姚美兰是不是愿意跟她说话，但既然回来了，足以说明对程钢有多失望。 但凡情况没那么严重，以姚美兰这好面子又能忍的心态，都不可能去而复返。 姚美兰自从清醒过来后内心一直觉得对不起程晨，这会儿更不敢在程晨面前说出实情，可眼下，就算不说，程晨也会去找程钢问个明白，到时候反而会把事情闹大。 “你爸他……欠了钱，人家找上门来了，他想让我替他把钱还了，我不肯，他当时可能是出于心急所以不小心推了我一把，我就是摔了一跤，应该没什么大事。” 越说越心虚，越说越不敢去看程晨的眼睛。 程晨皱起了眉头，以前她不爱管家里的事情就是因为姚美兰总会觉得她多管闲事，不仅是护着程凡，连程钢偶尔一些让程晨看不过眼的行为都护着，久而久之，程晨也觉得是自己多管闲事，便懒得理会程钢那点事情。 上次程钢惹了事要赔钱来找她，碍于姚美兰还生着病，她只能帮着程钢解决，若姚美兰还正常，恐怕也会悄无声息地替他解决，甚至不可能让程晨知道。 姚美兰那点钱都不够程钢挥霍的。 “你以前是不是也替他还过钱？”否则程钢怎么会要求姚美兰还钱呢？ 姚美兰半天不吭声，程晨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妈，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真做好了不管他的心理准备了？” 但程晨心里清楚，这绝不可能，姚美兰和程钢是夫妻关系，程钢如果没钱还，在法律上，姚美兰有责任替他还钱，这是姚美兰逃不掉的义务。 姚美兰偷偷地抬手抹了抹眼泪，突然觉得生病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生病的时候还没那么多烦心事，不像现在，生活的压力又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 程晨嗤地一声笑，摇了摇头：“我以前只觉得我爸这人好赌、嗜酒，屡教不改，没想到现在还发展到对你动手了，你不会真的还对他抱有什么期待吧？” “再怎么样，他也是你爸……” “这就是你半辈子困在他身边的理由？再怎么样也是夫妻，所以要共患难，帮他还债，替他摆平麻烦，结果倒养成了他这种恶习，妈，你能不能明白，即使是夫妻关系也没有规定要捆绑一辈子，你完全可以选择要不要继续这段关系。” 程晨对程钢的感情一直很复杂，虽然是亲生父女不假，但她对程钢倒也没有太多感情，因为从小程钢也不怎么管她，她一向都是自力更生的，反倒是程凡小时候给她的温暖还多一些。 姚美兰一直低着头，整个人一阵丧气，完全没有了之前热情似火的那股劲儿 程晨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空，如果可以选择，她更希望母亲成为那个可以不用被生活所迫的22岁时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被家庭和责任束缚了手脚无法做出选择的可怜女人。 不过程晨也清楚，想在短时间内扭转姚美兰的想法很难，可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毕竟姚美兰重新走过了一次22岁，经历过那些自由和快乐后，很难再回到从前束手束脚的日子了。 姚美兰却犹豫不决，不敢去想一些不该是自己这个年纪想的事情，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要重新活一次，一直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程钢再荒唐再没用，那也是她丈夫，她根本没的选择。 要不是……要不是生病的那段时间，姚美兰不可能再有其他任何想法，她早就认命了。 “妈，如果你问我，那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跟我爸离婚。你跟我爸耗了这么多年，伺候了他这么多年，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你不欠他什么，没必要为了一些所谓的面子和责任就把自己框在那里。” “离婚？” “是，离婚，你有重新选择的权利和自由。” 姚美兰彻底茫然了，她这个年纪，如果突然离婚，会不会被人说三道四瞧不起？背后被人议论纷纷，这不是给人看笑话吗？但让她再回到那个家里面对程钢，和他同床共眠，她也已经做不到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心境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姚美兰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姚美兰慌里慌张地拿出手机，一看是宋勉的来电立刻怔住了。 在此之前，宋勉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给她，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勉，更不知道该跟宋勉说些什么，所以一直没有接听。 此时此刻，安静的屋内，铃声异常清脆，姚美兰却耷拉着脑袋，完全丧失了接听电话的勇气。 倒是程晨，直接把手机拿来，划开接听键，开了扩音。 “宋总，是我。”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问：“你妈呢？” “我妈她在忙，你有什么事吗？” “程晨，你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几天怎么没来酒店？我打电话发微信通通没反应，你让她接电话。” 程晨看了姚美兰一眼，姚美兰始终一动不动，可她看到了姚美兰微微颤抖的肩膀。 一定是因为舍不得，所以在听到宋勉声音的那一刻，才会忍不住偷偷地抹眼泪。 程晨心里有些不好受，对宋勉说：“我妈她……是有点事情，现在还不方便跟你说，等晚点她会自己打电话给你说清楚。” 宋勉不是个喜欢追问的人，听出程晨话里的迟疑，再没多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 Chapter145备受煎熬 自从那天听过宋勉的声音后，姚美兰的心思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备受心理煎熬。 一方面，她确定自己无法再面对程钢，这么多年营造出来的虚假感情濒临崩溃，另一方面，宋勉对她的吸引是致命的，她从没想过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还可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不能不去想着或许是命运对她的眷顾。 自从恢复记忆后，姚美兰也没再去过酒店，就是怕会遇到宋勉，而且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也不适合再在酒店工作，本想让程晨替自己辞职，可转念一想，万一有万一呢？暂时留下这工作，也不失为自己的一条后路。 而且经过这一次，她算是明白了，虽然自己年纪大了，可有一份工作，挣多挣少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可以让自己有退路可走。 她思前想后，渐渐地被程晨的说辞说动，回忆起自己之前那段记忆，不止一次地想着要是还是失去记忆时的生活该多好。 敲门声蓦然响起，打断姚美兰的思路，她怔了一会儿，听到程钢在门外响起不耐烦的叫声。 “姚美兰，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跟我回去，整天赖在女儿家里算什么？” “以前是看在你生病的份上，程晨为了方便照顾你才把你接来，你现在病都好了，也该回家了，你以前不最讨厌来这里吗？” “你别装不在家，给我开门。” 声音逐渐变得暴躁且不耐烦，敲门声也变得粗暴，姚美兰心尖儿猛地一跳，害怕程钢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六神无主地躲进房间给程晨打电话求助，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以前姚美兰多强势啊，程钢哪敢这么跟她说话？但或许就是因为姚美兰这次生过病，才让程钢更加肆无忌惮，而姚美兰本身经历过生病之后，身上那点强势也逐渐消失，尤其在面对程晨的时候，不再像以前那样蛮横且不讲理。 22岁的姚美兰好像变成了她灵魂里的一部分，无形之中改变了她某些性格。 程晨来得很快，回来时，程钢正跟物业据理力争，双方几乎就要吵起来。 物业见了程晨，说话仍是克制：“程小姐，不是我们要找你爸爸的麻烦，实在是你爸爸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其他业主都投诉了，我们来找他好好说话，他还赶我们走，这不处理我们也没法向其他业主交待啊。” 程晨抑制住想发火的冲动，向物业说了几句好话把人打发走，才开了锁叫程钢进门。 她随意扫视了一圈，没发现姚美兰的身影，但姚美兰房间的门紧闭着，应该是因为害怕而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了。 可……姚美兰不是已经恢复正常了吗？她也会怕程钢？以前只有程钢怕她的份，真是风水轮流转。 程晨其实也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有些不懂姚美兰了。 程钢在姚美兰那里受的气自然要有地方发泄，他愤愤不平地向程晨抱怨：“你看看你妈，以前她住在你这里是因为生病了，现在都已经恢复了还不肯回家，我来接她她还躲着不见我。” 程晨似笑非笑，想起程钢之前失手把姚美兰推下楼梯，怎么看程钢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爸，我妈住在我这里挺好的，你之前没想过要主动把她接回家去，怎么现在反倒来接人了？” 程钢一时语塞，脸色不大好地努力找补着：“我不是想着你们母女俩关系不和吗？以前见了面也是天天争锋相对，她生病那会儿你们还能和平相处，现在她都恢复了，你俩还能和平共处？” “我看你想接回去的不是我妈，是觊觎我妈兜里那点钱吧？” 程晨对程钢向来直接，程钢心里那点心思简直摆在了脸上，丝毫没有要掩盖的意思。 “你知道了？你妈告诉你的？她以前可从来不跟你说这些事，看来你们母女俩之间的感情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增进很多啊。” “爸，你也不用拐弯抹角的，你不就是想让我妈帮你还钱吗？我妈以前虽然没有跟我说起过，不过我猜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姚美兰的好面子不光是对外人，也是对程晨，可能是母女两人常年无休止的争吵导致关系一直很僵，所以姚美兰绝不会在程晨面前示弱，哪怕家里有什么难处都不会让程晨知道，更何况是这种算是家丑的事情。 程晨以前也懒得过问家里的事，许多事情如果不是通过这阵和姚美兰的相处，她根本不会知道以前的姚美兰在这段婚姻里有多能忍。 程钢摸了摸后脑勺，却没有任何悔过的意思：“程晨，你是知道的，我平时下了班没事就爱打打麻将，其实玩得都不大，但有时候难免碰到被人坑，我这回也是不小心被人坑了才会一时糊涂欠了债，我和你妈是夫妻也是家人，遇到困难的时候就应该共同面对才对啊，你总不会希望有人找到家里来要钱吧？” “共同面对？我妈遇到困难的时候你怎么没这种觉悟啊？” 程钢脸上勉强挤出来的那点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不想再跟程晨废话，起身就去找姚美兰，精准地走到紧闭的那扇门前用力敲了敲门。 “你躲在里面也不能解决问题，出来我们好好谈一谈，我又不是白要你的钱，你先替我还一还，等我发了工资就给你。” 但他那点工资，每个月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更别提上交给姚美兰了。 “爸，我倒是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程钢以为程晨要帮他，心里一阵欣喜：“什么？” “你跟我妈离婚，我妈帮你还钱。” 一瞬间，程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立刻掀起一阵怒意：“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妈的主意？” “我看当初我妈一病你就急忙想甩掉包袱那架势，还以为你也不怎么想跟我妈继续过日子了呢，难道我猜错了？” 程钢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这时，身后的门开了。 ------------ Chapter146叫人看笑话 程晨和程钢同事回头，看到姚美兰走出来，脸上明显带着一丝紧张的意味。 姚美兰在屋里想了很久，但一直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总不能事情全压在程晨身上让她替自己解决，而且想起自己过去是怎么对待程晨的，她心里便更加觉得不是滋味。 程钢知道姚美兰的性格，哪怕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姚美兰为了面子也不可能跟自己离婚，因为她太害怕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了，因此说起话来更有底气。 “你听听你女儿刚才说的那些这叫什么话？好端端的叫我们离婚，我们都老夫老妻一把年纪了，这时候离婚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他以为姚美兰还会像以前那样，怒骂他几句，然而便也选择原谅了。 可这一次，他低估了姚美兰，也高估了自己对姚美兰的了解。 姚美兰平静地看着程钢，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可她清楚，自己已经站在了十字路口，必须选择要走哪一边。 “程钢，我觉得程晨说得对，这么多年你一直屡教不改，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听了吗？这次我一生病你就急着想摆脱我这个包袱，难保以后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我想清楚了，我不想再跟你过日子了。这个年纪离婚的确很不体面，可我也真的受够了。” 程晨倒有些感到意外，她还以为姚美兰需要再考虑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 看来，程钢这次的欠债还是成了压垮姚美兰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心里却替姚美兰感到高兴，愿意主动走出这一步就意味着姚美兰已经努力不去在意外人的看法了。 这才是程晨所欣赏的那个姚美兰，22岁的姚美兰，可不会像现在的姚美兰这样优柔寡断犹豫不决，22岁的姚美兰，从来不管别人的看法，只走自己想走的路。 程钢不敢置信地脸色铁青，大概他以为曾经的姚美兰原谅了他一次又一次，这一次还会像从前那样被轻易原谅。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程晨一直在教唆你？这个年纪离婚你要让人笑掉大牙，你可想清楚了。”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姚美兰咬紧牙关，努力地捏紧了拳头，好像生怕自己会不小心松口似的，求助地看向程晨。 程晨当即心领神会，不急不缓地看向程钢：“爸，我妈跟你结婚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伺候了你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你也别强求了，分开就分开了吧，当初我妈生病住在我家的时候，你一个人不也过得挺开心挺自在的吗？” 没了姚美兰在耳边叨叨，程钢简直逍遥快活，再也没有人在他打麻将到兴头的时候催着他回家，也没有人整天对他颐指气使要求他干着干那。 可真当姚美兰提出离婚的时候，程钢一时间竟有些无法答应下来。 一旦离婚，就意味着以后那个家里就没了女主人，程钢第一次开始自我怀疑，自己一个人真能行吗？ “爸，你也不用担心，虽然你和我妈离婚了，但你也还是我爸，不管是我还是程凡，我们都不会不管你的，只要你安安分分过日子，后半辈子应该不会愁吃喝。” 程晨算是给程钢打了一剂预防针，告诉程钢自己不会不管他，所以他不用为此有所顾虑而不肯离婚。 程钢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回答，只说要回去想想，几乎落荒而逃，完全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问姚美兰要钱。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反而是姚美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妈，你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这没有错。” 程晨犹豫了下，还是把宋勉叫她带回来的话告诉了姚美兰：“宋总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时间跟他见一面。” 姚美兰的脸色霎时变了变，下意识地想摇头，她现在这个状态怎么跟宋勉见面？见了面又要说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但直觉告诉她，她不能就这么错过宋勉，否则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妈，我以前一直不怎么喜欢跟你相处，因为每次跟你相处，你不是对我说三道四就是对我冷嘲热讽，我觉得你压根就不爱我这个女儿，最严重的时候，我觉得我不像是你亲生的。你生病这段时间应该是我们母女俩相处最融洽的时候，我以前对你的那些不谅解也渐渐地找到了出口，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段时间因为你的鼓励，我觉得我也成长了不少。所以我也希望，你能继续像之前那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毕竟人这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十年，你前半辈子已经顺从父母的要求过了他们希望你过的日子，后半辈子既然重新有了选择的机会就不要错过。” 姚美兰的心里狠狠地躁动，她们母女俩就像是死对头，一直都无法彼此靠近一步，每每对上也都说不出什么好话。 话虽说的难听，可姚美兰心里一直都是希望程晨好的，仔细想来，从小到大也的确因为程凡忽略了程晨良多，后来又因为陆闻远的事情常常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可无论如何，程晨才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过得好不好呢？ 要是知道后来陆闻远这么混账，她当初也不会一直逼着程晨跟他结婚了。 姚美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要是换做她还是生病时的状态还能毫无顾虑地说些什么，可现在这样的状态，反而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程晨当然懂，笑了笑，说：“宋总说今晚他有工作，一整个晚上都待在酒店，你随时可以过去找她，还有，酒店的工作也一直替你保留着，就是怕有一天你还想回去。” 姚美兰心口一酸，在程晨要走时，忽然叫住了她：“我以前对你……是苛刻了一些，但是以后……我尽量努力地改正。” ------------ Chapter147天不遂人愿 程晨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从姚美兰口中听到忏悔，她以为，自己和姚美兰之间的关系永远就这样了，也从没想过会和姚美兰有和解的一天。 