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下风云出我辈 ------------ 第一章 拯救世界还是帮妈妈洗碗? “叮叮。” 短信。 【感谢您为公益基金会捐助的1094325.90元,我们会将最新的善款信息和内容公布到您的手机,届时请注意查收。】 坐在废弃楼顶的郑年拿着打火机将房产出售的凭据烧了个一干二净。 “前天老妈养了十二年的老猫走了。” “昨天资助了七年的学生,大学毕业了。” “骨髓移植再加治疗,才能续一年的命,哪天死都说不定,还不如早点儿走。” 郑年将目光望去,下方五彩斑斓的世界喧嚣着。 他将手机的录音打开,放在手旁一字一句地说道。 “辞去干了十二年的片儿警,然后把房子卖了。” “这几天总做一个梦,梦里有曾经没来及好好陪着的老妈,她还是那么辛苦,每天做着家务。” “梦里有她做的菜,红烧肉,麻婆豆腐,清蒸鱼。” “我没别的念想了,十年没见,现在就想再见我妈一面,跟她说说话。” “这世间,没什么可留恋的。我想去找寻一个新的生活。” “无根无家,在这里,我本就是浮萍一个而已。” 了无牵挂,了了牵挂。 郑年站了起来。 他没有跳,只是脚下轻轻地挪动了一步。 随着身体的下落,郑年恍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自己的母亲。 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道人家,不是公司高管,也不是社会精英。 就是一个会拿着手机刷屏幕哼哼笑的女人,就是一个裹着围裙不知道一天在忙碌什么的女人。 妈妈看着他。 他也看着妈妈。 “妈……” 郑年遗憾地叫出了声。 他多想抱抱这个深爱着自己的女人。 伸出手,轻轻一碰。 摸到了! 他摸到了! “妈……” 眼泪在眼窝里打转。 一部分是因为思念,一部分是因为……疼。 当!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辰?” 当锅铲敲在郑年头上的时候,一阵恍惚。 疼痛跟着来了…… “干嘛啊?” “今天第一天当差!迟了老爷怪罪下来,看老娘不打断你的狗腿!” 老妈直接一把掀开了被子,“赶紧起!又喝那么多酒,也不知道那些黄汤有什么好喝的!” 郑年惊坐而起,放眼望去。 这是…… 一个陈设非常古老的房子,和一个……像是灶台一样的风箱……不对……就是灶台。 再看老妈身上,朴素的布衣,还打了两个补丁。 红色的布鞋上绣着花。 墙上是龟裂的纹路和一挂编好的蒜瓣。 和梦里一模一样! 郑年半张着嘴,吃了一口大惊,下床跑到大门口,直接推开门。 狭窄的街道…… 骑着马的侠客…… 刺鼻的马粪味儿抽打着他的鼻毛…… 耳边猛地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糖葫芦~三文一串儿!” “肉包子咧,比糖葫芦便宜~” 还有最熟悉的唠叨声…… “你给我把鞋穿上,说了多少次了,冻脚!冻脚!冻坏了老娘又得花银子给你看病,老孙那个郎中多黑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给你看肚子花了四十文!整整四十文呐!” “赶紧把门关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老妈! 管他是不是古代,管他穿没穿越! 老妈活了! 健健康康的! 他直接跳起来一把抱紧老妈。 “妈!我想你!” “睡了五六个时辰开始想我了?” 一锅铲拍过来,郑年连忙躲避,随即亲了一口母亲的脸颊。 “你这个混小子,不学好!” 母亲虽然嗔怒,但是脸上有遮掩不住的笑容,“赶紧收拾吧,当差的衣服给你准备好了,迟了你就挨板子!” “妈你不抽烟了吧?”郑年记得母亲死于肺癌。 “你小子又在说什么胡话?跟上鬼了你?床上乱的像个猪窝,每天发也不髻,脸也不洗,邋里邋遢,气死我了你,赶紧穿衣服走。” “去哪儿啊,我不去!” 好不容易见到母亲,郑年哪儿都不想去。 “不去?不去我死给你看!”母亲直接将手里的大葱横在了脖子上。 “别别别!”郑年赶忙拦住企图用大葱自杀的老妈,“我去,我去!”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份差事,你要是不干,我把你腿打断。” 红黑相间。 这是官差的衣服。 坐在床榻上的郑年脑海里闪过了一段机械式的文字。 【孤独求败剑仙系统已经加载完毕,是否同意激活?】 【不同意。】 郑年想都没想就直接点下了不同意的按键,阔别十年的重逢,他早已将一切抛于脑后。 独孤求败?我刚见到我妈你让我独孤?滚蛋。 脑海之中再次闪过了一段话。 【系统激活已拒绝,无法再次激活。】 【卸载。】 郑年选下了这个按键,脑海之中再次飘过一段话。 【气运已尽,无可救赎。系统已成功卸载,命之将尽,亲人即逝,不可救药。若是祭亲,方可……】 删东西的时候软件骂人是常事儿,郑年也没放在心上,走到了母亲面前,“妈,我帮你。” “你今天着了魔了?平时让你刷个锅就像是让你上吊一样,今天想起来帮我刷锅了?赶紧走!赶紧走!” “好。”郑年再次拥抱了母亲,才从家里走了出来。 “往北走,顺着街去。你记不记得在哪儿啊?”母亲问道。 “不记得!”郑年回过头。 “你就是个猪脑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驴。” 母亲气急败坏指着街道,“一直走,看到杏花楼的时候往东走,再走三里,看到米铺往北走,最后看到长安县衙门就到了。” “好咧!”郑年把门关上了。 低下头,看到了一个戒指。 他好奇地捡了起来,忽然一个老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少年,吾乃人祖,可以教授你神通法术,成为这天下……” 话还没有说完,郑年直接拦住了面前一个吃着糖葫芦的小男孩,将戒指丢给了他,“这个送给你。” “少年,你命数将尽!不可掉以轻心……” 可惜郑年没有听到,戒指已经到了小男孩的手中。 小男孩哈哈一笑,擦干了鼻涕。 “这件事情谁都不能说,是你和我的秘密。如果你做到了,下次来找我,我再送你串儿糖葫芦好不好?”郑年咧嘴笑道。 “好!啊!哥……哥!”小男孩将戒指放在了口袋里面,一溜烟儿跑了。 他回过头,看着那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纸窗的缝隙中,母亲擦了擦汗,又在锅里炒着东西。 “所有人都在忙着拯救世界,可是没有人帮妈妈洗碗。” “我就想呆在您身边。” “孝敬您一辈子。” ------------ 第二章 长安县六扇门入职手续 片儿警郑年并不打算在衙门工作。 这个年代比起曾经的世界,起步高,且危险性极大。 得想个办法让部门公司给自己开了。 鉴于对历史的了解,犯错误被辞退这条路难度极大。最好还是直接坦诚地说不想干,再编一个好点的借口更加靠谱。 这年头犯了错可是会挨板子的。 “长安县……好熟悉的名字。” 郑年站在长安县县衙门口,看着面前黑色纹路的六扇木门。 这就是衙门。 要是犯了错估计出来都难了。 走到门口,两个值守的衙役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一个人问道,“牌子呢?” “嗯?” 郑年摸了摸身上,胸口处搁了一下,他伸手进去一抓。 “下次记得直接拿,新来的是吧?”旁边身材略显魁梧的人问道。 “是的!”郑年点点头。 “进去吧,今儿个来了不少呢。” 入了门,郑年压低了身子缓缓向前走,刚没走两步直接被一只手提了起来。 “唉唉唉唉?”郑年向后看去。 一张大黑脸怒目看来。 眼睛比晚上的月亮都大。 他穿的衣服和自己大不相同,巨蟒落青云,紫花雕文的锦绣连杉,外套红蓝相间洒银镶金束带,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如夜中野草,赤红的嘴唇一口能吃了郑年。 “唉什么?你小子跑哪儿去了?” 大黑脸一看不就是个善茬,身高得有个两米多,像是提小鸡一样把郑年拽了起来,“晨间操课,唯独少你一人,是不是不想干了!” 还有这种好事? 郑年高兴地像个发情期的骆驼一样在空中打转,一边娇喘一边道,“是啊大人!我不想干了!” 大黑脸一听,运气喝道,“来人,杖责三十,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嗯? “大人且慢!” 郑年常年在所里训练出来的随机应变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昨夜染了风寒,腹中翻滚,泻了一宿,今日深感体外污浊,怕脏了大人正天风骨,所以才不想干了。” “哈哈哈!” 大黑脸笑道,“原来如此,算你小子有孝心,你娘乃至善之人,有母如此,孩子自然不会差,如今你落了榜,本官也算是给你口饭吃,看看你几斤几两,若真是那不肖之徒,本官斩了你又如何!” 郑年头疼。 大黑脸将他放到了地上。 面前站着一排和他穿着一样的人。 个个低眉鼠眼,大气不敢出。 郑年灰溜溜入列。 大黑脸则是入了正厅,转而消失不见。 此时一个身挎镶银环刃刀,脚踩金边步履靴,身着黑红洒花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站在了一行人面前,挨个审视了一圈。 “你们都是新来的,这里规矩多,章程什么自己找人学,有什么不懂得挨几顿板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叫秦风,捕班快手的头儿。刚刚那位大人你们都见过了,辛德龙辛大人,以后见面喊着点儿,是咱长安县六扇门的头儿,管的就是京城百姓吃喝拉撒,上至杀头,下至尿床,能管的都管。” 中年人说话异常接地气。 “谁叫……郑年?” “到!”郑年也不知道该喊什么。 “到?” 秦风一把搂住了郑年,回头和后面的人说道,“行了,入府的人都得先去站班皂隶待三个月,去找地方报道,找不到的出门回家待着就行。” “那我回了……”郑年赶忙往后走。 “你回个屁回。” 秦风搂住郑年往府衙门走了过去,“小子我跟你说,你娘的关系不算是走后门,你也别自卑知道吧?” “我……倒是没自卑……”郑年也不知道秦风在说什么。 “你娘在京城里面算是鼎鼎大名的善人,大人给你安排了,这是你的善缘,如今既落榜,心思就别往那边使了,安安分分在我这儿当个捕快,赚点儿俸禄,也能让你们母子俩过得开开心心。” 郑年撇了撇眉毛,老妈心善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这年头怎么个善法能让知县大老爷都心心念念? “小子,以后没事儿咱们就听听曲儿,办办案子,大小钱财拿一拿,老爷师爷孝一孝,剩下的自己分一分,懂了吗?” 看着秦风扬起下巴眨眉毛的样子,郑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不然先干着? “平时事儿多么?”这是重点。 “不多!” 秦风松开郑年,走到了一旁拿起水壶对着嘴直接喝了一口,“京城基本上没什么人敢犯事儿,每天闲得屁疼。” 听到这句话,郑年才放心下来。 找个事儿干也没什么坏处,能帮母亲分担分担压力,正好是个清闲差事,有空闲帮她多干点儿活是最好的。 脚步声响起,内堂走来了一个人,面色平静,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秦风赶忙上前倒茶,用的壶是自己对嘴喝的那一支。 “这是师爷……”秦风对着郑年眨巴了几下眼睛。 郑年赶紧问好,“师爷。” “郑小?”师爷一边喝茶一边说。 郑年愣住了。 这是句人话? “是的,郑家的小子,叫郑年。” 师爷缓缓点了点头,将茶杯放到了一旁,开始上下打量着郑年。 随后嘶了口气,皱皱眉,一个眼大一个眼小撇头看向秦风,“你去京?” 秦风的脸上笑开了花,“是的,师爷,老爷的意思是我今儿个带他一天,明儿个我就去京兆尹府那儿报道去了。” 师爷盖着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可?” 郑年低着头,这师爷是个人? 他说的话是人能听得懂的? 可是偏偏秦风听得懂。 “他应该是可以的,但眼下不是没人了么?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快班儿的那几苗人……基本上胳膊腿儿灵活的都被长乐县弄走了。” 秦风叹息了一声,“大人的意思,他识字且有些学问,胳膊腿儿健全,能说明白人话就行,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锦衣卫不是要下来了么……” 师爷点头,“可。” 郑年听出了个大致的意思……锦衣卫一听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再加上秦风跑路,自己难不成要顶替他的职位? 为啥是我? 逻辑不通啊。 “去。”师爷将茶碗放下之后,说了这么句话,随后背着手慢悠悠地进了内堂。 “我不干了。”郑年连忙反应过来。 “你跑不了了。” 眼看事件败露,秦风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你是现在长安县衙门口唯一一个参加过科举算是有点儿学问的,能识字,出膀子力气的人。” “锦衣卫要监察官员,说不定哪天就到这儿了,现在京兆尹刚被砍头,上面可是不太看好长安县,再加上咱大人是走后门进来的,有可能……” 秦风做了一个手横在脖子上的动作。 郑年浑身一抖。 “行了,你也别想那么多,安生待着。” 秦风拽着郑年就往后堂走,“我去带你看看长安县快班儿,你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后府衙门口有六间房子,其中的一间就是捕快,也就是秦风口里快班儿的地界,推开门后,郑年都傻了! “其他人呢?”郑年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面前一共四个人。 “其他的就是你和我了。” 秦风尴尬地笑了笑。 先站起来的是个瘦干瘦干的瘦猴儿,走路都不稳当的主,摇摇晃晃走到了秦风面前,低眉顺眼道,“头儿?这是?” “你们的新头儿,可是参加过科举的!” 郑年确实也没个能吹的地方。 “哟哟哟,那可不一般!”瘦猴儿立马邀请郑年进来,“看看,新头儿来了也没什么招待的,要不我让开您在这儿躺会儿?” 郑年憋了半天,硬是没憋出一句骚话来对付他。 “我给你介绍介绍……”秦风指着面前的瘦猴,“他叫王大彪,有时候话多,但人还是不错的。” “虽然瘸了条腿,但平日里做点什么别的事儿还是挺利索的。” “那个躺着睡觉的叫许柱,别看膀大腰圆还有把胡子,但是脑子灵光,就是有点儿结巴,话说不清楚。” 许柱站起来,“看……看……看状态……” “今儿状态不错。”秦风拍了拍他肩膀,向后面指去。 “旁边那个绣花的是哥哥崔江,帮他打毛线的是弟弟崔海,兄弟俩没啥毛病,就是胆儿小。” 二人微微一笑。 郑年一个哆嗦,搭着秦风的背转过身,“这一屋子的宝贝你从哪儿淘来的?” “这以后就是你的宝贝了。” 秦风憨憨一笑,“五年啊!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么?” 郑年如同吃了屎一样难受。 “行了,我带你出去转转吧,别看没几个捕快,长安县可是挺大的呢。” ------------ 第三章 长安县差头的第一具尸体 “京查期间你多小心,锦衣卫统领也就是禁卫军的统领,大周朝太监总管安文月,别看是个宦官,权力可大着呢。”秦风踏出门说道。 “过几个月京查完了,就是皇帝陛下的诞辰,不过也忙乎不了几日,都是上面的人在张罗,咱们没什么存在感。” “老爷是走后门的?”郑年比较好奇这个。 “是啊。” 穿着官服的二人走上了街,秦风随手接住小贩递来的肉串,递给郑年一串,“几年前吧,老爷是在长白山打猎的猎户。” 郑年眼巴巴地准备听一个励志故事。 “当今镇南王微服巡游长白山,遇到大雪,只能在山下歇脚。入了夜被猛虎袭击,亲卫死了三个,本来就没带几个人,还有几个亲卫正打算带着镇南王跑,一个壮士半路杀出,八百四十七拳将老虎生生打死。” 秦风突然对着卖胭脂的小贩比划了几下。 “镇南王当即拍手,觉得这是个好汉,立刻就要赏他黄金万两。” “结果好汉什么都不要,跪在地上大哭,‘俺爹就稀罕俺当个官儿,这是俺爹的遗愿!俺看你也不是个凡人,俺跟你当官儿去吧!’” “镇南王有点儿为难,但思来想去确实有救命之恩,就带着回到了京都,扔给了一个长安县县令的官职。” 郑年都傻了,这年头当官儿这么轻松? 可是转念一想,又是八百四十七拳,又是打老虎……哪一项都不轻松,若是当日镇南王遇到的是我,那现在我就是一坨干巴的,镇南王就是旁边那一坨稀的。 “长安县其实也没啥事儿,天子脚下,大案要案都是京兆府来办,说白了就是个闲差,这几日不出事儿就行,等到新的京兆尹走马上任,也就无事了。” 秦风吃完了串儿,借着搭肩的动作,在郑年的衣服上摸了摸油渍,“所以县衙门里也没什么人,小厮和差役居多,一般有了冤屈也不会在这里伸冤,大多都去了京兆府那边。” “这样能够节省衙门里的开支。” 郑年点点头,长乐县和长安县同在京都,皇宫正大门宣武门为主道,东边是长安县,西边是长乐县。 相当于一个城市两个区,京兆尹就是市公安局。 “现在朝廷安公掌权,要整治京都官员,京兆尹大人直接被砍了头,衙门口就剩下了长乐县和长安县。” 秦风将挎刀摆了摆。 “所以你就跑了?”郑年也没有跟他客气。 “没办法啊,京兆府缺人,给我弄过去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秦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遗憾。 “哦对了,忘了问你,你功夫好不好?” 这一问给郑年问住了。 “功夫?” “这年头什么事儿都有,修道的仙人满天乱飞,武学宗师京城也有很多,妖人盘踞的花辞国过几个月也回来给陛下祝寿。” 秦风打了个哈欠,“少说也得个武道八品或者仙道七品才能自保吧?” 郑年悔地肠子都青了,拍了拍脑壳,系统没了,戒指也送了,总不能要回来。 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好事儿,一定不能放过! 他不想当什么天下第一,自保就够了。 秦风看他的模样以为是害怕,便安慰,“不过也不用担心,这京城里,若是有了什么侠客妖怪的,自然会有上面的人出面解决,轮不到你。反正就记住,在这儿当差,拿点油水不是事儿,其他的别贪,好好活着就行了。” 长安县城的地方确实很大,二人溜达着过了十四个坊,两片九个商区连在一起的商坊和一个王爷府。 整个一圈走下来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 快班不管巡街的事儿,那是壮班的事儿。 郑年心里好受了些。 熟悉了地形之后,差不多也到了正午,秦风带着郑年到了一个街边摊儿上,指了指对面的杏花楼,“这地方你能去,我也能去,但第一次要在办案的时候去,有事儿没事儿扯点儿事儿出来,得让他们认识你。” “然后到了晚上就可以便服去了,懂了吗?收你钱的话你就给,第二天再带上人来查案就行,一来二去就不用花钱了。” “带上那四个宝贝?”郑年问道。 “三个,王大彪从衙门口走到这儿得一天一宿。”清风纠正道。 郑年捂着额头,又当成片儿警了? 算了,只要能陪在老妈身边,当啥都无所谓。上辈子回一趟村里都得好久,现在不出京城,干啥他都愿意。 两碗阳春面上了桌,二人掰开了筷子打算吃饭。 正当此时,惊呼一声。 郑年转头看去,四层高楼的杏花楼楼顶上,跳下来了一位。 PIA! 和路边摊锅上的煎鸡蛋一样。 郑年指了过去,“这儿是长安县地界么?” “对啊。”秦风自然也看到了。 接着,他表情平淡,行动迅速地将身上的佩刀解了下来,放在桌上,脱下了捕头的紫红雕纹衣服,给郑年套上,佩刀挂在郑年身上。 又将腰间的捕头令牌系在了郑年的腰间。 拍了拍他的肩头,随后一拱手,“少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大步就跑了。 留下长安县新任捕头差爷独自在风中凌乱。 郑年站在那儿把秦风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他跑了,我不能跑啊…… 这天杀的。 抬头看去,四楼窗户口站着一个人,锦衣华冠,痴痴地看着郑年。 下面老百姓也都看到了他。 有眼尖的第一时间跑到了郑年身边,“差爷!差爷!死人了!” “我没瞎,别叫唤了!”郑年气不打一处来。 哪儿的事儿啊,上班第一天就出这么大的动静。 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没辙,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长安县新任捕头差爷走了过去,拨开人群举起长安县官令,“都消停点儿!我是这片儿的民……啊,差头,都别乱动,破坏了现场都给你们抓起来!” 七年的片警这点场面还是能镇得住的。 围观的百姓后退了几步。 人肯定是死了,四层高楼摔下来…… 稀碎。 “管事儿的呢?”郑年问道。 “来了来了……” 杏花楼的老板娘气喘吁吁,面色慌张跑了过来。 “去通知长安县衙门口,让他们人过来。” 这种事儿郑年自然是处变不惊,以前这种尸体也见识得多了,煤气爆炸的,原配砍小三的,追债逼得跳楼的。 脱下官服将尸体盖住,安顿了老板娘,“谁碰了这个尸体,你就三十大板,懂了吗?” 老板娘的脑袋点的就和小鸡啄米一样。 郑年顺着楼梯上去,直奔四楼房间。 推开房门看到了里面的人。 对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下意识从背后掏枪,结果摸到了一把刀。 “卧槽!” 刀就刀吧。 抽出长刀,郑年大喊,“人赃并获,别想着跑了,京城地界,你是跑不了的。” 公子坐在桌旁,面如死灰,“不是我杀的。” “这话你跟我说没用,留着回头跟老爷说去吧。”郑年也没想那么多。 在他的眼里,谁犯了错都得抓,所以也没问叫什么哪儿家的,就直接押下了楼。 众目睽睽之下,长安县新任捕头郑差爷拿着刀横在那公子脖子上,硬生生站在尸体旁边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三个宝贝带着壮班的十几个人,浩浩荡荡抵达现场。 将人群隔离开。 把公子交给了衙役,郑年才看到仵作走了过来。 好家伙,郑年看着仵作生怕他一不小心和这个姑娘一起走了。 估摸着这位爷有九十多岁了,佝偻着身体,颤巍巍地蹲了下去。 郑年赶紧上去搀着,“大爷,您留神。” “么的事!”仵作大爷声音洪亮,“谁死啦?” “这不是?”郑年指着面前的尸体。 “你给我瞅瞅,咋死的?” 得。 这大爷靠不住。 郑年直接吩咐差人给这仵作送回去,验尸再验死一位,那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蹲在地上看着尸体,郑年皱着眉。 嘴唇发黑,脸色煞白。 不像是坠楼死的啊,应该是坠楼之前就已经…… 就在这时,旁边的人群乱乱哄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大理寺到!” ------------ 第四章 杏花楼庆王世子 挎腰金箔薄仪刀,丝绸绒缎,银丝过身。 大理寺共五人,领头的是一个女子。 女子满面英气,眉心一点红梅,两道柳叶弯月眉,一双落英桃花眼。 腰直背挺,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女子环顾了一圈,令手下遣散围观百姓,眉目微皱,看了那锦衣公子一眼,才将目光放在郑年身上。 自始至终,并未看尸体。 待到周围人群散的差不多了,才单步向前一踏,躬身前倾,歪着头问道,“你杀的?” 一股清香扑面,郑年看到了两颗美丽的虎牙,洁白又在威严的官服下露出了一丝可爱。 郑年生平最喜欢女人的加分项一处是虎牙,一处是不突兀且恰到好处的美人痣。 恍惚片刻,连忙解释,指着面前的锦衣少年,“他杀的。” 女子会意,双手抱在身前,“穿着官服,你是长乐县的?姓甚名谁?” “长安县的。”郑年道,“姓郑名年,表字少安。” “秦捕头呢?”女子美眸略紧。 ‘我总不能说他刚溜了吧?’思索片刻才解释道,“秦风已经调任京兆府,长安县现在是卑职任捕头。” 女子若有所思,“既然郑捕头带着长安县衙众兄弟都在这儿,不妨配合我寺差办搜查一下杏花楼,也好有个线索,如何啊?” “乐意之至。” 郑年不敢推辞,面前的人明显是个大官儿,这京城境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跑一趟也累不死人。 大理寺女子看押那公子,剩下的三人带着一众人走入了杏花楼。 郑年本着赶紧办完事儿赶紧下班的摸鱼原则,杏花楼多一眼都没有参观。 带着大理寺差爷到了死者生前所在的房间之后,自然而然溜到一旁。 门口满满当当围的都是人。 一旁的房间屋门紧闭。 郑年推开门,坐在圆凳上面休息,嗑起了瓜子等待差爷。 可是坐着就感觉不对劲,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床榻附近发出,郑年弓步走了过去,一把撩起了床帏。 三个人。 两女一男。 共用一件金黄衣裳遮挡,少年年纪不大,皮肤皙白,面色尴尬,憨憨地笑了笑。 两边的女子自然就是杏花楼的姑娘。 “哎!这儿有……”第一个字声音刚从郑年嘴里出来,嘴巴就被捂住了。 “差爷饶命!”男子一把捂住之后,整个身体贴在了郑年身上。 “我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但我……我是朝中大臣之子,若是被人知道我在这种地方,上头怪罪下了,我爹会打死我的!” 伸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对方才松开手。 郑年并不好奇床榻下方的风景,而是问道,“你叫什么?” “李……一……离……柳安!”男子嘴巴里像是打了一场二战,“柳安,我叫柳安。” “在下郑年。” 朝中大臣……郑年是忌惮的。 只想过好现在生活的他,自然不必凭借一腔正气去做什么事情,再说凶手已经锁定,更不需徒增悬疑来得罪一位朝中大臣,若是对方报仇,捏死自己如同象踩蝼蚁。 “放心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见过你,继续藏好便可。”郑年说着双手一背,走到了门口。 柳安连忙藏了回去。 “喂!那个捕头。”刚巧到门口,一个大理寺官差行步而来,“差办完了,你还有没有什么要看的?” “没了。”郑年拿出一把瓜子,“吃点儿不?” “不了。”官差向里面瞥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下去吧。” 莺莺燕燕们满面惊恐,看着一行官差下了楼,大气不敢出。 出了大门郑年发现面前的人们都跪在地上,那大理寺的女子也跪在地上。 只有一个站着的人,他年近半百却神采奕奕,双目掠过之处,人们尽是低头惶恐。 身上穿着锦绣贺年之服,胸口一条金龙豁然越出,栩栩如生。 郑年不敢怠慢,谁知道是哪路神仙,连忙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下个班是真的难。 “参见庆王殿下。” 身旁的官差负责答疑解惑。 郑年浑身一个哆嗦,京城果然水浅王八多,赶忙跟着喊,“参见庆王殿下。” “武思燕。”庆王嘴巴似乎都没动。 “下臣在。”大理寺的女子回应道。 “大理寺现在连烟柳女子跳楼的事儿都管?”庆王背着手,踱步了几圈,站在大门前,仰头向上看了看。 武思燕英眉微抖,“下臣往京兆府回执而来,正要回寺,便遇到此案,于是……帮忙巡查。” 说道于是的时候,武思燕看了一眼郑年。 你没事儿瞅我干啥? 完蛋玩意儿! 这个眼神终究是没有逃过庆王的龙目,顺着看了过去,自然找到了跪在地上的郑年,和他身旁的许柱。 “何人?”庆王简简单单两个字。 “给……给给……给……”许柱憋了三句话,硬是一个字儿没说出来。 郑年看着长安县四宝里的大宝,头痛欲裂,连忙推开他,独自上礼,“给庆王殿下告安,卑职是长安县快班捕头,郑年。” “大理寺乃是三法司之一,位九卿之列,国九寺之一,办天下大案,掌管刑狱案件审理,自然是公务繁忙,抽身乏术。” 庆王目光如炬,看向郑年,“这种跳楼的小案子,自然是当地县衙自己来审,你……明白吗?” 郑年当即回道,“卑职明白。” “他明白了,你明白了吗?”庆王转头看向武思燕。 “下臣明白。”武思燕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回殿下。”一个大理寺官差说道,“这并非是跳楼的案子,而是有人……” “咳咳。”话还没有说完,武思燕说道,“待长安县查清,自然秉明,大理寺左使恭送庆王殿下。” 庆王转头离去,身旁跟着的几个将甲之人冷冷扫了一眼众人,其中一人走出,到了郑年的耳畔低声道,“这是庆王府的世子殿下,你应该知道怎么审。” 郑年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抓的就是庆王的儿子! 这上哪儿说理去? 王爷已经走了,郑年尴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不远处的世子身边,眯着眼问道,“你是……庆王世子?” “嗯。”少年点点头,“李庆宸。” 这该怎么办呢? 武思燕也已经带人离开了。 “带……带唉……走!”许柱跳了出来,指着地上的犯人说道。 差役将李庆宸带了起来。对方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低着头乖乖地跟着差役走,甚至连对方的推搡都不顾,一点儿没有二世祖该有的纨绔和脾气。 郑年看着奇怪,心中不免疑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凭借庆王的权威,不是一句话让放人就可以了?如果让大理寺带走了不是打个招呼就脱罪了? 为什么要放到长安县衙门?’ “头……头儿!”许柱凑了过来,“快……快回去!定……定一个案,能……能分……分三两银子!” 郑年眼前一亮,立刻带人往长安县衙门走了回去。 身后的尸体摇摇晃晃被二人抬着。 郑年能感觉到这件事情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 第五章 善恶寺中有善恶 回去的路上郑年思索再三,还是让长安县四宝老三崔海带着两个皂班的衙役和手下的差办回去将杏花楼封了,既然这活儿落在了自己头上,现场总得保护吧? 如果老爷那边怪罪下来……那哥们可是打老虎的主。 八百四十七拳! 六扇门左边的两扇门是青龙门,除了县太爷之外都得从这儿走。 过了青龙门,就是正天大堂。 升堂打官司的地方。 崔江跑了进去知会老爷,郑年就带着人在堂前等候。 不一会儿,长安县知县大老爷转屏风入座。 大黑脸端坐堂上,别说人了,老虎见到都害怕。 堂前站着的李庆宸,仍然还是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似乎并不担心马上要发生的事情。 “秦风搁哪儿呢?。”辛德龙坐在堂上,自然是威武霸气,喊了一声。 郑年猫着腰探过身去,到了老爷的身旁,“大人,秦风去了京兆府当差了,现在我……” “我想起来了,郑年是吧,好的好的。” 辛德龙点点头,眯着眼睛看着堂下之人,“咋回事儿啊?” 郑年这才将看到尸体以及房间里面李庆宸探头的经过解释了一番。 “人是你撒的吗?” 辛德龙说话有两点非常讲究,第一点是一针见血,从来不拐弯抹角。 第二点是有浓厚的长白山口音。 “不是。”李庆宸面无表情。 辛德龙皱皱眉,嘶了一声,“见了本官,为何不跪啊?” “大人,他是……” “你!闭嘴。”辛德龙霸气自如,向后一靠,“人是苦虫不打不行,来,二十大板。” 说着,下方皂班的衙役拿出了水火无情棍,就要上刑。 郑年赶忙拦着,“这是庆王世子……庆王的儿子!” “天子脚下,京城之内,我这长安县父母官,自然是要为百姓做主,先赐坐。”辛德龙义正言辞。 两个走过来的衙役懵了,互相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拿着一个小板凳放了过去。 李庆宸依旧一脸死样。 “长安县衙门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堂下之人,我再问你一遍,人是不是你撒的?”辛德龙中气十足道。 李庆宸摇了摇头,“不是。” “好,放人。”辛德龙站起来就要走。 郑年连忙拉住这老爷,“大人……” 两头为难。 又将庆王殿下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了老爷。 辛德龙虽然是长安县父母官,但同样惹不起当庆王!那是当今圣上的哥哥,他有几个脑袋敢判这世子殿下? “你觉得呢?”辛德龙侧身而过,附在郑年的耳畔。 郑年想了想,“我觉得庆王殿下的意思……是把他关起来。” “你敢关?”辛德龙一愣。 别管人是不是世子杀的,只要他不高兴,郑年和辛德龙的脑袋都得放假。 “大人,我是这么想的。” 郑年顿了顿,捋了捋思绪,“这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自然是不可能当场释放,然而我们如若是将他关押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给放了,然后说女子想要殿下赎身,殿下不肯,故而情之所起,以命相搏。” “嘶……有意思,继续说。”辛德龙点点头。 “而世子殿下不为所动,且洁身自好,只为杏花楼中诗词之快,并不贪图美色,于是对方想要以死相逼,失足落下,这样既保全了庆王的名声,又将这件案子完美解释……我和大人也能双双下班,岂不美哉?” “要不说你读过书呢!好小子!” 辛德龙立马回头,“来人啊,押下去,牢里待着。” 皂班那俩人放下水火无情棍,又上来押人,带到了后方。 “小子,没瞅出来有两下子啊。”辛德龙拍了拍郑年的肩膀,“行了,今儿个没啥事儿了,这是赏钱,老爷赏你的!” 接过了三两银子,“多谢大人!” 辛德龙甩袖而去,郑年终于下班了。 只不过这一路,他走的并不踏实。 案子的疑点诸多。 尽可能的不去想,可脑海中的细节自己就蹦出来了,那女子跳下来的情形,尸体上的毒斑。 李庆宸为何在窗前不动?庆王为何如此……杏花楼里到底有什么? 摇了摇头。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才不久。 “有三两银子干什么不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给老妈买鸡吃!” 花了三百文巨款的郑年,带着一公一母两只鸡回到了家。 “娘!” 推开门,屋里没人。 左边是一张炕头,右边是铁锅大灶,不过两丈宽敞的地界,自然是一眼望到了头。 唉? 转过头来,热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 “小妮子。” 郑年随手一抓,拿着风车奔跑的小姑娘就被他扽住了,眨巴了几下大眼睛,歪着头,“年哥哥,干嘛抓桃儿!吕尚那小子跑了!” 一听认识,自然是好办了,于是问道,“你见我娘了吗?” “于婶婶?这个时间她自然在善恶寺咯。”桃儿嘟了嘟嘴,“听说你给了吕尚一个小戒指,他和宝似的藏在怀里,也不给我看,你咋不给我个咧?” “得,现在哥哥当了差有银子了,到时候看到你喜欢的,自然给你买。”郑年拍了拍桃儿的肩膀,“你跟哥哥说,善恶寺在哪儿啊?” “阿年要去善恶寺啊?”一旁皮肤黝黑,身上打着补丁,踩着破洞鞋的挑货郎歪着头问道。 “曾叔!让曾叔带你去,我要去抓吕尚!”桃儿挣脱开郑年的手,一溜烟儿就跑了。 “走,正好我这儿有物件儿给那边的几户小姐挑过去,咱顺道。” 曾叔表情温柔,“你小子,还以为真的能高中呢,不过既然回来了也别想太多,好好干这差事,咱街里街坊的,都指着你光耀门楣呢。” 郑年挠了挠头,嘻嘻一笑而过。 家住的这条巷子叫广安巷,并不长,也就十来户人家。 这个年代的姑娘们还是比较保守的,所谓形容女子未出阁,便是不出家门,所以曾广寿这种货郎就是专门挑这东西去大家大院后门等着,有喜欢新鲜玩意、首饰的姑娘自然会拉他进府里,挑选一番。 “于姨也是,每天这么个累死累活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既然你也不考了,你也跟着劝劝,那些孩子我看着也可怜,但是世上苦人多了去了,没个头。” 一路走曾广寿念叨着,郑年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就这儿了,你转过巷子就能看到,我去前面儿了。” 到了一个胡同口,曾广寿对着郑年扬了扬下巴。 二人告别,一路转弯过后,郑年看到了那个寺庙。 寺庙并不大,红漆矮墙已经斑斓破败,灰渣落了几层,若不是真在这长安县最靠边的地方,郑年真不敢相信这是京城之内。 寺门两头狮子一个已经没有头了,另一个牙齿也掉光,跟着中间的匾斜斜挂着。 【善恶寺】 左右对联却新崭崭。 “善恶寺中有善恶。” “生死路上无生死。” 郑年抖擞了一下精神,这种煞气十足的对联怎么会挂在这里? 还没等进院子,里面的欢声笑语就传了出来,探身进去,这才看到了七八个孩子正围着一个手持风筝卷儿的小男生追逐打闹。 再看不远处,正是自己的母亲,带着几个略微年长几岁的孩子坐在封住的井口旁边,一针一线的穿着手里的衣服。 细细看去,正是长安县的官服。 “娘!” 郑年挥挥手走了进来,左手一只鸡,胳膊肘夹着另外一只。 “喂!小子,你可算是来了!”老妈将官服放到了一旁,站起来擦了擦手,“快,今儿个做工做不出来了,你没事儿给老娘帮帮忙。” “没问题!”郑年满口答应。 狐疑地看了一眼郑年,老妈憋眉,眼神之中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说道,“去拿块布子,今日我还没来得及擦观音像,这只鸡是咋回事儿?” “当差第一天人家说要吃顿好的,这不是买了两只回来。”郑年直接将鸡递出去。 “行,娘给你做。”老妈憨憨一笑,接了过来。 老妈去了后院,郑年有些不解。 这地方到底是干嘛的呢? 迈步进了庙内。 光线有些昏暗,房间里也不大,一个蒲团一尊观音像。 观音像并不大,也就一人多高,双目向前,单手竖掌,一手兰花,坐于莲台之上。 郑年先是双手合十拜了拜,也不知是哪尊观音,没敢叫出名字。 此时身后一个怯懦的声音颤巍巍地说道,“哥哥,这是布……给你……” 转过头来,一个小女孩拄着拐杖站在庙门外,伸出手,圆溜溜的眼睛似乎有些害怕。 “谢谢。”郑年露出了一个笑容,接过了布。 女孩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郑年警觉了一下,似乎猜到了什么,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啊?” “我叫……叫……郑惜春。” “你很怕我。”郑年蹲在了地上,和女孩同高,“我以前很可怕么?” “嗯!”郑惜春用力点了点头,“会经常打骂我们,喝多了也会和妈妈吵架。”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以后不会了,好么?我对观音娘娘发誓,再也不会了,我们拉钩。” “真的?” 最残忍的是这句话说完,女孩脸上那天真期望的表情。 “真的。”郑年咬着牙,和郑惜春拉了勾。 ------------ 第六章 武道仙书魁祖 曾经这个世界上的郑年是什么样,他并不知道。 站在观音像后面,郑年展了展布子。 上面很干净,只是因为房梁年久失修,经常掉落一些灰尘下来。 郑惜春并没有离开,而是茫然地看着他。 索性,郑年便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你们都是孤儿?” “嗯,于妈妈将我们养起来,治了病,看了大夫,有些弟弟妹妹救不回来,救回来的也算是命大。” “在这里多久了?” “我今年十二岁,出生便在这里了。听说在这住最久的是郑南北哥哥,当了兵。前几天还来了一封信,带着很多银子咧!” 郑年没有什么印象。 老娘应该是平日都是用针线活赚来的钱养活这些孩子,根据缝纫的手活判断,方才送自己来的曾广寿身上那些补丁也是老娘给补的。 这个针线活是出了名的厉害,再看自己身上的差服,也确确实实是出自老妈之手。 擦完了两个肩膀,郑年继续擦拭观音的头。 “你的腿怎么回事儿?” 郑年随口一问,郑惜春则是迟疑了片刻,才笑道,“有一年冬天淘气,不小心摔的。” “哦……”郑年点点头。 落灰清的差不多,便去擦拭后背,刚摸了几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背部竟然出现了一些裂纹。 观音像并非是那些香火鼎盛的寺院大庙用纯金纯银打造出来的,而是泥像。 这道裂纹看的是清清楚楚。 郑年用手摸了摸,裂纹浑然展开,直接从脊椎到下方出现了一道巴掌宽的缝隙,随着泥土掉落,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有一本黄布包裹着的东西。 皱着眉将物件取出,一屁股坐在了观音像后方。 这是两本已经泛黄的书,一本白色封面一本黑色封面,皆是没有任何字,里面翻开也都是白纸。 书本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掸去灰尘后,发现了在中间的一张纸。 【善阅】 【吾乃魁祖。】 【当天下之乱始,自觉天下无不该是此貌,战火纷争数年,百姓民不聊生,终是双书之祸,今将此书埋葬于天地菩萨之像内,亲手铸造,以气化泥,以武为土,以命化界,造下此像。】 郑年纳闷,“惜春,你可知道当今大周已有多少年了?” 郑惜春坐在一旁蒲团之上,思索片刻回答道,“之前哥哥给我们讲文通史的时候曾经说过,大周四代皇帝,如今是第五位明君,上上下下算起来,也有百年。” 看来这至少是一百年前的书了,怪不得这么老旧。 继续看下去。 【双书在手,已天下无敌,昨日晋于一品武道,二品仙道,自觉独孤于天下,纵横七十年未有一败,尝遍天下疾苦,才知善者自善,恶者自恶,不可更,不可改。】 