姚美兰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愧疚，这段时间和程晨在一起相处下来，她才知道自己过去对程晨这个女儿有多苛刻，可当她生病之后真正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的丈夫和儿子却视若无睹，反而是平时总是争锋相对的女儿站出来把她接回了家，还处处维护她，在她生病的时候纵容着她的任性和不懂事。 能让姚美兰能够低头主动说出这些，程晨心里已经震动不已了，但她表面什么都没表现出来，轻轻笑了笑，说：“你还是22岁的时候可爱一些。” 姚美兰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憨憨地笑了，那一瞬间，程晨恍惚间像是看到了生病时候的姚美兰。 ** 姚美兰在酒店外踌躇了许久，犹豫着是否要去找宋勉，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再和宋勉纠缠不清的话是对宋勉的不尊重，而且和程钢之间的事情也还没有解决，明明深知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宋勉，但她觉得，无论如何都该跟宋勉说清楚。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响起宋勉的声音。 “你要在这里来回走到什么时候？” 姚美兰冷不丁地吓了一跳，猝然转身看去，宋勉站在路灯下，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依旧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她忽然有些沮丧，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要放手了呢？ “宋、宋总……”她紧张得往后退了一步，眼睛不知该看向何处，手心被汗水一片濡湿。 宋勉见到她下意识的动作，眸光微微一眯。 “跟我一起走走？” 她慌里慌张地点点头，像是生怕被别人瞧见似的，低着头跟在宋勉身后。 酒店旁边就是个小公园，平时到了晚上来这里散步的人不少，这会儿公园里倒是热闹，老老小小，他们身在其中倒也不显得格外尴尬。 姚美兰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又不敢主动开口，紧随着宋勉的脚步，猜不透他的心思。 “听程晨说你的病都已经好了？” 宋勉忽然放慢了脚步与她平行而走，余光瞥向她，她表现出来的不安很明显，似乎是不知该怎么跟他相处，所以才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姚美兰迟疑了下，点了点头：“宋总，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你下一句该不会是想说，以后我们还是不要有关系比较好吧？” 她愣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他这是什么眼睛？她心里在想什么都能看透？ 宋勉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之所以会对她有好感，也无非是因为喜欢生病时候的她身上那股热情和开朗，他时常会被她的乐观所吸引，好像只要看到她总是没心没肺笑着，这世上就不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虽然一早就知道，那样的她本来也不是真实的她，可得知她恢复了之后，心里难免升起一股失望。 也知道他和她那点暗生的情愫恐怕也要无疾而终。 但宋勉向来也不是会当缩头乌龟的人，不管是什么情况都必须和她说清楚。 姚美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得恨不得拍拍自己的嘴，无奈地闭了闭眼，小心着措辞：“宋总，你应该知道，我、我是有丈夫的人，而且我都一把年纪了，再谈什么感情也不合适，之前是因为我生病了不懂事，你们都让着我，但现在我既然都已经恢复了就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 她说完之后，心情沮丧到了极点，耷拉着脑袋，多希望她没有想起来，她第一次觉得生病了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让她在那个梦里能多待一会儿，多做一些梦也好。 可天不遂人愿呐。 宋勉半眯着眼，勾着淡淡的笑意，只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说：“谁规定到了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你过去总束缚着自己，所以一直过得不开心。你生病那段时间应该是你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吧？你就没有想过，其实那才是真实的你，那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才是你内心深处真正想做的事情？” 人在经过心理刺激后呈现出来的样子往往才是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样子，不管是程晨还是宋勉，都无比怀念那个22岁的姚美兰，拥有着使不完的劲儿，永远都能一往无前的热血范儿，才是她身上真正的魅力啊。 哪怕这么多年她把自己过成了完全相反的人生，可若骨子里没有这些热情和勇敢，即便是生病了，忘记了过去，也不可能呈现出这样的状态。 那才是姚美兰原本该有的最真实的样子。 姚美兰心里很是慌张，既不敢面对宋勉，也不敢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 宋勉又何尝不知道她内心的挣扎，他也从没想过要逼着她做什么决定，只笑着说：“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够做你自己。” 姚美兰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段时间他陪着她去听查尔斯的演奏会，其实那时候他明明应该忙的要死，却为了她努力赶场子。 之前她能够随心所欲肆意妄为，也有他无形之中鼓励的原因在。 是时候真正下定决心了，哪怕她已经明确提出要跟程钢离婚，但即使是亲口说出来，其实内心也有着诸多不确定。 但现在她明白了，不管是程晨还是宋勉，他们都希望她能够勇敢地再为自己做一次选择，而不是浑浑噩噩，只当生病时的那段时间做了一场梦。 她拒绝了宋勉送自己回家的提议，趁着夜色还早，绕道去找了程钢。 夜晚的老小区夜色昏暗，远远地却能听到熟悉的争吵声。 她看到程钢被大王堵在楼下，不耐烦地问程钢要钱。 过去那么多年，她也曾见过程钢如此狼狈的样子，甚至比这更甚。 姚美兰深吸一口气，走过去镇定地说：“你别对他动手，我有钱，我替他还。” ------------ Chapter148一根烟的时间 夜色下，程钢要有狼狈有多狼狈。 听到响动的邻居们都探出脑袋来东张西望，唯独不敢出声帮忙，其实邻里之间都知道这个家是靠姚美兰撑起来的，否则以程钢这种败家性格，这个家早就完了。 大王听到姚美兰的声音适时地收了手，一把推开程钢，站直了身体嬉笑着对姚美兰说：“嫂子，早这样不就好了，程钢也能少吃点苦头不是？” 姚美兰还是有点紧张，她觉得大王这个人有点暴力倾向，也或许他们这种人本来就是这种性格，程钢以前就答应过她不跟这个人往来，但没想到这段时间他们居然又开始联络上了。 “你能不能先避一避，我想先跟程钢说几句话。” 大王的脸色变了变：“你不会是故意想诳我吧？” “我们家就在这里，就算我想诳你我能诳到哪儿去？难道你还能不找上门来吗？”她捏紧了拳头，无比的镇定，以前大事小事操心惯了，遇到这种事情反而淡定了许多。 反正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最终又能复杂到哪里去呢？ 大王算是给姚美兰面子，抽出一根烟，说：“就一根烟的时间。” 说完，转了个身去了别处。 程钢这是真被打了，脸上肉眼可见的伤口，要不是姚美兰及时赶到，今晚他怕是要被大王往死里揍。 “没钱还敢借钱打麻将，你这臭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 姚美兰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就是这种人，她居然委屈自己跟他过了这么多年，哪怕过去很多很多次，她都想过干脆离婚算了，可依旧容忍到了今天。 程晨和宋勉说的都没有错，以前她觉得忍一忍海阔天空，再加上被亲戚朋友的老旧思想熏陶，觉得既然结了婚那就是一辈子，就算过得不好也要忍，家丑不可外扬，离婚这种家丑一旦扬出去就极其丢人现眼。 但她病了这么一遭，说不准就是老天爷给她一次可以重新选择的机会呢？ 外人眼里她看着强势，但多少年了，面对程钢做出来的这些烂事，她是窝囊极了，只敢当缩头乌龟帮他偷偷摸摸解决，从来也不敢正面跟他刚。 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谁也说不定明天会发生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纵容自己选择一次？ 以前她都是被选择的那一个，现在她拥有了选择权反倒犹豫不决不知所措了。 程钢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揉着被踢疼了的肚子说：“你别想着离婚，我不丢那人。” “你觉得离婚丢人，但是被人追上门讨债你就觉得不丢人？”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丢人还分三六九等吗？程钢，你仔细想清楚，要我帮你还钱可以，你答应离婚，但我们以后也还是家人，我不会不管你。如果你不答应，那我现在就走，你看大王刚才那个架势，肯定是不会放过你的，他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跟他认识这么久应该比我清楚吧？你要是不怕被他天天追着打，那你就跟他这么耗着。” 程钢觉得姚美兰这个人完全变了，以前的姚美兰绝不会这样跟他说话，哪怕早看他不顺眼了，最多就是骂骂咧咧，不会条理清晰地威胁他。 