看到此处郑年摇头,心里笑,‘这家伙也就是个武夫,根本不知道一个坏人可以被法律制裁,坐了五年十年的牢,也有转为善的人,从此默默无闻,为了社会贡献,看来一心修行,自然不知道平民老百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好人也可以一朝变成坏人,利益熏心也好,权力利诱也好,美色勾引也罢,都是可能变成坏人的途径。而坏人就算没有法律,也有爱上一个人,或者是被亲情感化,变成好人的。’ ‘估计到了独孤求败的境界,也没有谈感情的机会了吧?’ 想到这里,继续看下去。 【今塑泥菩萨,待大善之人,携子孙后代,擦拭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便可将泥身破碎,露出真容,且将双书奉上,若是得天下大乱,修行圆满,出世便可兼济天下,普度众生,也不枉我一世为民为国。】 【若换人擦拭,则需要重新开始,除血缘至亲,手足兄弟,便是夫妻也不可同心同生。】 【双书乃为武道、仙道二书。】 【仙道为白书,需清心寡欲,无情无爱,一心求道,参悟太上君三千普世真言,修得纯气,培元固本,舍弃俗情,兼济天下,心怀众生,方可大成。】 【武道为黑书,需从新开始,以肉身之劲化为气势,夺天地气运,做善道之为,不可作恶,不可贱淫,不可欺人,稳扎稳打,方可大成。】 【双书皆有血印,选择其一便可解开血印,将另一本焚毁即可。】 郑年想也没想,掏出火石就直接将那本仙道的书烧了个一干二净。 “哥哥?”惜春看不到郑年在做什么,于是抬头问道。 “没事儿,身上带了些衙门里的公文,没什么用了。”郑年连忙扯皮。 他可不愿意什么舍弃情感之类的东西,毕竟要陪着老妈过一辈子,给她带来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安度晚年才行。 而现在当了捕快,学一个防身的技法,自然是好处多于坏处。 当日抛弃那两样东西,情急所致,今日幡然醒悟的郑年,不会重蹈覆辙。 这个世界可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松生活的世界。 ‘想不到老娘竟然擦拭了这泥像一万次,就算上一天擦一次,也要擦二十七八年,今天偏偏让我赶上了,估计也是这个什么魁祖知道我是她的后人,将这个福报放在了我的身上。’ 郑年想了想,收起了武书,并没有着急打开。 他的梦想不是成为什么一品武道,而是能够弥补曾经自己心中的亏欠,陪在老妈身边,对于那个曾经在村子里度过一辈子的母亲来说,陪伴大于一切。 “走吧,我们去看娘在干嘛。”郑年牵起惜春的手,一把将她拉起,又将拐杖递到了她的手中,二人这才从庙里出来。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震荡。 回头看去,那菩萨的身上抖了抖,泥土层层掉落下来,接着出现了金色的躯体…… 金像! 闻讯赶来的母亲和十几个孩子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佛像。 “你干嘛了?”老妈低声问道。 “擦……佛像……”郑年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肯定不好告诉老妈,于是直接回道。 “菩萨显灵了?” 老妈急匆匆地走到了庙里,双膝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菩萨菩萨,保佑我儿郑年平平安安,出人头地,娶个好媳妇,生个大胖小子,成为有用之人,就算不能名扬天下,也要幸福一生。” “菩萨菩萨,保佑我这善恶寺一家老小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有作有为,一生快乐,一生无灾无难……” 说罢,磕了三个头。 她正要站起来的时候,郑年跪在了一旁。 “菩萨菩萨,保佑我娘,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平安喜乐,富贵延年,保佑我身后的弟弟妹妹能够广结善缘,未来和我娘一样,和我一样,成为一个有善心的人。” 老妈怔怔地看着郑年,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郑年搀扶起了这个三十六岁却已经显得苍老的女人,“妈,你受苦了,从今日起,我便不想让你再受苦,这善恶寺便是你我的家,也是他们的家,我会让这个家以后平平安安,让你每日开心,让他们有作为。” 老妈的双目泛红,伸出布满茧的手,摸了摸郑年的侧脸。 连着说了三个字。 “好……” “好。” “好!” ------------ 第七章 将但行好事 把善恶寺吃完的锅碗瓢盆洗干净,郑年陪着老妈回家。 “儿啊,可算是长大了,本以为落第对你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没想今日看来,竟然是成长,为娘欣慰了,欣慰了……你爹若是在天有灵,自然也是高兴得很。” 老爸是怎么走的? 担心母亲生疑多心,郑年没有问出口,而是在母亲的询问下,将自己今日的所见所谓和世子案粗略地讲给了她听。 回到家,已经亥时。 倒了杯热水,郑年放到了老妈面前。 有些愁容地老妈喝了杯水,皱着眉问道,“若那世子殿下……是真凶该如何?” “娘,他若是真凶,也得放了。”郑年叹息。 “为何呢?” 老妈不是官场中人,对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一无所知。 这个时代可没有哪个县老爷或者三品大员写本如何当官的书介绍给老百姓,看看官场如何勾心斗角。 他们只知道看到穿带颜色衣服的人跪在地上磕头就行,见到这些大人物一句话不要说,一个屁不要放,自然活的利索。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 “因为这世子二字,便值整个杏花楼三百七十条人命。” 郑年自然看得透,“即便这世子烧了楼,烧了也就烧了,没人会如何的。” “哎……”老妈不禁叹息,“这世道……” 老妈虽然不想接受,但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郑年也不知道,但应该和自己的猜想无二,就是怕人非议而已,到时候锦衣卫几本京查的参本递上去,他也不好受。 赶忙岔开话题,“娘,你每天给谁做衣服呢?我看寺里的几个小家伙也跟着你弄。” “给守备军三户的兵丁做,给你们和长乐县的县衙门做,还有周围的街坊。这活儿啊有时候多如牛毛,琐碎地很,有时候又好几日没有营生,挣不到几个钱。” 老妈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粗布包裹着的东西,放到了柜子里面。 “郑南北寄回来的银子?”郑年问道。 “哟,这你都知道了?” 老妈尴尬地说道,“不许偷了买酒吃,这可是给他攒的聘礼,说是一年以后就能回来了,若是相中了哪家姑娘,为娘也给他留点银子。” 郑年一脸尴尬,曾经这个世界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混蛋! 老妈越说越起劲,“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和南北在一起玩嘛,俩人老打架。别说他了,说说你,长乐县李木匠家的三闺女我看着不错,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你要不去看看?” “娘,我这不是想多陪陪你么,再说了,我刚当差结什么婚啊?咱家这一亩三分地娶了人家住在哪儿啊?庙里啊?” 郑年赶忙拒绝。 “胡话!你爹留的宅子还在东街上呢,我是嫌那离善恶寺远,这才到这里住的,你要是娶了房媳妇儿,自当是去那边住。” “行了,你明儿还要当差,先休息吧。”说着老妈又要伸手去探那个围裙,口中继续念念有词,“明天得空去见一见,要是觉得好呢就领进门来,要是不行就叫你梅姨再看几个。” 郑年连忙拦住,“大半夜的不睡觉,娘你干什么?” “这不是粥不多了嘛,明日里舍粥不够了会被人说闲话的,拐子他们几个吃得多,经常给后面的几个粥都喝完了,我今儿个多熬些,明日里那些丐子和残人都能吃饱了。” “娘!”郑年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白天看到老妈忙乎了一天居然是为了舍粥,“别忙活了吧,他们吃不吃饭又没关系,饿一天两天的……” “啪!” 老妈一巴掌拍在了郑年手上,没好气地说道,“当年要不是善恶寺老方丈日日舍粥,你娘和你爹早就饿死街头了,你爹是后来中了榜当了长乐县县衙,才有了闲钱,于是叮嘱我,每日必舍粥,吃了福报便要还。” “你爹一生清廉,到死的时候都没吃上几口好饭,京兆尹陈大人宅心仁厚给了三十两银子冒着大雪送到咱家里,说是用银子给你爹看病,你爹说什么都不肯看,硬是要这银子用来舍粥。” 老妈说着眼圈又红了,“舍到现在,银子才少了十几两,人却没了。也怪为娘的活了这么大只见过铜板,没见过银子,也不知道值多少,要知道能买这些粥,早就给你爹病看好了。” 郑年站在一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行了,不说这些旧事儿,你早些……” “娘你睡吧,我会熬粥。”郑年咧着嘴挠了挠头,“今儿个还想练练强身健体的招式,这会儿也睡不着,以后舍粥这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了,你别管了。” 随后不由分说,将老妈推在了炕上。 打了一盆热水端了过来放在地上,“娘,泡个脚睡,踏实。” 其实老妈年纪并不大,三十六岁在富贵人家都是美妇,十六岁生了自己,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忙碌的命。 郑年跪在地上捧着那双有裂纹,杂着泥土和伤口的脚,泪落在了盆里。 这可是自己的老妈啊。 一想到她含辛茹苦这么多年,自己若是真的废柴一个。 真的只能抱歉。 现在重头来过,为何又要放弃呢? 把握尺度,起码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吧? “儿啊,娘不为别的,你且记住你爹生前对你说的十个字。” 老娘躺在炕上,沉沉地说道,“将但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说罢,便侧身,睡了过去。 屋里的锅热上水后,要等起码半个时辰才能下谷米。 坐在街道上,街边的小商贩基本上都回了家,只能看到一行守夜的兵丁来来回回转悠,偶尔也能撞见几个状班的同僚巡夜。 看着繁星漫天,郑年想起了秦风说的话。 “这年头什么事儿都有,修道的仙人满天乱飞,武学宗师京城也有很多。” “少说也得个武道八品或者仙道七品才能自保吧?” 想到这里,取出了怀中的那本书。 漆黑的封面多出了一行字。 【天下第一武道】 “口气真大。”郑年乐道。 翻开书本之后,言简意赅。 【武道十品,品品皆修。】 【天下法门千变万化,可万变不离其宗。】 【外练筋、骨、皮。内练心、精、气。不可少一物。】 【将其汇聚而成,便为气势。】 【气势乃武者独成,无教无学,修炼天下第一武道须先开气势,方可修炼。】 得,熬了粥睡觉吧。 这气势到底是个啥我也不知道,修炼你这东西还有这么多费劲的步骤,罢了罢了,等我搞明白再来看后面的吧。 将书收了起来,郑年转头回去研究谷米粥了。 ------------ 第八章 世子暴毙 次日清晨,依着门框睡着的郑年醒了。 身上披着官服。 街道上已经有不少商忙的小贩和穿梭而过的路人。 这路遥马急的人间。 排着家门口一溜过去,便是吃粥的人们,瘸子、断臂、小娃娃,大多都是穷苦人,也有一些过路长安的书生秀才,举着册本摇头晃脑,伸手接过舍粥,口中千恩万谢。 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老妈转头看过来,“吃一碗不?你熬的还不错啊,我尝了两碗味道可以。” “吃口吧。” 洗漱了一番,郑年蹲在家门口一边往嘴里巴拉粥,一边想着今日朝堂上的事儿,如何想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将这事儿圆过去也就罢了。 虽然有点不地道。 正发呆,一旁一双不属于这个贫困坊市的鞋子出现在了地上。 白毛红壤紫面的靴子可不常见,这个巷子里可没有灰白黑之外的衣服颜色。 抬头看来,手里的粥碗险些掉在地上,“寺……寺丞大人……” 来人正是武思燕。 今日她一身白袍,脆绸摆裤上是金龙羽腰束带,束带两旁是九曲含苞的香囊,侧面还坠着一个碧绿翠烟玉佩,披着大红洒金罗穗灵雀披风,双手向前一拱,桃花眼妩媚动人。 最好看的还是那一对儿虎牙。 少了昨日那般威风凛凛,多了些大家闺秀的意味。 “大理寺寺丞武思燕,见过于婶。” 郑年摆了摆手,“你们认识啊?” “京都城内百姓百万,有不认识我大理寺丞官下的,但是没有不认识千金散去只为民的县太爷郑书羽和其尊夫人于婶。” 武思燕的酒窝能陷下一个日月。 “大人,吃点嘛?”老娘咧嘴笑着问道。 “今日休沐,便不称官职。婶婶唤我表字思燕便可。”说罢也不嫌弃,伸手接过了一个碗,到了郑年身边。 郑年忙从屋里拿出了一个小马扎给武思燕坐下。 “大人是怎么知道我要熬粥的?还这么赶早过来吃?”郑年问道。 武思燕白了他一眼,“我来和粥没关系,是为了昨日的案子。” 郑年没继续说,而是蹲坐在一旁。 就着朝阳望着武思燕白皙的侧脸,恍若一道惊鸿,只存在人间片刻。 秀色可餐。 “你查了么?”武思燕见他没说话,便问道。 “没有。”郑年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随便找个罪名给那个死者按了,便将世子放了就行,长安县可是经不起这么大折腾。” 武思燕桃花眸子眨了几下,“昨天晚上和几个同僚闲谈起来,才知道于婶的儿子入了长安县衙门。便想到应该是你,今天早早来助你,若是因为我一个眼神,把你拖入泥潭里,就不好了。” 说罢她歪着头对着远处郑年老妈笑了笑,“善人该有善报。” ‘想不到长得漂亮,人心还不坏,少见。’郑年将碗筷放在旁侧的木桶中,一脸来者不拒道,“行,一起去看看吧。” 二人来到长安县衙。 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吵杂声从后院响起来。 转正大光明厅,入侧堂。 “头!头儿!你可……可算是……来……来了!”许柱一瞥眼看到了郑年,连忙跑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昨……昨夜……那个世子……死了!” 郑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 连忙拨开众小斯直奔前方,第一步脚下一软,险些摔倒,还好一旁的武思燕抓住了他。 牢房在后院休堂的第三间房间下面,也就是所谓的地牢。 在许柱的带领下,郑年和武思燕一同进入下方。 恶臭扑面。 这本就是一个封闭的场所,再加上死尸的味道,像是一把抓住了郑年的胃,一阵痉挛。 老爷和师爷站在尸体旁边,仵作并不在,看来还没有进行验尸工作。 看到郑年走来,长安县县令辛德龙叹息着摇了摇头,指着尸体说道,“死了。” 黑成这样,肯定是死了。 “怎么会是这样?” 蹲在尸体旁边,郑年忍着腹中的翻滚和满心的震惊。万万没有想到,李庆宸居然是这样的死法。 烧死的。 这间牢房烧得一干二净,将那实木实心的柱子熏得乌黑锃亮。 牢房之间相连地上都是土,没有让火势蔓延开来,左右并未波及。 左边的牢房里没有人,右边的则是坐着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眼看过去新伤旧痕,鲜血直流,肯定是大人上过刑了,也没问出个结果来。 蹊跷。 “这回可完犊子了,阿年,你有啥子办法没?世子殿下死在这里,我们都得陪葬。” 辛德龙脸色十分不好,指着一旁的书生骂道,“你莫嘴硬,肯定是你小子干的!不是嚷嚷着要进宫?知道他是谁便央求他带你进宫,对方不同意,你就痛下杀手。” 那书生卷缩在地上,手脚不听使唤地抽搐着,一言不发,只能听到咯咯咯啊啊啊痛苦的喊叫。 “今日丑时死的。”武思燕看着尸体。 “我知道。”郑年用手摆弄了几下尸体,随后走到了监牢里。 心悬起来了。 像是在喜马拉雅山上用橡皮筋蹦极的感觉。 这世子殿下是他央求关在牢里的,于情于理,这口遮天蔽日的铁锅都要死死扣在他头上。 擦去面上的汗,后方的师爷依旧平静道,“报庆。” 基本能理解他说的是什么。 这也是眼下唯一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去报告庆王的小斯是被庆王府的亲兵拎着回到长安县衙门的,重重地摔在地上之后,亲兵的刀已经出鞘,自正门横穿正大光明厅,到了后院。 “下臣辛德龙,拜见庆……” “啪!” 辛德龙打了一辈子人,头一次被打。 庆王一个耳光打完之后,恶狠狠地问道,“人呢!凶手呢!是谁杀了世子!今日你交不出来人,本王让你长安县衙陪葬!” 横刀束颈,辛德龙一脸决然,“臣不知。” “尸体抬出来!”庆王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辛德龙,而是命人进入地牢。 漆黑的尸体摆在眼前,庆王的目光死死地看着尸体,眼眶红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辛大人!作何解释!” “入夜值守都在,长安县附近便是京城守备军三、四户值守,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进的来,卑职……真的不知道……” “啪!” 辛德龙一口血甩在了地上。 再打下去,这县官的命就没了。 “殿下!” 地牢里响起了一个声音,郑年大步走出,到了辛德龙的身侧。 “啪!” 庆王二话不说,一个耳光,“本王命你查明真相,你却害死本王世子,你……居心何在!” 郑年双手一拱,“此事乃草民一人所致,昨日堂审,大人说过放人二字,是草民拦下来央求大人将世子放入这牢中的。” “好!好!果然二字草民,江湖气概?可笑,你们整个衙门都要连坐,谋害世子该当大罪!本王现在就能斩了你!” “那尸体,并非世子殿下!”郑年咬紧牙关,说出了这句话。 他心中明白,这句话不说,自己没有活路,他即便千不想万不想,也不可能将罪责推倒辛德龙身上,这是他的底线,也是母亲的底线。 比起其他的,他更不想这一世再让母亲对他失望。 说出这句话之后,这个诡异的案子就和他扯不开干系了。 “你说什么?”庆王浑身一酥,抓住了郑年的脖子。 ------------ 第九章 你和我一样,都是人 武思燕靠在地牢入口观赏着郑年的极限拉扯,而此时跪在地上的长安县捕头差爷,气息不稳地厉害。 “这不是世子殿下。”郑年重复了一遍。 心都快跳出来了。 面前就是赤裸裸的权力。 无论在电视剧里看过多少次这样的场面,到了亲身经历的时候,早已经大不相同,说错一句话,脑袋就搬家了。 “王爷。”一旁的亲卫看完了尸体,拱手过来,“身长、行衣已经全部看了,是昨日公子穿的那身。” “你最好能说服我。”显然庆王是抱着希望的,他自然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死在这里,如若不是世子还则罢了,如果面前尸体就是的话,郑年便是第一个陪葬的。 站了起来,深吸了三口气,郑年才迈步走到了那具焦尸旁,二话不说用刀从尸体脖颈处向下一弯,黑血渗出。 “这是活活烧死的。” 郑年说道,“如若是死后焚烧,则会有鲜血涌出,眼下距离尸体死亡的时间,不过三个时辰,鲜血仍有保存。” “如若是死前焚烧,必会痛苦不堪大喊大叫,可是无论牢里的犯人还是外面的小斯差役都未曾听到叫喊,周遭的守备军如若听到也会闻讯赶来,可是这一切无声无息。” “最重要的是这里。”郑年用刀尖一挑,指向了尸体背部的一处。 “这里如何?”亲卫问道。 “细细来看,这是什么?”郑年指着肩膀和后背的接口问道。 “自然是缝衣制服之时留下的线坑罢了,有何稀奇?” 郑年向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武思燕,随后道,“世子殿下和其他达官贵族一样,出入皆是上层场合,买衣服自然也是上等的裁缝铺子和绸缎店面。虽然我们从外面看,确确实实是丝绸燃烧过后贴在皮肤上的痕迹,可是内衣却不是如此。” “内衣?”庆王皱眉。 “正是,内衣虽然差别不大,用料都是布或者丝绸,但是这一件恰好我认得,这并非是出自裁缝大家或者是其他的布料店成衣,而是草民母亲亲自缝制的三七口线坑。” 说罢,郑年直接宽衣束带,将官服取下,摆出同一个位置给亲卫辨别,解释道,“我娘平日里做针线活补贴家用,接的便是这长安县、长乐县和守备军的杂衣缝制。” “王爷,确实一模一样。并且手工别出心裁,和卑职以往见到的都不一样。”说着亲卫伸出袖口作以比对。 “昨日押解,世子手上也应该有镣铐的痕迹,可是再请亲卫大人判别。”郑年补充道。 亲卫翻看了尸体的手腕处,对着庆王摇了摇头。 “也有可能是你长安县杀人瞒天过海,藏匿世子!”庆王不放过一丝可能。 “既然庆王如此,便请开查。” 郑年说道,“但是草民有言在先请殿下思索,劫走世子之人,必然功力高强,能够洞悉周围巡逻之人,难于登天,京城之内长安县衙附近可是一盏茶便有一支守备军巡查,一炷香便有一支锦衣卫巡查,半个时辰就有大理寺、羽林军搜查。” “而且县衙之内的巡查更是无时无刻,随意搜索,此人能够带着世子瞒天过海,大隐隐于市之中,自然非同一般……” 郑年看着庆王,手已经攥紧了拳头。 “搜!”庆王只留下了这一个字,而他本人迈步出了长安县衙。 外面一团乱遭,亲卫把县衙里面能翻的地方都翻了。 老爷和郑年头对头脸对脸坐在偏厅里,大眼儿瞪小眼儿看了许久,“当了五年官儿没见过这么大的事儿,你说我该谢你呢?还是该骂你呢!” “庆王是个记仇的人,这一次即便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但是迁怒是免不了的,京察在即,还是小心为上吧。” 走进来的武思燕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辛德龙疑惑地看向郑年。 “大理寺丞,武大人。”郑年介绍。 “寺承大人!”辛德龙赶忙上礼,“今日怎么有空造访长安县衙门……” “路过而已,并非公办,私事。” 武思燕转头对着郑年说道,“庆王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便他能想通你们没有能力和理由去绑架世子,但罪还得长安县来受。” 郑年自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虽然证明了死者并非是世子,但是世子消失是你安县地牢里发生的事情,无论怎么推都不可能推得出去。 眼下必须想到一个办法,让庆王不要抓住自己不放。 “且等待片刻,我去牢里走一圈。”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走出了房间。 从后厨抓了一只烤鸡和半坛子酒,走向地牢。 长安县的案件不多,自然犯人就少,现在只剩下那个被老爷打了一顿的书生了。 郑年将牢门打开,将酒菜码好在牢房之中,蹲坐在对方面前。 烤鸡香味肆意,盖住了牢中那股潮湿刺鼻的腥味。 将荷叶剥开,整只鸡全部露出。 色香味俱全。 那瘫软倒在地上虚弱地书生趔趄着撑坐而起,双腿盘坐,臃肿的左脸颊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我不能说。” 一切的交易都是可以进行的,除非筹码不够。 郑年便开始了攻心策略:“我查了你的案底……卷宗,听说是触上犯下,犯了忤逆罪,据说是平视了公主殿下一眼,被从府里打出,落了长安县衙门,随这一次京兆尹一起问斩,时间就是后日,对吧?” 书生暗淡的双目在听到公主二字的时候闪动了一下,随后恢复了平静。 “你是个弹琴的。”郑年换了一个切入点。 “嗯?”书生茫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指尖有茧,也有布条勒过得痕迹,手腕处也有摩擦出的茧痕,应当是个琴师。”郑年点点头,这年头也没人用鼠标。 书生茫然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叹息道,“又如何?如今物碎人离,这琴不弹也罢。” “能让一个琴师放弃琴的,只有权势和爱情,区别在于权势夺去的是琴,而爱情夺去的是想弹琴的心,你爱上了长安公主?”郑年微笑着问道。 书生一愣,“差爷,我是不会说的,自然也不会告诉你其他的事情,既是将死之人……” “你可以不说,让我猜猜。” 郑年道:“你于权势定然是恨之入骨,但此人实力强大,定然是杀手之流,况且又没有杀你,以一个落魄琴师来看,将死之期却又要保护的人,自然是心上人。” 郑年将坛子里的酒倒在了面前的两个碗里面,自顾自地举了起来,“公主府的杀手,而且你见过他。” “你!”书生站了起来。 “看来我猜对了。” 郑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站了起来转身就走,一边锁着牢房的门,一边说道,“我可以让你最后再见公主一面,也可以让你无罪释放。也能答应你,你说的话我不会和旁人说,也不会让你出面举证。” 书生看着他。 他也看着书生:“我也想活下去,和你一样有自己的心愿,我不暴露你,但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在我眼里,你和我一样,都是人。” ------------ 第十章 又一起无头案 拍了拍手从地牢里走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那一袭白衣。 “我没想到。”武思燕歪着头,似乎在重新审视面前的捕头。 她听到了郑年的分析,并没有想到这个刚刚入门的捕头竟然有如此的观察力和分析力,着实让她眼前一亮,再加上郑年老妈的荣光,她对郑年自然而然产生了好感。 郑年毫不意外,“没办法,我只是想安安分分地活下去,谁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还望大人给条生路,不要向别人提起。” “今晚戌时来大理寺找我。”武思燕怀着笑意点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这娘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郑年掰着手指头,“子鼠丑牛寅虎卯兔……”算了半天,才得戌时是晚上七点。 “头儿!” 崔江跑了过来,左手的毛线团都没来得及放下,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怎么?”郑年望着崔江。 “有……有人报案了,老爷让我们过去一趟。”崔江连忙说道,“几个差办带着人已经带着报案的在门口等着了。” “好。”郑年眉头一紧,自己刚入了这衙门口没有两日的功夫,怎么事儿越来越多?根本不像是秦风所言的那般…… 这老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心里打鼓,但是不去不行,上头这么大的事儿压着,老爷自然是喘不过气,眼下这种体力活自然是要周全才行,否则自己来了没帮忙全是添乱,老妈那边都说不过去。 崔江说手里有毛线团,回去放东西,自然就只有郑年一个人来到了正门,此时许柱和王大彪已经站在报案人的旁边,后方还有几个小厮。 报案人是一个穿着麻布的中年人,衣服洗的有些刷白,看到郑年之后立马点头哈腰,“差爷……差爷。” “怎么回事儿?”郑年问道。 “头儿!”还没等报案人说话,王大彪率先一步,“他叫周东,是咱长安县东坊卖油的,自己有家油铺,生意平时还行,挣的也挺多,就是有个坏癖好,喜欢偷窥人家熟妇,哪家的小媳妇哪家刚生了娃的产妇,他就去人家院子旁边看,让我们得住好几回了……” 别看王大彪站都站不稳,说话是真利索,还没等郑年反应过来就已经突突突说了一大堆。 “大人,冤枉啊!我现在已经不看了,真的不看了!”周东立马跪下。 “你怎么知道他总看?”郑年转头问。 “崔海看的时候,老能碰见周东。”王大彪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这个……头儿……我也是听说……” “让他自己说。”郑年指了指周东,“为何报案?” “大人,有……有人死了……” “大彪你让崔江和崔海来找我,多带点儿人,许柱你跟我走。”郑年的心今天在嗓子眼里就没下来过,直接出了大门,“带路。” 长安县一共有云安坊和同安坊两个商业坊,是一般九个民坊的大小,只不过没有了坊和坊之间的栏,所以看上去是连在一起的。 周东带着一行人到了同安坊旁边的民坊,七拐八拐入了巷内,停到了一间院落门口。 此时的大院门口紧闭。 “就是这儿?”郑年问道。 看得出周东有些害怕,他点点头指了指里面,哆哆嗦嗦站在旁边。 许柱推门就要进去,被郑年拦了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一旁的路上摆着几个腌菜的坛子,门侧面还有一些树木的枝丫撇出墙外,对门和隔壁院门都是开着的,主人应该在家。 看罢,推门而入。 庭院并不大,三棵小树歪七扭八随意生长,一个坐踏的垫子落在一旁,小马扎七零八落。一共三个房间,正对面的房间门口流着一摊血迹。 郑年迈步过那滩血之后,进入了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儿!”周东惊叫着说道。 “怎…怎……怎么?”许柱歪着头看过去。 “我来的时候……没有这滩血啊!” 郑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环顾四周。 这是普通的民舍,正前方放着两把太师椅,中间是供桌,拜的是财神,自然可以证明是个商贾人家。 左右分正副室,正室是主卧,副室则是书房或者是二房媳妇睡的地方。 这滩血确实是奇怪,现在还是流动的状态,说明这里不久前死过人,可是尸体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还能看得出的形状在被周围的鲜血缓缓掩盖。 腥臭冲入鼻腔,还夹杂着一股浓重的香气。 走入主卧,床榻附近鲜血淋漓,想内探去,床上一男一女,皆是尸体! 无头…… 郑年立刻感觉胃部翻滚了起来,强压下去这种剧烈的恶心,走到了床榻附近。 整齐的切口和床下面的刀痕可以证明这是在这里切下来的。 二人都没有穿衣服,自然是夫妻二人在睡觉的时候被杀,均没有伤痕和淤青,尸体已经死了很久,初步估计是昨天晚上动的手。 尸体旁边床下掉落了几枚铜钱,男尸的手里同样也攥着几枚铜钱。 一旁的箱柜是开着的状态,里面同样有一些散落的铜钱。 再无其他。 郑年走出了房间,坐在了台阶上。 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想道,‘什么事儿啊这是……’ “平日里咱们长安县就这么乱?”郑年抬头问道。 “乱……是乱……但但但但也……也不是……都找找……找咱们。”许柱解释了一下,郑年的头更疼了。 京兆尹死了,自然这些案子就都到了各地衙门的头上,原本长安县就是个闲职待的地方,捕快都没有几个,现如今这么大的案子砸在郑年的头上。 如何是好…… “封了屋子,带回去吧。”郑年说道。 “差爷……差爷……不是我啊!”周东愣住了。 是不是也不可能放了你。 郑年问道,“崔江怎么还没来?” “那……那个……懒蛋……弟弟弟弟弟又是……是个怕事儿……儿……的,自然……不会……不会……来。”许柱费劲巴力说完了一段话,又问道,“要……要……叫……大大大……大人么?” “不用了。”郑年估摸着大人来也就是给这个周东一顿打,没什么太大的帮助。 许柱负责带着几个小厮看守现场,郑年就带着两具无头尸和剩下的一干人等回县衙门,第一件事儿是让手下的小厮通知县太爷升堂,第二件事儿就是冲到了快班的房间里。 崔江崔海两兄弟还在打衣服。 “你俩干嘛呢?”郑年靠着屋子。 “哟!大人,我那会儿放了东西准备去追你,结果也不知道您去了哪儿,我就寻思回来等你……”崔江忙解释道。 这种混子摸鱼摸习惯了,自然是有恃无恐。郑年对这样的老油条太了解了,以前所里十几个人中这样的老警不在少数。 面子上给足你,但是要让他干事儿根本不可能。老爷师爷那边喂的饱饱的,自然是每日过得悠哉悠哉,又不像壮班巡街守卫,也不像站班每日要护卫站堂。 自然是屁事儿没有。 “好。”郑年只是点点头,转身走出了房子。 “哥……头儿好像生气了,咱……咱这样没事儿吧?”崔海看到远走的郑年,心里有点儿犯怵。 崔江冷哼了一声,“有个屁事儿,这衙门口哥玩的不比他明白么?刚来的小屁孩儿懂什么,秦风都让咱们摆的平平的。” “哦……”崔海拿起了毛线团儿,继续梳理。 ------------ 第十一章 庭审周东 大人威武,转屏风入座。 堂下站班高声威武,郑年则是站在了一旁。 一大团子事儿围着他,自然不好应对,现在脑子里还在想着世子殿下的案件,心乱如麻。 “下面何人?”辛德龙中气十足,拍板问话。 跪在下面的周东忙自报姓名,“小的周东……见过大人!” “什么东西!”辛德龙的评价突如其来,让郑年有点没想到。 “你杀谁了?” 角度也很刁钻。 周东懵了,“我没杀人啊!大人!” 辛德龙哪儿管他说的这些,立刻将执令扔到了面前的地上,“人是苦虫不打不成,二十大板!” 两个衙役立刻带着水火无情棍走到了周东身旁,挥起棍子瓷实地打了足足二十棍,这才作罢。 周东人都麻了,趴在地上气喘吁吁,站都站不起来。 “周东西!”长安县知县大老爷怒道,“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招……我招!” 一般人根本扛不住二十大板,周东自然已经被打怕了,趴在地上哆嗦着说道,“大人,我招了。” “说!”辛德龙一副喜悦之色。 “草民就是喜欢些熟妇、少妇,那张裁缝家的媳妇韵味十足,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走起路来一扭一扭,自然是草民喜爱之人。经常爬他家的门框或者屋顶偷看……” “哪里大!”辛德龙厉声问道。 周东满头大汗,双手呈爪扣在自己胸前。 郑年赶忙走上前附耳,“大人,不重要。” 辛德龙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说!” 周东再次趴在地上,“昨夜四更天的时候,草民便早早起床按照惯例爬上了房,结果……结果就看到了那……那场景!” “后来我从正门走进去,看到了床上的……” 说到这里,郑年想到在那出事房屋门口的时候,周东说过那句并没有见到血迹的话,于是先和辛德龙请示了一下,大人允许他开口,才问道,“你在床上看到的是谁?” “当时……确确实实看到了张福和他夫人……”周东回想道。 “确定是他们二人?”郑年追问。 周东下意识回忆了一下,才缓缓道,“这位差爷是何意思?借着月光自然能看清楚是张福,侧面一旁的人若不是他媳妇还能有谁?” “看到张福的脸了?” “自然是看到了。”周东点点头,非常笃定。 郑年走到了老爷的身边,低声说道,“屋里的两个人,没有脑袋,只有身子。” “周东西!你放屁,我们差头去现场勘察,并未发现尸体的头,只看到了两个腔子!你却说能够看到张福,胡诌乱扯!”辛德龙拍板,“还不从实招来!” 周东哪儿见过这个世面,即便是想象就够他吓破胆的了,当庭尿了裤子,“大人冤枉啊大人!小的就是有些癖好而已,但真的没胆子杀人啊!” 辛德龙还在拷问周东,但是对于郑年来说已经有了结论。 周东肯定没有嫌疑,但是他仍然和本案脱不开干系,郑年总感觉他没有说实话。 到此,此案就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了,只能将周东暂行收押到监牢里面。 “仵作呢?尸体验的怎么样了?”辛德龙问道。 郑年凑了过来,“大人,您那个仵作和没有没什么区别,老头子身体恐怕不大行,就别奔波了。我去验的尸,死因二人一样,腹部一刀毙命,根据周东所言,应当是死后切下来的。” “哦……那辛苦你了,赏三两银子!”辛德龙直接将碎银扔到了桌子上。 郑年接了过来,转念一想,问道,“大人,现如今京兆尹官职暂缺,上面派官估计时日还长,我们这里不能就我一个人带个哑巴到处跑吧?” “此话怎讲?”辛德龙抬头问道。 “卑职的意思,再招几个人,让师爷也能休息休息,找个仵作和几个跑腿儿的差办。”郑年道。 “小事儿,你去办吧。”辛德龙挥挥手,“这个案子赶紧查,指不定哪天锦衣卫就到了,到时候案子被锦衣卫翻出来,治你我一个办事不力之罪就麻烦了。” “卑职明白。” 郑年走出了房间,直奔尸间而去。 这里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年迈的老头正在吃饭,一旁穿戴围裙的小姑娘正在夹菜,四具尸体整齐摆放在案上。 “那那那……那是钱爷,旁……旁边的……的是他孙女儿!钱好多!”许柱介绍道。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赶紧在围裙上摸了摸手站起身来,“头儿。” 快班捕手的差头在长安县是负责三班衙役的,在县衙门里面除了老爷和师爷,郑年便是最大的官儿,下面的人叫声头儿不过分。 “钱好多?”郑年问道。 “您也好多!”钱好多笑了笑,苹果肌上面露出了一道霞色,略带高原红的脸颊可可爱爱。 “头儿……”钱爷跟着叫了一声。 “可别。”郑年走到桌旁,“您吃您的,我就是来看看尸体。” 法医在尸体旁边吃饭是传统么?还是真的必须就着这个味儿才能下的了饭? “去帮帮头儿!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钱爷说了一声。 孙女儿钱好多满脸桃花笑,“头儿您看哪个?我给你张罗。” “都看看吧。”郑年站在了两具无头尸体的旁边。 “这两具是无头尸体,今儿个刚拿回来的,爷爷没看,是我看的,腹部上,下入四寸,失血过多死的。女人是背部十八刀,正面一刀,当场毙命。”钱好多一边吃着窝窝头一边像个带货主播介绍商品一样熟练。 “十八刀?”郑年当即拿开了裹尸布,将尸体翻了个个儿,果然看到了许多的伤口。 “对。”钱好多上手放在两处刀口上,“头儿你看这两处,是剪刀刺入,其他的地方都是菜刀砍的。” “菜刀?”郑年越看越觉得离奇。 钱好多点点头,“男尸身上的刀伤是宰刀,刃锋利的很,和切去他们头的刀应该是同一把。” 从入刀的路数来看,不像是自己之前推测的劫财,更像是复仇,这个仇从哪儿来呢? 看来只能从二人生平入手了。 “另外两具还看么?”钱好多指着青楼坠下的那女子的尸体和假世子的尸体问道,“那个大姐姐的尸体是毒发身亡的,而这个人是被杀了之后焚烧尸体运到监牢中的。” “不用了。”郑年暂时对那两具尸体没什么兴趣,“放在这里就好,有事儿的时候我会来问你,好多你是钱爷爷的孙女儿?怎么会对尸体感兴趣?” “阿爹阿娘走得早,爷爷一直养着我,每日看爷爷观测尸体,我也跟着学了些本事,现在都是我在看尸体咯。”钱好多回到了座旁,“平日里也给爷爷做点饭吃,头儿你要吃点么?” “不必了。”郑年思索了片刻,走到了钱爷身旁,取出了一两银子放到了桌子上,“这丫头以后帮帮我的忙?大爷您看怎么样?” “头儿……您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不必如此……”虽然这么说着,钱爷还是将那一两银子收入了袖口。 郑年憨憨一笑,走出了房间。 ------------ 第十二章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气势颜色 到点儿下班。 郑年穿梭小巷去往善恶寺,这一次他买了羊肉和蔬菜,那些小家伙也在长身体,应当吃好些,花去了一两银子七十文。 “哟,阿年这么早!”曾广寿迎面走了过来,神采飞扬和郑年打了个招呼。 “曾哥,今儿个没挑货?” “不挑了!以后都不挑了,哈哈哈哈!阿年你忙,哥去玩两把。”曾广寿指了指不远处的赌坊。 “哟,那预祝曾哥今儿个逢赌必赢,财源广进啊。”郑年一拱手。 “要不说阿年你是个文化人呢,读过书就是不一样!”曾广寿左手一抖,一贯钱掉了出来,“给给给,这算是曾哥从你这儿讨个彩头,拿去花,别客气!” 郑年也不见外,对于赌徒来讲,这就是破财请神,入了赌门之前有好听的话,自然是要请的,索性直接收入了怀中。 但奇怪的是,这曾广寿平日里就是挑货郎,一年到头赚不到几两银子,这回出手就是一两银子买彩头,估计是发了闲财。 二人作别,郑年才到了善恶寺。 “你怎么花这么多银子?还娶不娶媳妇找不找好人家了?”老妈见面就是斥责。 郑年只是憨憨一笑,“老妈,你别想那么多,有几个子儿咱就花几个子儿,这些娃儿不就是我的弟弟妹妹,他们长身体吃点儿好的不过分,你也不要那么劳累,儿子这不是有了收入,自然要多吃点儿好的。” “怎么?又是衙门里的说法?”老妈狐疑地看去。 “是啊,大人说了,上差第二日要吃羊,这不我就弄回来了,咱不能不听大人的,是吧?”郑年随口忽悠着。 “行!我去弄。”老妈心中也是一片暖阳,随后带着羊肉和蔬菜走向后厨。 看着老妈远去的身影,郑年走入佛堂,轻轻擦拭了一圈金色菩萨像。 吃了饭,将老妈送回家之后,郑年解释了自己要出去一趟,并且和老妈再三约定明日的舍粥要自己来熬,这才放心出了门。 京城有内城和外城之分,长安县和长乐县都是外城,而内城则是京兆府的管辖范围,大理寺自然也是在内城之中。 “豁……确实大气。”站在大理寺门口,郑年确确实实能够感觉到这个掌管刑部案件和京城最高执法机构的恢弘。 这地儿就是省公安厅之类的地方。 大理寺确是个庙门,四带弯上的屋檐坐两尖儿一面一个狻猊,张牙舞爪。中顶托起高高塔寺之上一顶夜明珠,即便是白天也能波光出体,如彩虹弯下,光彩奢靡。 左右竖联: “铁面无私,凡涉科场亲戚年家须谅我。” “镜心普照,但凭文字平奇浓淡不冤渠。” 郑年到了门口,“大哥,烦请通报,长安县捕头郑年求见大理寺丞,武思燕。” “大人留信,东走十八里,城墙处等你。”门口的兵丁应声解释。 “多谢。”郑年转头,按照兵丁的指使,东走十八里之后,看到了内城的城墙。 巍峨耸上,这城墙实在是高,抬头望去借着月光朦朦胧胧看到上方闪过的一抹白色,烽火过往,这城墙足有十几米高。 绕着楼梯走了有将近十来分钟才上了顶端,此时的郑年已经气喘吁吁,双手按在膝盖上歇了半晌。 “身体真虚。”武思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郑年伸出手想要作礼,结果看到武思燕仍是一身白衣,便打消了念头,一手搀扶城墙勉强直起身来,“你什么武道境界啊?我怎么和你比……” “我习武之前也不是你这样的。”武思燕撇眉,“六品武道,已入中三品尚武境,我这个资格,够不够教你?” 郑年脑袋里没什么概念,于是问道,“这天下第一,是什么境界?” “你本事不大眼光倒是真的高,武道上三品、中三品、下三品乃是圣武境、尚武境、动武境三境,如若你问天下第一我不知道,但是圣武境天下有几个人我是知道的,只有三人。” 武思燕道,“大周兵马大元帅武阳,圣武境,三品天武。巽王裴子清,圣武境,三品从武。还有一个则是别国的圣武境,不提也罢。” ‘武道可以善修,也可以正统修炼。而仙道则需要清心寡欲,自然是世外高人才能修得正果,看来这位小姐姐是因为我的独树一帜和老妈的为人,才决定教我一些路数。’ 郑年心想,自然点头,“那这么看来,寺丞大人的实力确实已经在普通人上了。” “自然,放眼整个京城,有名有号的六品武道,也不过双数,到不了百人,况且大部分都在军中,市井之中的宗师若是教授旁人,不是价钱高得离谱,便是只要天之骄子,像你这样上个城墙都费劲的,是入不了门的。” 武思燕双手背在后方,仰头看着面前的京城,“如何?拜我为师,带你入大理寺,从今往后跟着我。” “拜师之事自然是愿意的。但……”郑年思索了片刻,“但入大理寺之事,卑职还是不敢高攀,现如今长安县也很好,大人待我不薄,若是我也走了,岂不是遭人话柄,娘答应我家老爷入长安县,我一走了之,也违背了母命,便是不孝。” “之前听人闻言,你是一个见钱眼开,唯利是图之辈,但是现在看来,旁人对你多有不解之处,我看人非常准,自然相信自己的判断,既然你如此决定,我也不强迫你。拜师即可,即便不在大理寺,今后我也会照应你。” 武思燕看了一眼郑年,“也不枉你父母生前善人之名,你看如何?” 好事儿谁不干?郑年立刻行师徒之礼,“师父在上。” “此令给你,行正事,天塌下来师父给你顶着,行恶事,第一个宰了你!” 武思燕将令牌丢到了郑年的怀中。 细细看去,并非是大理寺的令牌,而是一个单单的武字,上面雕刻的手艺非同一般,一条猛虎张牙舞爪。 这令不能让老爷看见,八百多拳打过来,他扛不住! “武道之为,乃从体练起,我不求你到达中三品的境界,只求你不会被市井流氓打死,坏了我武思燕的名气便可。” 武思燕道,“站起来。” 郑年站在了她的身旁。 下方便是京城,从这里看,可以清楚的看到全貌,除了巍峨的宫墙,也能看到里面小部分的壮丽。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皇宫! 秦砖汉瓦,紫柱金梁。 过宣武门两条长河晶莹光流。 夜空之下如盘踞古龙,不动自威。 “武道第一步乃是气势。” “气势由象而生,以体、魄、心、境、魂五法齐筑,简单的来说,便是人的见识、体会心境、胸中格局、脑海境界以及意念情怀和而为一产生出的。” “兵马大元帅十三岁驰骋战场,走遍万川便是见识,心中万民则是心境,三十万敌国奴隶放任归乡便是格局,一生戎马护国边疆就是境界,家国天下以子孙后代交于大周便是情怀,由此出现了最为霸气的气势,金息。” 郑年恍然点头,“原来如此,那气势都有什么样的呢?” “一般武者便是白色的武息,皇族之内金息龙气居多,也有银白上息。杀戮过多之人也会有纯质墨息,传承武道之人会出现与皇族浅淡一些的镶黄道息。” 武思燕解释道,“我的便是金息。” 刹那,一旁武思燕手中灌入一道金息,郑年眯着眼看过去,虽然只是一瞬之间,但他的心潮忽然澎湃了起来。 “嗯?”武思燕有些好奇,“你为何没有惧怕?” “我为什么怕?”郑年半张着嘴。 打量了一下郑年,摇了摇头,“你站在这高处,领略京城之貌,便可提升你的体、心、境、魄、魂,然后试着深吸气入体,将感悟化为自身,将气息调转至丹田之处。再以脉象左手过气至丹田,右手过气至眉心,左足过气至右肩,右足过气至左肩,这样气势便可具象了。” 郑年茫然地点了点头,站在了城楼之上。 ‘这小子资质确实一般,可能最多就是以我教授的法门现出白气武息,但后天培育同样重要,待我教授他几个招式,便可抵御一般的敌人。’ ‘父亲,这样做也算是给那郑大人后辈一个交代了,不枉当年你们好友一场。’ 想到这里的武思燕欣慰一笑,转头看去,发现郑年身上不对劲…… ‘嗯?我为何会感觉到一丝心慌?’她问道,“我为何你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郑年看着面前的京城并没有回头,灯红酒绿的场景像极了曾经自己最后一眼看过的那个世界,“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你运气的时候,我总觉你的好像气息里面带着些许的狂妄!这点非常奇怪,你本就是低阶平民,为何会有狂妄之气?为何会让我有这样的感觉?” 武思燕皱着眉,“这股狂妄之气,即便是皇室宗亲,也没有你如此之甚!凭何……” ‘狂妄?’ 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京都城不看也罢。 大周不过百年,而此时他的脑海里面浮现出了一幅一幅巨大画卷。 一条如龙蜿蜒的长城蔓延万里,天下第一关赫然出现! 世界之巅的高峰下两条源远的河流直奔东去,浩浩荡荡,一黄一青。 百万骨血之上,是一个一个站起来的人,那是一个民族,是一个用不服输和不放弃血肉铸成的民族。 目光看到了一个一个熟悉的身影,手持青龙偃月刀的豪气,国破山河在的壮志,烈火焚烧若等闲的气节,一剑霜寒十四州的侠义,大河上下顿失滔滔的景色。 这一瞬间他也明白了为何身上会有一丝狂妄。 目光定在了那宏伟的红色城墙之上,宏伟壮丽的广场,代表着他身上流着鲜血最为崇高的地方。 他看到了一席绿色的军装,看到了金色的麦穗,看到了五星红旗。 中间的将士,手中持着天下第一刀! 这不是狂妄……这是傲气,是这个五千年的民族与生俱来的傲气。 只需四字便可解。 中华儿女! 生来如此,不是狂妄,而是从心底的强盛。 这种底气,是任何民族都不具备的。 武思燕睁大了眼睛,看着旁边的郑年身上燃起了气势,那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 是奇迹的颜色。 如果这个世界上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 ------------ 第十三章 京都城锦衣卫 一道寒光避过。 划破京都灿烂的夜空。 一个面容娇好的男子凭空出现,竟是到了一旁的烽火台顶,一缕翠绿的衣摆飘摇之下。 他双手抱着长剑,漠然看着下方的京城,口中念念道,“你刚来。” “是啊。”武思燕面不改色,双手抱在胸前,同样看着下方的场景,“大理寺附近出现了这么强横的气息,自然是要来看看。” 男子转过头看向武思燕,打量了一番,“人已经跑了。” “我到的时候便已无人在此,不过十二息你就到了,想不到锦衣卫如今耳听京都,眼盖全城竟然达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武思燕并未看他,“怎么?怀疑我?” “不敢。”男子露出了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只是眼下京察期间又即将龙诞圣辰,作为锦衣卫副指挥使,负责京城安危,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男子将佩剑放入腰间,对着武思燕拱手,“既然已经无事,那卑职便走了,相信寺承大人也不会见到此等祸患入京,不管不顾。若是闲杂人等还好,万一是妖族一流,这罪责谁也担待不起。” 说罢纵身跃下楼阁。 郑年在下方的烽火台中大气也不敢出,紧紧地盯着武思燕,即便是再没有听到那人说话,也仍然不敢走出烽火台。 武思燕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深邃望着下方。 僵持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郑年仍然将气息压到最低,紧紧靠着墙壁。 若是现在被发现,保不齐会被抓去做人体实验。 等到武思燕来带他下了城楼走入市井之中,才缓了口气。 “那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名叫刘玉山,实力也在六品中武境,平日里看着和颜悦色,满嘴大人吉祥,但若真有点什么事儿把人请到锦衣卫的西山院里,没几个出来还有命的。” 武思燕似乎对刘玉山没什么好感,一边走一边从袖口拿出了一本典籍交给了郑年,“这本名为《上山玉常修身习录》,是大理寺为数不多对于拳脚修为研究的书籍,你拿回去看一看,若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好。”郑年在闹市和武思燕告别,看着对方远去,这才转身回广安巷。 夜晚的大理寺灯火通明。 武思燕缓步入名为钟明寺的正殿,正台侧面的首座下正坐着一个年近五十的老人,一身锦瑟官衣,神情淡然。 “回来了?”老人左手端着热茶,右手捧着书,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嗯。”武思燕站在堂下。 老人手指微动,书页却轻巧翻了一篇,“动静有些大了,不光是锦衣卫,就连陛下面前的金虎卫也动了,天罡寺的那群方士也到了周围。” “我知道。”武思燕坐在了老人的面前,“少卿大人,要我说就是因为寺卿大人不在,那些下三滥的人才敢跑到我们这边撒野。” “燕子,这不是撒野,如今陛下诞辰在即,如此狂烈的气息在京城内出现,自然不容小觑。即便今日寺卿在,他也一定会调查仔细的。” 老人将手里的书本放在一旁,“说说吧,我听闻是一道红光。” 武思燕点点头,“从未见过这种气势的颜色,并且在开气的时候还能察觉到一丝狂躁和桀骜。我从武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 “回家问一问吧,没准会有结果,如今寺卿大人不在京中,此人你一定要盯好,出了纰漏,你我担当不起。” 老人说完这句话,站起身缓缓走入了内堂。 与此同时的锦衣卫锦山院,总指挥使江烨身披银白色雕花印裘紫鼠袍,单手端着银碗,将热腾腾的酒灌入喉中,随后把碗放到了一个跪在面前的侍女头顶,缓缓转身。 从瘫坐在黄花梨木雕琢的木凳上那一丝不挂的女人身上,抽出缠绕的红麻绳油鞭,掸了掸血渍,对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刘玉山挑了银眉。 “怎么?空手回来了?”江烨说着猛然手中带劲,一道血痕应声出现在椅上女子心口,两指粗的鞭痕带着飞溅出来的血丝,崩在了刘玉山的脸上。 跪在堂下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听着耳畔如炼狱般地惨叫声,面色平和道,“去的时候,见到了思燕丞,那戾气之人似乎采取了某种法门隐匿了方才的气。退的时候,见到了天罡府的方士,他们应该也没有找到气的来源,不然不会躲在城墙后面。” “嘶!”江烨左手兰花指一刁,将木椅上坐着的女子肩膀处碎裂的皮肉刁了起来,随着呲啦一声,惨绝人寰。 “这新鲜的皮囊,京城好久没见到了。” 刘玉山一言未发,低头不看。 “既然思燕妹儿在,你我便不要插手了,安父令我掌管京都百官,自然不能乱起征途,无论是匡杰的大理寺还是太子殿下,眼里都有思燕妹儿,若是犯了忤逆,陛下责不了安父,只能责于你我。怕是不好收场。” 江烨妩媚一笑,脸上的粉落了三寸。面色一变,到了铜镜面前,看到脸侧泛黄,随后纵身跃起一把抓住了旁边站着的侍女,目光愤怒,“这胭脂!” 侍女吓得当即四肢软弱,瘫在地上,“是是是……是那桂兰坊换了批新胭脂……说说说是江南……江南大雨……厂公之前要的货没有到……” “哦~”江烨面色大改,收声嬉笑,蹲在地上轻柔地抚摸着侍女的脸颊,“你看,我这般美艳,却又如何吓得你如此……嘶!” 眼下一看,那侍女竟是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方才还嬉笑着的江烨脸色铁青,手腕雕花剪叶一般柔起瞬间,侍女的脖颈竟是被油鞭缠了三圈,硬生生勒出了血痕。 “你脏了我的地!”江烨的嗓子尖利无比!像是冬后苏醒的乌鸦。 随着扯动手臂,鲜血四溢。 整个房间里面酮体八人早已死了六人,还有一人奄奄一息,一人吊在屋顶。 死尸遍地。 刘玉山跪在地上,“那我派人盯着,若是再有消息,禀报厂公。” “了了!”江烨似乎玩累了,将油鞭随手一丢,坐在一个趴在地上拱起身子的侍女背上,单腿一翘,“有天罡府的人去管,我们便不管了,只是这道气……是我从未见过的武气,恐将降奇才于世,你随处留意,若是见到人人口中的天才,找个法子查一查,是了,带到我堂下让我亲自见见。” “喏!”刘玉山退下,走出了大堂。 他的手紧紧扣住腰间的长剑。 那长剑竟是不住的抖动。 看着心腹离开,江烨冷笑了一声,左面正有一个侍女为他补妆。 “这道气……不同凡响,即便是你武思燕也拦不住。” “京城之内,自是不允许出现如此绝才,便是三十六路天仙,也要跪着!” ------------ 第十四章 三垣二十八星宿 这一晚,全京城暗流涌动。 唯一跟个没事儿人的就是郑年了。 回到家的时候,刚刚过了戌时三刻。 戌时便是一更宵禁,现在坊外已经没了人,郑年回到三十二坊进入广安巷之时,遇到了一对母子,孩子手里捧着窝窝头吃了几口,咳嗽了几口。 母亲的手肘和膝盖上都有补丁,看来是经常做厂活造成的,二人也看到了郑年,女人尴尬地笑了笑,“阿年。” 郑年将佩刀向身后藏了藏,“这不是曾哥家嫂嫂么,怎么这么晚不回,外面危险。” 曾广寿的媳妇和孩子略带歉意,“当家的两日没回来了,也不挑货,不知道去了哪儿,坊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阿年你见了么?” 郑年思索了片刻,“兴是出去喝酒了吧?晚了没回来,不行明日一早我去商坊寻一寻。” “谢谢阿年。” 回到家的时候,老妈还在灶台旁边坐着熬粥。 “妈!不是和你说了不要这么累,我来熬。”郑年将佩刀解下,走到了灶台旁边。 老妈歪着头目光涣散看着锅里,心神飘忽道,“明儿个京兆尹陈大人的家眷就要官卖了,后天正午在南菜市口行刑,为娘要去……送他一程。” 郑年蹲在一旁,抚在老妈的手背,“我陪您去。” “好。” 老妈郑重地点了点头,“儿啊,以后一定要成为你陈伯伯那样的好官,为百姓请命,为世道正言,即便是死了,也永远活在这巷头巷尾。” “我还不想死……” 郑年憨憨一笑,“娘,放心吧,我一定会做一个有用的人,听您的。您呢,现在就去早点休息,粥的事儿我来管咯。” 安抚老妈睡过去,郑年才开始熬粥。 夜晚的萧瑟,街道上渐渐也没了人,一边坐在灶台旁边扇火,一边看着手中魁祖的武道手札。 【武道天下十品,三境。】 【凡是在下三境修得剑、刀等兵刃者,皆是废柴。】 【炁乃道之根本,以天道化万物,这武道也是修炼炁之法本,天下万变不离其宗,修炁则可修万物。】 魁祖吹完了一段牛皮之后,便开始了炁的修为。 ‘按照这魁祖所说,炁并非是气,乃本源同生之物,修行的法门虽然不简单却也称不上难,而最难的居然是不要去修其他的兵器。’ 郑年蹲在屋外思来想去。 ‘确实感觉有些不一样的,但总觉得是因为今日师父带我醒了炁。’ 【法于天像,人与经脉。】 【周天星象乃是经脉之运,三垣二十八星宿于天同于人。】 【三垣乃:紫微、天微、天市。三垣脉则为紫微脉,天微脉,天市脉。统称三垣帝脉。】 【二十八宿共分四象,乃东周青龙七脉,南理朱雀七脉,西山白虎七脉,北海玄武七脉。】 【心法修炼切忌心急,待到四象三垣大成之后,才可冲破第一道玄关,进入九品境界。如此可根基稳固,超越旁人。】 按照手札上所描述,乃是以九穴为一脉,七脉为一象。按部就班修炼即可。 郑年也不着急,既然内功心法也有了,招式就是武思燕给来的《上山玉常修身习录》。 这是一本拳法、掌法、腿法和身法的招式书册,有模有样的走了几遍,感觉自己像是公园里面练太极的老大爷。 正入神,旁边却想起了一个声音,“差爷!” 郑年一愣,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想不到还有人在坊里晃悠,转头看去,是一个破布烂衫,衣着褴褛的老乞丐。 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茂盛的头发在月光下反射出了晶莹的光泽,依靠着墙壁坐在不远处,仰着头喝着葫芦里的酒,应该是喝干了。 “哟,丐爷。”郑年一直都觉得乞丐是一个非常棒的职业,无欲无求,随心所欲。 “这么晚了您不歇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老乞丐明显一愣,“什么是丐爷?” “什么是差爷?”郑年反问。 “当差的捕头,自然是差爷。”老乞丐打了个酒嗝,脸颊微红。 “行乞的乞丐,自然是丐爷咯。” “哈哈哈,臭小子有趣的很!”老乞丐往他这边凑了凑,“你那拳打的真臭!” 对方突然这么说,郑年也不生气,反到说,“我的拳臭还是你身上臭?” 老乞丐又是一愣,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他娘的,一样臭!” 二人哈哈大笑。 “怎么?丐爷对武道之术也有研究?”郑年问道。 这京城卧虎藏龙,水浅王八多,若是遇到个武林高手也说不定,自然是小心翼翼保持谦逊。礼貌这种事情是对自己的,而不是对别人的,与人为善就是与自己为善。 “研究?”老乞丐摆了摆手,“哪儿有什么研究,只是略知一二而已,老乞丐若是饿了,打拳便不行了!一旦吃饱,看天便是个窟窿,放个屁皇帝都得一哆嗦,单指便是剑,双指就是戟,三指可断江,四指可开山,五指平天下!” “哟。”郑年哈哈一笑,看到了老乞丐的手,“你这天下平不了了啊,就剩四个了。” 老乞丐一脸鄙夷,“小娃娃你懂什么,若是我五指具在……哎!和你说这些也无用,有吃的没?” “吃的自然是有,刚出锅的粥。”郑年说着从里面的灶台铁锅里给他舀了一碗,端了出来,“吃吧。” 老乞丐凑了上来,一仰头就和倒水一样将那滚烫的热粥灌入了腹中,转瞬喝罢,嘴也不擦。 “还有吗?” “有!”郑年再次拿了一碗。 老乞丐仍然如法炮制。 四碗过后,擦了擦嘴,往地上一坐,“人就是不能吃太饱,你看方才我不吃,便觉得这粥是人间美味,现如今吃了四碗,就觉得寡淡无味,屁也不是,想那烧鸡烤鸭,羊腿牛肉,三两桂花酒,才是人间滋味。” “哎。”想到这里老乞丐叹息道,“小子,你拳头那么臭,做饭臭不臭?” 郑年想了想,“你等着。” 家里东西少,鸡蛋就剩下三个。 煎个鸡蛋也就需要点儿盐巴即可,将盐巴磨地细了些之后,将自己的佩刀横在锅上,给老乞丐煎了三个蛋。 “臭小子!有一手!”老乞丐长着一张铁嘴,根本不等那热气消散,直接吃了进去,咀嚼几下,夸赞道,“不错不错,这铁刀蛋确实不错!” 郑年憨憨一笑,既然老乞丐已经吃饱喝足,便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于是自然而然继续向前,单手向前出掌。 “臭臭臭!” 刚打了两掌,一旁的老乞丐又叫道,“看得我都要呕出这铁刀蛋来。无内力支撑的招式,就像是妓院里的剑舞!” “剑舞不好看么?”郑年问道。 “剑舞好看并非在于剑舞本身,而是姑娘窈窕婀娜,丰满纤细,即便是无力无道,也看个美艳当头,一个臭小子剑舞?谁会看!”老乞丐一副吃过见过的样子。 郑年纳闷,“那意思内功心法是需要先修炼的?” “废大话!”老乞丐按着地板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指着一旁包子铺门口的杆子道,“你给它一拳。” 看着这一拳口粗细的木杆,郑年一拳打了过去,力道并未有多大,趁着劲自己也不是很疼,拳面略红。 “手红了,也疼了,杆子一动未动,对吧?”老乞丐问道。 郑年点头。 老乞丐走到了杆子面前,轻轻用手一点。 郑年怔住了! 那木杆纹丝未动,可是方才手指轻点的位置竟然出现了一个洞! “小子,炁乃万武之源,不修炁,何来武道。” 郑年回头,却只能听到耳畔的声响,看不到老乞丐人。 ------------ 第十五章 京都第一女 青龙七脉最易修炼,郑年笃定先行修炼内力再修炼外功,于是盘膝而坐,按照手札之中记载,运行经脉,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第二天匆匆忙忙来到了长安县衙门的时候,看到了门口坐着刷牙的辛德龙大人。 “大人。”郑年快步前去请安。 辛德龙点点头,将口中水吐出问道,“夫妻被杀一案查的怎么样了?” “暂无头绪,等一会儿我去牢里问问周东,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郑年解释道。 “别忙。”辛德龙说道,“这案子先放着不急,今日上面下来了批文,你带着陈家女眷官卖到杏花楼去,银子不可乱动,尽数上交,价格嘛……一般是十二两一个人。” 郑年自然是听出了大人话里的意思,接过批文,“这陈家……” “就是刚刚下来的京兆尹陈大人,家中女眷十七人,若是少一人,便可够满门抄斩的罪过儿,你自己拿捏。” 随后又给了郑年一封信,“见到陈家丫头,记得给她。” 辛德龙背手走向屋内,郑年直奔快班的班房。 王大彪在门口扫地,一瘸一拐对着郑年笑着,里面的崔家兄弟俩还在睡觉,许柱则不在里面。 “许柱呢?”郑年问道。 “今儿一早就去值守现场了,就是昨天头儿您发现尸体的地方。”王大彪说道。 郑年这才点点头,“他若是回来,你让他来杏花楼来找我。” “杏……杏花楼!”王大彪听到这三个喜上眉梢,尽管腿脚不好仍然赶了两步,“头儿……去杏花楼做什么?要不我跟您一起去?” “怎么?你熟?”郑年心中暗笑,这王大彪长得骨瘦嶙峋,一阵风都能刮倒,腿脚也不好使,可没想到青楼却没少逛。 “熟……嘿嘿,熟络些而已,里面的人我基本都认识,嘿嘿,也不怕您笑话,若是要去的话,带上我定是方便的。”王大彪摸着头略显害羞。 “我是去公办,官卖陈家女眷,你要去也行,我们正好坐马车。”郑年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王大彪的一条腿跛了,略比正常人行走慢一些。 “哟,可是京兆尹大人的家眷吗?” 郑年点头,“别告诉我这个家眷你也认得。” “头儿,这可真让你说着了!我真的认得,这陈家的姑娘不光是我认得,这京都城估计是人人都知道。”王大彪说道。 “这么出名?”郑年疑惑。 “是啊,这京城三大美人,头儿您不知道?” 郑年摇摇头。 “第一便是落雪照花花凋谢,出容只有扶姬现的扶姬,这扶姬便是镇南王府上的郡主。” “第二便是杏花楼中玉堂春,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玉堂春。” 郑年一愣,“玉堂春姓什么?” “姓柳。” “哦~”郑年缓了口气,“最后的就是陈家小姐?” “对,第三便是若识扶姬玉堂春,才敢望眉陈萱儿。”王大彪叹息摇了摇头,“如果见到了扶姬和玉堂春,才敢看一看陈萱儿,不然平常人若是见其容颜,恐怕会直接羞愧而死。” 郑年憨憨一笑,“夸张了吧?” “头儿有所不知,现如今京城的公子哥可能都等着在杏花楼呢,这陈家姑娘自幼聪明伶俐,五岁熟读四书五经,六岁通晓事理,七岁便与太学府院士对弈旗鼓相当,十岁便和满朝儒士对辩如流。” 王大彪的脸上尽是淫笑,“如此才女自然是抢手货,能和大人瞻仰其容,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郑年一脸无所谓。 二人到了守备军营,出面迎接的居然是京都守备军的副将,当朝五品武将,魏红雪。 此人壮硕无比,站在郑年面前如同一座高山,但脸上却笑嘻嘻道,“怎么把这么个肥差交到你手里了。” “多谢将军援助。”郑年作礼。 “小子,我跟你说,这官卖的事儿,卖哪里都是卖,你做个幌子,我直接差人去将那丫头接过来如何?”魏红雪问道。 郑年愣了一下,“将军说的丫头是……” “陈萱儿!”魏红雪信誓旦旦道,“这也算是我魏红雪欠你个人情。” “这点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将军您也知道,公文上明文规定一定要将其卖到杏花楼,而且吏部有人跟随,怎可胡乱作为……若是被发现……”郑年尴尬地笑了笑,“将军脱身方便,可我却难以自辩,吏部怪罪的话,我也活不了……” 魏红雪喃喃地看了一眼郑年,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入了守备军营之中。 郑年无奈,这种事情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多少人眼巴巴等着陈萱儿入杏花楼,路上出了岔子,他死罪难逃。 马车一共七辆,全部是守备军提供的,看来这种营生他们做了不少。 一路无话。 京兆尹府并没有像郑年脑海里想的那般阔绰,反而是看上去和普通的府邸没什么两样,除了门口的石狮子下面蹲坐的是圆台,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是京兆尹大人的府邸。 大门敞开,带着一行人直入。 郑年看到了一个朴素的庭院。 简单的陈设,毫不起眼的家具,甚至没有一个婢女或者佣人。 “已经抄家了?”郑年歪着头问道。 “陈大人家有什么可抄的?”王大彪感叹了一声,“头儿你有所不知,这陈大人是京城有名的清官,别说贪了,每年春闱的考生若是有落魄的,都是他自掏腰包出钱给住店吃饭。” 郑年怅然,这朝堂确是如此,在没有达到一定地位之前,即便是能力再强,再得民心,站错了队就是死路一条,上面的人才不管你到底是好官还是贪官。 一个军兵走了过来,拍了拍郑年的肩膀,“捕头,女眷已经上了车,这是名单你核对一下。” 郑年接过名单,对照公文之后,十七人均在,名字也没什么问题。想必军兵也已经找了附近熟络陈家的人核对过。 “头儿,快看!”王大彪指了过去,“就是那个轿子,那个轿子是京兆尹大人的轿子!哎,这个轿子配给陈大人之后一次也没有坐过,谁曾想如今第一次坐这个轿子竟然是要官卖女儿。” 郑年默然,几步上了轿子,执鞭勒马,对着前面一行军兵道,“可以走了。” 队伍开动,身后的轿子里传出了声,“是长安县的差爷吗?” 声如银铃,鸣雀青鸟。 郑年应道,“是的。” “不知可否请差爷帮小女子一个忙?” “先说说。”郑年道。 “明日我父亲问斩,落入长安县大牢,小女子有书信一封,想要交给父亲,不知可否……”声音暗了许多。 “可以,拿来吧。”郑年说道。 随后车门之内递出来了一封信。 白玉无瑕的手掌轻轻点了一下车门外面的木板,郑年伸手接过,直接放入怀中。 后方轻轻唱起歌喉。 “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 “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 “贪得无厌紧忙碌,忘了阎君把命钩。” “舍死忘生图富贵,哪有一个肯回头。” “坐实两袖清风官,不明所以掉了头。” “何不如就贪地紧,还愁儿女无家绸?” 歌声婉转,声音落寞,最后的那句无家绸唱出的瞬间,郑年感觉背后一股凉意,猛然回头撩开幕帘,一把寒刃匕首已至陈萱儿胸口。 “噗!” 鲜血四溅! ------------ 第十六章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滴答。 鲜血落在地上。 陈萱儿皱着眉,花容失色。 郑年却忘记了手中攥着的刀刃,已然被面前的景色震惊了。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霜目。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面扉微红,眉心煞白。 惊容宛若云中仙,一颦胜似山河陷。 “差爷……”陈萱儿战战兢兢,哆嗦地手中已然抓不住那柄一寸长的仙刺,松开收手,骇坐角落,浑身颤抖不已。 神情闪烁,如天边明月隐于阴云。 “这是何苦。”郑年回过神来,发现手中刺痛难忍,赶忙取出仙刺,鲜血滴在了马车上。 “哎……”陈萱儿叹息一声,抽出随身带着的手帕,抓住郑年的右手,给他简单的包扎,“差爷,我非名门之后,但也算书香门第,父亲高中状元,家中更是一派正气,虽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我却也不能没了他的名声。” 将手掌包扎之后,陈萱儿低着头,“京城之内仅因我出席诗会便议论三年,那些富家、世子对我更是虎视眈眈,现落入这步田地任人宰割,我虽非巾帼烈女但也不能让人随意辱待,唯有一死,算是先我父亲一步,与他在黄泉路上,相互照应。” 郑年手中莫名出现了一抹香气。将仙刺收入袖口,才说道,“我知道陈大人是清官,是好官,落得这个下场谁也不愿意,可是……这世间的路……” “世间的路已经走完了,我父待大周如父母,大周待我父如贫土,父亲不愿意苟合宦官,我又如何苟且?难不成去了那淫秽之地脏了我陈家的风骨?” 陈萱儿泪花飘然,散落彩衣之上,“父亲在时,经常教导我和弟弟,为人正直,多做善举才是人间大道,才是陈家门风。如今我被官卖至勾栏,弟弟流放三千里,我虽不知何为人间大道,但是却也明白父亲所言的为人正直,不可脏了陈家的门风。” 郑年哑然。 “请差爷成全。”陈萱儿正色,目光直视郑年,一副决然。 看了看手中的仙刺,不过一寸之长,便可要人性命,无奈叹息,郑年苦笑道,“这人生便是如此,真到了绝处,又能如何?” 不当救。 全京城的人都在看着陈萱儿,郑年有九条命也不可能将她放了,想着自己刚见到几面的娘,想着自己的生活,郑年拿出了仙刺,放到了陈萱儿的面前。 “多谢差爷!请受萱儿一拜。”陈萱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拜别郑年。 郑年拿出了一封信,这是临走的时候辛德龙大人交给他的,递给陈萱儿,“这是你父亲给你的信,你先看看吧。” 说罢,放下了幕帘。 郑年没有权力去决定人家的生死,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继续驾车,背后传出了阵阵啜泣。 陈萱儿看着手中的字条,那毅然决然的目光已经变了,变地极其沉重,又非常复杂。 她将仙刺藏入了袖口之中,再次审视了一下手中的字条。 【千里之堤已筑,父将已假死脱身。】 【大周已溃烂腐朽,父以求明路去也。】 【为父已安排妥当,若传信之人娶你,应之,其他的莫要去管。】 【切记,不可胡来。】 【莫要追寻我的下落,从今日起,淡出朝堂,再不可提及旧事。切记!】 …… 车马不慢,不出两刻钟到了杏花楼。 这是郑年第一次仰望这座京城最大的勾栏,上一次匆匆而过并未参其内容,而这回他不仅要深入其中,更是要待上一段时间,将这十七个家眷安置完毕才能离开。 杏花楼前门已经没有路能走了,大大小小的官轿商轿罗列门外,不少的小厮和奴仆都在外面等着,守备军顺着牙道进入了后院,车马停顿,郑年才从马车上跳下来。 院落亭然,金线银碧墨香。 琉璃包顶,翡翠坠空,一派奢靡,光是吸气都能嗅到那股浓郁的银子味道。 这里光打造恐怕都价值不菲。 陈萱儿并没有选择自缢,还能听到她沉重的喘息声。 掌柜的迎了过来,自然是认得这个长安县新来的差头大人,胭脂红唇,一步走来身形扭了七个段儿,手中的帕子甩地像是公鸡尾巴。 “差爷!您来了。”掌柜的名为罗秀,是京城里有名的妈妈桑,但她并非是这杏花楼的老板,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 郑年作礼,“掌柜的,人我带来了,十七人,你点点。” “没问题,没问题,差爷办事儿我们哪儿敢说闲话,您进屋来,喝口茶。” “不了不了。”郑年连忙摆手,“衙门里还有事儿,我们走程序吧,还要回去和大人禀报。” “好!”罗秀拽着郑年的衣袖向身侧拉了拉,“这边和您说价格,通常是一个人十二两银子,旁个来,都是给十四两一个的,这不和差爷您面深,第一次见您也没难为我们,我给您十五两一个人头。” 郑年茫然看着罗秀,点点头,“好。” 罗秀拽着紫裙跑向屋内,半晌之后,走了出来,拿着两个荷包,“这里面呢,是二百四十两银子,这里面是孝敬您的,三两银子。” ‘这皮肉生意到底是赚钱,本这一个人头多出的三两便已经算是油水,她还偏偏多给我三两银子,果然是财大气粗。’ 郑年伸手接过二百四十两银子的香囊问道,“数目不对吧?这一共是十七个人,该是二百五十五两才对?” “哟!差爷您看您说的,奴婢自然是想在前些,这陈大人的千金陈萱儿可非一般人,您也知道现在前堂已经站满了人,都是要叫喊着消费或者是赎身的,我们哪儿敢……” “别。” 郑年伸手,一边数着荷包里的银两,一边说道,“官卖则是官府将此人卖到你们这里,规矩是规矩,若是我直接拉到街上去卖,当然赚的更多,只不过这就坏了规矩。” “这……”罗秀似乎是没见过这种银子到了手头都不愿意要的主儿,显得有些诧异,不过接下来郑年的动作更加让她震惊。 郑年拿出了两个十两的银块和六贯钱递给了罗秀,“这是多出来的,十七个人,一人十二两银子,便是二百零四两,这些银子我收下了,其他的想必是掌柜的数错了。” 罗秀手里捧着银子,拿不准这面前差爷,心思一皱,“差爷,您这油盐不进,怕是不想与我行方便咯?” 郑年伸手接过了那三两银子的荷包,“方便与你也方便与我,这辛苦钱自然是要的,但是人命钱我郑年一文不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佩服。”罗秀的目光从诧异变成了欣赏,右手抬起轻轻怼了一下郑年的胳膊,“那……人我可就带走了。” “还有一事询问。”郑年道,“这陈萱儿你当如何处置?” “已经备好了我们这里最好的凤字房,可是三大花魁才能住的大房间,那里面待客、休息都是好地方,怎么?差爷您想去看看?”罗秀问道。 “看自然是要看的,不过现如今公务在身,不便出入,等有机会吧。”郑年没把话说死,也是给对方一个切口。 “实不相瞒,我怕这陈姑娘是回不去那凤字房了,初夜的价可是已经到了三百两纹银,屋里还在争,赎身的价格也到了四百两,哎,这年头,美一个字,当足千金。” 罗秀的双眼转了三圈,咧着大嘴摇摆着粗壮的身体。 “我如若没有记错的话,上次那个摔死的就是……” “对,是我们这儿的花魁,小香儿,这次陈小姐便是住在这里。” “好,请便吧。”郑年拱手和对方告了别。 走到了后院门口的时候,外面守备军已经走了。 王大彪踉踉跄跄跟了过来,“头儿,不走么?” “刚来就走,多没意思啊。”郑年笑了笑,“一会儿我给你带一个回去!” “啊?”王大彪双眼如真龙喷火,“真的?” 郑年笑了笑,“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 第十七章 一把赌约 杏花楼分三堂六院,颇有皇宫内廷后宫的风范,虽然占地面积、实际用料和底蕴差了很多,但让人一进来还是感觉眼前一亮的。 没几个人进过后宫。 这里面的隐晦其实也算说明了,便是谁若进来,待遇就和皇帝一般,这种噱头自然引来了不少的忠实客人和慕名而来的外乡贵戚。 三堂六院里面的第一堂便是前杏堂,就是第一座可以被坊市里看到的那五层高楼。 一落五层排云顶,各有雀鹰蹲梢头。 光是看屋檐便知道这里非同一般,每一层上面雕琢的鸟雀栩栩如生,共三百七十只,便有三百七十个样貌,各不相同。 再来便是琉璃画栋七彩纹金窗,这种窗户从外面看尽显奢华,但若是坐在屋内,阳光洒下,屋里面不亮不安,如彩虹罗辉,挂在床榻上男女身前,意境非凡。 一层是大厅和戏台,中层镂空,直通天顶。 转花楼旁悬梯上二楼,则是雅座。三层、四层五层均是有隔间有卧房。 趴在栏杆上即可看到下方盛大的场景。 此时别看是上午,但杏花楼破天荒的开门了,按照平日里的习惯,可都是下午才开门。 不必多说,半个京城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今日那艳压过杏花楼三年万金不出阁玉堂春,盛世一笑退匈奴扶姬的陈萱儿就要到杏花楼了。 郑年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嗑着瓜子向下看去。 他和王大彪身着官服,再加上前几日小香儿惨死,便没有当值的姑娘敢上来搭茬,二人也就乐得清闲。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儿?这陈萱儿的名头如此之大?”郑年问道。 “这个事儿吧,其实我……”王大彪还没说完话,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 郑年扭头,哪儿是别人,正是秦风! 只见秦风蓝衣束身,有板有眼,头戴锦瑟花翎,左耳一处晶莹铁坠,本可以有模有样的,但是原本束身掖入腰带的官服衣摆却飞在外面,放在郑年的时代就三个字。 街溜子。 秦风一跃到了栏杆上,单足顶住悬梁,从郑年手中抓过半把瓜子,“郑大捕头,又见面了。” “见过秦头儿。”王大彪哈哈一笑。 “我正要找你算账,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郑年气不打一处来。 “哈哈哈,你找我算什么账?我的刀借你这么久,你都不说声谢谢。”秦风一副打死不认账的模样,笑嘻嘻伸出手。 “谁要借你的刀。”郑年直接卸下佩刀交给了秦风。 秦风拍了拍自己的宝贝,这才说道,“你知道陈萱儿的名头响是因为谁么?” 郑年憋眉,“陈大人?” “陈个屁,是当今圣上。”秦风指了指头上。 郑年向上望去。 大周国君,周成帝。 二人同时会意,秦风拍了拍郑年的肩膀,做了一个收声的动作,“喝酒吃肉。喂!那个,你别摸了,过来喝酒。” 王大彪赶忙离开两个小姑娘,一瘸一拐走了过来,三人围桌而坐。 “两位头,今儿个陈萱儿来,可是连厨子都惊动了!”王大彪嬉嬉笑笑。 “厨子?”郑年一头问号。 “他的意思是今天杏花楼没饭吃。”秦风指着桌子上仅有的三盘凉菜,凉拌黄瓜,凉拌豆芽和凉拌花生。 郑年纳了大闷,愁眉苦脸地看着王大彪,“你说话能不能直溜溜的说?七拐八拐的奇奇怪怪。” 王大彪则是挠头,继续给二位差爷倒上酒,“秦爷,您说着京城里能人也不少,陈萱儿这一出,怎么收场?” 秦风懒得搭理他,和郑年碰杯道,“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郑年一口酒入喉。 “赌我能不能把那小妮子带走。”秦风挑了几下眉毛,将酒杯放在桌上。 “赌不赌的不重要,我喝了你也得喝。”郑年指着秦风放下的酒杯。 秦风立刻仰头,“你这是要和我拼酒啊。我不是和你吹,这京城里能和我拼到最后的没几个人。” “行,我看看你几斤几两,什么水平。”郑年别的地方确实没什么吹的,但是酒量还是有两把刷子,“当年我也是在老妈子烧烤摊脚踩绿棒子谁来我都不服,三天三夜没人能喝倒我,这酒啊,喝之前我是南京的,一口入喉,南京是我的。” “南京是哪儿?”秦风问道。 “不重要,现在酒我已经喝了,能打的没几个了,干。” 二人举杯,连饮十八杯,秦风则是直接将小杯放在一旁,换了大碗。 “赌不赌。”脸色微红,秦风问道。 “赌!”郑年指着秦风的大碗,“换大的我没意见,你这是养鱼呢?” 秦风低头一看自己大碗里还有一些遗漏,连忙干了个一干二净,再次倒满,和郑年捧碗,结果大半酒水都到了郑年的碗里。 郑年已经喝高兴,根本没有察觉。 “赌我能不能带走这个陈萱儿。”秦风道。 “那你是吹牛逼呢,我想带走,你就带不走。”其实心里一直在惦记这个事情。 陈大人帮助过郑年的老爸老妈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如今也想到了一个能够解救对方水火的办法,借着酒劲儿郑年胆大三分。 “哈哈哈,老弟我喜欢你。”秦风再次聚碗对碰,这一次更过分,半碗给郑年,半碗撒了出去,“我们赌什么?” 郑年干了干净,一把抓起花生米倒满了整张嘴,咀嚼了半天说道,“没肉,没意思,不赌了。” “别呀!”秦风一愣,这家伙怎么转性这么快?连忙拿了一两银子给王大彪,“去让后厨做饭。” “好嘞爷!”王大彪一瘸一拐,二人三碗酒喝毕,他才刚走到一楼。 “有肉了就赌?” “有肉了就赌!”郑年哈哈大笑。 秦风也已经醉意上头,搂着一个姑娘问道,“谁输了,就请赢的人来这里玩十次。” “十次?我们南京爷们儿从来不玩虚的,输了就请一辈子!”郑年嘴也瓢了,身形也不稳了,但身旁的姑娘上来搀扶他仍是推开,目光未曾离开那下方的台子。 他知道,那里是陈萱儿出现的地方。 辣酒,上头! ------------ 第十八章 醉捕闹青楼 “这二十来岁没有女朋友的男孩,往往心里住着的女人抵得上皇帝后宫三十六院的妃子,心里的污秽比他娘的城中茅厕都脏。”郑年举碗大笑。 “你说话比朝廷里那帮儒士……那个词是啥来着?”秦风纳闷。 “牛逼。” “对对对,牛逼多了!”秦风大笑。 “虽然男生是那个样……”郑年叹息了一声,“但是他们总向往着最纯洁的爱情,时刻准备奉献终身和周围的一切。” “那不是……那个词是啥来着?”秦风又问。 “傻逼。” “对对对,傻逼!” 秦风一转头,看着王大彪,“你咋什么都记得。” “头儿……我没喝酒啊。”王大彪尴尬地说道。 二人脸色瞬间一变。 郑年拿来一个新碗,“补十碗。” 王大彪懵了。 众女子一大早也不可能接客,就跑过来纷纷献酒,不过半个时辰,这整个二楼的姑娘都来献过,每人都有二十文。 王大彪已经趴在桌子上,而面前的二人仍然畅饮,足足饮了三十多坛,可是面前还有十八坛。 面红耳赤,行酒令。 不一会儿的功夫,登登登三声,全场寂静。 “哟!哟哟哟哟哟,好东西可算是来了。”秦风抓起两个酒壶,直接搂着一旁柳腰肥臀的姑娘,将酒壶放在她手里,扑倒了面前的栏杆上。 郑年也赶忙抓了一个壶,凑了过来。 下方的台子停了歌舞,现如今掌柜的罗秀孤身伫立。 “你别说啊,酒喝多了看这个老妈子也是亭亭玉立。”秦风比划了一下,身旁搂着的姑娘笑吟吟捶了他一个绵绵细雨拳。 “各位!各位!”罗秀对于怎么招人眼球得心应手,随意扭动了几下身姿再加上艳紫的袍子下撩人的部位,立刻令下方喝酒玩耍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今儿个什么日子各位爷也都知道,我也不卖关子了,这就带着萱儿上来。”罗秀向后摆了摆手,那一袭红衣彩丝的丫头被身边的两个丫鬟带了上来。 光是这个身段儿,就已然让人垂涎欲滴了,往上再瞧便有人不乐意了。 一个蓝绿缎子束身的公子单打折扇收入手中,嘲讽道,“老板娘你这个不够意思了吧?我们这么多人就是过来一睹倾国容颜,品一品盛世美颜为何物,结果你找了个红盖头压起来,这是何意?”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身旁一个男人打扮的姑娘摇了摇头,对着自己家身材矮小的少爷笑了一声,闭着双目道,“这未出阁未出夜的青楼女子第一次出来,自然是要披盖头穿嫁衣的,再加上是人人都知道定要成为花魁之人,肯定要有些噱头,这个银子便是打面银,出了打面的银子才能带走这个姑娘,共度良宵。” 