就是跟程晨住一起这段时间，好像完全改变了姚美兰的性格和处事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边的大王明显已经感觉到不耐烦了，频频回头看他们，眼看着一根烟即将燃尽，程钢却仍然死咬着不肯放。 姚美兰也不是非要帮他还钱不可，既然他不需要，她也不强求。 “看来今晚你很难做决定，那我先走了，等改天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话音刚落，大王便丢了烟头一脚踩灭，径自往回头。 “你们俩嘀嘀咕咕商量完没？” 程钢猛地一个哆嗦，虽然年纪比大王大不小，但他其实是有点怕大王的，毕竟大王算是半个混社会的，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反倒是姚美兰，气定神闲地笑笑：“他好像不需要我替他还钱。” 大王脸色一变，连程钢的脸上都扭曲了。 “你们耍我呢？” 程钢猛地一抖，眼看大王一脚就要踢到身上，他害怕极了，忙不迭喊道：“还还还，我答应你了。” 这话分明是对姚美兰说的。 姚美兰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一些，她本来以为程果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连程晨跟他讲道理的时候他都不听，她根本没有信心能让程钢就范。 得亏今晚大王的神助攻。 她吸了吸气，问大王：“他欠了你多少钱？” “不多，也就六万。” “六万？！”姚美兰禁不住地倒吸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看向程钢，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以前他就算借钱跟人打麻将也只有几百几千的，这么点小钱姚美兰还起来根本不费力，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回程钢居然这么离谱！ “这么多钱你都输没了？” 程钢缩了一下，被姚美兰的气势吓到，连头都不敢抬了。 大王冷笑了声，说：“你是不是不知道他？这六万是他一年来断断续续借的，我之前没怎么管他，想着才六万，也不是什么大数目，谁知道他居然还要来管我借钱。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是不是？他这钱还没还清就想着再来借，那我就不能惯着了。看起来嫂子你是被他一直蒙在鼓里啊。” 他这话是火上浇油，气得姚美兰咬牙切齿。 她果然是低估这个男人了，之前一直没问他究竟欠了多少钱，这下简直要气到心梗。 离婚，必须得离婚！ 这是姚美兰此时此刻心里唯一的念想！ 她怎么就跟这么个窝囊废过了半辈子！ “程钢，你是不是以为我背着你藏了不少钱？所以才敢这么借钱？” 要知道，姚美兰虽然平时节俭惯了，可到底收入不多，再省着点花想攒钱也不容易，六万对她来说绝不是个小数目。 程钢像是烂掉的一摊泥，半天不敢说话。 ------------ Chapter149找不回自信 半个小时后，程晨替程钢还了钱。 一家三口坐在逼仄的客厅里，半天没有说话。 时间过了凌晨，老小区寂静无声，安静地能听清外面的野猫叫声。 程晨没想到姚美兰会打电话叫自己来给程钢送钱，得知姚美兰跟程钢谈了条件，提着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 她原以为姚美兰下不了决心跟程钢划清界限，但她还是小看了姚美兰，姚美兰这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就这样吧，天亮之后就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一办，也别拖着了。”程晨一锤定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倒不担心程钢会耍无赖，但这种犹豫不决的事情如果一开始不趁着那个劲儿定下来，之后只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姚美兰和程钢都吃了一惊，程钢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有你这样做女儿的吗？想着法子的要拆散这个家，要你妈跟我离婚，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吗？” 程晨淡定地回答：“我是为了你们两个好，不要再互相拖累比什么都重要。” 她没想过要拆了这个家，不过是乐于助人，想帮姚美兰一把罢了，而且程钢属实是烂泥扶不上墙，再这样下去，姚美兰也不可能继续跟他过日子。 事情就这么定了，身为当事人的两人都没在开口。 这一晚上，一家三口破天荒地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姚美兰睡在程凡的房间里，程晨则跟姚美兰住同一个屋打地铺，想着天亮后带着两人去趟名证据，彻底了了这件事。 姚美兰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着夜色，盯着躺在地上背对着自己的程晨。 她回忆起过往对程晨的种种，在程晨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节点，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仅没有给过她帮助，反而全是奚落和嘲讽，如今想起来，当初怎么会对自己的女儿有着这么大的偏见和不耐烦呢？ 她一直以为以后要依靠儿子程凡，结果倒头来，程凡不见踪影，把自己留在身边照顾的却是这个自己一直冷眼相对的女儿。 “程晨，你睡了吗？” 程晨安静地一动不动，没有回应姚美兰，佯装已经睡着了。 姚美兰等了半天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说：“我也在忏悔，以前是我对你太不好了，总觉得你太有主见，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小的时候你就很有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长大后你要去酒店工作，我觉得酒店上班名声不好，坚决不准你去，结果你就很少再回家了。后来你到30岁这个年纪还不结婚，跟陆闻远谈了这么多年总是没个名分，我又担心外面的人说三道四，现在想想，我一直都只在意外人怎么想的，害怕丢了面子，但从没为你想过，也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去想事情，我啊，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自言自语似的，像是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这一晚对姚美兰来说，是彻底的重生，是她作为自己，为自己重新选择了另一条可能的道路。 但这一切对自我的清晰认知，都是程晨带给她的。 ** 第二天一早，姚美兰解除了和程钢将近三十年的婚姻关系。 她自由了，再也不用为了那个家的油米柴盐而操心，也不用像个免费保姆，伺候着家里老小。 姚美兰重新住回程晨家里，摒弃了之前所有的杂念和担忧，又开始有声有色地练琴，但毕竟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忘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心里的担忧难免会无限制扩大。 比如再去谢婉芝那儿上课，看着自己跟一堆小朋友在一块儿学习，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以前她一心觉得自己只有22岁，所以压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现在不同了，在这么多小朋友和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要像个孩子似的上课，怎么想都很别扭。 谢婉芝也发现了姚美兰的异常，下课后主动叫住了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的姚美兰。 “你今天上课不是很专心，是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吗？” 姚美兰手心直冒汗，不敢直视谢婉芝的眼睛，她已经没有之前那股自信和乐观在了，总觉得自己在这里像个非正常人类。 一把年纪了，和一堆小孩儿在一起上课，这算什么事啊？ 谢婉芝第一次看到姚美兰这么犹豫的样子，连她身上那点自信的光芒都荡然无存了。 “小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说。” “老师，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觉得……我跟一堆小孩子在一起上课好奇怪，而且……而且我真的到了可以上台表演的程度了吗？我怕我到时候掉链子，给你们丢脸。” 虽然她小时候的确羡慕过别人可以学习钢琴学习跳舞，但这个年纪重新开始学习，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都会觉得很奇怪吧？ 谢婉芝又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告诉你可以登台演出的时候你明明那么开心，这才多久？你就开始自我怀疑了？而且，你难道不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吗？我说你能上你就能上。” “可是……” “我告诉你，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早晚之分，只要你想做随时都可以开始，还有七八十岁开始学的呢，人生哪有什么年龄之分，想学就学，不必觉得好像已经晚了这种想法，你在做能让你开心的事情，那就是正确的事情。” 