罗秀笑了笑,“姑娘所言极是,现如今出价五百两银子红夜,今日便嫁与你,第二日起床这姑娘就是我杏花楼的人了,若是有哪家爷想带走的话,赎身便是双倍红夜的价格。” 价格一出,方才还在顶对老板娘的公子傻眼了,下方则是传出阵阵喧嚣。 双目紧闭地姑娘郎声道,“老板娘,我家公子出价一千两,赎身。” 罗秀什么场面没见过?虽然表现出惊讶,却仍然步履轻盈,向前走了几步,“还有爷要出价的么?” 前面的价格越来越高,后方站着的陈萱儿右手死死攥着自己的左手,身形颤抖,泪珠落在手背之上,一旁的侍女只是冷笑,“入了这门,出也出不得,当年玉堂春来的时候人都吊在门框上了也被拽下来,如今不还是笑吟吟地风月对唱,姐姐何必如此?也学她卖艺不卖身不就行了?看开点吧。” 陈萱儿沉默不语。 “一千两,红夜。”这一声满堂悄然了许多。 说话的人,正是栏杆上的两个差办之一,秦风。 秦风一手抓着酒壶,一手瘫在膝盖上,脑袋靠在身后姑娘的玉峰山中,不断扭着脖子,“老鸨子荡祸,你他娘的没听见么?一千两!红夜!” “听见了听见了……”这一刻再见惯世面的罗秀也晃了,一来这可是差办,京兆尹的墨绿色差服,二来一千两纹银! 足足是这楼子一年的收成了。 这和赎身不一样,赎身的一千两,按照规矩一半儿是给姑娘做嫁妆,一半儿才是楼子里的聘礼,说到底也就是五百两的事儿。 “弟弟。”秦风直起身子,迷迷糊糊地摸着郑年的肩膀,“你说哥哥能带走这姑娘么?人说是国色天香。” “哥哥厉害。”郑年已经喝的东倒西歪,趴在栏杆上举着酒葫芦,“要我说这天下能把这姑娘带走的就两个人,哥哥就是一个。” “哈哈哈哈!”秦风大笑。 下方那闭眼姑娘则是不解,“天下有其二,第二个是谁?” “他啊,我说了。”郑年指着秦风,“他就是第二个。” “这第一第二都是一个人。”闭眼姑娘嘁了一声。 “第一第二不是一个人。”郑年有点儿生气了,转着楼梯走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当局一张桌子之上,仰头灌了口酒,打了个酒嗝。 巨臭无比。 扇了扇面前的味道,“第二是我大哥,第一是我!区别在于,我要想带走她,第二就带不走!” “两千两,赎身!”闭眼姑娘怒道。 她身旁的公子稳若泰山,波澜不惊举起一旁的茶杯饮了一口。 秦风一跃而下,环顾一圈,“一千一百两,红夜。” 能跟价的没几个,两个醉鬼这么闹,旁边看热闹的人当然舒服。 闭眼姑娘扬着下巴道,“也不知道这京城官差有几个银子敢如此开价?掌柜的这胡乱叫价之后,若是没有真金白银该当如何?” 还未等罗秀说话,秦凤一步当前,瞬间到了那闭眼姑娘面前,姑娘身后配剑发出铃动,像是剑气窜动。 秦风眯着眼睛对着那闭眼姑娘歪着头一脸坏笑道,“承麟剑?” 随后他又将目光看向那坐在桌子上的公子,“黄银玉石,金鞘宝剑,我以为是谁呢,什么时候江南的打剑铺子也敢上京城撒野了?” “你!” 闭眼姑娘伸手直抓剑锋,仅仅出鞘半寸,周遭烛火灭了三盏。 “这是你的剑奴吧?”秦风指了指那闭眼少女,“江南第一富,乃是出产天下名剑的名剑山庄,能带着承麟剑的,是四少爷叶轩。” 秦风一把扫空了对方桌子上的东西,双腿盘膝坐在上面,大声道,“贤弟,要不要听一听江湖上人人得知……” “什么是江湖?”郑年已经躺在桌子上了,一手扒拉着面前的豆芽往鼻孔里送,一手扣着腰部靠下的位置。 “江湖就是……”秦风皱了皱眉,似乎不得解于是歪头问那闭眼姑娘,“瞎子,什么是江湖。” 闭眼姑娘双手抱在胸前,“臭酒鬼!” “她说江湖是臭酒鬼!”秦风哈哈大笑。 “那这名剑山庄就是给臭酒鬼做酒葫芦的咯?”郑年左边的鼻孔已经满了,现在他在塞右边的鼻孔。 闭眼姑娘气得不行,将剑鞘顶在了秦风的脸上。 “老子问你什么是他妈的江湖,你用剑怼我干什么!拿开拿开!”秦风伸手去拨那剑鞘。 方才还稳坐当堂的叶轩面色忽然一变,单手死死抓住闭眼姑娘的胳膊。 在外人看来一拨一挡。 指尖还未触及剑锋,闭眼姑娘立刻感觉都身体之中气息充裕,随后就在秦风手指触碰长剑的瞬间,整个人直接飞出了酒楼! “你他娘的真是个畜生,剑奴的死活不管,居然为了保一把破剑。”秦风摇头晃脑。 尽管叶轩抓住了承麟剑,但仍然抑制不住剑所传来的震动,硬生生压了十息,才稳住身形。 他抬起头看着秦风。 后方传来郑年的声音,“到底他妈……什么的……是……江湖啊……大哥,我被人锁喉了!” 秦风一愣,立刻转而跃起,到了桌子上之后才哈哈大笑,“你个蠢驴!鼻孔里都是豆芽,如何有人锁你喉?” “哦?谁是豆芽?那名剑山庄的豆芽剑?岂有此理,老子还有倚天剑屠龙刀,独孤九剑和降龙十八掌,干他!” “你这是什么破招式,我听都没听过。”秦风把豆芽从郑年鼻孔里拔了出来,连汤带水。 “今日,谁也带不走这个人。”叶轩丝毫没有留情面,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一万两。” 哗然。 ------------ 第十九章 铁链娶新娘,桃花尽京城。 秦风确实哑口了。 当一万两银票拍在桌上的时候,在场的看客们眼睛都直了,罗秀更是跑丢了一只鞋,拔腿窜到叶轩面前,一手抓起银票,声音格外尖利。 “爷!这位爷,没什么问题,这萱儿的……” “等会儿!” 还没等老鸨子发挥自己伶牙俐齿舔功,郑大捕头这边不干了。 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只官靴不翼而飞的赤足踩在牙凳上,半个身沾着酒水、食物。 通红的脸上满眼不屑之色,对着秦风呢喃着,“大哥,你黔穷技驴了吧。” 秦风略显尴尬地点头,“你才穷……你才是……” “嘘……”郑年趔趄了两步,左手先是单指竖在唇前吹了口气,随后变成爪子抓了一把,“收声,边儿去,看我表演。” 随后东倒西歪勉强挪蹭到了台前,背着台上的佳人,面朝着老鸨子,拿出了怀中的一部分碎银子。 “喏。”郑年数出了十二两。 罗秀不敢惹京城长安县差头郑年,更不敢惹喝多了的郑年,赶忙放下那万两银票,走了过来双手捧着碎银子,“差爷……您……” “前几日,小杏儿死在这里了,你还记得吧?”郑年一把搂过罗秀,左手轻点着门外的方向。 “记得……”罗秀战战兢兢。 “死的地方,就是她方才去过的那个……那个……嗝儿……房间!” 罗秀要吐了,但还是仍然强忍着这股刺入胸口的恶心味道解释,“差爷,那个房间……” “难不成!是你杀的?”郑年问道,“哟,你说说,我以为是她呢,结果是你,既然是你,你就跟我走吧。” 说着就从后背拿出镣铐。 罗秀哪儿敢认这个栽,连忙闪身躲避,“差爷您这是什么话,我……肯定不是我!” “那就是她!”郑年指着身后台子上穿着嫁衣的姑娘,义正严词道,“现在我……怀疑她就是杀害小杏儿的凶手,这十二两官卖的银子我退给你了,人,要带回去审问个几日,若是无事,再来卖。若是有事儿,你这杏花楼一个他娘也别想跑。” “哼。”叶轩冷哼了一声,“京城之内岂能有如此荒唐的官差?今日刚来杏花楼的姑娘杀了前日死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是今日来的?”郑年一挑眉,“我带她来的我都不知道!” “满口胡言!难不成你不怕我状告京兆……”半截子话噎在口中的叶轩,尴尬地要死。 “告刑部或者锦衣卫吧。”郑年慵懒地从台子上坐了起来,摆了摆手,“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喝了三两酒就装逼的人。我告诉你,我这个人看不惯就治,长安县的事儿我就得管!” 此言一出,满堂无人敢再议。 青楼可没几个人敢亮身份。 拿出铁链枷锁,毫不客气直接束在了陈萱儿的腕子上,正要伸手去了盖头,却听她细语如秋,“不要……” 郑年迟疑了片刻,“那你便牵着我。” “好……”陈萱儿抓住了郑年的胳膊。 这一抓,郑年恍如隔世。 “鞋子怎么还丢一只呢。”郑年取下来自己仅剩的一只黑色官靴,给陈萱儿赤裸的右脚套上,又将长安县黑红的官服取下披在了她单薄的身板上。 光脚的带着只穿一只鞋的走向屋外,略过了满屋穿鞋的人。 “哼个小曲儿,这一路无聊的很。”郑年看着艳阳天,打了个哈欠,“我喝多了就爱唱歌,也不知道你爱唱不。” 默了许,后方扬起清澈地小调,是京城的民谣,低回婉转,如寡如凄。 一个将醉未醉的差头。 一个半步青楼的民女。 大笑一声出门去。 那一日,京城落满桃花。 罗秀站在身后,诡异的看了一眼楼台上的秦风,露出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青楼老鸨子脸上的笑容。 是得意的笑容。 而秦风的脸阴了下来,不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而像一个打算动手杀人的人。 没人会想到一个喝多了的酒蒙子就这样将艳绝天下,万众瞩目的姑娘从杏花楼正门大摇大摆接了出去。 银子给了她便不是奴。 每个人都知道,她现在是什么。 每个人的眼睛,也都盯了过来。 广厦万千,一缕孤才踏人间。 “世间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好吃的佳肴,好看的风景,云山天池风海你都去过了?你就感叹这人间不值得?” 郑年变成了大舌头,说话不明不白。 陈萱儿就低着头跟在他后面,看不清楚路,也看不清楚他。 “你爹你娘生你养你我不管,你有什么气节家训我也不管,反正我就知道不该轻易死掉,我虽然也做过这种事,但是起码得要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想去的地方去过,想吃的东西吃掉才行吧?” “你吃过那皇宫的满汉全席?”郑年问道。 “吃过……”陈萱儿怯生生道。 “嗯?”郑年一愣,“你吃过肯德基?” “啊?” “没有吧?你听都没听过!”郑年一脸傲气,“你吃过煎饼?吃过披萨?吃过老BJ鸡肉卷?可笑,啥好吃的也没吃过,就来这儿跟我说这些那些!” 陈萱儿哑口。 “你去过皇宫?你去过……” “去过啊!”陈萱儿点头。 “嘶……你去过比萨斜塔?你过天安门?去过三峡大坝?啥也不懂,啥也不是!”郑年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呢喃,“我还没去过皇宫呢……” “噗嗤……”陈萱儿低声笑道,“你喝多了……” “我能喝多?可笑,我的酒量可是一般人能够匹敌的?你说是吧?老乞丐!” 七拐八拐,郑年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到了一处僻静地巷口。 巷子口里站着很多人。 郑年眯着眼睛。 此时的他比任何人都清醒,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如今自己只能做到将人从杏花楼带出来的地步。 他明白,再进任何一步,是灭顶之灾。 整个京城的眼睛似乎都在他的穹顶之上。 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要窒息一般。 街道上似乎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屏息,继续装醉。 可是两个走路的人,却早已心怀各异。 陈萱儿盖头下的眼神更是差异非凡,因为到现在为止,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少年到底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父亲为什么会让自己嫁给他? 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 面前是红黑相间的官服。 半张着嘴抬起头,郑年微微一笑,“你是……” “武大人钦命,交给我们就好了。”女官的眼神微微攒动,似乎很紧张。她的手就在身后侧刀的刀把上,随时都可能抽刀而出。 “哪个武大人?”郑年似笑微笑,嘴里舌头和牙齿打着架。 “你……师父。”女官神情已经紧绷了起来。 郑年缓缓回头,身后早已出现了一列穿着银灰色飞鱼服的人。 面前是大理寺。 背后是锦衣卫。 “好。”郑年拉着那铁锁链,递给了面前的女官。 “你保重。”女官压下了眉。 似乎就在这里,有一场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 郑年立马转头,向小道走了出去。 而在那里,站着一个人。 武思燕。 “师父。”郑年浑身一个激灵。 酒意全无。 ------------ 第二十章 大局开端。 武思燕清丽的眸子上是平静,非常的平静。 似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发展。 她目光轻轻打量了一下郑年,嘴角微微抬起,酒窝以一个华丽的姿势出现在郑年的面前 “你胆子真大。” 郑年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咬紧牙关站在原地。 此时的官服显得非常不合身。 “你知道你惹了谁么?”武思燕问道。 “惹了……锦衣卫?”郑年咧嘴道。 “惹了天下人,惹了这整个京都城的二世祖,惹了所有贪财好色的人。”武思燕深吸了一口气,“你还真会给师父找事儿啊。” 郑年挠了挠头,“本来打算看也不看的,但是……” “我也想救她,你应该看出来了。”武思燕道。 郑年嘿嘿一笑,“若是师父不想救她,我也不可能会被派过来……对吧?” “毕竟是陈大人的遗孀。”武思燕白了郑年一眼,知道自己被郑年看穿之后才缓缓叹息道,“我本打算将她直接带离京城。” 郑年看向武思燕,“原来师父打算身先士卒。” “本来我想做这个天下人的眼中钉,却被你抢了先。”武思燕笑道,“我想听听你救她的理由。” 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郑年想到这里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一个想要亲手结束自己生命的人,在那个时候有多么绝望……就是……就是……有点不忍心吧。她本该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曾经我没的选,现在既然有,何苦走这条路呢。 人在同病相怜的时候,最是荒唐。 郑年也是个俗人,也荒唐。 “呼……”武思燕道,“现在我才明白,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京城,而且她在京城里面也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这个麻烦原本我打算扛着,可是现在,只能让你扛着了。” “什么……”郑年看着武思燕。 “你带她走。”武思燕道,“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救你,而不是救她。” 郑年警惕的看着武思燕。 “现在不光京都守备军的人在外面,还有其他各部的人都在盯着。”武思燕道,“她如果到了大理寺,也会是一个死局,朝中的人都会来抢她,我能够挡得住一时,却不能一直挡在那里。” “师父,我家比大理寺可小多了。”郑年道。 “你听过一个道理么?”武思燕露出了那颗精致可爱的小虎牙,“大隐隐于市。” “那也不是这么个隐法吧?”郑年满脸茫然。 “毕竟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武思燕拍了拍郑年的肩膀,“我会让人在你家附近盯着的,大理寺的要犯也会被人强走,但是在京城里,敢强抢民女的人,并不多。” “师父你是要我娶她?”郑年更慌了,感觉自己的头变成了一只牛,“这种人我可娶不成。” “为什么?你吃亏了?”武思燕诧异地看着郑年。 “她可是天下第一大漂亮,我何德何能啊。”郑年不假思索道。 “你把炁露出来,我再看看。”武思燕道。 郑年听话,运炁而生。 登时。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拐角处那盖头遮住艳容的少女陈萱儿,满眼惊恐的瞥了一眼郑年。 就这一眼,她似乎已经明白了父亲的话,嘴角也上升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原来如此。 “放心吧,师父自有分寸。”武思燕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什么?”郑年懵了。 “回去准备婚事,一定要让周围的邻里街坊都知道这件事情,这才能够保全你,也能保全她。”武思燕道,“否则光是今天你这一条罪过,足以让心妒眼红之人,杀你一万次!” 郑年怔住了。 “另外。”武思燕拍了拍郑年的肩头,“若没有你,这京城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是我了。” “那还是交给我吧。”郑年忽然笑了笑,“我虽然不喜欢麻烦,但是也没落到躲在师父后面找道理,我娘说了,男人嘛,最次混个顶天立地,总不能总躲在别人身后面吧。” “好。”武思燕向前面摆了摆手。 陈萱儿被几人拉到了巷口,武思燕离开郑年,走到了陈萱儿的面前。 低声道,“陈大人都告诉你了么?” “是。”陈萱儿的声音很柔。 “就是他。”武思燕道,“我徒弟,你意下如何。” “但凭武大人吩咐。”陈萱儿很听话,盖头下的笑容,却已绽放。 “回去便成亲,越快越好。”武思燕道。 陈萱儿深吸了口气,略带挣扎道,“是。” 武思燕点头。 “假戏……真做么?”陈萱儿又问道。 “那小子若是对你有不敬,来告诉我。”武思燕道。 “好。”陈萱儿走向了郑年。 郑年尴尬地看了看她,“走啊?” “害怕了?”陈萱儿问道。 “那倒没有。”郑年道,“师父……都和你说了?” “那还不牵我的手?” 郑年老老实实抓起了陈萱儿的手。 两个女官走近了郑年的身旁,低声道,“跟我们走。” 郑年十分紧张,脚下立刻跟上去,拽着陈萱儿,走过了这一条小径。 路途并不远,但确是郑年走过最长的路。 这条路的凶险,远胜于他从楼上跳下来时候的凶险。 因为这一次,他是为了活下去。 也正因为这一次,他感受到了那股来自朝廷之上,一个一个黑色身影带来的压迫感。 尽管没有一个人出现。 可是郑年却已如被人看的精光。 他知道,此时已经有人恨不得要出手在某个地方将自己杀了。 他也知道,正如武思燕所说,今日这一遭,势必是要走的,无论是他还是师父,都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 他并不害怕站出来,而是这样站着,如同跪着。 跪在着所有人的目光里,像一个小丑。 他不愿意做小丑。 但仍要卑躬屈膝。 不会跪着的人,永远都学不会该如何站着。 “娘!”郑年推开了房门,“我给你找了个媳妇回来!” 老娘一个打挺从床上走了下来,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好,便焦急的看向郑年,“啊?” 懵了。 给谁都得懵了。 郑年并不意外,直接跪在了老娘的面亲啊,“京兆尹陈大人之女,陈萱儿。老娘您看成不成?” 陈萱儿取下了盖头,微微一笑,“伯母……” 真的假的? 老娘先是去看了看身后的灵堂,又看了看面前的陈萱儿,随后看向郑年,“臭小子,你和老娘来真的?” 郑年此时早已满头大汗。 身后的女官站在息壤的街道旁,对着老娘躬身道,“若是伯母您同意的话,还请即刻拜堂成亲。” “差大人。”老娘满脸诧异,“这么……急吗?” “急。”郑年攥着老娘的腿,手已在发抖。 …… “带走了。”街道之上,一个低着头的乞丐正在不远处鼓捣着手里碎了一个角的饭碗,低声道。 没有人回应,但他却好像在和一个人说话。 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 乞丐缺了一根手指,碗里却多了一个不知是谁丢来的铜板。 “哈哈哈……臭小子,我果然没猜错,她定然会来你家的。” 乞丐抓起了碗中的铜板,透过中间的缝隙,看向那房屋之中。 二人已在拜堂。 “大隐隐于市,不愧是大理寺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有趣……无趣……女人的计策,总是那么无趣。” “这般小伎俩,不过仍是他人的玩物而已。” “还得老夫来啊。” 乞丐咳嗽了两声,站起身来,“这小子的蛋,煎得不错。” “不错。” ------------ 第二十一章 风平浪静?大浪之前的假象罢了 恍恍惚惚。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老娘去了寺里住,今儿个只有他们二人躺在床榻上。 昨天自己还在熬粥,今天就多了个媳妇。 郑年心里跳得厉害,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就这样,硬生生躺了半个晚上,而另外的半个晚上,郑年直接爬起来跑到门外的旗杆上练了一晚上的拳法。 而大理寺周围的七个明哨和无数暗哨也就瞪着眼睛看他打了一晚上的拳。 直到一大早,郑年就如同逃荒一般,甚至连早饭都没有吃,直接穿上了官服,奔衙门口而去。 突然觉得,这里才是真人间。 看到了那张大黑脸的时候,郑年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辛德龙站在院子里正在调度几个小厮将人犯送入大牢,伸手到处指了指,最后看到了郑年,“不是昨个成婚了?” “那是谁啊?”郑年急忙想要略过这个话题。 “你岳父。”辛德龙道。 话题又回来了。 武思燕办事一向是细致入微,辛德龙这边她一定打点过,也警告过。 郑年思索了半天,才哦了一声,“老爷,我去看看周东。” “大喜不宜查案,也别去地牢这种污秽之地。”辛德龙摆了摆手,“什么事儿过了今天再说,明日午时我要去问斩陈大人,你也跟着去吧。” 郑年喏道,“那行……哦!我提审一个人,有些事儿问他。” “那个书生?行。”辛德龙摆手走向内堂,让郑年自由发挥。 郑年找了一个无人的空房间,叫两个小厮将书生提来,让后厨备了一桌酒菜。 自顾自地先喝了几大口,才缓缓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是神情仍然恢复不下来。 昨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书生到的时候,准备就绪。 “解了吧。”郑年指了指小厮道。 小厮给书生松了绑,退了出去。 “请坐。”郑年伸手。 书生怯生生坐在面前,低着头。 “还没想好?”郑年递过去了一双筷子,又给对方倒好了茶,自己也很快进入装填。 “不……不是长安公主。”书生道,“是建安公主……” 郑年也不知道哪个公主是哪个,并没有见过其人,能记住就算不错的了。 “所以是建安公主府的人来抓走的世子?”郑年问道。 书生一边吃饭一边说道,“是的,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但是来办事儿的人我认识,是建安公主身边的人。” 郑年点点头,“明日你要斩首了。” “我知道。”书生面色缓和了一些,“我并没有想过你可以让我无罪释放。” “那不是吹牛逼为了让你帮我么。”郑年讪讪道。 书生哈哈一笑,“我也没打算相信你。” 大家都在互相利用,郑年也不相信一个建安公主有关系,且知道重要秘密的人,会轻而易举的死了。 郑年走向了外面,给小厮安顿好了之后,直奔庆王府。 通报很顺利,管家让郑年在偏厅等候。 庆王府的格局非常考究,不愧是京城的王族,光是等待的偏厅之外层林尽染,粗略一看就有七十多种植物。 凳子椅子全部是上等紫檀金锥木做的,郑年如坐针毡,这种东西坏了,自己的命也赔不起。 “咳咳。” 郑年抬头看去,庆王一身金银龙服如风如火走来,坐在了对面,身旁的侍女和家丁连忙倒茶递水。 “怎么?”庆王皱着眉问道。 郑年连忙行礼,“殿下,已经有消息称,是建安公主府上的人带走了世子。” 庆王迟疑了片刻,将茶碗放到了一旁,深吸了口气,“准确无误?” “无误。”郑年肯定道。 “此事话不传六耳。”庆王低声道,“若有三人知晓,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郑年低着头。 “建安公主……” 庆王站起来要走,郑年打断了他。 “殿下!”郑年道。 “嗯?”庆王回头看来。 郑年思考了片刻,拱手道,“殿下想救出……” “没你事儿了。”庆王不怒自威,转头走入了内堂。 郑年眯起了眼睛,心中觉得疑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作礼告辞。 出了庆王府,郑年缓缓出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胸口的两块大石落下了一块,只剩下无头案一桩毫无进展的麻烦事儿和家里那尊大佛。 无头案的进展现在还要继续等候周东。 而大佛的事情…… 郑年浑身颤抖了起来。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儿,但也不能全部算成坏事儿。 好坏各一半吧。 天还早,郑年有些担心,并不想要这么早回家。 于是找了一个酒肆,坐在门口,要了二两烧酒。 他以前就喜欢看闹市,看行人,看他们匆匆忙忙,看他们优哉游哉,看他们踌躇满目,看他们怡然自得。 “小伙子……” 忽然一声叫喊,郑年转头看去。 身旁两个老人,老妇人躺在地上,口中哀怨叫喊,似乎有了什么病痛无法医治,而蹲在一旁的老头则是手中端着一碗,试探性的看来,“哟……是差爷。” “怎么了?”郑年问道。 “老伴儿身体不好,每到寒冷时节便腿脚疼痛的厉害,想要讨碗酒来喝,去去寒疾。”老人道。 郑年直接回头对着酒肆道,“来一坛黄酒。” “好咧!”那老板刚才收了郑年一两银子,当然乐呵至极,立马拿出一坛黄酒,递给了一旁的两位老人,又看着这捕头的面子上,拿出了一尊斛,递给二老,“您喝好,不够跟我说。” “多谢掌柜的,多谢大人。”老人道。 郑年撇头看去,那老人身后有一个大葫芦,上面虽然灰尘满满,但是纹路却异常好看。 二人身上衣服破褛褴衫,却有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质。 怎么回事儿? 郑年思索了起来。 那天晚上的乞丐,现在的这两个乞丐,看上去都不是一般人。 嘶…… 捅了丐帮的窝? 哈哈一笑,郑年站起身来,走向自己的家。 今日风平浪静。 只是暂时的风平浪静,真正的大潮都会隐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因为只要涨潮,那就一定要淹没一切。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街角,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 第二十二章 我会拳法 回到善恶寺,门口坐着一个姑娘。 定睛看去,正是名剑山庄那背着剑的闭眼姑娘,叶轩的剑奴。 郑年阔步走了过来,“你在这儿干嘛?” “你叫郑年?”闭眼姑娘仰头问道。 “对啊。”郑年点头,伸出手在姑娘面前晃了晃。 “不用晃了,我不是瞎子。”闭眼姑娘道。 “那你闭着眼睛做什么?装高手?”郑年不解。 闭眼姑娘哼了一声,“我家师父说过,若无强敌出手,要一直闭眼,不能睁开,如此可以锻炼剑意。” “牛逼。”郑年竖起大拇指,“所以你来这里干嘛?” “来杀你。”闭眼姑娘道。 郑年哦了一声,打开善恶寺后门,“吃饭了吗?” “没有。”闭眼姑娘扭头,“我来杀你,你不害怕!你却问我吃饭了没有?你瞧不起我!” 说着直接单手一指,指向郑年的肩膀。 但手指就在穿破肩膀的瞬间停了下来,闭眼少女疑惑道,“你为何不躲?” “躲?”郑年打了个哈欠,“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你在京城长安县里面杀了长安县捕头,你是神仙你也跑不出去。看你也不是搞自杀式袭击的人,我怕什么?” 闭眼姑娘气愤地收式,“你……” “肯定是晚上杀啊,我就住这儿。”郑年道,“我知道你是来踩点儿的,今夜动手,明日等人发现我尸体的时候,你们二人便已经出了城。” “你等着!”闭眼姑娘气得跺脚,扭头走了。 正要进门,郑惜春拄着拐杖站在门里。 郑惜春道,“那么好看的神仙嫂嫂已经娶到家了,哥哥你还要找这个做媳妇嘛?” 郑年无奈道,“小孩子别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郑惜春哦了一声,“晚上吃好吃的!哥哥快来。” “腿没的治了?” 郑年走入之后,搀扶着郑惜春,一开始她还有些拘谨,后来也放开了,扶着郑年的手,一步一步走着。 “之前郎中说是断了根儿,没得治,老娘打听过,说是还有办法,但是药材太过名贵,我就不治了。” 郑年点点头。 善恶寺的工程进度还算可以,一下午的时间又起了两座石瓦房,等到过几日后院的屋子全部换成石瓦房之后,就是连接三个院落搭建劝学院。 吃过饭,陈萱儿找到了正在监工的郑年。 “喏,哥哥,我做了一下午的糕点。”陈萱儿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茶水和一些桂花糕。 郑年浑身一抖,“这是什么鬼称呼?” “怎么啦?我想了一下午才想到的呐。”陈萱儿看着郑年拿起自己的桂花糕,脸上温和了许多。 两个人肩并肩的躺了一夜,说是关系好也算关系好,说是关系不好也算是不好。 但是总得有人先做改变吧? 陈萱儿可不想真的和一个木头棒槌过日子。 而且,他的炁…… “在这里的日子不习惯吧?”郑年将托盘放到凉亭桌上,转头看着陈萱儿,“毕竟不像是京都府尹的府邸。” “这里很好啊。”陈萱儿并没有像郑年想象之中的富家千金臭脾气,而是一边将桂花糕上的糯米纸取下,一边倒了热茶,“孩子们都很可爱,母亲对我也很好。” “我单独在那边给你建了一套厢房,有庭院和花园,过几日就能去住了。”郑年往嘴里送了一份桂花糕,觉得确实不错,又拿了两块。 “不!”陈萱儿面色暗了下来。 郑年望着她,脸上惊讶道,“你要去外面住?” 陈萱儿嘟着嘴,“我要和你一起住。” 郑年的脑子里像是有一颗核弹炸开了一般,半张着嘴看着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歪着头问道,“你……疯了?” “我们成婚了。”陈萱儿眯着眼睛,“难不成三拜九叩,天地父母之事,是假的不成?” “我不是为了……救你才……”郑年懵了。 “我不是为了报答你么?”陈萱儿歪着头,如千年一遇的昙花绽放开来的笑容。 不得不说,这一笑,郑年的心不动是假的。 武思燕都不好看了。 色相! 呸呸呸! 郑年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不对劲…… 但又说不出不对劲。 深吸了一口气,“也……好…… “以前经常看到我家门口有一对老夫妇,他们是乞丐。”陈萱儿说道。 “早上的时候,老爷爷躺在地上,因为断了腿无钱救治呻吟,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奶奶跪在地上要钱,过往的行人看他们可怜,便给一些钱财,我也会给一些钱财。” “可是有一日我去长乐县书香堂寻一本古籍,在那里又看到了那一对夫妇,这一次换成老奶奶在地上呻吟,缺门牙的老爷爷跪在一旁要钱,一天下来能赚好几贯钱。” “我晚上跟着他们,看到他们去了酒楼,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老爷爷点了老奶奶最爱吃的桂花糕,一口一口夹给她。” 陈萱儿对着郑年,眨了几下眼睛,“给喜欢的人吃桂花糕不就是爱情!” 郑年看着手里最后的一个桂花糕,又看了看面前的陈萱儿,饶了这么大一圈…… “我劝你还是考虑考虑的好。”郑年像是受了惊,连忙向外跑去。 “有人要杀你!”陈萱儿站了起来。 “你咋知道?”郑年问道。 “我见过那闭眼的姑娘,也知道叶轩,当然明白他们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十六岁就当寡妇。”陈萱儿道。 “那你出去把他们杀了?”郑年没有停下脚步,嘴里嘀咕着,“小女娃娃真麻烦。” “明日……爹爹就要被斩首了……”陈萱儿看着离去的郑年,没落着低下头,突然声音很细也很小,“你……不要太晚回来,我……害怕……。” 郑年心里咯噔了一下。 诡异。 已经入了夜,灰色的天上瓢着红云。 郑年坐在后门的台阶上,晃悠着酒壶。 “等啥呢?”老乞丐又游荡过来了。 “等人杀我。”郑年看着天,靠在一旁的石狮子上,百无聊赖道。 “谁要杀你?”老乞丐也拿着自己的酒壶,坐在另一边的台阶上,靠着母狮子。 “一个不是瞎子却不睁眼睛的女孩,一个个头很矮剑法高超的侠客。”郑年喝了一口酒,“他们是一起的,都要杀我。” “那你必死无疑了。”老乞丐叹息道。 “那我能干嘛?”郑年很乐观的咧着大嘴道,“倒是你啊老乞丐,感觉你不是凡人。” “我肯定不是一般人,不过这种杀人的买卖,我肯定不会帮你,冤有头债有主,咱俩还没到那个关系。”老乞丐眼里闪过一丝喜悦。 “我没有想让你帮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郑年乐呵道,“他们想杀我自然有想杀我的理由,倒也不是仇怨。” “夺妻之仇还不是仇?”老乞丐一愣。 “你知道啊?”郑年哈哈一笑,“这里面有些误解罢了,不过我也懒得解释。” “你还是不怕。”老乞丐点头,“一个小差办居然不怕名剑山庄的四少爷。” “我自然是不怕。”郑年挥了挥拳头,“我会拳法。” “你那是臭拳法。”老乞丐在面前扇了扇风,“臭不可闻的拳法。虽然名剑山庄的剑也臭,但你的更臭。” “不是,我会你教我的拳法。”郑年咧着嘴将酒壶里的酒喝完,走到了前方的木杆前,运气一抖,单手打在旗杆上。 那旗杆纹丝不动,却看到中间,一个清晰的洞出现在了杆子上。 老乞丐皱着眉站了起来,“噢哟……小伙子!” ------------ 第二十三章 善恶寺后门喝酒吃肉 ‘这个臭小子,当真如此天才?当年我运气捏法之门可是学了整整一个月,他这才学了几日?’老乞丐迟疑到酒壶悬在了半空中。 郑年转头看着老乞丐,哼哼道,“怎么样?不错吧!” 老乞丐心中惊叹,但是面容上仍是一副玩世不恭,仰头喝酒,冷道,“嘁,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我幼年时就学会了。” “酒没了,我去找酒。”郑年并不在乎老乞丐的评价,他连忙进庙,结果正好迎上了走出来的陈萱儿。 “嗯?你怎么出来了?”郑年站在门口。 陈萱儿带着几个小弟弟,一人手里抱着一坛子酒,而她则是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有鸡肉、羊腿、几样烹好的小菜。 放了一张不大的桌子在后门之外,将六坛酒和菜全部码好,陈萱儿像是一眼就看出了郑年在想什么,于是走了过去,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锦瑟香囊。 “哥哥,从陈府离开的时候还有些钱财,我就带上了,现在如数给你,东西都是我用这些银子置办的。” 郑年贪玩贪吃贪喝,老乞丐贪吃贪喝,二人早已经坐在桌旁开始举碗对饮。 听闻此话,郑年推了推陈萱儿手里的香囊,“自己拿着玩,我不要。” 陈萱儿听罢乖乖收起香囊,跟着坐了过来,长发抛洒,却要落在地上,郑年挥手一挑,从怀中拿出了一根钗子给陈萱儿束好了发,一静一动二人皆是无言。 郑年没当回事儿,扭头继续和老乞丐喝酒吃菜,没注意到身后的女孩脸颊微微泛红。 “这手艺不错啊,小女娃,看你也不像是个下厨的,菜是哪儿烧的?等老乞丐有了银子,好好去吃个够。”老乞丐大喜。 陈萱儿双手支在膝盖顶着下颚目不转睛看着郑年,“我烧的,好吃吗?” 郑年点头,“好吃,这个味道淡了点,我口重。” “那我再去回个锅。”陈萱儿忙起身。 “不必了不必了,家里端出来的菜哪儿有回锅的道理,又不是饭店。”郑年连忙转头,躲开那双含情脉脉地眼睛,这陈家丫头精明得很,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吃好吃!”老乞丐挑大拇哥,甚至忘记了喝酒。 “那好吃的话,以后每日都给老前辈你烧好不好?”陈萱儿道。 “好!大大的好!”老乞丐高声道。 陈萱儿伸手去将鸡肉撕开,又将羊腿片到二人盘子里,忽然身后有人道,“将那羊腿多片两份!” 三人皆是一愣,回头看去。 见到说话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身旁还站着一个老婆子。 老头一张国字脸,头发花白,破衣烂衫,皮肤黝黑,身材不高头却特别大,左手拉着老婆子的手,右手抓着一根木竹杆,背上背着一个红色的葫芦。 老婆子则是左袖空荡,脸颊微红。 二人脸上皆是垂涎欲滴,似乎不将那羊腿给他们,就要过来抢夺。 正是回家的时候在酒滩前面被小伙计打的老夫妇,还未等郑年说话,二人早已经大马金刀坐在了小桌旁。 老爷子抓羊腿直接往嘴里送,老婆子则是抓起陈萱儿面前的筷子,夹那道晶炒玉门虾。 陈萱儿不躲不避,也没露出厌恶之色,反而是轻声道,“想必今日老爷爷和老奶奶的收成不好,没银子去酒楼吃喝了,这几个菜不够你们吃,我再去烧几道。” 说着起身进了寺中。 小小的桌子围了三个膀大腰圆的乞丐和一个郑年,四人虽然拥挤,但是吃的开心。 有吃就有喝。 “敢问前辈名讳。”郑年将酒壶递给了面前的乞丐夫妇。 “老子无姓,名字里有个英,你便叫我英老。”背着葫芦的英老将背后半人多高的大葫芦放到了一旁。 老奶奶则是慢调细语,声回婉转,“我比他可厉害,我有姓,无名,姓黄,你就叫我黄奶奶吧。” “老子更厉害了,有名有姓,赵逸山。”老乞丐一脸不屑。 这有什么可比的?我还有字儿呢,郑少安纳闷。 夫妇二人白了一眼老乞丐,英老伸手去夹那份红烧花甲,刚入筷就被赵逸山的筷子抢先一步。 英老一脸不悦,“臭乞丐!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又如何抢我所食?” “放你娘的臭屁,老流氓,一盘菜谁先下手谁先吃,老子先下手自然老子先吃,你拉不出屎来怪茅坑拽不动你?”赵逸山满不在乎,将那花甲挑的极高,丢在口中。 花甲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 “粗鄙!实在是粗鄙!”黄奶奶鄙夷道,“张口臭屁闭口茅坑,粗鄙至极!” “得了吧,你们还号称君子不成?”赵逸山不屑。 “你看老子哪儿不像君子!”英老站起身来,险些将桌子扣了,酒水撒了遍地,急败坏道,“难不成落魄君子就不是君子了?” 看着两方就要打起来,郑年赶忙阻拦,“三位前辈……” 三人同时伸手阻拦郑年说话。 “君子坦荡荡,老子身无长物,蹭吃蹭喝已无办法。你他娘的有好酒藏在那酒葫芦里,却不拿出来与我们分享,又要吃人家的东西,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君子?可天下之大笑!滑天下之大稽,照你这么说,隔壁院子的那只黄狗也是君子咯?”赵逸山冷哼道。 英老气得脸色腾一下就红了,直接将酒葫芦立在一旁,将那木塞子顶开,“喝!吃了人家的就要给人家喝!小子你喝!” “小子喝?若无你太爷爷我给他们二人证婚,人家又岂会在外面摆这一桌宴请我,你吃了本就是端给太爷爷我的饭菜,结果只请小子喝不请太爷爷喝?此举不如隔壁家的黄狗!” 酒塞一出,香味四溢。 不光是赵逸山,就连郑年都馋了。 英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你祖爷爷请你喝,老杂毛,你给老子喝,今日谁能喝下去这十碗,不要说酒葫芦送你,老子以后就是你儿子!” “放你娘的屁,你曾祖爷爷喝酒的时候你还在玩尿和泥,开裆裤都没缝好,给曾祖爷爷满上,今日来和你斗个痛快!” 三人倒酒。 郑年嗅了一口,酒气浓郁不亚于十年茅台、五粮液,浅尝一口,香味更是回味无穷。 两碗入口已经微微上头,等到陈萱儿端着一众菜色八盘出来的时候,二老已经从太爷爷、曾爷爷、曾祖爷爷喊到了玄爷爷、来爷爷、晜爷爷。 并且英老在赵逸山嘴里则是已然不如隔壁家院墙里的黄狗屙的屎上面趴着的苍蝇第七十二根腿毛。 英老反口又质疑那苍蝇腿上必不可能有第七十二根腿毛,于是二人结伴去将那黄狗抓来,逼迫其当街拉屎。 黄狗一脸纳闷,只得蹲在一旁酝酿屎意,末了还蹭了一根羊棒骨和三对翅尖骨。 陈萱儿听着看着自觉喜,却内心伤感,双手扶着下颚,目光从未离开郑年。 郑年虽微醺,看出了陈萱儿所思所想,明日陈大人便要问斩,她夜晚必然担心受怕,惶惶不可,自己也不会安慰,只能讪讪道,“你们分别的时候,陈大人说了什么?” “爹爹说……说来生见。”陈萱儿道。 “那便来生见吧。”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怎么会有来生呢?”陈萱儿目光暗淡,泪光晶莹。 郑年将酒杯放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 第二十四章 比武算什么好汉? “一日,浮游在路上行走,看到了一只蚂蚱,二人在一起结伴玩了许久,到了晚上,蚂蚱对浮游说,‘我们明日再见。’” “浮游一愣,‘还有明日?’” 郑年倒了一杯酒,继续道,“第二日蚂蚱找不到浮游了,却又去和蛤蟆玩耍,到了冬季,蛤蟆说,‘我冬眠了,来年再见。’” “蚂蚱一愣,‘还有来年?’” 郑年望着那晶莹的眸子,“你没去过来生,你怎么知道没有来生呢?” 陈萱儿贝齿压着红唇,双手死死地抓着郑年的左手,气息已然乱了。 “若是今日我没死,晚上陪你,别哭了,外面凉,回去吧。”郑年道。 “我不!”陈萱儿摇头,“陪着哥哥就好了,明日午时一过,这世上我再无血亲,只有你和娘,能多陪一日是一日,若今夜我变成了寡妇……” “没事儿,你长得俊,小寡妇比黄花闺女还好嫁。”英老安慰道。 “你真不会安慰人。”一旁的黄奶奶打了他胳膊,白了一眼,安慰道,“小丫头,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克夫的,这小子今晚肯定能死成。” 陈萱儿满头黑线,气得直接将两盘菜倒在街旁,不给二人继续吃,还要继续倒,被赵逸山拦了下来。 赵逸山哈哈大笑,“就你们这俩熊样还是君子,说话水平如那黄狗的尿,又骚又臭。亲人离世,奸人陷害,乃是人间之大难大悲,放开哭一场,时间会消磨痛楚,之后完成那先人未完之事,了却心愿,方得放下。” 随后转头对陈萱儿说道,“小丫头,我一眼看你便喜爱的不行,如我一故人,这好酒好菜切莫浪费了,父亲之事我无法帮忙,但是这小子若是日后欺负你,你尽可以告诉我,我打他还不是信手拈来。” 郑年不服,“你打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喝过我!” “你放你娘……你放你的屁,来来来,我们再来!”说着二人举碗,再下一碗。 足足喝了五大碗,围坐的三人已经酒熏入境,东倒西歪,口不择言,胡乱编造。 此时已经是子时。 忽的一道寒气飘过,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旗杆之上,飘然若君子,一身白衣,双手负于身后,一副江湖豪侠之气。 郑年仰头看去,还没等说话,那旗杆就断了。 正是方才郑年使劲打出一个孔的旗杆。 叶轩矮胖的身躯刚刚站稳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好在他空中立马运气,勉强站稳才发现,左脚踏在了黄狗酝酿了一晚上刚刚新鲜出炉的一泡屎上。 一旁的英老骂道,赶忙上前查探狗屎安危,“老子等了半宿苍蝇腿,要和老乞丐比高下,你他娘的过来直接一脚踩坏了我的屎!小娃娃你居心何在!” “你的屎?”叶轩方才本来帅气无比,结果这么一闹,立刻火冒三丈,胸腔怒意,再看骂自己的是一个臭乞丐,更是火冒九丈,二话不说伸手便是一拳打过去。 谁料英老只是专心他的狗屎上有无苍蝇,低头寻找根本没有管他,这一拳无暇躲闪。 郑年立刻夸马横步与英老身侧,单手接下了这一拳。 对方少说七品实力,一拳非同一般,再加上火冒九丈的威力,不容小觑,郑年接下一拳当即甩出八尺,口吐鲜血,倒在一旁。 陈萱儿赶忙将他搀扶起,郑年口中还在不断吐血。 “他就是郑年!”叶轩刚收势,空中再次落下一道人影,便是那闭眼姑娘。 叶轩眉眼一簇,“这天下绝色嫁给你,穿戴朴素,过得是风餐露宿与乞共食的日子,郑年啊郑年,我这就代天下人杀了你这个暴殄天物的畜生!” 再次直奔而来,身形如风。 就到身边之时,郑年忽然大叫,“我以为名剑山庄是个什么名门正派,结果就是欺负弱小之辈,娘子你待我死后完成我遗愿,便将这名剑山庄沽名钓誉之事公布天下!之后你随便嫁人就可!” 陈萱儿何等聪明的,当即大声道,“好!我的宝贝大相公,待我成了小寡妇,便找一个正人君子之门,江南富庶之族,完成我嫁入豪门的心愿!” 前面郑年的话本就让叶轩有收手之意,陈萱儿一句之后,他硬生生站在当街,气急攻心,火冒十八丈,怒道,“郑年小儿,你此话何意!” “我是京城捕头,你偷袭一个老人,我出手拦截免得你伤及无辜,周身气息还没有准备好,着了你的道,身负重伤,你先是偷袭,后是不讲武德,这还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若是堂堂正正比武,我郑年输得心服口服,你这般行径,恶心至极!” “就你一介匹夫,还配和我堂堂正正比武?”叶轩冷笑。 “比武现在比不了了,我被你偷袭,自然气血已亏,无力再战。”郑年道,“若你现在下手杀我,只恐你还没有到江南,名剑山庄的臭名就先到了!” 叶轩眼神略显忌惮,他本就是家中不注重的庶子,想要依靠陈萱儿来帮助自己在庄里站稳脚跟,若偷鸡不成蚀把米,将名剑山庄的名气弄臭了,回去定会被直接赶出去。 “你!”叶轩怒道,正欲再说,却被郑年打断。 “女人的事儿,我不懂,但我知道你想要带走她。”郑年指了指陈萱儿,“这男人一辈子不过就是四项,武权财乐,论武我已经身负重伤,论权你已经输了,轮财我不是对手,现在一局不能比,剩下的两局一比一平,那我们就来对最后一项,玩!” 闭眼姑娘噗嗤一笑,“郑年我看你是踢到铁板上了,我家少爷在江南,可是玩的祖宗。” “是吗?”郑年强撑着站了起来,“怎么样敢不敢比?” 叶轩知道郑年油嘴滑舌,心机颇深,但是玩这个字他从记事儿开始就干到现在,加上内力加持,赌大小,拔叶子根,打方片都是横扫江南的主儿,自然不怕。 于是道,“好,听你的,若你输了的话,小子你就跪在地上给爷爷磕三个头,把那陈萱儿交给我,待我走之后,你悬梁自尽。” “你这赌约赌了三个,我也可以跟三个。”郑年道。 “你随便提。” “好。”郑年走了几步,向前趴在酒桌上,“这是京都,规矩我来定。” “没问题。”叶轩也跟着走到了酒桌上,“玩什么?” “玩骰子,吹牛!比的呢,就是酒量,谁先不明事实醉了,谁就算输。”郑年咧嘴道。 闭眼姑娘一愣,“什么……是……吹牛?” “无所谓,少爷我能喝!”叶轩也不怕,伸手就拿大碗。 ------------ 第二十五章 这年头,世道沧桑。 一人一个骰盅,每个骰盅有五个骰子。 “三个一。” 满脸通红的叶轩拄着长剑,剑和他一般高,一旁的闭眼姑娘神情凝重,蹲在地上拽着自己的衣襟,小眼睛眯着。 郑年身后围了三个人,旁边还坐着眉飞色舞的陈萱儿。 “开。”郑年直接将骰盅移开。 郑年没有一,台面上只有叶轩那边的两个一,郑年又赢了。 “喝。”郑年端着酒坛子,在叶轩一口干掉之后,再次为对方倒满。 叶轩深吸了三口气,不服道,“再来!” 闭眼姑娘心急如焚,又不敢多说话,只在一旁不住来回踱步。 二人坐在这里喝了足足十坛酒,郑年明显是在强撑着醉意,但对方已然不胜酒力,撑都撑不住,摇头晃脑。 光是学怎么玩叶轩就喝了十几碗,到领会其精髓的时候,已经来来回回干了无数碗下肚。 能喝确实是能喝,但笨也确实是笨。 郑年伸手继续挑衅,“继续叫!喝哑巴了?” “三个七……” 郑年直接打开骰盅,“哪儿来的七。” “哎!说错了说错了,这把不算。”叶轩想赖。 “哪儿来的不算?喝喝喝喝!”在郑年面前还没几个人能耍的了赖,当即举着碗推到了叶轩面前。 叶轩推避不及,只能强行喝,干了之后,放碗时又不小心碰掉了骰子,两枚骰子落在地上,一颗是六,一颗是三。 “掉了骰子,掉几喝几,来来来,九碗,九碗!”郑年继续给满上。 之前叶轩就因为郑年掉了一次骰子逼迫他喝了五碗,如今轮到自己,苦不堪言,又后悔制定计划的时候自己狂妄自大。 男人喝酒不能停,停就是怂。江南阔少爷死要面子,连着九碗下了肚,胃里就像开水滚烫,还没等说出一个字,扭头吐了黄狗一身。 黄狗愤怒吠了几声,转而躲避到不远。结果退一步越想越气,溜到叶轩身旁,抬起了左后腿。 嘶…………沥沥沥沥。 一口喷出,叶轩肚子里的痛楚是缓解了,但是脑袋此刻天地颠倒,虚幻出了四十多个郑年和陈萱儿,叶轩迷迷糊糊大声道,“郑年你如何会分身之术!陈萱儿为何也如此之多……” 想到这里叶轩大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么多,你分我两个又如何?” 眼看四少爷喝多了,郑年哈哈一笑,“再来再来!” “来就来,老子还能……呕……”叶轩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对着面前的一滩水道,“喝!” 将身上刚舔干净的黄狗也喝多了,晕乎乎地晃来晃去,见有人喝自己的标记,酒壮狗胆,当即飞扑上来,一口咬在叶轩袖口,挂在那里如同一鞭冬天墙上的腊肉。 叶轩急了,当即趴在地上与那黄狗打在一起。 晕头转向也没有什么功法内力,全部都是王八拳对地一阵狂轰乱炸。 闭眼姑娘焦急地走上前去,欲将一人一狗分开,不料叶轩大怒,“老子自己来,三十来条狗而已,吃我三十拳!” 一拳打在地上,血呼啦擦。 郑年大笑着说道,“还敢不敢喝!” “敢!有啥不敢!”叶轩方才还激斗正酣,听到这句话,立马从地上爬起身来,左袖连汤带血,右袖口挂着狗走到桌前。 二人再玩,叶轩却已无力再战,酒到面前又难以下咽,推搡之时,趴在桌上抱着黄狗,口中念着萱儿的名字,大打呼噜。 闭眼姑娘尴尬地站在原地,看郑年也不是,不看郑年也不是。 三个老家伙吃饱喝足,也就讪讪离去。 郑年没搭理闭眼姑娘和叶轩,带着陈萱儿回到了寺中,后门留空,甩下了一句,“进门左走,有间柴房。” “我少爷是名剑山庄四少爷!怎么可能睡你家柴房!”闭眼姑娘气得跺脚,左右为难。 陈萱儿看着醉意熏天的郑年,刚一躺下也呼噜声大作,取了些水,用毛巾为他擦拭了面容,随后靠着他沉沉睡去。 夜晚的京城,像是一个沉睡的雄狮,每一个呼吸都能引起巨大的变化。 长安县衙门灯火明亮,一身布衣的师爷带着一壶酒和一盘菜到了地牢里,辛德龙此时正和面前的囚犯对饮。 “我看你家丫头挺好的,嫁给我这儿的一个娃娃,俩人不错,那娃娃也是个聪明人,和我一样聪明。”辛德龙道。 “也是个大力弱智?”陈大人夹起鸡肉吃了口。 辛德龙伸手将鸡肉收了起来。 “不不不,大智若愚?”陈大人连忙改口。 再次获得鸡肉食用权。 师爷将托盘放到二人面前,拱手对陈大人道,“道喜。” 这句话是监中的话,意思就是今日升天。 “同喜同喜。”陈大人拱手。 师爷一脸无奈,席地而坐,“你喜。” 陈大人哈哈一笑,继续夹菜吃,“算是到头了。既然儿女无恙,我也能走的放心了。” 辛德龙再次举杯,“干哈玩意啊,不必悲伤,我已经和刽子手说好了,干净利落,一刀下去啥事儿也没了。我小时候就这么死过一回。” 扯淡的功夫,辛德龙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郑年都得靠后。 “我陈恒这一辈子,帮了不少人,听闻郑家小子确实也算是个良人,有你照看,我也放心不少,若是有一日他愧对我闺女,你帮我教训他。他也是郑少安的儿子,说起来,他爹与你是生死之交。”陈大人悻悻举杯。 师爷跟着举杯,“我打。” 辛德龙说道,“师爷都说了,他看着我去打,你且放心走吧。” 说着拿出了一封信,“那小子给我的,说是你闺女写给你的信,且看一看吧。” 陈恒打开信笺,看过之后欣慰地笑了笑,“我家丫头如今才十六,虽深得宫中喜爱,也养成了一身的脾气,还是个耿直的性子,有时候比我还倔,不知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哎呀,担心个球,若是那郑家小子胡作非为,他娘也得打死他,到时候我做媒,在这京城里再给小丫头找个好人家。”辛德龙道。 “老辛啊,要我说你这些年也赚够了,差不多就回长白山吧,手头的银子也够置办家产了,京城的浑水不好淌,赶上点儿什么事儿,媳妇跟着你也是受罪。”陈恒劝道。 辛德龙哑口,看了看师爷。 “都行。”师爷从怀中拿出了一把菜刀,切开了鸡肉。 “哪儿来的菜刀?”辛德龙一愣。 “郑家。” 师爷面色从容,一边切着鸡肉一边说道,“可回。” 辛德龙深吸了口气,“是啊,这世道确实不好生存。” ------------ 第二十六章 又一具无头尸 鸡鸣七声。 郑年硬着头皮冲出房间抓住那只墙上的公鸡,“今天老子就把你煲汤。” 公鸡大义凛然不为所动,哽咽着还要叫。 正要抬手,脑中一阵眩晕,公鸡这才得以脱逃。 郑年瘫坐在地上,缓了几口气,公鸡已经到了房头寺顶,胡乱叫喊,似乎在置气。 抓不到鸡,郑年一肚子邪火,往房间里走去。 检查了一下自己没有失身,小丫头估计也不懂这专业技巧。 身上还穿着官服,隐隐发出一股酸臭味,闻讯赶来的老妈看着郑年这幅样子,心疼道,“这么早就走啊……” 郑年连忙入戏,抻了个懒腰“是啊,这不是早上还有公办,晌午我再回来接您吧。” “好,萱儿呢……”老妈问道。 “还没醒呢吧。”郑年指了指房间,“我先走了啊,娘。” “吃口再走吧?”老妈问道,郑年道,“不用啦,萱儿昨夜给我弄的糕点好吃得很,今儿早上我全吃了。” 到了后院,看到柴房门外站着闭眼姑娘,摇摇晃晃似睡非睡,郑年走近,她猛然惊醒。 “名剑山庄四少爷睡柴房了?”郑年向里面张望。 “是……是又怎么样!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闭眼姑娘道。 郑年哼哼一笑,“对了,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剑奴,无名无姓。”听闻此话,闭眼姑娘略带暗淡道。 “郑年!”柴房里传来一声怒吼,随后叶轩踉跄而出,一手扶墙,一手撕开吐了满身的衣服,狗还挂在上面昏昏欲睡。 “你!找死!” “哎!”郑年双手上抬,“你可别赖账,输得是你可不是我,你欠我三个赌注呢。” 叶轩矮胖的身形一个不稳,连忙被闭眼姑娘搀扶住,随后转头吐了姑娘一身。 并未闪身躲避的闭眼姑娘也不嫌弃少爷,只顾着拍后背,心急如焚。 “去上我娘那里弄点吃的吧,一大早空腹也难受。”郑年指了指身后。 “不急!先说你的赌约!等你今日差办完了,我们再来比!”叶轩一副玩得起的样子。 郑年双手抱在胸前,“好,第一呢,中院有些工人正在翻修,你去把账结了。” “混账!”闭眼姑娘怒道。 “第二呢……嘶。”郑年也没管她,思索了一下,“以后不许再提有关于陈萱儿的事情。” “第三的话。”郑年瞟到了闭眼姑娘,“给她起个名字吧。” 闭眼姑娘心中一紧,惊讶感激又意外地看着郑年。 “就叫王钢蛋!”郑年问道,“怎么样?” “好!愿赌服输!”叶轩道。 王钢蛋气得要昏倒,无奈手中搀扶着自家少爷,只能看着郑年远去,破口大骂,“你真是个畜生!郑年!你是个畜生!” 拐弯出了院门的郑年踮着脚尖趴在院墙上,露出脑袋喊道,“好的,王钢蛋。” 没有去府衙,郑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将问斩的陈大人,于是直接去了无头案发生的张裁缝家里。 许柱带着几个人正蹲坐在院门口吃包子。 郑年丢给他一两银子,“辛苦了啊。” “不不不不……不……不辛苦。”许柱喜上眉梢,连忙收起银子,开心道。 “周围排查过了么?”郑年问道,“街里街坊怎么说?” “没……没啥问题……就哦就是……说他家老娘们………漂……漂亮。”许柱道。 郑年点点头,“那个周东没结婚吧?” “没没有。”许柱道,“自己己己个儿,一一一一个人,家啊家家里的生生意也是……自自己照料。” “我们去看看。”郑年让许柱带路走了出去。 油铺就在不远处,拐个弯就能到。 门口挂着一个旗子,写着一个油字儿,大门被木板横住,许柱带着几个人将板块取下,郑年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大大小小十几个油缸,柜台上放着账本,锁柜里有些银两。 小厮在前面检查,许柱和郑年到了后院。 院子并不大,也就是十几步到头的距离,放着一些做油的工具,还有四口一人多高的缸子。 “这生意也不好做啊,我看柜子里就不到三贯钱。”郑年坐在牙道上感叹道。 “是啊……这年……年头,吃吃吃饭都都都是问题,更别别别说活着了。”许柱也跟着伤感。 小厮溜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郑年起身在院子里逛荡。 四口油缸挺立,打开第一个翻看,“平日里崔家那两兄弟都在干吗?” “织毛毛毛毛衣。”许柱道。 第一个油缸里泛着油花,味道浓郁,于是走到第二个面前,“他们家里还挺有钱?我看平日里掏出来的也不少。” “不不不不知道,就是感觉感觉感觉感觉很有有有钱。”许柱说道。 “行吧,回头查查他们……”说到一半,郑年迟疑住了。 第二口缸里飘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眯着眼睛看不清楚,只得回头指着小厮,“倒了。” 小厮领命,三个人上去直接推翻了油缸。 一颗人头! 已经被泡的不成样子,看不清楚面容,脸上全部都是油渍,恶心至极! 几个小厮当场吐了。 “第三口。”郑年指着第三个。 许柱当仁不让直接上前,打开之后,吐了满满一缸。 “老子让你倒了,你吐进去干什么?”郑年气的不行,只得自己上手。 又是一颗。 心中疑云升级,他去直接将最后一口油缸倒下。 这一次不是头,而是一具尸体。 “头呢?”郑年震惊地看着地上,又是一具无头尸! 两颗头,本就对应在张裁缝家的那两具尸体,只要经过仵作确定就可以,可是现在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案情瞬间变得扑朔迷离。 “回去叫人,搬尸体。”郑年道。 两个小厮一瘸一拐跑了出去,看样子是吓坏了。 郑年忍着这股油腻又腥臭的味道,走到了那具尸体旁边,捂着鼻子翻看。 这应当是一个女子的尸体,上了些年纪,估摸着有二十七八,但是皮肤应当保养得不错,手部也没有茧,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之前周东说的话。 张裁缝家的媳妇应该是个熟妇,如果没猜错的话,年级很大了才对,至少也有二十四五的样子,还未生产。 想到这里,郑年怀疑那具一开始的尸体,并非是张裁缝的媳妇,而是另有其人。 ------------ 第二十七章 钱爷爷走了 郑年坐在钱老旁边的时候,钱好多已经磨刀霍霍,环顾了一圈新来的尸体,明媚的眸下那只可爱的塌鼻子抽动了两下,好奇道,“头儿,你炸来着?” “没来得及炸我就捞出来了。”郑年推辞钱老递来的茶水,对着钱好多说道,“这几具尸体搞明白了,晚上我请你吃好吃的。” “头儿不是骗我吧?”钱好多喜上眉梢,两只血乎拉擦的手举在天上。 “你头儿我一向一言九鼎。”郑年道。 “老爷也这么说过。那顿烧鹅等了三年,如今都快嫁人了还没请我,他也说他一言九鼎来着。”钱好多皱着眉。 郑年憨憨一笑,“那头儿我就一言九十九鼎。” “好!”钱好多干劲十足,连忙开始摆弄案台上的几个头颅。 “好多命苦,唉,头儿你能照顾一些,算是老头子的福分,多谢您了。”钱老叹息了一声。 “好多的父母过世得早,就给我留下了这么一个苦命丫头,我俩相依为命好在有个照应,这丫头懂事儿,以后能跟着头儿做事,我也放心了。” 郑年呢喃着,“我看您身子骨挺好的啊,怎么说这种话。” “头儿你想歪了,是这样的。”钱老说道,“前些日子江南来了几个老友相会,沈家老婆她家老头死了,现在孤苦一个人,我寻思照料照料,已经决定动身去江南了。” “钱老,您这是黄昏恋?”郑年一愣。 “头儿,你这说法可有趣些。”钱老大笑,“我寻思沈家老婆家财万贯,我辛苦了一辈子,也不能终了不享受点儿荣华富贵,这丫头就交给你了,我晚些便离开了。” 郑年肃然起敬,点点头,“你这么老不着调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头儿你也别自卑,见识短小这种事情,等年纪大了自然也就见得多了,不必惊讶。”钱老捋了捋胡须感叹道。 “我夸你呢?”郑年满头黑线,“那好多以后住在哪儿?” “老头子照顾了她爹大半辈子,又照顾了她十六年,仁至义尽。如今已经说了一户好人家,让她嫁过去,明日就来娶亲。” 钱老喜道,“我已经将房子卖了,聘礼也收了,满打满算二十五两银子,给她留了三两,我去江南也。” 郑年震惊,“老爷子好魄力啊。” “头儿你年仅二十,不懂很正常,这相思之苦,需要些经历才能明白。” 钱老的眼神里闪烁着爱情的光芒,“那一日她颤巍巍坐在我面前之时,我就明白了,这是老头子穷极一生,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得到她。” 郑年拍手,“再来个人生第二春,保不齐还能再当回爹。” “借您吉言。”钱老作礼,这就要走。 郑年连忙站起身来,肃然起敬,恭送钱老。 “我身边儿就没个靠谱的。”看到钱老走之后,钱好多一边摆弄尸体一边淡然,“老头儿教我弄尸体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你前两天刚决定带着我,他色心就起了。” “你不在乎?”郑年问道。 “头儿,换做是你你该如何?”钱好多立刻戏精附体,眼泪汪汪双手供在下颚,抬头看着虚空之中的某处,用极为嗲的语气道,“爷爷,不要走,好多舍不得你~你走了好多该怎么办呀!呜呜呜呜呜……” 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翘着二郎腿。 “这样么?”钱好多擦去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泪水,又转而笑嘻嘻道,“管他那些作甚?老爷子就尽管去追求爱情,他说的也对,照顾我十六年,他也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他的。” ‘这些丫头真是又早熟又特别,这个和家里那个差不多,都让人看不透。’郑年若有所思道,“那你……之后怎么办?” “能怎么办?给我安排的已经算很好了,一个长乐县的木匠家,给了几两银子爷爷就高兴地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家人明日就过来娶,今儿个就在此将就一晚吧。” 钱好多无奈道,“嫁了便嫁了,听人劝吃饱饭,好好做些女红,平日里帮着砍砍柴做做活,估计也不能怎么欺负我,若实在欺负得不行,三尺红绫梁上一挂,吓还不吓他们个三五年?只求到时候头儿你亲自来给我收尸,讹诈他们九两银子,那便算是我的嫁妆了。” “没想着跑?”郑年有点不解。 “跑什么?姑娘大了肯定要嫁人,不守妇道跑出去的野丫头能做什儿?不是青楼陪酒就是街上散卖,我可不想出门打个酱油的功夫碰上八十个相公。” 钱好多咯咯一笑,“再不济就是偷抢,抢我肯定不行,面黄肌瘦,估计同行都打不过。偷的话被抓住了,少了是一顿打,多了谁知道做什么?” 郑年深吸了口气,面色黯淡了些,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钱好多忽然道,“头儿,我知道了。” “什么?”郑年立马站起身来凑到一旁。 姑娘做事很细致,已经将两颗头处理的光滑圆润,能够看清楚嘴脸面容,尸体也能看到一些细致的地方。 “张裁缝家发现的两具尸体,男尸是张裁缝的,女尸却不是他家婆娘,据你给我的推算,他家婆娘的年纪在二十往上,而这具尸体只有十七岁。” 钱好多指了指骨骼突起的地方,随后又将头颅放在了两具尸体旁边,“这两颗分别是张裁缝和他婆娘的,而你今日带回来的尸体,就是他婆娘的尸体。” “另一个女子是谁?”郑年疑惑道。 “不知道,另一个女子身上十八刀,有仇杀的嫌疑,而这一次发现张裁缝婆娘的尸体是背心一刀毙命,而且衣物上也有刀痕,再来……” 钱好多指着两颗头颅断裂的地方说道,“张裁缝和无名女子的头是同一把刀切下来的,干净利落,而切下张裁缝婆娘的头是一把钝刀,卡刀好几次,你看这里有重新下刀四次的痕迹。” 说了一大堆,钱好多抬头瞥了一眼郑年,“头儿?” 郑年的目光放在钱好多的身上,迟疑着说道,“有没有可能,是张家媳妇杀了这对正在偷情的奸夫**之后……” “被另外一个人杀了!”钱好多立刻接上。 “所以周东才会说,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没有那些血迹,说明那个时候……张家媳妇应该还没有死,所以才没有血。”郑年思索道。 “头儿!是的!这样才能解释那十八刀是仇杀,那小娘子定然是和张裁缝有染,才会被他家婆娘乱刀砍死,死了之后不放心,又将头切下来。”钱好多道。 “那为什么张裁缝媳妇的头也被切了?”郑年迟疑道。 “混淆视听?还是为了晚点发现?”钱好多推测道。 郑年的目光停留在了钱好多身上。 “头儿!你干嘛!”钱好多一愣,“不是我杀的!” “你好聪明,不太想让你嫁人了,留在我手下干活就好了。”郑年笑道。 钱好多撇嘴,眉心闪过一丝遗憾,“头儿来晚了哟,已经要嫁咯。” ------------ 第二十八章 忠魂藏骨奸臣当权 长安县衙出白虎门,一去十三里,便是长安县东菜市场。 这里也是长安县和长乐县交汇的地方。 一路十三里,一路百姓。 囚犯一行二人,书生,犯官。 手撩,脚铐,斩板。 背后一个巨大的囚字赫然醒目。 每一步走过,皆有百姓跪拜,高呼冤枉,高呼天不长眼,高呼陈大人万古留名。 有文人学子拦住官差,向许柱头上吐痰,大骂世道不公,胡乱踢打。 壮班只是驱赶,并未抓人,被打了一顿的许柱捂着胸口低头道,“我……我也不想……想啊……” 艳阳高照之时,东街菜市场已无一人卖菜,长安县长乐县百姓围于法场之外,酒楼上站满了人,万众瞩目。 辛德龙斩令丢下,被百姓哄抢。 老娘端着一碗白饭,筷子插在中间,在郑年的搀扶下到了法场前,跪在陈恒面前,双手将饭碗举过头顶,大声呼道,“大人,且让陈大人吃完这一口再走吧。” 辛德龙深吸口气,背过身去,不去看,便是默认了。 老娘忍着泪,抬手喂给陈恒。 陈恒释然微笑道,“老亲家吧,我闺女嫁给你家也算是我的福分了。” “陈大人为我家的一切,老身永远谨记,老郑走得早,让年儿代老郑给大人送别三拜。” 郑年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这就是郑年?”陈恒将饭咽下,“好,我那闺女脾气不好,你且担待着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且来我坟前告状,不要与她较真。” 郑年只是点头。 “这是萱儿亲手做的,鸡肉,炒虾,别剩下,都吃了。”老妈手抖的厉害一口一口喂给陈大人,有些掉在地上的饭渣,郑年便拾起来自己吃下。 饭毕,二人退下。 侩子手以黄酒入喉,三咽七吐,大道一声,“以此刀斩陈君,断京城第一民官!第一好官之命!以我命陪之!” 说罢,书生、陈大人二人人头落地,随后侩子手挥刀自刎,以命相陪,令人唏嘘。 不知是何人定了一口棺材,送入法场,接走了尸体,送与长安外城东郊,埋于三里坟。 法场围观百姓久久没有散去。 最后大雨莫名,郑年才带着母亲回到了家里。 回去之后,母亲拜在金像前,诚心祷告,又上了三柱香,久跪不起。 郑惜春不知何时倚着门框,喃喃道,“听说陈大人死了。” “嗯。” “不去看看嫂嫂么?她应当最伤心。”郑惜春问道。 “我不会安慰人,这种时候还是让她独自待着好些。”郑年道。 淋漓地雨砸在门框上,寺庙的梁上发出僵硬的挣扎。 “为什么要拜佛呢?神灵那么忙,哪有时间管凡间俗事。”郑惜春感叹着,“若是多看一眼,也不会让陈大人死于奸人之手。” “娘拜佛,是因为相信佛。”郑年看着郑惜春,喃喃道,“佛不帮她,是因为佛相信她。有些人是注定要去的,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说不定这就是乱世之始,如今的昏庸无道,总有一天要结束。” 郑惜春茫然,“都说你读圣贤书,却第一次听到你讲我能听得懂的话。” 郑年没有再说,只是平静走向后院。 冒着雨,正要回房,却看到了在凉亭里坐着的陈萱儿。 她孤身仰头看着天。 “看什么呢?”郑年道,“回房吧,外面冷。” “爹爹在看我,我也想再看看爹爹。”陈萱儿脸色微白,眸子里藏了一个放声痛哭的姑娘。 郑年将官服披在她身上,一声不吭。 确实不善言辞。 “我再也听不到爹爹催我吃饭的声音了。”陈萱儿睁着布满红丝的眼睛,这个要强的姑娘忍着不让泪水流出,痴痴望着郑年。 “姑娘!”身后一阵颤抖。 陈萱儿回过头。 老妈站在雨中,早已泪流满面。 二人相拥。 郑年打着伞站在一旁,顶住了那瓢泼的大雨。 虫蝉鸣暄,寒秋雨,却融不了三寸思念。 整个京城,都在阴霾之中,瑟瑟发抖。 …… “斩了?”江烨翘着腿,用银质的戒指敲打着脚下这把价值连城的小紫檀木椅。 “斩了。”刘玉山跪在当堂,“京城富商贾干订做了棺材,侩子手孙昊跟着自刎,外城长乐县马家棺材铺马不闻带人去收的尸,十六个县民自告奋勇送尸体去了东郊。” “全杀了,一个不留。”江烨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铁胆,一边轻描淡写道。 “是。”刘玉山领命,站起来向外走去的时候,身后幽幽响起江烨的声音。 “我记得好像还有一碗饭?”江烨问道。 “是,上一任长安县令郑大人遗孀于氏递了一碗送行饭,这个是正常……”刘玉山正要解释,被江烨打断了。 “杀了。”江烨道,“全部都要满门,婢女、家丁、猫狗。” “是!”刘玉山咬着牙说道。 江烨冷冷地目光看去,“辛德龙做了什么?” “只是允诺那碗饭,其他的全部按照规章行事。”刘玉山的汗已经流到了下颚。 江烨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咧嘴道,“安父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尽善尽美,切不可大意,若是漏了那些贿赂陈恒的贱民,你我可担待不起啊。” “是!”刘玉山道。 “行了,没你事儿了,去办吧。”江烨看着自己鲜红色的指甲盖,“这世上最好的胭脂就是血,最好闻的味道,便是血的滋味,女人身上的骚气,可是没我身上的好闻呐!” 直起身子,歪着头问道一旁持剑的女子。 女子立刻惶恐低头,“厂公说的极是。” “我听闻郑家那遗孀住在善恶寺吧?” “回厂公,是。”女子道,“而且郑家的遗孤娶了陈恒的女儿,陈萱儿。” “嘶!”江烨皱着眉,“你说这天下三十六甲其一的艳甲,不就是陈萱儿?” “是。”女子道。 “江灵素,你说艳甲美,还是我美?”江烨好奇道。 “那翁白魁排名艳甲之时,广罗天下美女,自然不曾想过,还有男子貌美更胜于女子,孤陋寡闻,名不副实,厂公不比参考。”江灵素低声道。 “翁白魁。”江烨刷了三层墙灰的脸皱了一下,抖落了几寸,冷哼一声,“沽名钓誉之辈罢了,你去将那陈萱儿请来,我看看到底是何姿色才配得上这艳甲!” “奴婢领旨!”江灵素大步而出。 江烨呢喃地看着窗外,“又下雨,烦死了!胭脂都打花了!” ------------ 第二十九章 一碗粥一家四十口人。 雨不知是何时停的,天也不知道是何时黑的。 郑年坐在善恶寺庙堂房顶上,看着天空之上繁星满布,这样干净晴朗的夜晚是这个世界独有的一份特色。 月亮又圆又大。 正当惬意时,一个人蹑手蹑脚走到了寺门之外,郑年撇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差役许柱。 他张望着向院子里看来,面生急色。 郑年心中打鼓,难不成又有案子了?在房顶上吹了个口哨,许柱抬头,“头头头头儿!赶紧……下啊下来!” 纵身跃下,郑年到了大门前打开门之后,许柱转而进入,只见他满头大汗,双颊通红,嘴里倒腾的极快,却没什么明显作用,“头头头!赶赶赶赶……赶紧……赶赶赶紧……” “你慢点儿说。”郑年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解道,“顺顺气,你是怎么了?” “头!头头!头儿!有人……有人要杀你!”许柱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面色几乎扭曲了起来,“赶赶赶快走!” “怎么回事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郑年整蒙了,他抓住许柱,“你说!到底怎么了?” “今今今……”许柱着急地舌头打架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却听闻二人身后一个流利的声音说道,“今天送陈恒的人,都死了。” “对!”许柱拍手。 郑年猛然回头,一个银花白衣的人持剑已然站在自己身后。 刘玉山面色淡然,神色有些落寞,银剑滴着鲜血。 歪着头目光冷漠地看着郑年,“别多想,血是西三坊贾府的。” 郑年面色一紧,“长安县的贾府?你……是谁?” “他为陈恒做了一副棺材。所以……”刘玉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而你和你娘喂陈恒吃了一碗饭。” “你是锦衣卫的人。”郑年道。 刘玉山点头,“锦衣卫副指挥使,刘玉山。” “一碗饭,你要我的命?”郑年不解。 “不光是你,还有你娘和善恶寺上上下下的全部人命,花要烧了,草要拔了,树也得砍了。”刘玉山道,“锦衣卫的人在门外。” 郑年转头对着许柱道,“你赶紧走。” 许柱早已经吓得双腿打颤,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这就是大周锦衣卫的做事风格?”郑年问道。 不可置否,刘玉山点点头,“一部分吧。” “现在已经是亥时了,按照时间来算,锦衣卫行动迅捷,你应该早就到了,可是你却偏偏现在才来。”郑年深吸了口气。 “我先去了马掌柜的棺材店,然后找到了给陈恒送行的十六人,灭了这十六户,接着是贾府,最后才来了这里。”刘玉山道,“这一路上我都在想如何能够免去你们一死。” 郑年目光紧缩,警惕地看着他。 “很可惜,我没有找到能够救你们的理由,所以……善恶寺的人都要死。”刘玉山一拱手,“我实在想不出有谁能帮你,有谁能帮于婶。” “辛德龙自然不行,但你还是通知了他。”郑年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以为他和镇南王会有些不为人知的交情,可是他能够想出的唯一办法,竟是让一个差办来通知你。” 刘玉山摇了摇头,“我敬佩你母亲,却也无可奈何,刘玉山奉命办事,还请黄泉路上,切勿惦念。” 郑年压着眉,随时准备接下对方打来的攻击,事至如此他才忽然明白,没有武力在这个时代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长剑锋刃,划夜而来。 直奔郑年! 郑年下步后退一丈,甩身躲过第一剑的直刺,可是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第二剑立刻挑向他的肩头,身形还未稳住的瞬间,长剑过肩。 简简单单两招。 长剑贯穿他的肩膀。 “不会很痛的,他们都已睡了。”刘玉山道,“除了你,他们不会感觉到任何的痛楚,你放心的去吧,这也算是我对得起于婶当年的那碗粥了。” 郑年踉跄退了几步,靠在墙上。 鲜血淹没了半身官服。 第三剑刺来。 这是要命的一剑。 “当!” 刘玉山身形闪避三寸,这一剑硬生生被他收了回来,用作抵挡身后来袭,顺然回身,一个矮胖子站在不远处。 “剑气?”刘玉山先是思索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名剑山庄不可能挡得住锦衣卫。若你不想惹祸上身,且还是离开吧。” “满口心慈,却干着灭门的勾当,老子这山庄不回去也要会会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狗。”叶轩冷笑道,“前门装做逼不得已,后门却又派人围歼,要杀就杀!何须多言!” 郑年一愣,“你说什么!” “后门进来一个黑衣女人,剑术和此人是一个路数,那女子恐怕是为了陈萱儿而来,此时钢蛋正在抵挡,我来找你援手却发现你也身陷难处。”叶轩冷面道,“切莫听此人胡言乱语,都是一丘之貉,朝廷的人不足为信!” 一听此话,郑年拔腿就向后面跑去。 刘玉山想追,却被叶轩拦下,矮胖四少爷拇指搓了搓鼻子,“虽然我很讨厌那个家伙,但是比起他来说,你们更恶心。” “我再说一遍,切莫惹祸……” “当当当!” 一瞬之间三道剑气直逼刘玉山剑锋而来,举剑抵挡之后抬头望去,叶轩两指同开,背后生出一把金黄色的剑气。 “玉虹贯日?你是亲传弟子?不对……”刘玉山会意笑道,“你是那个庶子……” 叶轩恼怒,金黄色的剑气直出! 轰! 郑年没心思管身后的波澜,等到他感到后院的时候,白衣陈萱儿跪在地上,脖子被一个黑衣女子按着,无法动弹。 剑奴钢蛋剑锋已然出鞘,可是身上却已经有了伤,气息略杂,尽管如此,她的眼睛仍然闭着。 看来方才已经交过手了。 “别过来!”郑年到的那一刻,钢蛋说道。 那黑衣女子歪着头看向郑年,“这么说……你就是郑年咯?” “是。”郑年丝毫没有惧怕。 “锦衣卫江灵素,见过长安县捕头大人。”江灵素的笑容很狡猾,在胭脂浓郁的脸上显得煞气十足。 “放开她。”郑年厉声道。 “凭什么?”江灵素微笑道,“凭你不入流的实力?还是凭七品剑道的剑奴?别逗姐姐了,灭你门的人在前门……” 她看着手中沉睡着的陈萱儿,“我只是负责下药带人走的。” “凭它!”郑年拿出了那块令牌。 金色的武字。 江灵素明显眉头皱了一下,略带惊讶道,“你和武卫有什么关系?” “我能拿到这块令,你就不该猜下去了。”郑年故作玄虚道。 “那你就带着给你这块令的人,去锦衣卫要人吧!”江灵素立刻明白了一个道理,此地不宜久留,她的力量不可能对抗武卫,当即拽着陈萱儿就要离开。 刚走出两步,悠悠响起一个不远不近不大不小却又刚强十足的声音。 “他说,放开她,你没听到么?” “师父!”郑年大叫着。 一把金箔薄仪刀! 银冠黑服金线装。 大理寺官服! 武思燕! ------------ 第三十章 这是我的徒弟 “我的好徒儿,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找一个结巴去给我报信?” “我……”郑年忽然想起那个结巴许柱,心中暗喜,还挺聪明的。 武思燕打了个哈欠,眸子闪了闪,歪着头看向江灵素,一边用小拇指指甲刮着眉毛,一边问道,“是你自己松手,还是我帮你?” “寺承大人……”江灵素方才的气焰一瞬间烟消云散,信誓旦旦的手也立刻松开。 “行了,你也别藏着了,出来吧。”武思燕有意无意道,“我虽穿着官服,但你也无需像老鼠一样。” “哈哈哈!寺承大人说话果然风趣。”一个妖娆的声音响起,江灵素的身旁出现了一个人影。 面色刷白,身形纤细,若非他的声线浑厚,郑年或许会以为这是一个丑女人,没想到是一个丑的不男不女的人。 “锦衣卫指挥使江烨,见过寺承大人。”江烨笑着的声音细了一些,给人一股莫名恶心的感觉。 郑年大步直接走了过去,一个公主抱抱起陈萱儿,先是检查了一下身体,衣服未有破损,身上也没有伤口,只是一些灰尘。 “解药。”郑年道。 江灵素眉心一紧,看向江烨。 江烨方才还在微笑,此时看到陈萱儿那张脸后,面色大变,冷冷道,“寺承大人徒弟身边之人,你也敢动!还不赶紧拿出来!” 江灵素连忙从怀中拿出解药,递给了郑年。 郑年警惕地看向武思燕。 “放心吃吧,他们还没那个胆子。”武思燕道。 这才给陈萱儿喂入口中。 “寺承大人息怒,我等只是为了调查和陈恒受贿有关系的人,这才上善恶寺一探究竟,既然郑家老小是大人您的人,那我也不必继续追查了。”江烨笑着拱手,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郑年自然看得出到底是什么情形。 “等等。”武思燕冷冷道。 “寺承大人……”江烨回头作礼。 “我徒弟的胳膊,被人刺伤了。”武思燕道。 江烨眯着眼睛瞥了一眼郑年。 这一次,郑年根本看不清江烨是如何出手的,只是觉着银光一闪,江灵素的手臂,应声落下,就在他不远处。 鲜血淋漓。 江灵素惨烈嚎叫着,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善恶寺后门冲出两个锦衣卫,抓住她的身体,拖了出去。 “寺承大人可还满意。”江烨的笑容惨烈果决。 武思燕平静地点了点头。 江烨转身离开。 “你一日不入大理寺,他们便会每日来,我能护得住你一时,却无法时刻在你身边。”待二人走后,武思燕才道。 “况且你娶陈萱儿才是真正祸乱的开始,江烨对毁灭比他美的人是不择手段的。”武思燕瞥了一眼仍在昏迷之中的陈萱儿,“当然,只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才有想法。” 郑年低着头,淡然道,“找一个主子不难,难的是活下去,我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得有价值,我想靠着师父不难,难的是这善恶寺四十多口人还要活着,他们不能靠师父,还得靠我。” “明日来大理寺。”丢下了这句话的武思燕也离开了。 郑年看着怀中的陈萱儿,颠了颠胳膊,“别装了,起来吧。” 陈萱儿委屈地睁开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身体不住的抖动,看来她是吓坏了。 将其好好放下,郑年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打算安慰,谁料陈萱儿直接扑在了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京城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缓步走来的叶轩看着二人如此,无奈地摇了摇头,“郑兄,我虽然是名剑山庄庶子,但在江南也有些名气,不如跟随我到江南,入府做我的门客,我保你全家上下衣食无忧。” “如果我走投无路了,肯定去找你,但现在我手上还有事情没有解决。”郑年说道,“而且劝说老妈搬家也不是个容易活儿。” “我看出来了,这个锦衣卫能让你多活一天,你以后便要多祈祷一日。” 叶轩叹息道,“我还有七日便要离开,这七日能护着你,以后你该如何呢?” “你为何要护着我?”郑年不解。 “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罢了。”叶轩没有过多解释,直接摆手道,“总之,这七日我没事儿,你就没事儿。” 郑年茫然。 江烨坐着轿子,面前的江灵素怯生生蹲坐在一旁,手臂的伤势已经稳住,一条沾血的胳膊放在身旁,大气不敢出。 她的姿势极具诱惑性,可是在江烨的眼中不过是玩坏了的玩具而已,没什么兴趣。 刘玉山驾着马车,身后的锦衣卫整齐排列,步伐统一。 忽然,马车停下了。 黑着脸的江烨闭着眼睛,“谁?” “黑轿子……”刘玉山低声道。 江烨连滚带爬跑出了马车,头都不敢抬,跪在地上,面前的铁质黑骨马车赫然耸立,一个老太监驾车,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面。 厚重的紫帘微微挑起,一个白皙的手掌托在那老太监的手上,缓缓走下了地。 随后巴掌声响彻整个内城街道。 “安父!安父!”江烨两颗牙掉在地上。 “我早就和你说过,脸上不要涂那么多的粉。”安文月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他伸出手来,掌上粘着厚重的白粉。 江烨闭着眼睛如狗一样伸出舌头,将安文月手掌里的粉末舔的干干净净,随后用手帕擦拭完毕,这才吐出口水,伴着手帕擦脸。 随后那张惨白的脸变成了黢黑的肤色。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江烨道,“是我办事不利,安父请责罚!” “我告诉过你莫要招惹武思燕,你偏不听。如今连巴掌你也记不得了。”安文月道,“七个义子我最宠你,看来是我错了。” “义父!义父!我……”江烨还要说话,被安文月打断了。 “明日大理国使团入京,你跟着。”安文月回身走上马车,幽幽传来一句话,“做好你该做的,不然这锦衣卫指挥使任谁都可以。” 江烨浑身颤抖连连磕头,直到刘玉山走上去劝他的时候,安文月的马车早已经消失在了街头巷尾。 “回去!回去!”江烨慌忙跑上了自己的马车。 刘玉山赶忙驾车直奔锦衣卫大营,丝毫不敢懈怠。 而身后的马车里响了一声惨烈的女子嚎叫,随后是祈求和啜泣,过了半晌,变成了呜咽和呻吟。 另一边的安文月坐在摇晃地马车里,闭目养神,喃喃道,“大理使团带着的几个犯人,想办法处理了。” 车厢内空无一人,却也不知他在和谁说话。 “我的事情,尽快完成。” 