姚美兰听得似懂非懂，但好像又打散了她心里的疑虑。 她一直都很喜欢谢婉芝，以前每次谢婉芝夸奖自己时，她总能偷偷地美上好久。 “谢老师，对不起，你放心，我会努力的，离上台表演时间也不远了，我一定会好好练习，争取不给你丢脸。” 谢婉芝摇着头纠正她：“你不是不给我丢脸，你只需要对得起你自己的努力就好了，只要你自己不留遗憾比什么都重要。” 姚美兰明白谢婉芝的意思，可她好像……再也找不到生病时那种自信了。 ------------ Chapter150与他和解 程晨知道姚美兰心理压力大，在姚美兰还生着病的时候，她只是22岁的她，并不需要去想太多，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随心所欲地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可一旦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一切都恢复正常之后，就不会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姚美兰虽然克服了许多心里困难跟程钢离婚了，但她本质仍然还是当年的她，哪怕心里再渴望做自己，也不可能完全不顾外人的眼光。 她现在恐怕正处于自我挣扎最严重的时期，一边为自己生病时的所作所为感到荒唐，一边又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去做那些事情，渴望自由，也渴望被理解。 距离演出的日子越来越近，姚美兰也越来越不爱说话，程晨为了让她放松心情，特意带她去度假村玩了一遭放松心情。 但谁能想到，会在那里遇到宋勉。 要说宋勉不是故意来这里偶遇，程晨肯定不信，自从宋勉跟姚美兰挑明了之后，程晨越发觉得他就是个心机男，所谓偶遇，很多都是精心准备。 夜晚在沙滩上有一场篝火晚会，程晨玩到一半时就悄无声息退场了，给姚美兰和宋勉留足了二人世界的时间。 姚美兰心里其实是喜欢宋勉，对宋勉有好感的，但现阶段，她还无法完全面对自己的内心，她挣扎着的事情又何止上台表演这一件，她挣扎着的，是在自己生病时每一件自己认为做对了但清醒之后又觉得自己做错了的事情。 现在的姚美兰，几乎是被自己撕扯成了两半。 宋勉坐到姚美兰身边，见她怔怔发着呆，递过去一瓶啤酒。 姚美兰起初没注意到他来了，见到他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 “来这里开会，没想到会碰到你们。” 她没什么其他想法，刚才还觉得有些心如死灰，但此时此刻宋勉突然出现，又让她紧张到不知所以。 心跳砰砰加速，宋勉总有办法让她变得不像自己。 “马上就要上台演出了，紧张吗？” “紧张。” “怕做不好？” “你觉得那个画面不滑稽吗？一把年纪的人，混在小朋友中间演出，想想都觉得很好笑。”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到时候她需要跟一众小孩配合演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谢婉芝却说她可以，对她的能力毫不怀疑，甚至觉得没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 “那不是更能表示你很特别吗？艺术表演不是一成不变的，相反，所有的不确定性才是舞台表演的最大魅力。” 姚美兰听得似懂非懂，但又觉得宋勉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他身上有一种魔力，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觉得他说得对。 “宋总，你到时候会去看表演吗？”鬼使神差地，她看着他，冷不丁地问出一句。 宋勉意外地笑了笑：“你是在邀请我吗？”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最后只好低头缄默不语。 不忍见她这样，宋勉只好笑着替自己找补：“我会去的，你第一次上台表演我怎么能不去？你别紧张，只要发挥出你自己最好的实力就行了，演出圆满结束，我有奖励。” “什么奖励啊？” “那得看你当晚的表现。” 宋勉的状态十分轻松，也带动了姚美兰，姚美兰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暗暗在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练习，让宋勉看到一个状态更好的自己。 谁知，在演出的前一天，姚美兰却忽然失踪了。 程晨找遍了姚美兰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拨打110报警，还是宋勉更镇定，冷静地分析着事情原委，让程晨安心了不少。 “你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之前生病时候的状态，她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承受不住，不用担心，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好，等她想通了自然就回来了。” 话虽如此，程晨却总是放心不下。 姚美兰恢复后的状态一直让程晨很担心，担心姚美兰内心世界的两个自己拼命撕扯，从而让她变得不像她自己，倒头来，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这些日子，姚美兰什么也没说，程晨每每看在眼里都觉得她很辛苦。 “宋总，我妈已经不是当初你认识她时的样子了，你还对她有好感吗？” 她以为，宋勉有好感的一直都是那个热情似火的姚美兰，而不是如今这个没了生气的姚美兰，可宋勉不仅没有跟姚美兰拉开距离，反而一个劲儿地想办法安慰着姚美兰。 宋勉眼底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像是早料到了程晨会问这种问题，毫不含糊地回她：“你妈妈从前的样子固然让人喜欢，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总是那样最后吃亏的是她自己。现在这样才是正好的，她在很努力地把内心的自我释放出来，但这需要时间，一个人以一种斗鸡般的心态活了大半辈子，顷刻之间想调整过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看到她在努力平衡两种性格之间的关系。” 程晨一阵诧异，发觉宋勉比自己更懂姚美兰，他总是不动声色就将一个人看到了底，反倒是她，虽然日夜都跟姚美兰相处着，但碍于从前那种母女之间的关系，也不再像姚美兰生病时那样无话不谈。 或许……是程晨错了，姚美兰既然选择了住回来，不就表明了在自己内心深处，想做的依然是那个充满活力的22岁的姚美兰吗？ 姚美兰就这样消失了一天一夜，距离演出开始前四小时，所有人都忙成了一团，连一向气定神闲的谢婉芝，都不得不因为姚美兰的突然失踪而开始准备pla B，但时间太短，还得重新排练，根本不可能完全找到替代人选。 就在所有人都急得不可开交时，程晨接到了程凡的电话。 “姐，妈在我这里化妆呢，你来接她吧。” ------------ Chapter151裂痕 程晨做梦都没想到，姚美兰会去程凡那里。 她赶到时商场里人还不多，姚美兰坐在化妆台前，被程凡化了妆后整个人格外的有精神。 程凡朝程晨使了个眼色，刚开始程晨还担心姚美兰见了程凡干这一行会大动干戈，没想到这画面却出奇的平静，她甚至没有在姚美兰脸上看到一丝丝的不满意。 这是怎么了？当初姚美兰为了阻止程凡做这一行，宁愿把他关在家里也不让他出门工作，为了这件事，把程凡搞得精气神全无不说，母子之间的关系也因此有了裂痕。 可眼下这母子融洽的场面，着实让程晨吓了一跳。 “妈，你怎么来找程凡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知道多少人找你吗？大家都着急死了，以为你……” “以为我临阵脱逃了？”姚美兰笑着接过她的话，一点也没有恼怒的意思。 程晨哑然，她真的以为姚美兰临阵脱逃了，毕竟，自己亲眼看到了她挣扎犹豫的样子，如果是生病时的姚美兰，程晨绝不会认为她有任何逃跑的嫌疑，可眼下的姚美兰，她的身上有太多不确定性，让程晨根本无法预估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我来看看程凡，以前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什么事情都需要别人替他把关，没有办法好好照顾自己，没想到他把工作做得这么好。” 程晨呼吸一顿，下意识地看向程凡，程凡的脸上也有些诧异，对程晨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其实程凡到现在还是懵圈的，他并不知道姚美兰已经恢复记忆了这件事，还把她当做是22岁的姚美兰，她一来，程凡就招呼着她开玩笑，但他到底太熟悉母亲没有生病时是什么模样，发现姚美兰一刻不离地盯着自己时，赫然才反应过来。 那一瞬间，程凡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从前姚美兰死活不让他做的工作，现在他不仅做着，还开发了一圈的副业，要是让姚美兰知道，一定二话不说就把自己从这里带走，更甚者，以姚美兰过去的性子，只怕这个柜台的其他工作人员都要遭殃。 然而，想象当中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 姚美兰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又在柜台转了一圈，并不避讳自己已经恢复了的事实，对程凡笑笑：“我来看看你的工作环境，一切都还顺利吗？” 程凡当即就被吓傻了，吞了吞口水，点了点头，恨不得立即给程晨打电话，让她过来把人带走。 他太怕姚美兰了，过去被姚美兰狠狠压制在家里的那种窒息感，在和姚美兰对视的刹那扑面而来。 那些对于他来说并不怎么算是好的记忆，突然之间蜂拥而至。 程凡不清楚姚美兰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他明白，自己不能跟姚美兰就这么待着，万一起了什么争执，影响的是工作和柜台的其他同事。 