话音落下,居然是一只站在他轿子顶上的乌鸦展翅飞出,划破天空,最终飘然落在了杏花楼的方向。 悄无声息消失不见。 ------------ 第三十一章 孙木匠和钱好多 “你发什么疯?”郑年一觉醒来,发现陈萱儿居然在自己的身边。 二人虽是一幢房子,可却住着两间厢房,中间并不相通。 陈萱儿正睡得迷迷糊糊让骂了一顿,睁开眼睛的时候,郑年已经在穿衣服了。 翻身坐起,“哪儿有大清早骂人的!” “你跑过来干什么?”郑年抖了抖晾干的差服披在身上,昨夜又新添了三块补丁。 “我……”陈萱儿没有编造内心所想,低头嘟着嘴,“我怕!大半夜让人拎着到了院子里!谁不怕?” 郑年无奈地看着床上穿着简单的陈萱儿,“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我不是已经嫁人了嘛!”陈萱儿攥着被子的一角,“你……你昨夜还抱我了!晚上我来之后,你一条巨腿压在我身上,嘴里还喊我名字了!” “等几日风波过了。其实你就可以走了。你也看到了,以后跟着我就要经常晚上被人拎到院子里,如果我喝多了或者不在家里,那就要被人拎到大街上,拎到小黑屋子里,被一群人打。”郑年一本正色道。 昨夜过后他从武思燕的口中明白了一件事情,尽管对方说的很委婉:他没有能力保护陈萱儿,甚至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一个人。 陈萱儿努着嘴,“你不能学武保护我吗?” “等我练到京城没人敢打你主意的时候,估计连门外的黄狗都已经偷亲过你了。”郑年实实在在道,“我就是个普通人,来位爷我拼回命也只有一条命可以拼的,我死了你不还得改嫁?” “我不听!我不听!说什么我也不走!”陈萱儿捂着耳朵,摇头晃脑,和她身高一样长的黑发飘洒开来,满床飞舞。 “真是个蠢蛋。” 郑年憋了一肚子火,出了房间。 到了长安县衙门的时候,师爷正和辛德龙在院里打太极,后面的壮班和皂班也有样学样。 今日郑年也算是升了职,听闻壮班的头儿和皂班的头儿昨夜莫名其妙被一刀拉了脖子,全家人的尸体整整齐齐挂在院子里。 估摸着是锦衣卫干的。 那两个头儿自己就有过一面之缘,人的悲喜并不想通,郑年只是唏嘘。 现在也算是党委班子成员的郑年加入第一排身份特殊的太极行列。 “三行?”师爷问道。 郑年一愣。 “师爷问你三班都归你管行不行?”辛德龙闭着眼睛,修身养性。 “回师爷,当然可以。”郑年道。 “彳亍。”师爷道。 郑年又愣。 “师爷说行。”辛德龙手中行云流水。 在这里做事最大的难题居然是听得懂师爷说话,郑年面对这项巨大的挑战没有任何的信心。 郑年去提周东的时候,看到了那间书生曾经生活过的牢房。 床榻上的枕头被褥摆放的整整齐齐。 像是无人住过的样子。 带着周东来了正大光明厅,长安县衙门父母官辛德龙辛大人转屏风入座,两旁差役高喊威武。 升堂。 “你叫什么名字!”辛德龙问道。 “回大人……周东!”周东低眉看着堂上,回道。 辛德龙点点头,喝了一口茶,嘴角微微一动,“好像问过。” 郑年假装没听见。 “你问!”辛德龙指着郑年。 “昨夜在你家的油缸里发现了两颗头和一具尸体。”郑年道,“根据调查,是张裁缝家二人的首级,另外一具尸体是张裁缝妻子,你作何解释?” 其实在郑年眼里,周东并没有什么嫌疑,但是这种话自己不可能说给大人听,必要的过程还得走。 周东大呼冤枉,“大人!差爷!冤枉啊,我根本不知道啊!” “打!”辛德龙就发了一个字。 “等等……”郑年小声凑过去,“一会儿再打不迟,我先问几句。” “等会儿打!”辛德龙靠着官椅平静道。 周东趴在地上,哆嗦成了一块刚过了秋的麻薯。 “我问你,当日里你看清楚床榻上躺着的人是谁了么?”郑年问道。 “张裁缝肯定在!月光的角度正好是那里!”周东道,“但是……一旁的人我……我没看清楚。” 点点头,靠着辛德龙的耳畔,“我问完了。” “是他不是?”辛德龙好奇。 “应该不是。”郑年道。 最终还是挨了十棍子,周东又被丢到了牢里。 郑年到了尸房,“好多!” 无人回应。 “好多?”叫了两声,仍然无人回应,拍着脑门郑年才想起来今日钱好多应该已经嫁走了。 果不其然当许柱走进来的时候解释道,“头儿我听到听到听到……你喊了,钱家丫丫丫丫丫头嫁走了,早晨我送送送过去的。” 一言九十九鼎的郑年和一言九鼎的辛大人一样忘了自己的话。 “地址你知道?”郑年问道。 “知知知知道。”许柱道。 二人换了便服,从旁门走出,郑年上商坊买了些首饰,弄了一大堆好菜,用食盒装好,最后在许柱的带领下来到了长乐县。 木匠的家在巷子里,这里人还挺多的,左右各列一排,有磨刀的厨子,喝多了斜躺着的醉鬼,花枝招展的卖身姑娘,眼神不轨看着姑娘的壮汉。 郑年敲响木匠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缺了一条腿,怀里挂着一个钱袋子。 身上围着一堆苍蝇,嗡嗡作响。 一股馊臭的味道传来,郑年没什么表示,只是拱手,“孙木匠?” “唉,是,您要做活儿?”孙木匠点点头,并未让开,低声道,“不接了,这几日忙得很。” 郑年手里什么都没有,许柱提着东西,对方并没看出什么。 “好,知……”郑年话还没有说完,木门再次关闭。 “是这家?” 许柱点点头,“送送送来的时候……这这儿没没没人,好多不让我等着,我就先先先先回来了。” 郑年拍了拍许柱的肩膀,“到巷子口等我。” “好咧。”许柱嘴笨,心却聪明,不敢问的不问。 郑年则是回身到了一处墙角,爬上了房梁。 院子不大,和周东家的差不多,十步见方。 中间放着一排木工做活用的工具,木屑掉落一地。 看样子是在做轿子,用料很考究,估计是工方拿来的料子,像是黄花梨木,量大的惊人。 院子里面不止一个人,郑年看到了端着茶杯一脸紧张的钱好多,大汗淋漓劈木的孙木匠,还有一个坐在钱好多身旁拿着图纸的监工,他的穿着非同一般。 ------------ 第三十二章 活埋陈萱儿 郑年和许柱将带来的饭菜全吃了。许柱厚着脸皮去胭脂店悉数退款。 已为人妇,郑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懊恼,昨夜忘记了那回事儿,只求在停尸间睡了一晚上的钱好多没有记恨自己。 下去勘察了一圈油铺之后郑年就回家了,许柱则是带着小斯去周围打问情况。 回善恶寺中院,郑年将官服挂在房间屏风上,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去了前院,正看到老娘带着郑惜春和其他几个姑娘做针线,于是抓了一颗梨子问道,“唉?那丫头呢?” “哪个丫头呢?”老娘皱着眉,“这么多丫头呢。” “陈萱儿。”郑年张望着找寻她的身影,随后被一个木盆打了头,猛地惊起,看到老娘气势汹汹。 “那是你媳妇儿!媳妇儿!叫萱儿!媳妇儿!”老娘坐回座位上道,“不是和你出去了么?今儿个一天我都没见到。” 郑惜春憋着笑,听到老娘这么说才道,“啊?娘,我路过后院的时候,看到嫂嫂在锄地呢,我以为是要种些花草,怎么会出门去呢?” “嗯?”老娘一愣,看了一眼郑年。 郑年站起身,向后院走了过去。 老娘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也跟了过去。 后院几个不到七八岁的弟弟妹妹正在丢沙包,是前几日郑年教他们玩的。 “看到嫂嫂了吗?”老娘问道。 其中一个小家伙说道,“在拐角!过了廊子,一个时辰前看到的。” 母子二人对视了一眼,赶忙走去。 过了廊子就是新收过来的院子,工匠正在里面打造新的书院,老娘喊来了工匠头儿问道,“看到我家小媳妇了吗?” “咦?之前看到在那边一个人挥锄头,我们还问着要不要帮忙来,现在……不知道了。”工匠头儿指着一处小院。 老娘走在前面,郑年留意了一下书院的进度,正看着听到了一声惨叫。 郑年大惊,赶忙跑到了院子里面。 陈萱儿躺在一个土坑里面,半个身子已经进去了,老娘伸手去抓,而陈萱儿满脸泪水泥泞包裹着的小手用力在往自己身上埋土。 “你干嘛呢?”郑年人傻了。 看到郑年和老妈,陈萱儿嚎啕大哭,一边往自己身上埋土,一边大喊着,“我不活了,家里一个人没有,相公也不要我,我不活了!” 老娘赶紧拨开土,欲将陈萱儿拖出来,大喊着,“还不来帮忙!兔崽子!” 郑年搭把手将陈萱儿抱起,陈家千金灰头土脸,更有泥块结在脸上,浑身灰黄,楚楚可怜,她转身挣脱开郑年,扑在自己挖好的坑里,“我不活了!我要死!” “你在……活埋你自己?”郑年指着那个埋鸡都费劲的坑。 也不知道她是第一次没经验,还是故意的。 “你给我闭嘴!”老娘勒令郑年,一边从后面抱着陈萱儿,一边劝道,“丫头啊,有啥事儿和娘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告诉为娘,不要干这种啥事儿啊。” “不要我,不让我与他一同共眠,我一个人在房中害怕,出了门子去寻他,结果第二日早上还未醒就被训斥了整整一个时辰!还说早就该让我卖去青楼,让我今日快些搬出去,莫要再做郑家的媳妇!” 陈萱儿委屈巴巴道,“我寻思定是娘亲不喜我,他也不喜我,我已入了郑家门,哪儿还有出去的道理,生是郑家的媳妇,死是郑家的鬼,那既然娘亲和相公都不喜我,便死了算了。” 说罢,哭得惊天动地,甚至惊动了学堂方向的工人和几个玩耍的妹妹弟弟。 郑年蒙了。 老娘压根也没和陈萱儿确认是不是真的,“萱儿,你就是我郑家的姑娘,你记住,郑家大可以换儿子,也不能换你这大媳妇!” “娘,你不厌我?”陈萱儿楚楚可怜。 “厌你?疼你爱你不及,怎会厌你?你且等着。”老娘说罢转身走出了院子。 陈萱儿一边痛哭,一边瞥了一眼郑年。 郑年茫然地看着她,“你这是哪一出?” 陈萱儿甩了一把砂子丢向郑年,“不要你管!” 老妈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一根腰粗的木棒,身后跟着义愤填膺的工头,显然这根木棒出自他手。 郑年大惊失色,“老妈,你这是……” 随后杀气毕现! 老妈大步走来,气势如潮水喷涌,口中大念,“打死你我权当没你这个儿子,这个儿媳妇老娘用命疼也不为过,你个小兔崽子,今日我和你恩断义绝!” 说着大棍子就挥了过来。 郑年拔腿就跑。 后院追到了中院,又到了前院,再从前院到了中院,再回到后院,三个来回,老妈虽然气喘吁吁,却仍然没有放弃。 到了前院大门口的时候,郑年害怕老妈累坏,只能躲在石狮子后方的墙壁上。 老妈叉着腰,一口一口喘着粗气,身旁几个笑到不行的妹妹搀着老妈。 “小兔崽子,你给我滚下来!”老妈一手托着石狮子的脑袋,一手指着郑年怒道。 “娘你听我解释啊。”郑年不敢跑也不敢下去。 “打死你!”老妈挥动木棒丢过来,郑年赶忙躲避。 此时叶轩也闻声赶到,闭眼王钢蛋走到一旁,对着老妈说道,“婶婶,用此剑。” “王钢蛋!”郑年骂道,“你还是个人不是?” 老妈管他那个?接过承麟剑就是一丢。 要不说剑是好剑?顿时周身充满剑气,直奔郑年而来。 速度奇快无比。 一招致命。 承麟剑穿透他的衣领结结实实刺入院墙顶。郑年被定在了后方的庙墙上,像是个小鸡仔一样晃荡。 老娘看着郑年,气不打一处来,又捡起地上的石子,从天亮打到天黑。 郑年满头包,身上黑青一大片。 到了夜晚,下方篝火鼎盛,四十多口人就坐在院墙下,陈萱儿端着饭碗开开心心地和郑惜春、王钢蛋、叶轩等人一同吃饭。 而老娘则是慷慨激昂对着众弟弟妹妹说道,“读书也好,做人也好,切不可学你们这个哥哥!” “你们的嫂子好不好?” “好!”齐刷刷的声音道。 甚至连襁褓里的三个孩子都伸出了右手示意,一脸决绝。 “他就是个不孝子!今日一天不能给他吃饭!晚上就挂在这里,什么时候醒悟了,什么时候再放下来,若是你们偷偷将他放下来,明日我发现了,连你们也挂上去!” 老妈丢下狠话,微笑着走向陈萱儿,“多吃些,饿坏了吧。” “嗯!”陈萱儿嘟着嘴,说着眼泪又要流下来。 此时善恶寺门外走进了几个大妈,其中一个大叫着,“郑家阿姐,你借鞭子干嘛?我给你拿来了。” 郑年满脸震惊。 ------------ 第三十三章 第一次妥协的郑年 老妈确确实实是累了,最后是叶轩自告奋勇上来将郑年用鞭子捆绑完毕。 秋风凌冽,郑大少爷挂在墙上,随着风肆意摆动,身躯晃悠着,后脑勺时不时敲击后方的墙壁。 郑年死的心都有了,向下看去,弟弟妹妹玩得不亦乐乎,围着拢起来的篝火,大家都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他。 陈萱儿一边听老妈苦口婆心的挽留和劝说,一边时不时趁机对着墙壁上挂着的郑大捕头做鬼脸。 这样的日光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直到所有的人都睡去,老妈临走之前鄙夷地在郑年身下啐了一口。 “妈妈!”郑年用极其可爱的声音说道。 “滚蛋。”老妈甩头便走,理都没理他。 夜深人静。 陈萱儿背着手,一蹦一跳到了墙壁下面的时候,咧着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轻声道,“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郑年没好气道,“被狗陷害了。” “哟!那可是好让人难过呢!”陈萱儿一脸不悦,转身就走。 郑年立马叫住她,“你别走!” 陈萱儿回头过来,学着小狗道,“呜……汪汪汪!” 叫声过后,这里再次恢复了平静,陈萱儿已经走了。 郑年气得胸口疼。 无奈是无奈,但是母命难违,郑年纵然有百般本事也不敢私自逃脱,于是在凄凉孤独的夜空之下,只能运功调节气氛。 运气到身形之中,虽然体位不太对劲,但也能够顺畅着排序自己的气息,炁贯通全身,他开始研究那武道之术上的炁修。 运了一个周天之后,郑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觉着自己的脉络清晰了许多。 再顺着炁往下探查。 青龙七脉为青龙像,存于右臂,连接肩膀、身躯各部分的脉络现竟然已经畅通无阻,虽然没有将第一层功法修炼完全,但他仍然可以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孕育而生。 青龙七脉竟然已经在之前的一段时间内不知不觉的修炼完成! 惊讶之余,郑年继续顺着炁探查。 既然青龙七脉完成,那么接下来要修炼的就是白虎像。 白虎七脉是左臂,与青龙七脉连接处有两脉。当郑年利用手札上的运气方式冲击白虎七脉的时候,不料炁却不听使唤,直接充入下体。 右腿是朱雀七脉,同样有两脉是和青龙七脉相连。 二者承上启下,炁在逃脱了郑年管束的后不由自主直接冲入朱雀七脉,竟是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冲击下,七脉同开! 郑年大喜,‘难不成是因为这个体位?腿力道十足,但是现在没有身体的负担,下盘出现了空虚,开启脉象的过程简单的一批!’ 炁的流动更加频繁,朱雀像开启之后的郑年浑身充满了力量。 当然绝大部分都是源于下身。 所以当陈萱儿第二次出现在郑年面前的时候,第一时间羞红了脸。 小姑娘并未羞涩到一言不发,而是怒气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在这里能看到什么!” “你在说什么?”郑年专注于运炁的行径和朱雀七脉的修炼,并未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一个没注意,陈萱儿踩着梯子走了上来,坐在梯子上顺着自己想象中郑年的目光看去。 啥也没有。 “到底看啥呢?”陈萱儿问道。 “啥也没看。”郑年无奈道。 “光靠想?是想我么?”陈萱儿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满了希望。 “在想我的腿。”郑年深吸了口气。 “你管它叫腿啊?”陈萱儿羞红了脸。 郑年点点头,“我发现在这上方修炼确实是有好处的,炁的流向也很敏感,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哎呀!”陈萱儿打了郑年一拳,随后又挽住了他的胳膊,“哥哥,你说什么呢?” 郑年看不到她的表情,忽然问道,“你真的不想走了?” “我爹曾经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已经嫁了就莫要再说那么多。”陈萱儿羞着小红脸,恨不得钻在郑年的咯吱窝里。 郑年叹息了一声,“晚了,回去吧,若是冻感冒了就不好了。” “我把你放下来吧。”陈萱儿有些可怜郑年,“明日我和娘去解释,没什么问题。” 郑年满脑子都是朱雀七脉的事情,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还有事。” “什么事?”对方不识好歹,陈萱儿自然不悦。 “腿的事。”郑年缓缓闭上了眼。 陈萱儿忽然感觉胸口胀气,通红的脸上怒意具现,低头看去,那撑起的山峰确实像一条腿。 瞬间花容气到扭曲,“想腿的事儿你不想我你想谁呢!” 从袖口处直接拿出了那柄仙刺,照着郑年毫不留情刺了出去。 郑年下意识躲避,却看到陈萱儿身形探了出去,脚下一松,整个人跌落下去。 心口一紧,郑年右手猛然上挥,将叶轩糊弄老妈的绑口撑开,右足踏墙,右手抓剑直奔陈萱儿而去。 朱雀七脉已然修炼完毕,此时右腿上的炁已经到了一个极限,甚至都没有从右脚的脉络里面出来。 恰巧郑年这一脚,情急之下更是用尽全力。 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深坑,而郑年速度奇快,在抱住陈萱儿之后,二人竟是直接一头撞在了中院的林子里。 郑年被树枝挂了起来,陈萱儿骑在树枝上,强行稳住身体。 二人相视,陈萱儿指着郑年开怀大笑,而郑年则是一脸气愤,“你不怕死?这么危险!” “你不是恨不得我死了嘛!你管我呢!”陈萱儿笑到一半,收声哼道,“才不要你管,你就挂在这里吧,冻死你!” “哦?”郑年抖了抖胳膊,树枝应声碎裂,落到了地上,他反手抓住承麟剑,站在下方看着骑在树枝上的陈萱儿,“你确定?” “你你你……你怎么下去的?”陈萱儿问道。 “你就挂在这里吧。”郑年摆了摆手,大步向中院走去。 “哥哥!”陈萱儿喊道,“别……吖……” 郑年驻足,歪着头,“那明天老妈如果问我为什么会在房间里?” “我胆子小晚上不敢一个人住,就让哥哥来陪我咯!”陈萱儿信誓旦旦道。 “真拿你没办法。”郑年拿来了梯子,将陈萱儿从树梢上接了下来。 ------------ 第三十四章 偷入鸿胪寺 第一个正常的早晨。 郑年修武,不可能在成就武道第一层之前破身,所以二人仅仅就是相拥入睡而已。 在老妈的鄙夷之下吃过了饭,郑年出门上班。 到了商坊附近,郑年找了一圈看到了衙门里的小厮,“许柱呢?” “许哥走访去了,估计在后面的巷子里,头儿你找他?”小厮回答道。 “没事儿,忙着吧,我就溜达溜达。”郑年打着哈欠摆了摆手,一路向长安县衙门走过去。 朝气蓬勃。 京城的商户一大早都开了张,酒楼茶馆均是门口打清,准备营业,见到郑年也都纷纷问好,一口一个差爷。 郑年一般都会在长安县衙门口等着,大人起床才会有衙役出来站街,今日大门还没开,他就在茶摊稍作等待。 刚坐下便听一旁的小二道,“郑哥,这今儿个新来的毛尖,我给你泡上了,你尝尝。” “谢了。”郑年递给了十文钱。 热水再次上锅烧起,小二无所事事地坐在郑年身旁,“郑哥,你没去看热闹啊?我家掌柜的都跑过去了。” “看热闹?”郑年问道。 “是啊,今天大理国使团进京,说是要入住鸿胪寺,听几个昨日进京的商户说,带了好多好东西呢。”小二道,“估么着宣武门一开,就顺着长安县进去了。” 郑年对这种番邦进京没什么兴趣。 又喝了几杯茶,时辰也不早了,大门大开,郑年站起来,可这一次从衙门口出来的并非是那两个胖子班头,而是师爷。 师爷褂子披在身上,左手套入右手袖口,一边跑一边穿衣服,满脸慌张,像是拉裤子了一样。 郑年立刻觉得大事不妙,赶忙两步赶到师爷面前,“师爷,怎么了?” “看晚!”师爷脚步未停,继续奔驰。 大事不好!周围没有翻译!郑年竟是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说曹操曹操到,从正门又跑出来了辛德龙,同样是便服,同样是着急忙慌,同样是穿着一半衣服,区别是辛德龙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在他的手上。 “郑年!”辛德龙大叫道。 郑年应声,“老爷!” “快走!”辛德龙将鞋子往空中一丢,随后单足踏地,一个前滚翻,鞋子入脚,帅的一匹。 单手一拉,外衣也上身之后,赶在了师爷身旁。 郑年赶忙追了上来,“要不要带点人?” “不必。”辛德龙摆摆手,“看热闹带那么多人干嘛?” “热闹?”郑年一愣。 “大理国使团入京,现在应该快到了。”辛德龙催促道,“快点,一会儿晚了看不到了。” 郑年的脚步却明显慢下来了,“老爷,家里还有案子没办完呢,不然你们先去?” “大理使团带了奇珍异兽三个,美女四车,无数金银珠宝,还有蛊术绝学!”辛德龙说道。 回头一看,郑年已经不在了。 老爷皱眉,“这孩子居然不爱看热闹?” “喏。”师爷努了努嘴。 辛德龙往前看去,郑年已经跑在前面了,“老爷,师爷快点!完了看不到了!四车奇珍异兽!” “嗯?”辛德龙思索了片刻,“我方才是这么说的?” “无谓。”师爷一本正经跑步,大气不喘。 宣武门从京都外门直通太禾殿,从外城进便要经过宣武门,进了宣武门过正道,便来到了外城,外城和内城也同样有四个门,正门名为玄武门。 鸿胪寺在外城,使团如果不见驾,是不用进玄武门的。 高头大马,金罗玉伞,马车十分气派。 较比之前郑年见过的任何马车都要夸张的多。 不光是驾驶座能放下四个人,就连车轮都比一米八的他要高。 最前方的马车金丝蔓萝绸带飘洒,光是长度就够普通的马车三辆多长。 大理的段字旗迎风飞舞。 后面的马车则是女子驾车,红帘紫绸,玉锁金挂。 两辆气派的马车过后便是三辆铁栏车。 本以为是囚车,可是当那铁栏车上面却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幔布,郑年低下头向里面看去,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嗅到一股牲畜传出来的恶臭和腥味。 “老爷,这就是奇珍异兽?”郑年指着迎面走来的侍女团队问道。 “这个狗日的王大彪,信息不准确的厉害。”辛德龙脸上看得出落寞,撇了撇嘴,“不过大理的女子确实是出奇。” “嗯。”郑年感叹,“丑的出奇。” “哈哈哈哈,臭小子。”辛德龙大笑着,回头一看,师爷已经走了,背影有些许落寞。 “我先回去了。”辛德龙并没有安排郑年今日工作,而是自己转头离开。他估计并没有抓住郑年的喜好。 郑年其实看着也无聊,便打算退出人群离开,不料被一把大手抓住了。 “看啥呢?”一个熟悉的声音。 郑年回过头,毫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种看热闹的地方,“秦老贼?” “这又是什么称呼?”秦风探头向前方望去,“你别说大理的闺女还是有点东西的。” 郑年的长相帅的比较靠谱。 但是秦风可算是这年头最讨喜的长相,浓眉挺笔,一双桃花眼,还是双眼皮。 不少大理国过路的女子向他微笑。 “哟,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主动,男人就会忍不住。”郑年鄙夷地看向秦风。 “不不不,我可不一样。”秦风一副花痴样。 “我知道,丑的你也忍不住。”看着他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郑年并不想和他同流合污。 “你去哪儿?”秦风抠了抠裆部,再次抓住郑年。 “回去办差,还能干嘛?”郑年满脸鄙夷地将他手从身上挪开,“你的烂摊子你忘了?” “那有什么要紧的,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秦风说着抓起郑年的袖口就冲出去。 两个官差绕开了人群,从后方进入了一条巷子。 七拐八拐,当郑年明白过来在哪儿的时候,已经退不出去了。 鸿胪寺。 “嘘,现在被发现,你就要被砍头了。”秦风带着郑年躲在了房顶上,压低声音道。 “为什么是我被砍头?”郑年费解。 “因为我脚力好,那些废柴追不上我,而你就不一样了,只有嘴巴比较厉害。”秦风道。 郑年一把抓住了秦风,“你要是敢跑,我就敢和你鱼死网破。” “你小点声,谁都没事儿!”秦风道。 正说到此,使团的大队伍,已然进入了鸿胪寺之中,迎接的官员笑脸而出。 ------------ 第三十五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两个捕头趴在房梁上偷鸡摸狗般向下看去。 气势恢宏的马车停靠在了鸿胪寺院落之内。 护卫陈列,少说也有几百,身后的侍女更是多到数不清,这样的阵仗不用猜,至少是大理的皇室成员才有的待遇。 鸿胪寺的礼部官员排列有序,为首官员齐宇沉稳,神态淡然,眼含亲切之色,拱手道,“大周礼部尚书龚世开,礼上大理国公主殿下,礼上大理国驸马都尉。” 二人一前一后,分别从两个轿子里面下来。 “这夫妻俩还不坐一个轿子?”郑年好奇。 “万一人家之前一路上都在一起摇晃,到了这里换乘了呢?”秦风猜测道。 “也对。”郑年看了看下面的马车,“这里面的床估计比我家的都大。” 公主一出场,立马撑起了大理国在颜值上的短板,至少在秦风眼里是这样的,而对于郑年来说,估计这世界上难有再让他惊讶的容颜了。 驸马爷长得确确实实有那么一股子入赘的味道,小脸泛白,拿着厚重的鹅绒披风给公主披上,扶着她的手,引下高车来。 “龚大人。”公主殿下微微一笑,“多谢大人接引,阔别数年再见,风采依旧。” “公主谬赞,今日得见公主容添新色,更胜往日,大理水土肥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再见之日更是令人向往,有朝一日定然要去一趟大理,领略贵国之貌。”龚世开笑道。 “礼部在我的印象里就是皇帝的马屁部。”郑年对龚世开的言论发表了赞赏。 “大多数是这个用途。”秦风不可否认。 公主扶唇而喜,“龚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巧言生花。此次入京,还要多劳烦大人了。” “公主言重了,大周与大理良交已久,您又是我们秉乾公主之女,说穿了,有大周皇室一半血统,我等尽心尽力实属应该。”龚世开道。 随后回身叫来了一名官员,“公主,此次入境,由犬子全程陪同,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他。” “卑职龚钰,见过公主殿下。”龚钰作礼。 郑年趴在房顶上百无聊赖,“带我来就看这个?有什么好看的?” “你懂个屁,这肯定是没什么好看的,你往后面看!”秦风道。 下方的使团已经陆续安排到位,公主和驸马还和龚家父子站在一起,龚世开笑着说道,“公主,人带来了吗?” “自然带了。”公主点点头。 驸马立刻会意,向身后走去,到了一个黑铁骨架的马车上,对着四个护卫打了打手势,护卫走入了马车之中。 过了半晌,一个身材消瘦的人被带了出来,此人全身被黑色的特殊布置裹住全身,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竟是一寸裸露的皮肤都没有。 见到此人出现,那龚世开连忙向后退了几步,龚钰则是单步横跨,挡在了自己的父亲面前。 “龚大人不必担心,此人已经打碎了奇经八脉,手脚处经脉也全部缝合,现在没有任何的威胁。”驸马爷拱手微笑着解释道,顺便一脚踹在了那人腹部,对方只是佝偻着身躯,发出了几声呜咽。 龚世开这才舒缓些许,拱手道,“还是驸马和公主考虑周全,那此人我们就带走了。” “先别急。”公主微笑道,“现在大人若是带走,到时候国交之事有些居心叵测之徒若是胡言乱语,大人和我们都难以辩驳,此行最大的事便是将此人交于大周,还是等几日,待天罡府的方士亲自来取吧。” 龚世开的面色有些难堪,不过还是保持着笑容,“公主殿下,老臣奉皇命来迎接公主与驸马殿下,自然是要带走此人的,殿下不必担心旁人言语。” “大人,你听不懂我说话吗?”公主的脸色未变,目光凌厉。 可以看得出龚世开脸上的表情不好看了,不过仅仅一瞬而已,随后他拱手作礼,“公主殿下,老臣还要回禀陛下,且让犬子陪同即可。” 几人潦草告别。 郑年趴在房檐上,“你打算让我看什么?” “看看这个被黑布条包裹的人。”秦风说道。 “有什么好看的?”郑年不解,“你爹啊?” “她要是我爹,陛下少说给我个边境守关大将军或者是朝中三品官。”秦风笑了笑,拉着郑年退出鸿胪寺。 郑年眯着眼睛,“朝堂的事我没什么兴趣。” “但是你要知道,第一个和那人生死攸关的,便是你这个长安县捕头了。”秦风落在地上,摆了摆衣袖,笑道,“所以保险起见,你要做好准备。” “手筋脚筋全断了,身上奇经八脉也都封住了,这种人会影响到我?”郑年不解。 “那可是大理百年难遇的蛊练圣童,对蛊术可谓是信手拈来,今年年仅十二,就已经到了六品,即便是全身经脉都断了,随手掐口诀便可以将你我送入西天。”秦风道。 郑年皱眉,“这么吊的人物,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风指了指地板,“这是哪儿?” “长安县啊。”郑年道。 “八成概率,她今夜就会失踪,祸乱京都。虽然轮不到你来抓,但是出了事情,一定要有一个背锅的。”秦风笑道,“你觉得你能跑的了?” 这个浮躁的社会啊。 郑年咽了口口水,“那我咋办?” “我已经带你认住她了,你抓了不就齐活了?”秦风感叹道,“虽然有难度,但是起码能活命吧?” “我……抓……六品?”郑年问道。 秦风只是憨憨一笑,“肯定比较难,但是比等死要强点吧?” 郑年哑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心情再次忐忑了起来。 二人分别的时候,郑年也是神情恍惚,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他有些焦虑, 这就好像是有个人带他看了一个木乃伊,说是第二天木乃伊要带着亡者大军挥着神器火之高兴冲入他的辖区范围,给他后脑勺来一下子。 恍恍惚惚,这种事情只能拜访一个人得解。 郑年还未下班就游荡在了大理寺的门口,拿出令牌递给了门口的值守,“烦请通报,我是寺丞大人的徒弟。” 值守作礼,进入了大理寺。 郑年则是蹲在一旁的台阶上,唉声叹气。 ------------ 第三十六章 宿命本就是逃不脱的 “哟,差爷。” 郑年闻声望去,是个抱着一袋子红薯的老爷子,一身素服,山羊胡往脖颈撇,脸上两个眼眶凹陷,头很大。 粗略比较了一下,比自己的头至少大了两圈。 “哦哦!您是?”心乱如麻的郑捕头脑子像是堵了一块,转不过来弯。 “吃红薯不?”老爷子略去了这个步骤,走到了郑年身边坐下,将装满红薯的油布袋子递了过来。 郑年伸手拿了一个,顺便拿出了几文钱,“吃点儿吧。” 老爷子没和郑年客气,伸手接过银子揣在怀里,问道,“等人呢?” “嗯,师父在大理寺,有些疑惑不解,来问问。”郑年目光没有焦点,无神望着前方两只忙于纠缠龇牙吼叫的猫。 老爷子一边吃着红薯一边问道,“你喜欢吃红薯皮?” 郑年一愣,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剥皮,于是吐了几口,尴尬地笑了笑,“唉,老爷子,问你个事儿啊,你说……” 刚要出口,郑年又觉得不妥,摇了摇头,“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老爷子看着郑年觉得好笑,斗大的头晃悠了几圈,“差爷,大事儿啊?” “嗯。”郑年呢喃着,咬了一口红薯,心意已决道,“老爷子,官差是干嘛的你肯定也知道,如果今天晚上有人在我的地盘儿上胡乱杀人,我又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该咋办呢?” “哟,这确实难解。”老爷子咂舌,嗦了嗦牙根,发出无可奈何地声音。 “唉。”郑年长叹一声,一手扶着头一手将红薯送到嘴边,可无论如何又咽不下去。 “县令和差头的职责不一样,这就算是问责也不可能问道县老爷头上。” 老爷子眯着眼分析道,“但是差头和守备军的职责差不多,一般这种事情,差头的命没搭进去,事后也会帮着搭进去的。” “你看你看。”郑年摊开手,“你说说,这咋办呢?刚干几天,这又要死球了。” 老爷子看着郑年悲惨模样忍住笑意,思索了片刻道,“这局也不是不能破。” “嗯?怎么破?”郑年问道。 “把握火候,被对方打伤就行了。”老爷子道,“确实是比较难,不过这个办法也很奏效,如若是在现场被打伤且昏迷过去,事毕后不但没有过,更是有功。” 郑年接下六品一招,不死也残,撇撇嘴,“老爷子我觉得你在消遣我。不过……想来想去好像确实只有这么条路走了。” “没关系,多吃点红薯就好了。”老爷子笑着再次递来了两个。 郑年一边思索着如何抵挡住六品高手的一击,一边机械式地将红薯揣到怀中,这一次忘记了给钱。 “郑年。”忽的一声清脆叫喊。 郑年回头望去,连忙站起身作礼,“师父。” “你一个人坐这里干嘛?来。”武思燕招了招手。 一个人? 郑年回头看去,却没有见到那方才的大头老爷子。 跟着进了大理寺,一路上沉浸在,“寺承大人!寺承大人好!见过寺承大人等问候语之中。” 确实,寺承大人的待遇比差爷好多了。 到了一处院落,武思燕坐在一旁的石桌上,两旁穿着官服的女子奉茶倒水。 郑年凑在了旁边,嗅到了花香,看到了苗圃,没想到武思燕还是一个外强中慧的女子,谁能想到平日里傲气十足的她还在单位养了一些花儿? 靠近一看,哪里是花,明明是葱和蒜苗。 “你过来。”武思燕道,“给你的武技学得如何了?” “还可以。”郑年用标准的回答说道。 “我试试。” 武思燕话毕,忽的起身,单步前踏,两指直奔郑年的眉心戳去。 郑年心中杂事缠身,反应不及,即便是当下右足暗劲,却也闪避不当,硬是躲开了眉心,将肩膀送了过去。 武思燕点到即止,打在郑年肩膀上之后,摇了摇头,“你怎么回事?” “师父,麻烦死我了……”郑年一脸丧气,随后将自己偷偷去鸿胪寺看到了一切和武思燕说了个明明白白,只是略去了秦风的名字和自己之前去看热闹的初衷。 “偷入鸿胪寺,你真是嫌命长。”武思燕冷哼道。 郑年低头一脸委屈,像极了偷糖吃被发现的孩子。 武思燕打量了一下郑年,心中如明镜清澈,‘自然是有人告诉了这小子个中厉害,不然他也不可能猜得出蛊童会在今夜祸乱。’ 既然郑年刻意隐瞒,武思燕也没有打算继续追问,看他的神态不难推断,这小子手上没有任何化解的办法。 “此事事关重大,你不可胡说乱讲,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你的命到不了入夜就被收了。” 武思燕淡然拿起茶杯,饮了一口道,“锦衣卫定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京城大乱的话,他们承担的罪责不比你小,你也不必担心。” “至于你说的失职之事,我只要和刑部说一下,便无他事,你今夜大可放心休息。” 英眉微翘,红唇上抬,信心十足道,“杂念之流影响你的修行,莫要关注太多,以后这些解决不了的为官之事,大可以来找我解决。” “多谢师父。”郑年长出了口气,面容大悦。 “其他的事莫要考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将我与你的书本上全部招式记牢,我要考你。”武思燕道。 “是。” 郑年走的时候,顺了两头蒜和一把大葱。 师父随口几句就了却了担心了一下午的事情,顿时感觉心情大好,郑大捕头气宇轩昂买了几坛酒和两只羊,花去一两五的银子,找了几个伙计搬回了善恶寺。 春风满面的郑年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 老娘疑惑地目光在看到郑年为陈萱儿夹菜之后,慢慢变成了原谅。 “多谢哥哥。”陈萱儿悄声道。 郑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刚把啦了一口饭,旁边传来了一声娇呼。 随后就是碗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郑惜春倒在地上,痛苦无比地抱着那条断了的腿,抽搐呜咽着。 “怎么了?”一众人围了过来,陈萱儿探身问道。 “嫂嫂……腿疼……”郑惜春从嘴角挤出几个字。 “唉,一到天冷了就是这个毛病。”老娘拿过来一些药膏,将裤子撩起来涂抹着说道,“当年阿年……” “娘!”郑惜春厉声道,“好像不怎么疼了。” 陈萱儿眉目一惊,偷偷瞥了一眼郑年。 郑年也似乎听出了不对劲,根据之前郑惜春害怕自己的样子也大概能够猜出原因所在。 二人眼神交错,郑年正要说话,大门外脚步攒动,走进了几个人。 抬头遥看去。 “长安县捕班快手的班头郑年在不在此处?”一人问道。 此人穿着将甲,郑年一眼就看出了是谁,正是当日接走陈萱儿时,拜托自己走后门的魏红雪将军。 而魏红雪的目光却落在了陈萱儿的身上,表情僵硬无比,目不转睛冷声道,“长安县衙门要参与今晚的巡夜,鉴于衙门只有一个班头,半个时辰后你带着班衙里二十人到守备军营。” “卑职领命。”郑年深吸了口气,脸上阴云密布。 他不光看到了魏红雪那副杀人的目光,更是在魏红雪身后看到了一个人。 锦衣卫。 刘玉山! ------------ 第三十七章 京都城变鸿胪寺,善恶后门起魂烟 郑年跟在队伍的后方,刘玉山欠了几步,来到了郑捕头身边。 “你想说什么?”郑年瞥了一眼。 “无论我说什么,你要记住,现在转头跑回家,你违反的就是守备军的军纪,根据大周律法,参与外城巡夜的所有人必须遵守守备军军纪。”刘玉山铺好了路。 “而且,大周律法森严,在军纪面上犯错,你师父保不了你,也不会保你。”刘玉山打了个哈欠,“因为她就出自将门世家。” 这句话似乎是戳中了郑年的软肋,讪讪摆了摆手,郑年道,“说吧。” “今天巡夜是锦衣卫负责的。”刘玉山道,“所以,厂公点了你的名,让你去。” 郑年仰起头,“你本不必告诉我。” “可我还是说了。”刘玉山微微一笑。 “我现在回去,就是违抗军令,按律流放或者斩首。”郑年道,“若是不回去,我家的后门现在应该已经站着那个江灵素了吧?” “错了,是厂公。”刘玉山说完这句话,快步向前走了过去。 可是当他落位之后,却没有看到郑年表现出他想看到的样子,甚至没有打算离开。 魏红雪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人群最前方,他挎着一柄武将特有的钢刀,上面雕刻着周字。 神精警觉,左右环顾。 忽的,眉目一皱,黑脸暗惊,大喝了一声,“跟上!” 随后奔驰而起。 后面的将士快速跑动,郑年却是不急,只是快走了几步。 而刘玉山则是一跃而起,直奔房檐之上,蹲坐上方向前看去。 漆黑之中,火光冲天。 等到郑年走来时候,士兵们已经开始救火,郑捕头并未冲入火海,而是拿起木桶在外围施救。 鸿胪寺三个大字的木匾掉了下来,险些砸到众人。 魏红雪大马金刀,横批三下,将大门砍裂,冲入院中。 郑年听到了一声娇呼,“她……她跑了!” 这个声音应该是大理公主。 刘玉山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欣喜。 忽的四面八方的将士冲出鸿胪寺,四散开来,应该是去报信,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大批将士举着火把围了整个鸿胪寺,随后是锦衣卫、红袍将士和大理寺众人,还来了几个打扮庄重的道士,看背后的天罡二字,应当是天罡府的方士。 武思燕直门而入,并没有看到角落里摸鱼的郑年。 郑年躲在外面,救火的声音充斥双耳,听不清里面的大人物讨论。 他知道,刘玉山没有骗他,这个时候少了一个关键的人。 江烨。 黑风凌冽,善恶寺的后门,出现了一个穿着黑皮裘袄的人,头带斗笠,手无兵刃。 三步之后,站在原地,目光深邃看着面前。 面前有五坛酒,一桌子好菜和一个酒葫芦。 还有四个围桌坐行色不一的人,好酒好肉,吃得正欢。 闭着眼睛的侍女,背着长剑,站在公子身后。 黑袍人一动未动。 善恶寺的后门开了,陈萱儿描眉淡妆,素裹布衣端着菜盘走到了桌旁,两个老乞丐立马让开了位置,让她坐下来。 “萱儿的手艺真是一绝。”黄奶奶赞声道。 “就冲这个手艺,也是天下不可多得的了,萱儿进过宫?”英老问道。 “黄口老儿,毛还没长全就说进过宫?这手艺是谁传下来的你爷爷我都知道。宫里那帮御厨屁也不是。” 赵逸山道,“小丫头,你藏着掖着没意思,何时做一道凤舌鹿筋樱桃肉来尝尝?” 陈萱儿面色大喜,“前辈,你怎么会猜得到教我做菜的是谁?” “不过就是梦溪棠那老婆子罢了,当年我吃了整整十年,觉得寡淡无味,无球意思,结果入江湖才知那老婆子做的,乃是天下绝味!”赵逸山眼过流苏。 “梦溪棠?”叶轩一愣,“可是一年只做一道菜,用于陛下过诞辰的那个三十六甲的食甲梦溪棠?” “正是!”陈萱儿给四人倒酒。“我和梦婆婆也是在宫里见过,小时候经常跑到她那里玩耍,后来就学着做些饭菜,赵前辈所说的凤蛇鹿筋樱桃肉便是梦婆婆的拿手菜。” “老小子吹牛,梦溪棠四十年前入宫,一步未出,怎可能给你做了十年饭菜,你太爷爷我还没吃过,让小丫头给我做来吃。”英老道。 “放屁,你曾爷爷还没吃到你想先吃?” 二老又开始斗嘴。 忽然,一只手出现在了陈萱儿的肩膀上。 一股威压立下,顿时,鸦雀无声。 江烨露出面容的时候,蹲在了她的身旁,黝黑的丑脸靠近那张天下绝美的脸,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咯咯咯,义父不让我化肤,我便想了一个好办法,将你这张脸换在我脸上,岂不是完美?” 陈萱儿吓得打了个嗝,慌慌张张看向赵逸山。 赵逸山夹菜,丝毫不管。 “我做!”陈萱儿道。 “嗯?”江烨冷冷的问道,“你做什么?” “凤蛇鹿筋樱桃肉!”陈萱儿眨了眨倩眉。 “再加一道黄虎溜白菜。”赵逸山讨价还价。 “那算了,饿死你个臭老头!”陈萱儿气急败坏。 “放开。” 登时,周围气息大作! 江烨将目光放在了叶轩身上,“你说什么?” “我说放……”叶轩话没说完,直接被甩出了几丈之外,撞破了墙壁,死死地砸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院落里的黄狗惊叫着跑开。 王钢蛋赶忙踉跄跑去,将自家公子扶起来,“少爷!” 叶轩又吐了三口血,昏死了过去。 “你!”王钢蛋怒从心头起。 “姑娘,稍安勿躁。”黄奶奶飘然而起,一步向前迈出,走了一步,却瞬间到了叶轩的面前,低头看去,摇头罢道,“命不久矣。” 王钢蛋瞬间泪如泉涌,她睁开了眼睛。 那双不大点儿的小眼睛里,竟是一双异瞳。 一红一蓝。 江烨撇眉,“异瞳?你是东里家人?” “我不是!”王钢蛋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叫什么?”江烨问道。 “王钢蛋!”抽出承麟剑的那一瞬间,直刺而去。 “原来是名剑山庄的剑奴。”江烨冷哼一声,单手挥出,一股热浪奔涌,不见过招,只是一瞬,王钢蛋摔倒在了叶轩身旁。 哽咽一口,吐血昏迷。 “你认为名剑山庄能靠得住?”江烨低头贴着陈萱儿的脸。 “五魁首,六六六!” 两个老乞丐划拳道。 “再来!” 这一把平局。 “八匹马呀!哥俩好呀!” “奶奶个熊!”英老站了起来。 江烨眯着眼看去。 英老整了整衣服。 “你输了。”赵逸山拿起酒碗靠在墙壁上。 “老子没输,老子就是想打人。”英老转头看向江烨。 江烨不羁,单手再次挥出。 热浪横过,却连酒水都未起波澜。 “嗯?” “洛神决当年被安文月拿走之后,再不见往日阴柔过宫,一指具破三千甲的豪气,却只能嗅到那股骚不可闻的臭气!” 英老淡然抓着酒葫芦饮了一大口,“再走一步,便是找死!” ------------ 第三十八章 你为什么把晚霞披在身上? 夜空之下。 一处安静的院落中,龟缩着趴在地上的是一个官宦弟子,他左脸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狰狞的面孔下,嘴里不时喷出鲜血。 而在他不远处,站着一个被黑色布条包裹着的人。 少爷半张着嘴,脸上的血管突兀出现,呈现黑紫色。 忽然,跪在地上。 一只蜈蚣从他的口中爬出,钻入了鼻孔之中。 “啊!” 撕裂的叫喊声同时响起,似乎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在经历着同样的事情。 “玩够了么?”忽的一声响起。 黑布人转头。 墙壁上站着一个大和尚。 黑布人挥手一撒,黑雾浓现,大和尚双手合十,随后口中吐出一缕白色的气息,“雕虫小技,今日你无处遁形。” …… “走!” 先一步从鸿胪寺出来的是魏红雪。 一声喝令,众守备军官兵齐上。 魏红雪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还在泼水救火的郑年,“走!” 第二声,喊得只有郑年。 放下木桶,快步跟上,郑年回头撇去,大院里没有人,武思燕自然也不在。 魏红雪分兵查找,最后将郑年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他什么都没有和这个小官差说,但是心里早有盘算。 官官相护,郑年不相信江烨没有和他通过气。 魏红雪只带了六个人, 下马巡查,六人步伐奇快,郑年只能拼命奔跑。 商坊近在眼前,魏红雪道了一声,“散!” 五人顿时散去五个方向。 而道路上,只剩下了魏红雪和郑年。 他缓缓转身,手放在刀柄上,“这个时节,死谁都是正常的。” 郑年退了两步,“堂堂守备军将领,原来只是个小肚鸡肠之辈。” “说这句话之前,我只想杀了你。”魏红雪缓缓抽出长刀,“可是这句话之后,我还要你家里所有人陪葬。” 魏红雪七品武道,杀郑年易如反掌。 郑年凝神,“你和江烨是一路人。” “你若不做那下三滥的事,我现在抱着的,是艳甲陈萱儿!”魏红雪长刀出手,速度快如闪电,直奔郑年杀来,单刀横挂,足堵侧身。 郑年唯有右边一条生路,纵身一跃,踏入民舍之中。 惊扰了一对正在欢愉的夫妇,未做停留再次破纸窗,进入后院。 魏红雪杀意已决,郑年刚入后院,直接砍杀两名夫妇,破门而出。 郑年爬上墙头。 魏红雪留心身后,拿出火折子,一把燃了起来。 大火连房带瓦,升龙而起。 “他娘的,这守备军杀起百姓来比匪都狠!”郑年啐了一口,躲避归躲避,现在跑了整条街都得死,只能硬着头皮再从一旁的民坊闯入,一脚踹开房门,之后略过而出,脚下一滑,跌落巷末。 魏红雪来不及全杀,只得当下脱去将甲藏于火海,蒙面追击。 “哪个不长眼的踹我家…天老爷…媳妇着火了!” “你才着火了!嗯?跑!” 一传十十传百,好在一条街上的百姓得救了。 郑年高速行驶,左腿没有开脉力道不济,只能右足单腿跳跃赶路,冲出巷口的时候,正遇到一闪而过的黑色布条包裹着的人,月色无光,漆黑之下看不清楚,只能看清一团黑影略过。 随后是一个袈裟傍身的大和尚。 “大和尚救命!”郑年大声道,像个找到警察叔叔的孩子。 “大和尚没空!”大和尚挠了挠头,一步踏足地面随后掠起空中,目不转睛看向下方。 郑年叹息,刚要向前走,只听大和尚在空中运气道。 “魏将军,前方有一断足子于拐角处向北行,遇到难事,请你出手。” 刚脱了衣服的魏红雪大喜过望,“多谢大师!” “老秃驴你真是个畜生!”郑年当下心急,弃了往北走的路,转而向老和尚的东方跑去。 魏红雪一步已到,见到郑年身形,再次跟进。 郑年对长安县了如指掌,魏红雪纵使守备军将领,却也只识大道,不知小径,但仗着行路极快,硬是没有被郑年甩开太远。 二人一前一后,郑年单足跳跃许久已经疲软不堪,到了一个高耸院墙之外,心中一紧,直接跃入。 魏红雪不足十息便到了,左右一看,心中暗喜,跳上高墙,正好看到郑年窜入前厅正楼,跳下墙壁之后,整了整面纱,绕过几个妓女,也跟了进去。 进来之后郑年才知道,翻的是杏花楼的墙。 三步并作两步,现在再单腿跳,必然会被旁人看出记住。 上了四楼,随便找了一个房间,直接破门而入,里面幸好没有人,郑年关门之后,顺利躲在了床下面。 刚躲进去,这才看到里面早有人了。 “卧槽?怎么又是你!”郑年一愣。 “怎么又是你?”柳安跟着一愣。 “上次我就是在这儿碰见你的吧?”郑年问道。 “对!”柳安说道。“大哥你要是实在喜欢这儿我下次不来这间房。” 郑年心一横,如果被抓到,又要连带一条命,当即从床下走出来,“你怎么就喜欢在床下玩?” 换了一间房,见那魏红雪已经到了二楼,时间紧迫,再次藏入床下。 “嗯?”郑年又一愣。 “呜呜呜呜……”一个姑娘被一只不大的手捂住嘴巴。 “杏花楼买这些床也是浪费!”郑年叹息,不过现在不可能再出去找死了。 “兄台,你玩你的,我躲我的,互不相干。”郑年压着嗓子说道,“我没见过你,你也没有见过我……” 正在这时,门被踹开了。 罗秀跟着魏红雪走了一进来,花容失色道,“大爷!大爷!您……您这是……” 魏红雪回头一巴掌捏住了罗秀的脸,“多说一句话,我一把火烧了你这杏花楼!” 罗秀当下不敢造次,低着头缩在一边。 魏红雪扫视了一圈,未果之后出门而去,进了方才郑年走过的那个房间。 郑年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半晌之后,没了动静。 郑年正要爬出去,身旁人却先动,那女子竟是被一脚踹出了床下。 回过头,竟有一个身无衣物的女孩,侧身面朝自己躺在地上,身上红紫色如同火烧过的皮肤,从左肩一直包裹着整个前胸,最后到腰间,而腰侧有一个巨大的紫红血印。 狰狞无比! 在郑年的视野盲区,女孩的后背脊柱里缓缓爬出了一条漆黑的蛊虫,一头三口,涎水满背。 凶气毕现。 女孩的眉心也露出了杀气! 可是郑年却看着这个小女生,笑道,“你怎么把晚霞披在身上的?” 女孩怔住了。 背脊上那只漆黑的蛊虫,竟是再次回到了身体里。 变回了脊柱。 “你……说什么?”女孩声音沙哑,讶异地问道。 “我说好漂亮啊,肯定不是纹身,那就是晚霞咯。”郑年笑着道,“别藏了,出来把衣服穿上,床下面不冷吗?” 说着走出床榻之下。 而女孩仍然怔在原地,眼神的杀意早已消散,出现了点点光泽。 ------------ 第三十九章 木乃伊和小姑娘 赤身女孩闪着光亮的眸子,双拳攥着,略带警惕。 郑年没有用邪秽的目光去占便宜,反而是轻手扶起了那个被重创的女子,检查了一下伤势,“不疼了吧?” 女子有些委屈,带着哭腔点了点头。 “有衣服吗?”郑年问道。 女子一愣,啜泣着脱去上身的衣服。 郑年连忙拦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多余的衣服。” “差爷不要杀我,我的衣服都可以多余。”女子深吸了口气,加快了手中的节奏。 郑年叹气,只能自己走到一旁的衣柜,打开之后挑出了一件行动便利的束腿长裤和便衣,递给那站着的女孩,“先穿上吧,今天危险,京城里面跑出来了一个木乃伊。” “木……?”女孩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既然有衣服,那就先穿上。 探头向外面看去,一片祥和,该嫖的还在嫖,该闹的还在闹,丝毫没有凌冬将至,大军压境的危机。 回头看来,小女孩穿上了衣服,大姑娘却又脱光了。 郑年略带尴尬,竖手挡住余光,不去看那姑娘,快步走到女孩面前道,“有人在追杀我,我得走了。” “我也是。”小女孩冷着脸道。 郑年驻足,“你要我带你走?” “我不走,你也不可以走。”小女孩的表情像是郑年舒服完了没给钱一样。 “你什么意……”话还没有说完,郑年忽然感觉到全身酥软,接着面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一只蜻蜓从他的后脑勺发丝之中飞了出来,落在小女孩的肩膀上,女孩歪着头看向一旁光溜溜的女子,“你若是想走,我送你一程。” “不走!”女子斩钉截铁道。 “好,去门口守着。”女孩道,“蛊已在你体。” 女子哆嗦了一下,连忙抓着衣服跑到门口。 瞥了一眼,顿时感觉心乱如麻。 郑年倒在地上的身体,竟是被一大堆漆黑的八足虫拖了起来,缓慢地移动到了女孩的面前。 女孩歪着头欣赏着郑年的身体,随后手轻轻放在他身上,抚摸过了一寸一寸的皮肤,漆黑的虫蚁向上窜去,经过之处,郑年的衣服全部碎裂,化为乌有。 紧接着女孩紧闭双目,单手浮与郑年腹部上方肚脐的位置。 女子战战兢兢看着面前这惊悚的一幕,双腿犹如岩石注入,无法动弹。 大和尚在杏花楼门口,仰头看着前方的勾栏,左右踱步,刘玉山微笑着走来,“龙隐大师。” “刘大人。”龙隐大师双手合十作礼。 “人在里面?”刘玉山问道。 “是的,贫僧不便进入。”龙隐大师道,“既然刘大人已到,贫僧便在外面为大人护法。” “多谢大师。”刘玉山并不着急,只是在杏花楼门口等候,直到那一副黑衣红杉的女子持刀赶到的时候,才躬身道,“寺承大人,人在里面。” 武思燕理都没理他,径直走入了杏花楼之中。 她将长刀放在了一进门的桌子上,单足踏放牙凳,环顾了一圈。而手下一名女官径直走向中道前台,厉声道,“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迅速离开!” 一声令下,大批人乌央乌央从正门撤离。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人人得以自危,胆再大的也不敢顶撞大理寺。 女官退去门口守卫,逐个审视出逃的人,画像在大理寺官员人手一个,无人能够逃脱法眼。 刘玉山带着人在一旁,他的重点并不是抓到那个逃走的犯人,而是郑年。 人都退的差不多了,罗秀悻悻出现,畏首畏尾摇晃着屁股,低头哈腰道,“大……大人。” “嗯。”武思燕道,“罗姐还在这儿啊,可是辛苦你了。” 罗秀环顾前后,低声道,“人在上面,怎么办?” 武思燕悄然抬头,“有谁知道?” “房间里还有玉堂春。”罗秀媚紧,警惕着横起手,放在脖颈上。 武思燕摇了摇头,“先不急。” “好。”罗秀低声说罢,立马跪在了武思燕的面前,装模作样大声道,“大人!生意还得做啊,您到底是什么事儿?” “那位在不在?”武思燕低声问道。 “在。”罗秀自始至终眼角从未离开刘玉山,确保他听不到二人说话。 武思燕站了起来,向后意味深长瞟了一眼刘玉山,才转而迈步向楼梯走去。 刘玉山非常有自知之明,只是在门口等着,并未打算上去。 正在此刻,忽的听到屋外有动静。 刘玉山夺门而出,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 漆黑的衣服,戴着面纱,身材魁梧强壮,下身因为坠落而导致双腿已经扭曲。 向前探身,单手揭开面纱。 刘玉山打了一个冷颤! 魏红雪! “阿弥陀佛。”龙隐大师在门外不远处叹息,双手合十。 脖颈处只有一处浅浅的伤痕,应该是剑伤,出剑之人手法凌厉,能够在瞬息之间杀了魏红雪的人,至少实力在七品甚至六品。 京城有几个六品,掰手指头就能掰出来,刘玉山抬头看去,楼上门窗紧闭。 武思燕走到四楼的时候,只有一间房门是开着的。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身旁的女官伸手入领口调整了一下内衬,随后才点点头,退到了一旁。 迈步进入那开着房门的房间之后,武思燕看到了少年人,正是躲在床榻下面和郑年见过两次的柳安。 武思燕双膝跪地,一言不发,匍匐向前。 那赤身的女子此时也已经穿好了衣服,端坐在柳安身后的床榻上,摇晃着手里的酒杯。 柳安则是坐在黄花梨木的桌子旁边,喝着清酒道,“真不愿意在这里见你。” 武思燕一言不发。 “那小子,是你什么人?”柳安问道。 “卑职徒弟。”武思燕没有抬头。 “这小子有趣的很,人就在隔壁。”柳安咧嘴笑了笑,“我当你没来过。” “是!”武思燕像是获得了许可一般站起身,双手作礼,退出了房间。 入门,靠在屋门的玉堂春被弹开,摔倒在了一旁,武思燕冷眉一撇,正看到自己的徒弟郑年躺在地上,而那女孩坐在他的身前。 “放了他。”武思燕长刀出手,直奔二人而来。 登时周遭狂风袭来,一股黑烟直奔武思燕面门! 武思燕双手持刀,横斩而过,一道缝隙赫然冲破黑烟,可随后那黑烟之中居然流出鲜血,伴随着浓郁的腥臭,怔怔向后退了三步。 可是这三步仍然没有逃出范围。 恍惚之间,她感觉到了钻心的痛楚,半张着嘴,干呕了几下,左眼失去了光明。 身后的女官甩手单刀直劈。 一只巴掌大的蜘蛛被砍作两半。 武思燕双目睁开再向前看,这里哪里还是什么客房? 周遭全部变成了漆黑石墙,头上,墙上,地上爬满了毒虫蛇鼠。 一股麝香,缓缓飘来。 ------------ 第四十章 医仙陈萱儿 “你是……什么……人……” 江烨咬紧牙关,死死地抓着自己胸脯的衣襟。 “不重要。”英老笑了笑,右手按着脖子,挥动着左臂,“老了,常年不动手确实少了几分当年的劲道,这小子居然还能活着。” “不球行了就说不球行了。”赵逸山举着酒葫芦哈哈大笑,“别动不动就提当年,说的就像当年你是个人物似的。” “老不死的你等爷爷我打完这个番薯,再来跟你大战五百回合!”英老不忿,指着面前的江烨,“你出手,来来来,我看看你的洛神决什么地步了。” 江烨攥着手,方才面前的老乞丐仅仅一招就让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如今若是继续动手,很可能死在这里,他不是傻子,这江湖人出手可是没什么分寸。 眯着眼道,“你可敢杀我?我死在这里,锦衣卫和义父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我他娘的一个乞丐我怕你个锦衣卫作甚?”英老一愣,“小丫头你没听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江烨被叫小丫头,不恼反而心中还荡漾了一下,“你护得了她一时,可能日日夜夜护着她?” “老子住这儿了!”英老道。 江烨被怼的没脾气,两腿一夹,“好好好!有本事你别走!” 说着转头就跑。 可是刚一转头,英老再次出现在了面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老子生平最恨别人放狠话,输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你那个娘子爹没教过你?” 江烨立刻躬身双手抱拳,“爷爷,我错了。” “他娘的,爷爷打你,但是你没惹到爷爷,你跟爷爷我认什么错?” “陈姑娘!我之过也,还请姑娘海涵。”江烨汗滴落入眼眶,揉也不敢揉。 “他要撕我的脸!”陈萱儿指着江烨,对着英老告状。 “对呀,你要撕烂她的脸,一句话就够了?”英老问道。 江烨立马跪下来,“陈姑娘!我再也不敢来了!您乃艳甲,天下江湖均妄叹之色,我也是色胆昏迷,还请原谅。” “嗯!”陈萱儿听到彩虹屁,脸上也是笑扬,眉飞色舞道,“这还差不多。” “不行,我觉得差点儿。”英老道。 当当当!江烨磕了三个头,“这会呢?” 英老都愣了,“安文月就是这么教你的?” “安父教我的第一道就是留得青山在……” “嗯?”英老吹胡子瞪眼。 “嗷嗷嗷……是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江烨赶忙改口。 “滚吧。”英老道。 江烨立马起身就跑。 “我说的是……”英老沉吟,“滚!” 头也没回的大周京城锦衣卫厂公趴在地上,滚出了巷子。 陈萱儿扶唇嗔笑,“英前辈,你好厉害啊!” “这种阉狗,你不对他狠,狠的就是他了。”英老回头坐在了桌上,连喝三大碗,“别看我如此待他,没准儿他还会因此感觉舒服,倒比给他面子更让他能够记住。” “哟,你也做过阉狗?”赵逸山从话中听出了端倪。 “我是你爹。”英老怒道。 “我是你爷爷。”赵逸山直接拿碗。 “我是你太爷爷。”英老直接拿缸。 二人拌嘴,忽听远方黄奶奶道,“再吵这俩娃儿就没命了。” “那就埋后山,老子请他们喝酒!”英老和赵逸山已经开始斗酒,自然没功夫去管。 陈萱儿看着两个老头,方才还出手帮忙,现在居然为了喝酒袖手旁观,心中不忿,伸手去抢那英老手中的坛子,“你们两个都不许喝!” “咋了又?”英老一脸无奈。 “人都要死了,你不救却要喝酒!不许喝,菜也不许吃!” “这你就冤枉我了。”英老叹息道。 “别看我,我没这个本事。”赵逸山连忙躲避,“你不救,你还让我们救,我们咋救嘛。” “我?”陈萱儿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是你还能是我啊?”英老哼哼一笑,“你去看看便知道了,抢我酒没用的。” 陈萱儿丈二大美人摸不到头脑,迷惑着站了起来,小步跑到了黄奶奶的身边,“奶奶,你管管他们啊,不救人还赖在我身上。” “他们说的没错,只有你能救。”黄奶奶单手放在叶轩身上,盘膝坐在一旁。 “我?”陈萱儿更不明所以了。 “你且将手放在他的后背。”黄奶奶单手一翻,将躺在地上的叶轩抓了起来,随后手掌快速拍打,将叶轩做成一个盘腿的姿势后,后背展示给了陈萱儿。 陈萱儿将信将疑,右手放在叶轩后背上。 登时,感觉到手中温热,艳眉一怔,居然可以直接看到对方体内! 红色的血脉,白色的骨骼,暗红色的血肉。 她吃了一惊,连忙伸手而出。 面前才恢复了黄奶奶的样子。 “你救还是不救呢?”黄奶奶微笑着问道。 “怎么救?”陈萱儿战战兢兢,哆嗦着不敢伸手。 “你可以看到他体内,我将气息灌入你体内,再以炁封锁出血的地方,将断裂的骨骼修复,调动他体内的炁辅助,便可救他。” 陈萱儿看着黄奶奶,“我……这……” “害怕?害怕就算了,晚点等差爷回来埋了就行。”黄奶奶微微一笑,安抚着陈萱儿的肩膀,就要起身离开。 “别!”陈萱儿不可能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就此死在这里,尽管他们并无多少交情,可是…… 皱着眉,她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单手按向叶轩的后背。 闭上双目。 “好。”黄奶奶将炁灌入陈萱儿体内。 她胸口微微向前一顶,面色红润了起来,充斥着温热的炁,直奔叶轩体内。 “这……这两根断了!”陈萱儿立刻发现背部的两根肋骨断裂,惊呼道。 “少见多怪,调用炁。”黄奶奶道。 陈萱儿试着用劲,那乳白色的炁果然听从命令,随后包裹着肋骨,她向上一抬。 叶轩一口鲜血喷出。 “往下啊!”黄奶奶气的不行,“往上不就掰断了?” “哦哦哦哦……”陈萱儿赶忙调整,将两根断裂的肋骨严丝合缝,“然后呢?” “用炁包裹骨头。”黄奶奶道。 陈萱儿照做,发现那两根断开的骨头竟是在慢慢复原。 “哇!”陈萱儿惊喜道,却又不小心,把一旁原本好着的肋骨碰断了两根。 叶轩又吐了一口血,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黄奶奶,祈求的目光攒动,泪水满面。 “你这个死丫头!”黄奶奶一边骂着,一边挤眉弄眼勒令叶轩坚持。 一旁看到这个情形的王钢蛋一点点挪动身体,想要逃离。 却被一股不知名的气息直接按在地上,一动不动。 ------------ 第四十一章 郑家有喜了 “你跑不了的。” 武思燕战战兢兢,怎么说都是一个女子,在这样的场景之中,确实无法坚持太久。 自而下垂伸缩的蜘蛛吐着黑丝,绒毛密布的腿上还有些许绿色的汁液。 破碎蛋壳爬出的蝎子,和那冗长宽大的蜈蚣正在对打,时不时双方喷出雾气,腥臭难闻。 可是唯独那毒虫待如母的女孩,却发出一股沁味透心的麝香。 “我没打算跑。”女孩冷冷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郑年。 她的手浮于郑年腹部上空,一股浓郁的灰色气息在手掌和郑年的肚脐眼中穿梭流淌。 “我感觉到,你很生气。”女孩忽然缓缓收势,双手向下压去,深吸了口气,再吐出一口乌黑的浊气,“但更多的是无力,看来……你很想救他。” “无论如何,你都插翅难飞,现在杏花楼之外,已被重兵把守。”武思燕低声道。 “我没打算活着。”女孩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郑年,随后道,“大理将我送到这里,便已明白了一件事情,那苟且的国君求太平,我的命便是砝码。” 她忽而咧嘴,欣慰地笑道,“来到京都之前,这世间已了无生趣,亲手养育我一生的人想要了却我一生,我本是想带走这京城所有的人,可是……” 蹲下身来,摸了摸郑年的头发,“我却发现这里似乎不是很糟,这世间也不是那么丑陋。” “你带我走吧。”女孩走到了武思燕的面前,伸出手,“千万不要让他看到我,若是他醒来,我改变主意,即使是大周皇宫里那位自称无敌于世间一甲子的人来,也挡不住你这京城百万死伤。” 武思燕拿出镣铐,放在女孩手上的那一刻,周遭一阵抖动,化为了原来的客房。 女官将女孩带出了房间,武思燕立刻走到了郑年的面前,单掌拍在他的身上,炁直奔体内。 可是郑年仍然一动不动,武思燕当下抱起郑年,冲出了房间。 …… 大周二十三年,十一月。 大周国君周成帝正式接纳大理国为属国,并撤去边境守军。 驻扎都御史入大理,分批派入御史台、太学府、天罡府等国之精良入大理,且定春闱科举于大理为省试,分三省名额,共入大周京城殿试。 国子监祭酒同刑部尚书共同赶赴大理寺,宣召武思燕为国立功,晋大理寺少卿职位。 长安县县令辛德龙,御下有方,特赐正八品长安县令,调任随禀,并附黄金一百两,良田三十五亩,锦缎四十匹。 长安县捕头郑年,捉拿案犯有功,特赐九品,敕造善恶寺,并附黄金五十两,良田二十亩,锦缎二十匹,螺口十座,马车两辆。 “我跟你们说,当天大哥我就直接拨开众人上手,一巴掌就抽在那个逃犯的头上,他刚想跑,哥哥我站起来就是一个飞踹。”郑年绘声绘色,手舞足蹈。 面前坐着齐刷刷三排小孩,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是十四岁抱着的婴儿,无不拍手叫好,充满兴奋、崇拜的目光。 郑年横过三步,像极了唱戏的武生,一个亮相定在原地,沉声道,“那人被我踹到在地,我随手拿起一把钢……” 当! 锅铲拍在郑年头上,随后便是一阵哄笑。 “妈妈!”郑年尴尬地回过头来,语气像个撒娇的孩子。 “又在这里吹什么吹!药吃了么?今天看病看了吗?”老妈问道,“大晚上不休息在这里喝风,想死了你?” 郑年连滚带爬跑到了房间,陈萱儿正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和武思燕谈天,二人看到郑年的时候同时站了起来,武思燕冷漠道,“去哪儿了?” “我去看看老妈饭做得如何了,这不师父在家中做客,自然要弄得好些。”郑年随口胡诌道。 “太医已经到了,进来吧。”武思燕懒得戳破他低劣的谎言,使了个眼色朝向屋内。 陈萱儿抿着嘴,一言不发窃窃偷笑。 郑年垂头丧气跟了进去,太医已经坐在房间了,看到几人进房,站了起来,作礼道,“少卿大人。” “有劳先生了。”武思燕客气道。 到了床榻,郑年一脸的不情愿,在太医嗔怒的眼神下,只得撅起屁股。 纱帘拉上之后,武思燕坐在不远处,单手一挥,三根银丝窜入纱帘,郑年抓到自己手腕上缠好,瞬间感觉到一阵刺痛。 陈萱儿凑了进来。 “出……去……”郑年龇牙咧嘴。 “我来陪着哥哥。”陈萱儿一脸坏笑,抓着郑年的手。 郑年浑身乏力,狰狞道,“你……气死我……了……” “哥哥不气,不气。”陈萱儿幸灾乐祸抚摸着郑年的后背给他顺气。 随后一阵刺痛,郑年大声惨叫。 “少卿大人,开始了。”太医道。 郑年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科学技术医学能力落后的时代,被这样治疗了三天。 整整三天! 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作罢。 等到事毕,再无疼痛后,郑年满脸红晕。 “少卿大人,毒虫已经彻底清除了。”太医转身从纱帘走出,拱手道。 武思燕点点头,“多谢先生。” 太医将手搭在郑年的手上,先是喜上眉梢,正要说话的时候,老脸震惊,“这……” “怎么了?”武思燕夺开纱帘,看到了撅腚的郑年。 陈萱儿从方才的幸灾乐祸到了一脸严肃,太医这个表情可不是什么好事,站了起来问道,“先生……” 太医皱着眉,死死地看着郑年,随后拱手道,“老夫从医四十载,从未见过如此荒唐事,少卿大人也懂医术,不妨亲自看看?” 武思燕看向一只手抓在自己雪白屁股蛋子上的郑年,浑身已经被汗液浸湿,非死非活。 “拿来!”武思燕并不避讳,直接从屁股蛋儿上夺来郑年的手,抚于脉搏之上。 武思燕愣住了。 “先生你再看看?”武思燕问道。 太医伸出手来,抚在郑年脉上。 “少卿大人,你再看看?”太医问道。 武思燕伸出手来。 二人又倒腾了三个来回,最后双双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大口大口喝着茶水。 陈萱儿一脸懵逼,走到了二人面前,“师父……先生?怎么了?” “你说吧。”武思燕对着太医道。 ------------ 第四十二章 蛊练圣童 “少卿大人,太医大人!”老妈迈步走了进来,端着果盘微笑道,“二位大人吃点儿。” 二人脸上皆是阴云密布。 老妈当下心中一紧,“怎么了?二位大人?” 武思燕磕巴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太医更是频频摇头。 陈萱儿赶忙扶着老妈,“娘,有喜了。” 当啷。 老妈手中的果盘砸在了地上,欣喜万分抓着陈萱儿的手,一脸灿烂,“这么快?萱儿?快快快,来,娘给你做好吃的。” “不是我……”陈萱儿低着头,微红的脸羞涩道。 老妈一愣,随后看着满脸铁青的武思燕,当即恍然大悟,脱下鞋直奔郑年而去,一鞋底打在郑年白花花的屁股上。 这一下险些要了郑年的命。 “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老妈怒道。 郑年几度昏厥,踉跄着想要起身。 陈萱儿赶忙拦住老妈,“娘,是……是他……” “他什么?”老妈不会对陈萱儿发火,仍然怒气冲冲对着郑年。 “他有喜了……”陈萱儿尴尬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他今天就算是有喜,也逃不过这一顿打!”老妈正要拍下手里的鞋底,忽然怔住了,回头看着陈萱儿,“闺女……你说啥?” “娘……”陈萱儿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于婶,是真的。”武思燕解释道,“我和太医确认再三,是真的。” 太医也站了起来,“老夫可保,万无一失……” 郑年伸出手,颤巍巍地抓住了陈萱儿的胳膊,哆哆嗦嗦道,“丫头……” “哥哥!”陈萱儿激动地说道。 “杀了我……”郑年不堪重辱。 武思燕一手刀将他打昏。 几人面面相觑。 老妈有些手足无措。 陈萱儿倒是面色平和,问道,“这种情形……是不是该我去外出劳作?他毕竟是要生养的……” 老妈倒吸了一口冷气,望向武思燕。 武思燕皱着眉,“嘶……这怎么说也算是郑家的孩子,堕了确实也不好。” 老妈低着头向外走去。 “娘,你干嘛去呀?”陈萱儿有些担心道。 “准备些……安胎的汤药吧……”老妈心神不宁。 晚些的时候,郑年面前摆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妈,我的意思不然……”郑年想要辩解。 “吃。”老妈说道,“一脉单传到了你这一代,郑家不能绝了后。” 随后疑惑地看了一眼陈萱儿,“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夫妻是怎么做到的,但是!” 老妈的语气重了一些,随后又心软地看向郑年,“无论如何,你都得把他生下来。” 郑年哽咽。 “我已经和辛大人说过了,不会给你什么重活累活,你就负责安心养身子就好了。”老妈道。 “不是……你是怎么和老爷说的?”郑年愣神儿。 “实话实说。”老妈道。 郑年浑身一抖,面色瘫痪无力。 被喂了整整一个晚上,肚子圆鼓鼓地躺在后院的湖水旁凉亭桌子上,仰望镂空顶上的天空。 “哥哥!”陈萱儿托着盘子走到了郑年身旁。 “我什么都吃不下。”郑年头也没看。 “是热茶,消消食。”陈萱儿将托盘放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双手托着腮仰头,陪着郑年。 郑年纳闷了整整一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现在都不得个中缘由,于是询问了三个见多识广的老乞丐,三人约定一会儿来看。 不一会儿的时间,三个老乞丐都来到凉亭,赵逸山抓着鸡腿,满口油渍,“恭喜啊,差爷,听说有喜了。” 除了赵逸山之外,英老和黄奶奶的脸上皆是疑云密布,黄奶奶什么都没说,走到了郑年身旁,单手探脉,随后低声道,“今日才出现的脉象?” “是的。”陈萱儿点头,挽住黄奶奶的胳膊,“黄奶奶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子,你最近见过什么人?”黄奶奶问道。 郑年回忆了片刻,“追凶的时候,在杏花楼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小女孩,和一个有技术的女人。其他的就没有了。” “杏花楼?”赵逸山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见到那个京城守备军的统帅了么?” “魏红雪。”提起他的时候,郑年脸色微微一动。 “他死了。”赵逸山道,“就死在杏花楼下面,一剑封喉,是那个奇怪的女孩所为?” “不知道。”郑年先是一惊,随后摇摇头,“我遇到她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手中有剑。” 黄奶奶心思在病症上,“那个奇怪的小女孩是什么样的?你具体说说。” “她身上有一片红色的印记,整个前身都是,像是被火烧过,如晚霞一般,肚脐上方有一个紫色发红的印记。”郑年回忆道。 “印记?”黄奶奶一惊。 “你怎么看到人家前身的?”陈萱儿一惊。 “这不重要。”郑年摆手,“我记得印记是……” 随手沾了一些茶水,画在桌子上,是一个三角形的印记,“这三个边上有火光燃烧,中间的图形内有一个……” “虫头。”黄奶奶接着道。 “差不多!”郑年点头,“您认识啊?” “你怎么看到人家前身的!”陈萱儿几乎要跳起来了,单手抓着郑年的胳膊上的一小块肉,扭了三圈。 郑年直接摔在地上,“干嘛啊!我还怀着孕呢!” “你!”陈萱儿气的面红耳赤,这辈子被任何人说这句话她都能忍,可如今自己的相公说这话,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直接略过,怒道,“是不是和她生的!” “你给我展示一下怎么操作。”郑年摊开手,躺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陈萱儿直接扑了过去,二人就地扭打了起来。 黄奶奶思索了片刻,和英老四目相对道,“应当是他。” 赵逸山端着酒葫芦,“听也听求不懂,说点明白话!” 黄奶奶白了他一眼,“你俩别打了,郑家小子,你中了蛊。” “什么?股?”郑年一把按着陈萱儿的头,抬头问道。 “王蛊,轮回。”英老沉声道。 陈萱儿气不过,一套王八拳接扫堂腿,踹在了郑年的脸上,随后差爷红彤彤的面颊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鞋印,连忙住手大叫,“我输了我输了。” 站起身来的陈萱儿,脸色不好看,转头问道,“英爷爷,这王蛊是怎么进入他身体的。” “通过种蛊,那是一种非常诡异的手段,需要被种蛊之人是童子之身,且以蛊练圣童的精血入体,祭献全部焏,以精气入童子血,淬炼五脏六腑,种入七七四十九种蛊虫,揉和而成。”黄奶奶说道,“小子,你见到的那个姑娘,恐怕就是蛊练圣童。” “那是什么?”郑年问道。 “蛊练圣童?”赵逸山似乎来了兴趣。 “你知道?”英老问道。 “我不知道。”赵逸山中肯道,“但是听起来好像是个邪门的故事,你说说,爷爷我爱听故事。” 听到童子之身和童子血这些字眼之后,陈萱儿也不闹了,乖乖坐在一旁,等着听故事。 郑年也直身坐起。 “我是你爹。”英老怒道。 “行,咱这个年纪怕什么,你有故事你就是爹。”赵逸山也不争辩。 ------------ 第四十三章 钱好多杀人了 天下大事从不在皇宫内的卷宗里,而是在市井人的口中。 “蛊练圣童百年难遇,是因为造就的方式非常独特。”黄奶奶说道,“所以一百年能出一个都算是好的了。” “蛊练圣童需要以初生的婴儿以百年母蛊的血液浸泡八十一天,随后修炼蛊术至七岁,均养虫、蛇、蝎、蟾蜍、蜈蚣、蜘蛛、蚂蚁七种。当母蛊血液完全侵蚀孩童身体之后,再以母蛊引出母蛊精血,基本孩子都是在这个时期丧失神智,变成了傀儡。” 黄奶奶说道,“这一步做完,剩下的孩子十不存一,再放入蛊地,度过七天七夜之后,唯一一个能走出来,并且吸食周围所有人蛊力的,就是蛊练圣童。” 郑年茫然地看着黄奶奶,“那为什么……” “交易。”陈萱儿明媚一闪,恍然大悟道。 “交易?”郑年迟疑道。 “哥哥你忘了,你的事情发生之后,陛下就宣布圣命,将大理接为属国,而代价……可能就是蛊练圣童。”陈萱儿喃喃道,“她现在不是被大周控制,就是已经身死。” 黄奶奶摇了摇头,“蛊练圣童不可能被任何人控制,如若大周擒获,一定会想办法杀了她。” “那为什么要给我来这么一手?”郑年疑惑地看着肚子,“置之死地而后生?” “大理蛊术诡异至极,想要知道秘密,京城之内不可能。” 黄奶奶叹息道,“依我看,现在你未有生命危险,炁也十分稳定,若是没有太大的影响,暂时别想这件事情了,种蛊这种法门,我也是很久以前见过,但是从未见到有人解决。” 郑年思索了许久,强行安慰自己,“我就是纳闷到时候生从哪里生……” 三个老乞丐回房休息,只留下了新婚不久的小两口,二人互相看了看。 “要不……”陈萱儿忐忑道,“我去长安县办案?你学学……针线什么的?” “滚蛋。”郑年不耐烦道。 陈萱儿赶忙走过来,一脸笑意抚摸着郑年的后背,一边顺气一边道,“不生气不生气,生气了生了娃儿丑得很。” 郑年挣扎着站起身来,冲回房间。 “你慢点,别惊动胎气!”陈萱儿咯咯咯个不停。 第二天,老娘毫不吝啬,拿着前几日赏赐的银两和自己的私房钱,大肆挥霍。 郑年一大早起来,面前是海参鹿茸汤,小鸡蘑菇炖熊掌,鹅肝炒凤绒,九岁太和等一些列名菜,出自夜里起床做饭的老妈和陈萱儿之手。 二人看着郑年全部吃下去,才放心送他离开。 婆媳二人站在善恶寺大门口忧心目送,直至郑年拐弯看不见之后,这才作罢。 老妈抬头看了一眼善恶寺前方的敕造二字,随后赶忙跑到庙里许愿。 辛德龙和师爷已经吃过了饭,现在正在后院小池塘钓鱼,这个池塘里面只有一条鱼,被师爷钓了无数次,又放了无数次,嘴都已经稀巴烂了。 二人的比赛项目也很明确,对赌一两银子,谁钓到就是谁的,听说老爷已经在这个项目上输出了一套房。 看着师爷第三次将那条烂嘴鱼放入池塘里,辛德龙赶忙左右看了看,惊呼道,“郑年!你小子来了,害得我这盘又输了,不算不算。” 师爷面色平静,伸手从辛德龙坐下后方的衣服里拿出钱袋,自顾自地取走了一两银子,思索片刻,又将一两银子放入了衣服中,收起钱袋。 郑年路过,被这么一叫才看到师爷和老爷在那里,当即作礼问安。 “听说有喜了?”辛德龙面怀笑意,温柔地摸了摸郑年的肚子,“歇着呗,这模样了还跑啥呢?” 郑年尴尬地笑了笑,“大人,无头案还没调查完呢,人还没抓到。” “不用了,案已经结了。”辛德龙抠了抠鼻子,“昨天晚上那个人死在牢里,棍子打得有点狠了。” 郑年一愣,“周东?可是真凶……” “别查了别查了,听说新的京兆尹大人已经在路上了,最晚明日就能到任,周东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死了也就死了。” 辛德龙深吸了口气,略带惋惜,“师爷的案卷卷宗也拟好了,明日一提,就没咱什么事儿了,来来来,这银子你拿着,这几日放你假,出去玩。” 一掏兜就剩一两了,老爷只是挠挠头,略带无奈地递了过去。 这一次,郑年并没有伸手接过银子,“行吧,那老爷我还有点事儿,出去一趟。” 辛德龙大大咧咧,见郑年没接银子,硬是塞在了他手中,这才转头继续和师爷钓鱼。 看着郑年离开,师爷喃喃道,“不弃。” “我也知道他不会放弃,但是现在继续查对我们没什么好处。”辛德龙讪讪道。 师爷先是指了指郑年离开的位置,轻声道,“用” 随后指了指身后,“舍。” 辛德龙平静道,“他已经任九品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接替我的位置,而我也要进更深的地方,这里的水,让他自己划。” 师爷笑了笑,“彳亍。” 停尸房门口小厮窜来窜去,郑年茫然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阔步走入才发现,已经没有尸体了。 无论是杏花楼掉下来的那个姑娘,还是冒充世子殿下的那具烧焦的尸体,甚至那三颗头和三个无头尸,都已经没有了。 那个查尸体的小仵作也不在了。 郑年恍惚,他从来没有这么落寞过,可想来想去,自己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 却又发现,这样的生活似乎少了一些什么。 蹲坐在停尸间里,郑年正纳闷着,一个硕大的身影到了他身旁,跟着坐下,嘴巴像一挺机关枪,“头头头头儿。” “柱子。”郑年拍了拍他后背,楼在身旁。 “头头儿。”许柱从怀中拿出了一袋子红枣,憨憨笑道,“听说你你你你有喜了,这不,我娘说说说有喜了吃吃吃吃红枣,补补补补血。” 郑年接过红枣,自己吃了一颗,给了许柱一颗。 许柱赶忙摇手,“我不补补补补血。” 郑年用小刀拉开自己手指上一道细细的缝隙,又抓住许柱的手,同样拉开一道缝隙。 “得得得吃了。”许柱接过红枣。 二人一左一右,许柱连吃了三个,才拍了一下手,“哦!头儿,有有有个事儿。” “啥事儿?”郑年问道。 “钱好多被被被被抓了。”许柱道。 郑年猛然惊起。 ------------ 第四十四章 张龙赵虎 长乐县衙门外面围着大批民众,里面呼天喊地。 随步进堂,却被两个差役拦了下来。 长安县的差役衣服是蓝黑相间,里面的人一眼就认出了红黑相间的郑年来自何方。 “闯公堂,你可知道是何罪过!”台上的大人盖碗茶端在口中,饮了一口茶水,吐了一口口水,漫不经心道。 郑年拱手,“卑职请罚。” 见郑年没跪,长乐县县令冷声道,“入公堂对峙,也得先打这叫门板,来呀。” 两排壮役走了过来,持水火无情棍,对郑年道,“请把,差爷。” 郑年看到了一旁凳子上的钱好多,她此时十指隐隐出现血痕,哽咽道,“头儿……” “放心吧,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有人欺负你。”郑年趴在板凳上。 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郑年的,不光于婶名气大,郑年大闹杏花楼也是一件奇闻异事,随手下留情,本二十棍子,粗略打了四五棍而已。 大家都是办差的,谁也没必要为难谁。 郑年也理解,扰乱公堂,不管干嘛的都要打,这是打给外面的百姓看的,也不是真的要怎么样,威慑罢了。 炁护体,郑年没有什么事情。 “堂下何人?”县太爷问道。 “小人郑年,长安县捕快,见过穆大人。”郑年毕恭毕敬作礼弯腰。 长乐县县太爷姓穆,单名一个仇字。是登科探花,年纪和郑年相仿,同是一个书院读书,只不过没什么交情而已。 穆仇点点头,“何事扰堂!” “来做状师。”郑年说道,“今日听闻民女钱好多杀害亲夫,如今来为她做状。” “哦?言下之意郑捕头认为,孙木匠并非是她所杀?”穆仇皱眉。 “正是。”郑年道。 “可是昨晚孙木匠死于家中,并无外人闯入的痕迹,且钱财俱在,据本官所知,孙木匠为人和善,平日里并无仇家,现如今突然身死,变故只有这一女子于前几日嫁入家中。且二人已然婚配,可昨晚她竟在偏房熟睡,诡异至极。”穆仇道。 郑年躬身,“大人所言极是,但其中有一处卑职不明,不置可否询问大人?” 穆仇摊手,“但说无妨。” “死者孙木匠,可是被人切去头颅?”郑年问道。 “正是。”穆仇一愣。 “请问头颅在何处?”郑年问道。 “这……”穆仇皱了皱眉,“头颅至今下落不明,但是尸体经过仵作判定,正是本人无疑。” “可否对质?”郑年问道。 “可。”穆仇拿起盖碗茶,对一旁仵作招了招手。 年轻的仵作走上前来先是作礼,随后道,“捕头,据我所查,乃是手上有伤,有木屑和茧判定为是木匠,再加上身高和体型全部与那家中衣物正好合身。鞋码更是无二,所以才推断出了如此结果。” 郑年点点头,“尸体死亡时间是何时?” “丑时一刻。” “那就巧了。”郑年微微一笑。 穆仇皱眉,“郑捕头不妨明说。” “我这里也有一具尸体,同样是丑时一刻,同样是木匠,同样和家中衣物、鞋码刚好吻合。”郑年说罢,向后看去。 许柱带着六个长安县小厮抬着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走入了大堂。 “带上来!”穆仇大叫。 郑年拱手,“请您查验。” 穆仇给仵作打了个眼神。 仵作立刻去探查。 郑年说道,“大人,此人乃是陈木匠,在外城长安县做活,也是今日死在家中的,他和孙木匠一样,都是未有婚配,孤独一人。” “嗯?”穆仇不解,“孙木匠有妻室,正是下方的钱好多,你怎会不知?” 郑年微微一笑,“大人,在今日升堂之时,你可知这孙木匠有妻室?” “不知。”穆仇道。 “几位寻访差爷,日日在民坊之中巡街,冒昧一问,你们可否知道?” 快壮皂三班班头均是摇头。 “正是如此。”郑年道,“当日二人成婚仅是口头约定,并未明媒正娶,也未办礼,所以街坊邻居都不知情。” 正说着话,仵作过来禀报,“老爷,尸体确实如郑捕头所言。” 