当他正要委婉地请姚美兰先走时，姚美兰却忽然叫他帮自己化妆。 他一下懵了，听了解释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姚美兰要登台表演的日子。 程凡的化妆手法的确有一套，其他顾客也都爱来找程凡化妆，他化了那么多顾客的妆，唯独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替自己的母亲化妆。 而且还是在被姚美兰认同了自己的职业的情况下。 “程凡，你知道以前我为什么一直这么反对你做这一行吗？”姚美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开口。 程凡心里猛地一跳，不清楚姚美兰究竟想说什么。 “以前在我们的那个封闭小镇，曾经也有一个小伙子像你这样，头发烫得好，打扮得也很时髦，但在那个时候他那样的年轻人和周遭的人显得格格不入，渐渐地流言四起，说他娘里娘气，那会儿在我们的那种封闭的小地方，这种流言几乎等于能够杀人，小镇里的人开始排挤他，在他背后议论纷纷，很多难听的话接踵而至，到后连他的家里人都觉得他丢人现眼，因为他在小镇里抬不起头来，后来他不堪忍受这种压力，最后自杀了。” 这是程晨和程凡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程凡眼底滑过一丝震惊，以前从来没有听姚美兰说起过，但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当初姚美兰为什么死活都不让他做这一行了。 因为姚美兰在年轻的时候经历过这种事情，她担心程凡会步那个人的后尘，也担心流言蜚语会伤了程凡，所以才无论如何都咬死不放对程凡选择工作的自由度。 姚美兰年轻的时候见识过人言可畏，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遭受这种厄运，才拼命反对程凡做一行。 “妈，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想我从事现在这个相关行业吗？” 以前姚美兰不能说，是因为她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让程凡知道，哪怕知道了又如何呢？除了给程凡增加心理负担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任何用处。 她一直把程凡当成小孩子，认为程凡就是温室里的花朵，他不像程晨有冲劲有目光有干劲也有能力，所以她一直希望程凡能够普普通通地长大，不指望他怎么出人头地，只要不像当成小镇里那个小青年就好。 但没想到，在自己生病的这段时间，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走这一条路。 她以前觉得，程凡这个人没什么上进心，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程凡看到自己时震惊的眼神，她怎么会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可生了这一回病，姚美兰算是完全想通了，人这一辈子才多少年？能够真正为自己选择的聚会又有多少呢？程凡只是做出了他自己的选择， 她这个做母亲的，哪怕心里再怎么不支持，至少也不该再拖他的后腿了。 “程凡，其实到现在我都不怎么希望你干这个工作，但这是你自己喜欢的，你自己的选择，我也只能赞成。而且现在社会不一样了，大家对于男人从事护肤化妆这种行业也见怪不怪了，所以我不会再对你说什么做什么。” ------------ Chapter152给姚美兰的应援 时至今日，姚美兰才发现现在早已不是她们那个时候的时代，男人护肤化妆做美妆博主都已经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是自己的眼界闭塞才一直阻挠程凡，看见程凡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做出一番成绩，她由衷地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高兴。 以前是她没有看清现在这个年代，其实现在职业这么多样化，早已没有规定男女该做什么样的工作。 要不是生病这段时间，思想和眼界都跟着开阔了一些，姚美兰也绝不会成为现在的姚美兰了。 程晨和程凡同时松了口气，他们都以为姚美兰特意来找程凡大约是为了找茬，没想到竟是和解。 姚美兰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重重地吸了口气，轻松地摊手笑了笑：“好了，这下我心里也轻松多了，以前我这个当妈的总觉得你们两个谁都不顺我的意，不过现在我也想开了，儿女都长大了，都有自己想走的路，我也不再阻拦你们。” 程晨内心倒没什么波澜，但看着程凡那样子像是真被感动了，眼圈竟然意外地有些红。 “好了，别说这么多了，马上就到表演的时间了，没多少时间了，化完妆没有？” 谢婉芝怕是已经等急了，生怕姚美兰会突然放自己鸽子，刚才程晨在来时的路上谢婉芝不断打电话过来催促，直到程晨向她保证已经找到了姚美兰，这才稍稍消停了些。 程凡忙不迭地点头：“已经化完了，我陪我妈一起去吧，我妈人生第一次登台表演我怎么能错过？” 姚美兰登时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程凡说：“你还是别去了，不是还在上班时间吗？别耽误了工作。” “不碍事，我请个假就行，反正同事们都在。” 程晨挑了挑眉，她从前没有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程凡也已经渐渐地按照自己的轨迹长大了。 姚美兰纵然表面表现得不怎么希望程凡去看自己的演出，但程凡主动要求一起去，她心里却有些开心。 车子一路堵到了演出现场，他们到的时候，观看表演的观众已经陆陆续续填满了场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型演出，但观众都很热情，令程晨意想不到的是宋勉。 她记得这阵子宋勉应该很忙才对，饶是如此，他还是抽空来看姚美兰的表演，还带了余悦她们一起，拿了应援棒和自制的应援牌，给足了姚美兰排面。 整个观众席里，当属姚美兰的应援最大最多最足。 程晨扶额，有些哭笑不得，陪着姚美兰一起去了舞台后面的化妆室。 见到姚美兰的那一刻，谢婉芝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姚美兰却有些不好意思，耷拉着脑袋小声地致歉：“谢老师，对不起，我让你们操心了。” 谢婉芝莞尔一笑：“没什么对不起的，你现在来了就好，我还担心你冲不怕自己心里的障碍不愿意来登台表演了，这样我这损失可就大了。” 谢婉芝一直都是姚美兰最大的支持者，从姚美兰决定要学琴到现在，无论姚美兰遇到了什么困难，谢婉芝都会想方设法地帮助她替她解决，这不仅是因为当初姚美兰是查尔斯介绍过来的学生。 更重要的是，在姚美兰的身上，谢婉芝看到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魔力。 姚美兰的自信，勇敢，热情，阳光，感染了许许多多的人，也让谢婉芝重新看到了人身上的无限种可能。 她喜欢姚美兰这个学生，并且渴望能为姚美兰实现心中的梦想，而这一切离不开姚美兰自身的努力。 姚美兰一直都很不自信，其实她不是什么对自己很有信心的人，没生病之前，她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个典型的中年妇女，压根不会跟钢琴这种东西联系到一起。 饶是此刻，她还是觉得自己登台表演或许会像是小丑。 可那么多人对她抱有期待，那么多人在鼓励她，如果她就此退却了的话，那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以前每日每夜为了登台表演苦练的日子不就都算是浪费了吗？ 谢婉芝拍拍姚美兰的肩膀以示鼓励：“加油，别想那么多，你可以的，待会儿等我的指示上台就可以了，就像过去每一次你练习时的那样，心无旁骛，安心地做好你自己即可。” 姚美兰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对谢婉芝的承诺，更像是对自己无声的鼓励。 程晨看得出来她其实很紧张，手心手背都是汗，连刚化好妆的额头都被汗水濡湿了一片刘海。 她试着转移姚美兰的注意力，便随意聊起了天：“结束之后你最想干什么？” 姚美兰诧异地抿了抿嘴，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过。” “宋总也来了，他在台下看着你呢。”程晨特意强调了一下宋勉，为了给姚美兰鼓励，也为了告诉姚美兰，有很多很多人对她抱有期待，她并不是像她自己想得那样没什么本事。 和程钢生活的多年来，姚美兰其实早已经没了什么自我，即便有，也是生活赋予她的，生活早把她改造成一个连她自己都陌生的人。 生病时22岁的姚美兰，如果回过头看到生病之前的自己，一定会觉得匪夷所思，也一定不会相信那竟然是自己。 姚美兰听到宋勉来了时明显比刚才更紧张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小声问程晨：“我……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很奇怪？” 她以前就不怎么打扮，现在冷不丁这一打扮，其实连自己看着都觉得别扭，到现在还没看顺眼。 程晨笑了：“放心，一点也不奇怪，甚至我觉得很好看，你就要多打扮打扮，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究竟怎么忽略了自己。” 谁规定女人结了婚生了孩子就要伺候一家老小呢？ 谁规定离婚就是丢人现眼呢？ 程晨就是要让姚美兰知道，任何时候任何年纪，女人都能自己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各种枷锁所束缚所摆布。 ------------ Chapter153掌声雷动 距离上台表演的时间越来越近，姚美兰的精神反而比刚才更放松更松弛了一些。 反倒是程晨，莫名其妙地一阵紧张，她看上去仿佛比姚美兰还紧张。 姚美兰这次一生病，改变的不仅仅是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还有其他许多过去她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姚美兰走到化妆室门口往外看了看，通过人群，看到了和众人坐在一起的宋勉。 宋勉西装革履，和一群人格格不入的样子，可又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违和，她的视线就那么停留在宋勉的脸上，很久很久之后，内心的躁动才渐渐地平息下来。 她回过头，看向程晨。 四目相对，程晨迎上她的视线，以为她是紧张，轻轻对她笑了笑，正想开口，姚美兰却打断了她的话。 “程晨，你跟黎璋最近怎么样？怎么都没见他来找过你？” 程晨愣了下，没料到姚美兰会主动提起黎璋，难得她居然还能记得黎璋这号人物。 她含糊其辞道：“他估计忙吧。” “这话我说过很多遍了，黎璋这人看着挺好的，而且看得出来他也挺喜欢你，你也不排斥他，要是觉得合适就试一试，别到时候错过了。” 程晨沉默不语，她知道姚美兰对黎璋印象一直不错，以前有几次黎璋来家里蹭饭，大多也都是姚美兰授意的，但当时的姚美兰对谁都不设防，这话从现在的姚美兰口中说出来，难免让程晨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姚美兰怕程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纠正道：“你别多想，我没有催你的意思，以前你跟陆闻远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催你，那时候我是怕你被人在背后议论，还担心你过了年纪不好生养。你也别怪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女人的确有好生养的年纪。但我现在也不去想这些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和程凡，你们两个以前都因为我退让过，现在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我的想法。” 这些话，居然是从姚美兰口中说出来的。 程晨内心大为震惊，嘴角轻轻一颤，有些想哭。 她从前根本没有对姚美兰抱有过任何指望，也不觉得姚美兰的思想会有所改变，因此也没想过要努力纠正她。 如果姚美兰一直是这么心胸开阔的，程晨又何至于跟姚美兰之间的母女关系僵到那样的程度。 “等演出结束，挑个日子，请黎璋来家里吃饭吧。” 程晨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她又想起以前姚美兰经常怒骂自己的那些话，说她要求高，看不清自己，有陆闻远这样的能看上她就不错了。若是那个时候，像黎璋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入姚美兰的眼的，不是说黎璋不好，而是姚美兰打从心底里认定黎璋不可能看上程晨，程晨若是对黎璋存了心思，那就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知天高地厚。 谁曾想到，即使是生病了的姚美兰，也曾帮着撮合程晨和黎璋，生怕程晨错过了黎璋呢？ 晚九点多，终于轮到了姚美兰的商场时间。 姚美兰换上了程晨特意为她买的新衣服，一身水蓝色的套裙，衬得姚美兰整个人年轻了好几岁。 程晨靠在台下的角落里，灯光黯下，只余舞台上的亮光。 姚美兰与孩子们共同在舞台中央，她弹琴，孩子们伴舞，想当初为了这一个演出，姚美兰跟孩子们一起排练了一遍又一遍，那是程晨见过的最美的姚美兰。 一曲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虽然生涩，整首曲子下来也没那么顺畅，但这无疑是一出成功的演出。 孩子们游走在舞台中央的身影与琴凳上的姚美兰互相映衬，这个画面看在程晨的眼里，美到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一刻，没有人再关心姚美兰的年龄，也没有人再关心姚美兰这个年龄的人怎么会上台表演，更没有人再管一个中年女人和一群孩子们怎么会碰撞出如此美丽又和谐的火花。 这一刻，她只是姚美兰。 不是一个男人的妻子，不是一双儿女的母亲，也不是被生活和现实压迫地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粗鄙中年女人。 她只是她，一个即使年过半百，也愿意为了自己曾有过的理想而努力的普通女人。 程晨在这一刻才突然明白，每个女人都该如此，永远不能忘了曾给过自己希望的心里那点光。 一曲结束，好像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都沉浸在刚才的钢琴曲里，沉浸在孩子们的表演里。 连程晨的视线都始终落在姚美兰的身上，无法在短时间内收回来。 程晨突然之间才发觉，也许在这个时候，姚美兰才终于从心理上得到了升华，不再胆怯也不再胡思乱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和以后要走的每一步路。 她知道姚美兰其实很不容易，从做下和程钢离婚的决定那一刻开始，姚美兰就已经在努力做一个新的自己了，这里面有多大的风险，恐怕也只有姚美兰自己会懂。 顷刻之间，场内掌声雷动。 每一个观众都在为刚才的表演所震撼，而他们此刻响亮的掌声，悉数送给了台上的姚美兰和孩子们。 程晨仿佛看到了姚美兰眼里的泪。 姚美兰坐着深深地吐了口气，热泪盈眶地起身和孩子们一起谢幕，台下的观众们都站了起来，想把最热烈的掌声持续地送给她们。 谢婉芝代表观众上台送花，亲自将一束鲜花送到了姚美兰的手里。 姚美兰不敢置信地接过花束，觉得自己仿佛活在了梦里，仅仅只是大半年前，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能够站在这样的舞台上，弹着自己热爱的曲子为这么多人表演。 她这大半辈子，以为就是这样了，从没有过半分奢望。 而今，她想要的都实现了。 姚美兰的目光通过攒动的人头，与台下的程晨四目相对，母女之间视线对视，顷刻之间，多年来横亘在母女之间的那些矛盾仿佛忽然之间都烟消云散了。 ------------ Chapter154来之不易 程晨看着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母亲不禁低头抹了抹眼泪，她想到母亲也曾怀抱梦想，也曾为热爱的事情发光发热，却因为在那个年代，女人到了必须结婚生子的年纪就由不得自己做主，否则会惹来非议，所以母亲不得不顺应家里的意思结婚生子，从此后为了家庭渐渐地泯然众生。 可从前的程晨，却一直觉得母亲只是个粗鄙的中年女人，也曾在心里瞧不上她。 心口隐隐地作疼，这热闹是只属于姚美兰的，与程晨并没有多大关系。 程晨悄悄地退出了演奏厅，夜晚的凉风拂过脸颊，冻住了她脸上依稀的泪痕。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他们在给你妈庆功呢。” 黎璋的声音忽然响起，程晨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回头对上他的目光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笑着解释：“我知道你妈今天演出，她之前给过我票，叫我务必过来看她的演出。但我这几天的确有些忙，所以来晚了点，好在赶上了你妈的谢幕，谢老师上台送给她的那束花还是我买的呢。” 程晨停顿几秒，噗嗤笑了一声，这很黎璋，哪怕知道自己一定会来不及，也必定要赶过来走这一趟。 姚美兰执意要黎璋来看自己的演出，打的恐怕是撮合黎璋和程晨的心思，那个时候姚美兰应该已经恢复过来了，但不管是生病时还是病好后的姚美兰，为了程晨好的心都是一样的。 她突然想起姚美兰上台前对自己说过的话，目光打量着黎璋，故作散漫地开口：“我妈说想请你去家里吃饭。” “说你妈想请我去家里吃饭，还是你想请我吃饭？” “想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挺喜欢你的，你以前不也爱来家里蹭饭吗？” “你妈喜欢我这我知道，但你喜不喜欢我，我就不知道了。” 黎璋一直没怎么跟程晨挑明过这事儿，一是因为两人工作忙，平常工作压力都很大，他不希望程晨还要为这种事情烦心，再就是，他一贯对自己挺有自信，也对程晨有莫名的自信，程晨要是真对自己没那意思，就不会是现在这么个态度，她对周晔的态度完全可以让黎璋当做参考。 程晨脸不红心不跳地看了他一眼，笑着靠向身后的墙壁，正要说笑间，黎璋忽然从背后拿出一束洁白的小雏菊。 “送你的。” 程晨有些受宠若惊，原以为他只是来为姚美兰捧场，没想到竟然还给自己带了花。 “我这是……蹭了我妈的花？” “特意给你买的。” 黎璋说这话的时候倒是认真了些，定定地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说，他这么正儿八经的样子倒让程晨有些无所适从。 她恍惚间想起，自己认识他的时候，明明他一直都是这么正儿八经的模样，结果时间一长，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又觉得他正经的样子有些可爱。 “他们好像出来了，一起去庆功？” “不耽误你工作吗？”程晨有些迟疑，她听说W这阵子似乎空降了个高层，但具体什么情况她也没多打听，但可以肯定黎璋这些时间日子不怎么好过。 这个空降过来的，八成是他父亲摆来这里当眼线的，黎璋一贯叛逆，尤其是对他父亲，若是没有眼线，黎璋就是把酒店翻了天，恐怕袁宏宇的消息都会滞后一些时间。 “不耽误，你妈演出成功的庆功宴，什么事都不耽误啊。” “难怪我妈会喜欢你。” 他这嘴说的话，与平时判若两人，实在太知道该怎么讨好长辈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跟他父亲之间的关系却说好也不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早前就预定好的烤肉店里。 宋勉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直接包下了整个烤肉店。 所有人都看出来宋勉和姚美兰之间有猫腻了，唯独姚美兰，故意不懂装懂，也不敢直截了当地跟宋勉对视，生怕被人瞧出什么来。 程晨清楚姚美兰心里仍有顾虑，但她相信以宋勉的耐心和姚美兰逐渐觉醒的自我认知，两个人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现在没有了程钢作为羁绊，姚美兰做事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先让小姚说句话吧。”谢婉芝主动提议，拿了酒杯朝姚美兰致意。 姚美兰有些意外，愣了下，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得谢谢谢老师，要不是谢老师看好我，愿意收我做学生，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自信地在舞台上演奏。” 谢婉芝欣慰地笑着，想当初，没有一个人看好姚美兰，就连身为女儿的程晨都觉得姚美兰只是一时兴起，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时兴起的姚美兰，通过刻苦努力，达到了现在这个程度。 演出纵然不完美，也无法跟学了多年的专业人士媲美，但最重要的，是那份敢于站到台上的勇气。 她给那么多这个年纪的女人树立了榜样，用实际行动告诉着她们，只要有那份敢于突破的勇气，生活就有可能是另一番模样。 “还有就是……谢谢程晨，我生病的时候是程晨收留了我，还让我只需要做我自己就好，虽然我们母女俩一直关系就不好，也是直到我生病那段时间开始才真正改善，但如果没有她，可能现在的我也不会是我。” 程晨正坐在姚美兰的对面，眼眶不知不觉有些湿润，她吸了吸鼻子，对姚美兰轻轻笑着。 原来母女关系改善以后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姚美兰也是可以对她和颜悦色，无论她做什么都愿意站在她这一边的。 “总之，就是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 姚美兰不善言辞，但所有的感谢都很赤城，能让大家都感受到的真诚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些诚意。 这一晚上，气氛好的不像话，其乐融融，就像是一大家子人。 程凡还特意过来跟程晨喝了一杯，说：“姐，以前我也总误解你，但现在我明白了，你才是我们家的顶梁柱。” 程晨笑笑，摇着头揉了下他的脑袋：“好好努力，为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 ------------ Chapter155结局 好事仿佛总是接踵而来。 在姚美兰演出成功没多久后，程晨又迎来了另一个好消息。 那天宋勉单独把她叫进了办公室，将自己的调任书给程晨看，程晨看了调任书后，第一反应是：“那我妈怎么办？” 姚美兰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要开始新的生活，这新生活里自然包括了宋勉，可这个时候宋勉却要走了？ 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宋勉对于她的反应有些好笑：“我还以为你会先关心由谁来接替我这个位置。” 她愣住，随即尴尬地笑笑：“你说得好像的确有点道理。”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较之从前，的确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如果换做从前，她的确会如宋勉所说，首先关心升职的人是谁，可是现在，比起这些，她更关心姚美兰和宋勉有没有将来。 这阵子宋勉去家里找姚美兰倒是去得勤，但两个人的相处只能算是朋友，距离更近一步还差得远，宋勉看上去不怎么着急，姚美兰则更享受眼下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 “程晨，我和你妈之间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提你妈担心，更不必提前为她焦虑，而且这件事，我已经告诉过她了，她很支持我的决定。” 姚美兰居然已经知道了？ 但程晨在家里竟然完全没有听姚美兰说起过这件事情。 她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了？犹记得那个有什么说什么，任何心事都藏不住的姚美兰。 “宋总，那你今天叫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宋勉的笑意更深，让程晨心里不禁有了一丝不该有的期盼，自从上次宋勉明确说过自己的升职机会没有孟晴高之后，她就对升职这事儿没再报太大的期待，再加上这阵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也着实顾不过来工作上的这些事。 可现在宋勉单独把她叫到办公室，像是有重要事情要宣布，让她难免有了些不该有的期盼。 宋勉像是故意吊着她，看了她半晌迟迟没什么动静，直到，程晨完全不耐烦了。 “宋总，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宋勉这才往后靠去，面不改色道：“总部那边在你和孟晴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选定了你作为总经理的人选。试用期三个月，三个月后总部会亲自对你进行考核，考核通过转正。” 程晨懵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曾梦寐以求想得到的东西，现在居然就真的摆到了她的手里。 宋勉该不会是故意跟她开玩笑呢吧？怎么会这么突然？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宋总，这真是真的？” “怎么？你觉得我会跟你开这种玩笑？” “不是，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是我？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孟晴因为个人的海外留学及工作经历，关于升职方面她比我更有优势。” 那些话，到如今犹在耳边，他不知道，当初那些话对她的自尊心打击有多大，让她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追赶不上孟晴了，毕竟其他方面她努努力总能看到曙光，可海外留学工作经历，哪怕她现在就出国重新学习也来不及啊。 宋勉知道她还对当初自己那些话耿耿于怀，无奈笑着致歉：“那些话是我说得不对，不过总部自有总部的考量，孟晴有她自己的优势，你也有你的优势，你在悦莱干了这么多年，和悦莱共同成长，也在悦莱经历了大大小小许多事情，比起孟晴，你对悦莱更加了解，也更加有感情。你在悦莱的底子要比孟晴厚，我想这一点也是作为重要依据。” 程晨孤疑地看了宋勉片刻，犹豫着问：“宋总，是不是……你也向总部推荐了我啊？” 宋勉的话虽然不能当做全部，但作为重要参考，在总部指定人选的时候同样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 总部虽然对各家酒店内部人员了如指掌，但到底是天高皇帝远，究竟怎么样还是酒店内部自己最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宋勉推荐的人选应该是总部考量的重要标准。 宋勉没承认也没否认，起身，拍了拍程晨的肩膀以示奖励：“别想太多，你能被推到这个位置，就说明你有足够的能力，至于旁的都不是重点，你有三个月的试用期，如果三个月内表现不合格，一样会被刷下来。” 程晨心里有些激动，用力对着宋勉点了点头，像是跟宋勉做保证：“我肯定不给你丢脸。” 宋勉笑得甚是欣慰，程晨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她能有今天，他比谁都开心。 当天夜里，得知程晨升职的消息后，姚美兰非要把人都请家里来为程晨庆祝。 在程晨还不知道的时候，家里已经聚齐了人。 连黎璋都瞒着她，比她来得更早。 黎璋是姚美兰看中了的人，但比起当初对待陆闻远的态度，现在的姚美兰吸取了当初的教训，克制了许多。 “黎璋，以后程晨就跟你平起平坐了，她也不低你一等了。” 程晨无奈，原来姚美兰心里一直在意这个，担心程晨在黎璋面前会觉得低人一等。 但黎璋从来不怎么把这些放在心上，他笑了笑：“阿姨，我和程晨相处一来一直都很平等，您放心，我不会让她在我这里受任何委屈的。” 这句话，听着像是表白，又像是给姚美兰的定心丸。 程晨眨了眨眼睛，差点被水呛到，扯了扯黎璋的衣服，低声训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黎璋当着众人的面，倒也不介意跟她挑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想了几天，既然我追你追得还不够明显，那从明天开始，我就按照书上说的做，保证让你感受到我追你的诚意。” “什么书？” “周晔给我的，《恋爱三十六计》。” “……你少跟周晔混比什么都强。” 那头，程凡跟余悦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像所有人都得到了圆满的结局，连程晨这个一向都不怎么相信圆满的人，此时此刻都不得不信一些命运。 饭后，厨房成了黎璋和宋勉的主战场，两个大男人在厨房里善后，程晨则和姚美兰坐在阳台里喝啤酒。 像闺蜜一样开心地喝啤酒，程晨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后来连想都不敢再想。 “妈，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姚美兰抬手揉了揉程晨的头发，月光洒在她脸上，分外柔和。 她什么都没说，但程晨却感受到了她所有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