穆仇疑惑着看向郑年,“未明媒正娶,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杀他的人,不知道他是有妻室的,若是知道,今日大人看到的,便是他们夫妇二人的尸体!”郑年道。 穆仇大惊,“此话怎讲?” “大人,实不相瞒,长安县前几日出了一桩案子……”郑年将三宗无头尸讲了个明明白白,最后末了加了一句,“现在凶手未果,作案方式如出一撤,其中牵连甚广,还请大人三思。” 郑年回头指着尸体说道,“这二人死在对方家中,有人将孙木匠和陈木匠家中的衣物、鞋袜全部互换,本就是单身穷汉,这些东西并不多,一辆推车就可以完成。” “那为何要如此大费心机?”穆仇一边消化方才郑年所说,一边问道。 “暂无头绪,如今祸事因我而起,若我尽早破案就不会有如此百姓遭灾遭难,本是我的错,大人请高抬贵手,放我与钱氏出门。”郑年道。 “郑年,你已入九品,我念你我同朝为官,我可以今日放你走,但是此人身上虽没有前两起无头案的嫌疑,但是今日之事与她关系密切,她定然是走不了的。”穆仇道。 郑年目光凝视穆仇,“大人,钱氏与我亲如兄妹,实为我左膀右臂,更是长安县衙门仵作,若有了她,事半功倍。” “事半功倍?你的意思,这案子你要接手?”穆仇问道。 “并非是我要接手。”郑年狐疑笑道,“而是为大人分忧。” 穆仇听闻此话,脸上好过了一些,“好,人我可以给你,但是要带上我的人。” “如此甚好。”郑年缓了口气。 “张龙赵虎。”穆仇道。 “卑职在!”两个人马大的人横步走出。 “此二人跟随你也可帮衬几手。”穆仇嘱咐道。 郑年听了这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后诺声,“多谢包……唉……穆大人。” ------------ 第四十五章 凶案现场的犯人 郑年将受了伤的钱好多送去医馆,站在门外,思绪万千。 “张哥,赵哥。”郑年客气道。 “你才是大哥,郑捕头的英勇事迹我们已经有所耳闻,英雄救美,才子佳人。”张龙客套着。 “就是就是。”赵虎跟着笑道。 郑年摸着头笑道,“二位谬赞了,那日我只是喝多了而已。” 客套了几句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二人鼓捣起什么东西,郑年便蹲在医馆门口的台阶上,开始审视这整个案件。 从第一起无头案开始,这个案件就一直透露着些许的诡异,主要是莫名其妙。 像是为了砍头而砍头所作出来的样子,整个过程繁琐又复杂,如果说第一起案件那两具尸体是妻子撞见了偷情的丈夫,没道理将头割下来。 现如今更是互换了家里的各种衣物,为的是什么呢? 如果把他们换回来,又能如何呢? 思考再三,郑年也不解其中的奥秘,正当此时,钱好多走了出来。 眼泪汪汪地看着郑年,“头儿!” 郑年摸了摸她的头,“不哭,坚强点。” “我才十五岁,就成寡妇了。”钱好多无奈叹息,眼含泪水,“睡一觉起来,就啥也没了。” 看着像是自己兄长一样的郑年,钱好多再也忍不住,钻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啜泣了许久,郑年的胸口湿了一大片。 “头儿!”钱好多苦着脸,“我想回衙门!” “好。”郑年温柔地对着钱好多笑了笑,“但是现在还不能回去,要去你家里勘察一下。” “没问题。”钱好多擦去泪水,身份转换迅速,轻声道,“确实有很多疑点。” 一行人走向孙木匠家。 郑年脑袋空空,最近的事儿一麻袋一麻袋往他脑袋里面倒,让本就不堪重负的小脑袋瓜雪上加霜,打了个哈欠。 今天确实是冲动了,但让他看着钱好多被打死在公堂上,良心也会受到谴责。 最主要的还是自己忘了请她吃那顿饭。 现在九十九鼎压在他良心上,不救她自己可能会被压流产。 “郑捕头,给我们讲讲呗,这把陈木匠的尸体连同衣物搬过来,再把孙木匠的尸体连同衣物搬回去,还切了他们的头,这是什么用意?”张龙扭着肥硕的身材,一边走一边摆弄着手里的荷包。 郑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怀孕了之后看谁都是扭着屁股走路的。 “暂时还不清楚。”郑年迟疑了片刻,“张哥结婚了?” “是啊。”张龙感叹道,“娃儿又吵着要买泥人儿刘家的泥人儿,我攒了些银子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赵虎则是悠哉的多,嘴里咀嚼着槟榔,牙齿比江烨的脸还黑,咧着嘴道,“郑捕头,我家老爷也就是走个过场,你这下来查个几天,有点儿东西能交差就行,这年头京兆尹没来之前谁都不管事儿的。” 郑年回头问道,“不是明天就来了?” “来了就他管事儿,县令就是个闲职,老爷升堂之前还和我们斗蛐蛐儿呢,哦对了,张龙你的蛐蛐儿呢?”赵虎问道。 “咦?”张龙一愣,“他娘的!郑捕头你们先查,我去去就来,蛐蛐儿落在班房了,可别让那些老小子给我偷了。” 行色匆匆,张龙掉头就走。 果然没把案子放在心上。 郑年瞬间轻松了许多。 推开院门,郑年依稀记着面前摆放着的那些东西,现在也已经乱七八糟散落在院子里,回头看去,“这个动静都没把你吵起来?” 赵虎和钱好多疑惑地看着面前,二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走的时候不是这样啊。” 又回来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郑年皱眉,跑向屋内,房间里正有一个人影窜动。 赵虎跟进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个人,伸手拔刀,站在原地喝道,“你是何人!” “差爷啊!差爷!”一个颤抖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屋里的人打开内门跑了出来,大惊失色下,手中的一干财物掉在地上,哆哆嗦嗦跪下。 看没有了威胁,赵虎大马金刀上前一把抓住那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郑年侧身看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喊道,“赵哥,停一下。” 赵虎一把抓住那人的脖领子扔到了地上,气喘吁吁道,“杀了人还敢回来,胆子真大。” 人被丢过来,刚才就觉着熟悉的郑年仔细一看,“曾广寿?曾大哥?” 曾广寿当然认出了郑年,遮遮捂捂自己的脸,嘴里还不停碎碎念着,“差爷差爷,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此时的曾广寿既没有了当日去赌坊时候那般阔绰神气也没有平日里挑货卖杂的那股劲儿,伤口淤青,破褛褴衫,像是一个乞丐。 “郑捕头,你……认识?”赵虎收住了拳脚,略带疑惑地看着郑年。 “和我住一个巷子的挑货老哥。”郑年解释道,随后低下身子抓住曾广寿的胳膊,“曾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看跑不掉了,曾广寿连忙急道,“阿年啊,阿年啊,救救我,救救我!” “人……是你杀的?”郑年不敢置信道。 “我……阿年啊……我……”曾广寿脸上的泥土和泪水混在一起,鼻涕拉到下巴上。 “带走吧。”郑年低下了头。 赵虎一拱手,“郑捕头果然厉害。” 这没什么吹的,碰上了而已,郑年也不是个抢功的人,于是道,“郑年并未来过此处,乃是赵兄带我来帮个忙而已。” 赵虎当即会意,点头道谢之后,带着曾广寿走出了大门。 郑年茫然看着曾广寿踉跄的背影,坐在台阶上。 “怎么了?头儿?”钱好多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 “没事。”郑年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脑海之中想起了那日入夜,那一对站在寒风街道旁的母子。 那一夜的曾广寿在做什么。 今日的曾广寿又在做什么? 忽然,郑年站起身,进入房间。 环顾四周之后,他似乎得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 第四十六章 认罪伏法,却又不是他? 里面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床榻及周围更是乱作一团。 “银子在哪里放着?”郑年问道。 “在这儿!”钱好多赶忙走到了一个柜子旁边,指着一个已经被拉出来的抽屉说道。 “昨夜没有入窃行凶的痕迹,钱财也未丢失。”郑年思索道,“可是今日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头儿的意思?曾广寿不是凶手?”钱好多问道。 “不全是。”郑年深吸了口气。 钱好多纳闷,“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不全是是什么意思?” “死了几个人?”郑年问道。 “两个。” “不对,是五个。” 郑年纠正道,“今日我来到长乐县的路上,接到了一个纸条。” 拿出纸条递给了钱好多,将它打开之后钱好多读了出来,“郑大捕头,十七偏坊,陆号宅院见,备足人手。” “这是谁送你的?”钱好多问道。 “不知道。”郑年道,“送信来的是一个孩子,让许柱去跟了,估计也没什么进展,应当是旁人给他的。” 钱好多拿着纸张嗅了嗅,“该是专门用了这种下等的宣纸。” 郑年歪头。 “纸张的质地很差,是便宜的铺子打来的成纸,并非是皇宫打浆子做出来的。纸张上有一股淡淡的米香味,这么浓厚的味道,定是醪糟,能喝得起这种酒的人,非同一般。” 钱好多笑了笑,“自然是高人。” 普通酒铺里的大多是勾兑,纯纯酿出来的醪糟,自然是价格百倍千倍,非寻常人能够享受。 “就是因为这张纸条,我才得以找到尸体。”郑年举着纸条说道,“那具尸体家中可是被盗了,而且没有一文钱。” “杀人只为劫财?”钱好多问道。 郑年摇头道,“我观察过,书案和这里的书案是一样的。” 钱好多回头看去,只见那书案乱糟糟,纸笔掉落在地上,印台也碎了。 “什么意思?”钱好多不解。 “你的银子会放在书案上么?”郑年问道。 “找东西!”钱好多眼睛转了几圈,“找什么呢?” “欠条。”郑年斩钉截铁道,“我们得去一趟长乐县衙门了,这几个案件的凶手,很可能不是一个人。” 钱好多快步跟上,“头儿你的意思是这个曾广寿欠了这三个人银子,然后挨个儿给他们都杀了?” “很可能是,但是搬运尸体的肯定不是他,如果是他的话,没必要现在出现在孙木匠的家里翻找欠条和钱财。” 郑年说道,“一定有另外的一个人,为了某种目的,做了这件事情,但是出于什么目的……我暂时还想不到。” 一路行走,郑年努力回忆第一起案件。 “头儿,可是张裁缝无论是家中还是裁缝铺子,银子都没有拿光,甚至尸体的手里还抓着铜钱呢。”钱好多说道,“那应该不是他……” “你刚说什么?”郑年猛然驻足。 “我说……张裁缝……” “后面……”郑年灵光一闪,“铜钱?” “对啊,铜钱啊。” 之前刚来这个世界,郑年并不适应,但是现在他明白了一个很重要的点,“没有一个正常人的家里会有那么多的铜钱吧?少说散开的那些铜钱,都有几贯了。” “争抢的时候碰断了贯线?” “现场可没有贯线。”郑年确认道,“现场没有绳子,没有贯线,没有布条,而且在抽屉里的那些铜钱也是散开的。” “赌坊!”钱好多说道。 “只有赌徒才有。”郑年说道,“走!去问问曾广寿。” 迎门到了长乐县,看到了急匆匆跑出来的张龙。 正面叫住了大高个子,“张哥,能不能……” “郑老弟你找个别人,我方才出门的时候佩刀丢了,我去寻一寻。”张龙挠着头,大步冲出去。 钱好多扑哧一笑,“还有如此丢三落四之人,方才丢了蛐蛐儿,现在又丢了刀。” 郑年找了后门小斯。 小斯禀传统报之后,出门迎接的是赵虎。 “郑捕头,小兄弟呀,这次可真是厉害。”赵虎笑道。 “认了?”郑年一惊。 “还没等打就认了,上了堂人都吓尿了。”赵虎笑道,“大案不出一日告破,运气好,确实好啊,也要多谢老弟,这首功老爷赐了一两银子,我分你些。” “不必不必。”郑年心中惊讶长乐县居然是这么个绩效奖金,果然不如我大长安好,辛大人YYDS! “老爷在偏厅等候。”赵虎道,“不知小兄弟有何事啊?” “我就不参大人了,赵哥帮我问问,能否让我见一见那曾广寿?”郑年道,“毕竟长安县的案子,还有些要查的。” “好。”赵虎直接说道,“这事儿别惊动老爷了,我带你去就行,不过你要快去快回,晚上有长乐县蛐蛐儿大赛,赏银三两,你要不要参加?” “不了不了。”郑年一面尴尬一面内心憨笑,这帮憨批,玩个虫子还这么带劲? 三人入监牢,曾广寿瘫软倒在牢房之中。 打开牢门之后,赵虎转身走出,在外面等候。 正面踏步而入。 曾广寿这种杀人犯居然没有挨板子,怯懦着缩在墙角,一声没吭,一脸丧气,口中不住叹息。 “曾大哥。”郑年轻声道,“前几日,我还见到嫂子了。” 曾广寿一脸不悦,突然转忧为怒,厉声道,“她就是婊子!莫要再说,老子现在命都没了,还管得她?” 既然不想提,郑年也没顺着说下去,而是道,“曾大哥,你去过长安县张裁缝家么?” 曾广寿忽然一怔,眉目一皱,从怒转怯,胆战心惊道,“你……你问这个干嘛?” “看来是去过了。”郑年蹲坐在杂草地上,“也就是说,曾大哥你共欠下了张裁缝、孙木匠、陈木匠三人的银子了。” 曾广寿满面震惊,痴痴地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摇头叹息,大叹一声,“唉!多少都是一死,阿年你问吧,想知道啥,大哥都告诉你。” “张裁缝家的人,是不是你杀的?”郑年问道。 “他媳妇是。”曾广寿心一横,脸上一副决然。 “他和另外一人呢?”郑年道。 “你是说张裁缝和翠萍巷里的那个翠儿吧?不是我杀的。”曾广寿道。 “那你可知道谁是凶手?”郑年问道。 “他媳妇,我眼看着他媳妇将二人砍死在床榻上的。”曾广寿道。 “那他媳妇为何要抢银子?”郑年问道。 曾广寿无奈笑了笑,“那是他媳妇杀了人昏迷之后,我去抢时,他还活着。” “那他媳妇和你,为何要砍去尸体的头?”郑年又问道。 “什么头?”曾广寿半张着嘴问道。 郑年皱着眉,似乎失去了耐心,“当时只有你一人,他们的头不翼而飞,你藏哪儿了?” 忽然一吸气,曾广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操他奶奶的,老子说是怎么回事儿!那小子跟我说的,竟是这件事情!” ------------ 第四十七章 灵光一闪 “什么意思?”郑年听得云里雾里。 曾广寿拍大腿道,“前几日我在赌场里,那时候手气正好,对,就是遇见你那一日。” 郑年回想,漠然点头继续听。 “从张裁缝家拿了银子之后,我就去了赌坊,期间有一个小子……嘶,叫什么我忘记了,他提了嘴。” 曾广寿思考道,“他说知道我的事儿,还说将一个我的秘密藏在了……藏在……土地庙里!对!土地庙!” 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记不记得那人样子?” “带着一个羊皮帽子,褐色的,衣服上面有些破烂……走路样子有些奇怪,像是……生了痔疮。”曾广寿回忆道。 “你抢夺张裁缝银子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人?”郑年问道。 “就是他的姘头,柳春巷里的那个三十文一晚上的贱货。”曾广寿肯定地点点头。 郑年没接茬。 思索了半晌,丢了一句,“有事儿我会再来问你。”便走出了牢房。 赵虎在研究手里的蛐蛐儿,“大哥,晚上你好好干,若是夺了那第一,我给你弄好吃的。” “赵哥,多谢。”郑年出门作礼。 “多大事儿啊,老弟你有空就来,放心吧,这里哥哥说话还是顶用的。”赵虎乐道。 拜别长乐县城,郑年带着钱好多走了出来。 一路上这个多愁善感的丫头眼神迷离地很。 “怎么了?”郑年问道。 “往年每到这个时节,爷爷总是忙着弄腊八粥和饺子,大多都是来自衙门后厨,今年不知道他能不能吃的上。”钱好多双手揣在身前,两根辫子扭来扭去。 郑年知道她想爷爷了,于是安慰道,“江南吃汤圆。” “这个是重点嘛?”钱好多眉毛一高一低,好奇地看着郑年,“头儿,你平日和嫂子都是这么说话的?” “平日里我俩不说话。”郑年想起了那个烦人精,虚空挥出一拳道,“一般直接打。” 钱好多一愣,乖乖跟着郑年,大气都不敢出。 回了长安县,郑年看着面前两个得力助手,让瘸子去做寻访肯定是不现实的,于是道,“王大彪,广安巷外面那三间赌坊你可熟?” “那太熟了。”王大彪拍了拍胸脯,“咋了头儿?” 交代了一番要找的人样貌,王大彪才一瘸一拐向外面走去。 “许柱,你去打听一下柳春巷里,张裁缝的姘头。”郑年道。 “有有有有了!”许柱道,“我我我给头头头儿写写出来了。” 郑年接过纸条,对着许柱比了个大拇指,“聪明。” “嘿!嘿嘿!嘿嘿嘿嘿。” 笑还结巴。 郑年摊开纸,上面写就了一些信息。 张裁缝的姘头叫雀儿,确实是一个散卖的姑娘。下面是她家里的住址。 “去过她家了?”郑年问道。 “去去去去过了,啥啥啥啥也没有。”许柱道,“全是她同同同行。” 郑年点点头,“再去打听打听周围的同行,她有没有什么熟客。” 许柱应声。 这种盘查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出结果,老民警郑年也没在衙门口继续等着,而是带着钱好多出去完成自己的诺言。 请她吃饭。 “你想吃点什么?”郑年一边走一边问道。 “头儿,能随便点吗?” “随你大小……随你便。”郑年咳嗽了一声。 “那……我想吃京糕!还想吃鹿肝!”钱好多说道,“别去商坊吧,那边贵得很。就随便找个……” “这身皮还怕贵?”郑年抖了抖官差的差服。 捕头算是给他玩明白了。 长安县的商坊里面不乏好酒楼,这些地方就和杏花楼不一样了,现在的官宦弟子逛窑子定然是遮颜避目,不能让人知道。 一旦坐在酒楼里吃饭,可是一个比一个声势浩大。 郑年带着钱好多来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馆子里,小姑娘点了四五盘自己爱吃的之后才问道,“头儿,你不来点儿?” 想起老妈怨怼的眼神,摇了摇头,“我回家吃,最近忌口比较多,前些日子受了点伤。” “哦~”钱好多一个字拐了七个弯,“是怕嫂子和伯母打你吧?” “可笑,我堂堂七尺男儿,家里的顶梁柱,怎么会被老妈打?”郑年冷哼道,“我在家说句话,一大家子四十多口人没人敢说个不字儿。” 钱好多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菜端上来之后,郑年一边喝茶一边思索着案件的事情。 “孙裁缝家里的死者就是雀儿应该没错,但是她的头去哪儿了?”钱好多一边吃着鹿肝一边问道。 “首先的问题应该是为什么要切下来头。”郑年道,“按照曾广寿的话来推断,时间应该是张裁缝二人同床的时候,张家媳妇回来了。” “然后看到丈夫通奸,心起杀念,这在情理之中,于是雀儿的尸体上出现了很多刀伤,而第一时间张裁缝没有死。”钱好多接着说道。 “这个时候张家媳妇慌乱了,跑了出去,躲在暗处的曾广寿才会趁虚而入,拿走张裁缝的钱财。”郑年说道。 钱好多点点头,“根据堂上招供,曾广寿在离开的时候碰到了再次回家的张家媳妇,于是出手将其杀了。” 郑年继续道,“周东在房顶上偷窥的时候,应该就是曾广寿还未出手,并且是张家媳妇刚刚离开的时候。” “也就是说明,周东偷看完跑出来,曾广寿杀了张家媳妇离开之后,还有人进入过那间宅子,将三人的头切下来,认为是曾广寿杀的,想要利用这三颗头来要挟他。”钱好多总结道。 “不对劲。”郑年眯着眼。 “哪里不对劲?”钱好多问道。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切下张裁缝和雀儿头的……” “和切下来张家媳妇头的刀不是一把!”钱好多惊讶道,“并且我现在可以断定,不是一个人切的。” 郑年向后一靠,“是这样,曾广寿离开之后,要挟他的人出现,只切下来了张家媳妇的头。”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进来,将里面那两颗头也切下来了!”钱好多惊呼。 旁边桌一人直接暴起,“你们有完没完,老子吃个红烧兔头,一直听你们聊人头!” 郑年穿着官服,敢这么和官差叫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二人怯生生低下头,郑年抱歉地笑了笑。 那桌人不忿却也没有深追,坐下继续吃饭。 “然后这个人不但收起了张家媳妇的尸体,还一直尾随着企图威胁曾广寿的那个人,并且将他手里张家媳妇的头偷了回来。” 郑年压低了嗓子分析道,“所以我们在周东的油铺里面才发现了张家夫妇的头,却没有找到雀儿的头。” “他为什么要藏起来张家媳妇的尸体呢?”钱好多夹了一口菜,咀嚼着问道。 郑年也疑惑地嘶了口气,“尸体……头……” “他的目的……是掩盖?还是……周东……熟妇……” 郑年浑身一抖,“我知道了。周东骗了我。” “什么意思。” “他看到晚上张裁缝身旁的人是谁了!在上方的窗口向下偷窥,是不可能看到门庭附近的血,所以他一定走进去过!” “可是周东当时的反应,不像是见过张家媳妇的样子啊。” “不。”郑年道,“张家媳妇他可能并没有见到,但是雀儿的头,一定和他有关系!只要找到他和雀儿的联系,就一定可以找到雀儿的头。” 想到这里,郑年忽然站起身,“你先吃,我去油铺。” 钱好多可舍不得这么大一桌子菜,只是点头放郑年去了,自顾自地继续吃。 ------------ 第四十八章 人固有一死 打开油铺的门,郑年逐个检查了油铺前面所有的油罐。 没有任何发现。 “想错了?”郑年正纳闷着,许柱带着几个小厮跑了过来。 “我还以为为是是谁谁谁呢。”许柱挠了挠头,“头头儿,你怎么来来来了。” “查的怎么样?”郑年坐在门槛上,挠着头问道。 “雀儿和这个周周周周东有过几次,结果后来周东不给给给给钱,就不来往往往了。”许柱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赌坊那边还在在在在查。” 果然。 郑年的思考方向是没错的,但是为什么雀儿的头不在这里? 周东定然是喜欢雀儿的,所以才会把她的头藏起来,喜欢张家媳妇也会把她的身体和头藏起来。 而且更是要冒着危险从别人那里偷过来。 为了掩人耳目担心旁人发现自己的用意,他才会将张裁缝的头也偷过来。 能放哪儿呢? 郑年再次转过身来。 简单的前堂,放着几个油罐子,左边是卧榻,前面是后院,右边是库房。 库房翻了一圈,也没什么东西。 就剩下卧榻了。 郑年走入卧榻。 窗户关着,床榻上整齐摆放着铺盖卷儿和两个枕头。 郑年走入房间,坐在床榻上,“许柱,你偷窥过别人么?” “暂时没没没什么经验,头头头头儿,你要偷偷偷……”许柱问了一半被郑年打断了。 “我没要偷窥别人,只是在想一个偷窥别人的人,平日里如果在家能做些什么。”郑年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思思思考。”许柱道。 “思考什么?”郑年一愣。 “王大彪就一直思思思考。”许柱说道。 郑年懒得理他,缓缓闭眼。 ‘如果我是个偷窥狂,我就要计划如何偷窥别人,我得想,如果想的来劲了我就得……来一发?’ 躺在了周东的床上,郑年抬头看着上方。 天花板。 白色的。 ‘偷窥的人会空虚,寂寞?’ ‘找个人陪?’郑年感觉有些不舒服。 他转过头。 两个枕头! 猛然坐起来,“搜。” 许柱带着几个小厮立马动手。 房间几步见方,不出一炷香,都快搬空了。 “许柱……”郑年再次躺在床上问道,“你说经常偷窥别人的人,会喜欢别人偷窥自己么?” “不不不不知道啊。”许柱道。 “如果他从中得到了很多快感,他会不会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一样从偷窥里获得快感?”郑年目光凝视着天花板。 许柱搞不清楚郑年在说啥,一遍一遍重复着,“快……快……快快快快……” 郑年单步一踏,抓过许柱手里的长刀,向上一桶。 天花板漏了。 一颗人头滚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蛆虫满布。 再向上看去。 有一只上面爬着老鼠的手,耷拉在天花板大洞外。 随着尸体被几个小厮拽下来。 羊皮帽子掉落在地上。 尸体上方,竟然还是没有头! “快快快……快感!”许柱好容易将这个词说出来,满脸恍惚,“头头头头儿!头头头头呢!” “头儿的头在呢,这人的头不在。”郑年低头看去。 是个男子没错,大概率就是曾广寿口中的那个想要敲诈他的小子了。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东确确实实杀了人? 那他为什么要报案? 对他有什么好处? 找到了一颗头,又多出了一个无头尸。 不对,加上俩木匠,又多了三个无头尸。 郑捕头看了看天色,“算了算了,下班儿了,明天再想吧。” 许柱一愣,“哦,我把尸体弄弄弄回去。” “顺便买点吃的。”郑年拿出了一两银子丢给许柱,“给兄弟们也分点儿,别就知道自己花。” 天色渐晚,郑年回到家的时候没有想象里那一片欢声笑语和迎接孕夫的一家人,反而是略显落寞。 将外套挂在屏风上,萱儿不在屋里,兴许是在做饭。 走到正门去的时候,老妈正坐在寺庙门口发呆。 “妈?”郑年凑了过来,贴着老妈坐在一旁,“怎么了?” 老妈掩饰面容,似乎擦去泪水,强颜欢笑,“没事儿,没事儿。” “怎么了?”郑年皱着眉,拿出手帕递给老妈,“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老妈看着郑年,温柔地抚摸了一下他垂下的发丝,“阿年啊,为娘我,又没了一个儿子啊。” 郑年略惊,看着老妈,一时没反应过来。 “靖南战役,天藏府左翼军入北齐,在虎牢关,全军覆没。” 老妈双眼通红,“南北……南北在那支军里啊,八百多个小伙子,都死了……” 郑南北……死了? 还没等反应过来。 四个小家伙穿过前院,直奔门外而去。 “你们……你们去哪儿!”老妈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四个小男孩,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九岁,年级最大的叫郑漠北,他叉着腰说道,“娘!我心已决,如今狼烟不断,边关频频战役。南北哥哥说过,大丈夫自当保家卫国!我们想好了,要从军!” 老妈并没有像郑年所想,站起来呵斥这几个意气用事的孩子,而是沉默了片刻,问道,“想好了?” 郑漠北点头,“想好了。” 老妈转头看了看郑年。 郑年走到了郑漠北几人面前,四个小男孩均是有些害怕,不过即便是面生惧色也没有后退一步。 “从军很苦很累。”郑年道,“远不如读书识字来的轻松,同样都可以报效国家,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呢?” 郑漠北仰头看着郑年,“大哥,我们都知道你变了,和之前不一样了,所以我愿意叫你一声大哥,前几日你躺在床上我还为你送过药。” “我记得。”郑年蹲下抓着郑漠北的肩膀。 “我问你为何要建书院,你便讲了圣人的一句话,我至死都不会忘记。” 郑年笑道,“说来听听。”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郑漠北道,“这横渠四句确实震慑我心,但是我不懂其中大道,我只知道多杀一个匪寇齐奴,便少死一个大周百姓。” “战场会死人的。”郑年又说道。 四个孩童同时一笑,望向了母亲,郑漠北道,“娘说过,这天下人皆有一死,无欲无求者,不配死。” 第二个弟弟道,“善恶大义不知者,不可不死。” 第三个弟弟道,“心怀天下者,何惧一死?” 第四个弟弟擦了擦鼻涕,应声道,“我们不知道啥是心怀天下,但是郑南北哥哥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上了战场就是兵,兵就是要给大周打仗的,就是要保卫国家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我们不怕!” “怕了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让他们去吧。”老妈听到这里,抓着郑年的肩膀,平静道。 四个小伙伴拉着手,跪在地上,对着郑年和老妈磕了三个头,随后由那郑漠北带路,昂首挺胸,走出了善恶寺的大门。 大门口,四个孩子踮起脚尖,将自己脖子上的名牌挂在门庭上,高喊道,“娘,大哥,等我们回来!” “好。”郑年道。 老妈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郑年瞥了瞥眉,“不放心?” “那么小,怎么放心。”老妈叹息。 “我跟着去?”郑年问道。 老妈拽着郑年的耳朵走回了前院。 边走边喊道,“你们四个小鬼听好了,为娘就一句话……” 外面的四个小家伙齐声道。 “但将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 第四十九章 三文买六字,骑骡入江湖。 决定今天早点睡觉的郑年,却一直辗转反则到深夜打更啰响。 “迪迦到底多高来着?”郑年冥思苦想。 魂牵梦萦。 像是睡了,却又没睡,脑海里全是电影。 惊醒的时候,刚敲了三更天。 月光满床,晶莹如江。 郑年做了个噩梦,梦到了皇帝其实是个奥特曼,从皇宫飞出来之后,带着蜡笔小新和孙悟空在天上打夜礼服假面。 最后蜡笔小新赢了。 擦去大汗,给身旁的萱儿盖好被子走下床,穿上了一件外套走到了屋外。 空气很新鲜,身上略微有些冷。 闲来无事,郑年找了个梯子,用麻绳将自己的身子挂在楼上。 运气周身,炁海充盈。 青龙七脉和朱雀七脉已经搞定,剩下的就是左腿的白虎七脉和左臂的玄武七脉,按照自己体内炁的尿性,修炼白虎七脉的速度,应当是比较快的。 果不其然,郑年刚刚转动一个小周天的炁,便开始向下灌冲而去。 “你师父教你的?”忽的一个声音传来。 郑年歪头一看,旁边的寺庙顶上斜躺着老乞丐赵逸山。 老乞丐打着哈欠,优哉游哉地看着月亮,似乎也是无聊到睡不着。 “你咋不睡觉?”郑年问道,心中疑惑,‘难不成他也梦到奥特曼了?’ “白天睡多了,晚上身上痒痒。”赵逸山道,“你的功法我从未见过,不是武家的心法。” 郑年蓦然,“前辈想指导我?” “哈哈哈,小子你莫要弯弯绕,老子我不吃这一套。”赵逸山道,“前几日你施展那一手的时候,我便以为你是天才,可是今日一看,并非如此。” 郑年跟着笑了笑,“什么意思?” “天下武学各分伯仲,每种功法和招式都是有各家所长,也有所欠缺的,你的功法也是如此。” “但是大多都以全身气息为引,淬炼肉身。” 赵逸山坐了起来,目光上下审视郑年,道,“你这将身体分开修为的功法,却也是第一次见。” 郑年运炁过身,没有说话。 “这样的功法确实强横,能让你在短暂的时间内掌握运炁,可是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赵逸山道。 郑年对话间运转了一个周天,白虎七脉在短短的时间内,开了一脉。 随即收势,郑年反身解开绳索,落在地上,拍了拍手道,“前辈之前做的并非什么难事,在师父给我的那本招式集里面就有记载,只不过寻常人可能要很久,但是我短短三日就能做到。” “你以为你是天才?”赵逸山挑眉。 “那倒不是。”郑年攥了攥手,“只是觉得炁在我手中很好掌握,却不知道为什么。” 赵逸山也坐了起来,歪着头道,“小子,这个功法别练了,我可以教你一招,这一招足以让你在京城里保命。” “为什么?”郑年忽然微微笑着抬头问道。 “嗯?”赵逸山显然没有想到郑年会这么问。 “若是说酒肉佳肴,恐怕不足以抵前辈这一招的代价。” 郑年道,“我不是没想过这些天周围发生的事情。” 赵逸山哈哈大笑,一步从庙顶落下,身形轻盈,过而不喧,如青鸟落尘,不沾俗气,拍了拍郑年的肩膀,“可是你却从未问过?” “我不是天下的中心,没道理人人都帮我,人人都救我。您救萱儿,是我欠您的,您不欠我,却为何要帮我?”郑年很平静。 赵逸山打量了一下郑年,目光确有变化,审视再三,双手负于身后,“可谁不想成为这天下的中心?老子不信你没想过。” 忽然怅然,郑年歪着嘴思考了片刻,转头问道,“喝酒不?” “你不是戒了?”赵逸山喜道。 “明天戒。”郑年转身溜入了后院。 矮胖子叶轩被郑年从卧房抓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是蒙的。 但是当第一杯酒下了肚,整个人瞬间精神抖擞。 英老也被郑年从被窝里刨了出来,整个人迷迷瞪瞪,目光游离。 “老前辈喝不了了?”郑年问道。 “没菜吃。”英老一脸抱怨,喝了一碗就,吧唧着嘴。 总不能这么晚了把陈萱儿喊起来做饭吧?郑年想了想,掏了掏兜,还真让他找到了些好东西。 两块大红薯! “吃不吃?”郑年举起了红薯。 “来来来!”英老伸手就抓。 赵逸山也抓了半个,一口咬了下去。 “凉的红薯比那热的好吃多了!”英老大口大口吃着,又用酒水往下顺,四人一坛酒,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下了肚。 “我要走了。”叶轩目光散着看向面前的地板。 “什么时候走?”郑年问道。 “天亮就走。”叶轩举起碗和郑年碰杯。 郑年并未有过多的想法,只是笑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路走好,在江南混不下去,被别人赶出来就回京城。” “哈哈哈,我名剑山庄四少爷,被赶出家门找个地方就把自己埋了,哪儿还有脸进京城?”叶轩大笑着,痛饮一碗酒。 “小子,被赶出家门是多大的事儿?”英老哼哼一笑,“这天下没面子的事情多了去了。” “前辈说的是。”叶轩恭敬道,“临行前,和二位前辈饮一碗,江湖路远,珍重。” 英老举碗,对着叶轩捧了一碗,一饮而尽。 可是赵逸山却没有喝,反而是靠在母狮子旁边,随意抚摸着。 “这位同志,人家和你喝酒呢。”郑年端起赵逸山的碗。 赵逸山不接,而是问道,“名剑山庄的剑法那么臭,为何要学?” “家族传承,师祖教诲。”叶轩几日下来也对赵逸山也算是恭敬,可如今听到这句话,心中仍是不适,即便如此,脸上并未表现。 “剑道路远,你的心性不适合用剑。”赵逸山道,“寄人篱下,又为庶子,何苦再回去,那里的屎好吃?” 叶轩不恼,耐着性子道,“这一身的本事便是修剑道而来,若是按照前辈所言弃剑,我便是真真正正的废物,再也不值一提,这江南之上,也再无我这一号了。” 赵逸山会意,嘴角上斜,举碗抬起,“来,干一杯。” 叶轩举碗捧去,可竟被一股强大的炁直打向后,栽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 强行爬起来,叶轩傻傻地看着赵逸山,不理解他在做什么,更是惊讶他的炁为何如此强横。 “喝酒都喝不明白?”赵逸山的语气充满挑衅。 郑年偷偷拿起了自己的碗,笑嘻嘻和英老对饮。 “这死老头花脾气又上来了。”英老挤眉弄眼,“一点儿不像个君子。” “你看看你那个样子,和那个老不死的废物有什么分别?” 赵逸山指着英老骂道,“若是我活成这样,不如死了算了。” 英老要急,倒地的叶轩却站了起来,再次走来,抓住滴酒未洒的碗,“再来!” 举碗,碰去。 弹开,倒地。 叶轩感到嗓口一甜,胸腔气血翻涌。 运气。 陡然身上压制了许多的气息。 叶轩的面容也变了,眼神坚毅了起来,“再来!” “这俩人来真的啊?”郑年一边看戏,一边喝着酒感叹道。 举碗,碰去。 弹开,倒地。 “再来!” 第三次站起来,叶轩双拳攥紧,脸颊通红。 再次举碗,碰去。 登时,面色狰狞。 长发飞扬。 可身形却稳住了。 赵逸山嘴角上抬,冷哼了一声,一口饮入喉,酒水清凉。 叶轩咬牙切齿,酒碗举过头顶,倒入口中,随后一把甩开,将碗砸了个稀巴烂,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多谢前辈指点。” 郑年蒙了,扭头问道,“他指点啥了?” “嘶……”英老也一脸费解,“估计是玩剑的人才懂得吧?” “剑呢?”郑年愣神。 “他俩不贱?” 郑年恍然大悟,“我的碗三文一个。” 那一日清晨,名剑山庄四少爷叶轩和闭眼姑娘王钢蛋将三文钱和名剑山庄的腰牌留在了郑年房门口,从正门出往北走七里入坊市,买了两匹骡子,雇信使,将一封信和承麟剑送回名剑山庄。 信中只有个六个字。 “剑归,陌路,勿念。” 于集市杏花楼前,废去一身剑修。 东走十里出城门,过十里坡,西行而去。 叶轩三文买六字,带着钢蛋,骑骡入江湖。 从此名剑再无轩。 ------------ 第五十章 饥饿的少年 三个铜板放在郑年房门口。 叶轩走了。 来的时候莫名其妙,走的时悄悄无声。 蹲在善恶寺门口蹭舍粥的郑年,看着老娘一碗一碗呈给过往的人们。 郑年打了个哈欠,酒是穿肠毒药,第二天早晨又是偏头疼,又是肠胃不舒服,要不是这碗热粥,估计又得多难受个几倍。 不行不行,不能喝了,今天戒酒。 正要发毒誓下决心,听到几人争吵。 “吃了这么些还吃,后面的人怎么办?”一个带着绿色草帽的人怒道。 郑年歪着头一看,对面的小伙子很奇怪。 现在已经十一月了,那个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少年,只穿了一件麻布单衣,脚上也没有袜子,只有一双破麻鞋,左脚还露出了脚指头。 背上背着一把破木刀,眼睛是一条缝。古铜色的胳膊端着碗。 老娘劝阻,“没事儿,多喝几碗就喝吧,屋里还有呢。” “于婶,这种人就该盯着点!光我看就已经喝了七八碗了。” 郑年哼哼一笑,这人也是闲得蛋疼,喝得又不是你家的,老妈都不心疼你屁事儿真多。 站起身,拨开二人,一把搂住那眯眯眼少年,问道,“饿了?” “不饿。”少年低着头,暗黄色的脸颊微红,将碗交出来,“不喝了。” “饿了就说。”郑年搂着少年向外面走去,摆了摆手,“老妈弄完就回去吧,我上班儿去了。” “路上慢点!” 带着少年来了面摊儿,郑年双腿盘膝坐在横凳上,“坐吧。” “不坐。”少年站在面摊外面,双手冻得紫红,右手死死抓着身后的木刀,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地板。 “为什么不坐?”郑年不解。 少年闭口不言。 “这家面很好吃的。”郑年打了个饱嗝,臭气熏天,觉得胃中翻滚不已。 “我吃不起。”少年仍然低着头道。 他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郑年有些意外,双手按着腹部,柔声道,“我请你吃,用不着你花钱。” “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面,我绝不吃。” 少年的眼神忽然变得坚毅了起来。 郑年皱着眉,正想问,却看到一旁一个年级比较小的孩子跑了过来。 小孩身上脏兮兮的,估摸着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糊地全是汤水,郑年恍然,问道,“方才那七八碗,都是他吃的?” “是。”少年道。 “哥哥!”小孩抱着少年的腿,“我……饿……” 少年摸了摸小孩的头,“童儿忍着,等一会儿我们去商坊,再买吃的。” “嗯。”童儿闭住了嘴。 郑年看了看童儿,“我请他吃呢?” “你请他,也要我来还,因为我是他的哥哥。”少年道。 “那等你有银子了,肯请我吃面么?”郑年问道。 “好,我请你。”少年道。 “这回能坐了吗?”郑年问道。 少年带着童儿坐在了桌旁。 “吃几碗?”少年问道。 “你能请我吃几碗,你就吃几碗。”郑年微笑道。 “小二,来十碗面。”少年道。 小二先是看到少年,心下不悦,可随后看到郑年之后,才满脸笑意,赶忙报菜,随到桌子上拿下展布擦拭,“郑头儿,今儿个不喝点儿?” 郑年歪着头,单手支着脑袋看向酒柜上陈列着的酒,“我戒了。” “头儿您昨天晚上喝多了吧?”小二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了郑年的状态。 “嗯,不舒服。”郑年满脸皱在一起,揉着肚子,喝了口热茶。 “今儿个早上再来一壶勾一勾,回回味儿今儿个就不难受了。”小二道。 “真的?”郑年问道。 “真的!我百试百灵。”小二道。 “来一壶。”郑年拍板。 热了酒端过来,郑年给面前的少年斟满,还未等少年先说,便自顾自地说道,“等你有了银子,肯请我喝酒么?” “好,我请你。”少年举杯。 这清酒不比家里的杏花酒或者英老葫芦里的葫芦酒,这种就别说一壶,就是直接干一坛都不醉人,一般也只有姑娘才会喝这种酒。 一壶清酒十碗面。 郑年喝了几口酒便走了,留下两个人继续吃。 当然,郑年根本不可能想到,两个加起来不到三十岁的人居然吃了十碗面还没吃饱。 进了衙门口,辛德龙像个鬼一样幽幽的出现在了门后面,把郑年吓了一跳。 “啊!老爷!你在这儿干嘛呢?”郑年浑身一抖。 辛德龙巨大的身子佝偻在地上,大黑脸面朝墙壁,弧起来的屁股估计和六扇门一样宽。 凑了过来。 辛德龙拿着棍子在捅碗里的蛐蛐儿。 “唉。”老爷哀声叹气,一脸的迷茫。 “老爷,昨夜又要找了两具尸体,再加上长乐县原本发现的那一具,就是三具了。”郑年说道。 “唉。”辛德龙愁眉不展。 “今儿个京兆尹上任了吗?不然我去办一下案件移交手续?”郑年问道。 “阿年啊。”辛德龙抱着膝盖。 郑年纳闷,“啊?” “你说这蛐蛐儿怎么就打不过别人呢?”辛德龙纳闷着。 “老爷,昨天晚上你去了?”郑年问道。 “去了!”辛德龙回过头,大黑脸遮天蔽日,一脸委屈道,“第一次斗,直接被那长乐县衙门口的狗日的给打死了!喂,斗蛐蛐儿让人给打死了!这不是整事儿呢?” 郑年吞了口口水,“后来那个人呢?” “老爷我是个礼制之人,自然不会动手动脚。”辛德龙思索了一下,“我将它的蛐蛐儿也踩死了。” ‘还得是你啊,老爷。’郑年打内心佩服自己老爷,确实是个狠人,“老爷,那你现在在这儿研究啥呢?” “师爷说蛐蛐儿最重要的是要训练,我这不搁这儿练练这啥玩意,但是我让这撒玩意往前冲它也不动啊。”说着辛德龙就上手去推。 他的手劲别说是蛐蛐儿了,牛都受不了,刚推了三步,蛐蛐儿头到了碗前面,身子还在原地。 “他奶奶个熊,这是干哈呢。”辛德龙气的一脚踩碎了碗,“不玩了不玩了,这玩意脆的和纸一样。碰一下就碎了。” 郑年哭笑不得,连忙跟了上去,“老爷,尸体的事儿怎么处理?” “给京兆尹送过去吧,案子也办一下交接。”辛德龙站在荷塘边上看着师爷在不远处钓鱼,越想越气,越想越亏,拿出五两银子,“去,给我买个好蛐蛐儿去。” 郑年也不敢和老爷说你是个出尔反尔的人,只得悻悻接过银子,转头去准备交接事宜,刚拐过弯儿去就听见师爷不温不火道。 “蛐死。” 又过了一会儿。 “踹鱼?” 辛德龙大声骂道,“凭啥玩意你就是第一?” “蛐食。” “蛐蛐儿还得吃食儿?”辛德龙挠着脑袋,仿佛遇到了人生第一大难题。 ------------ 第五十一章 司法参军更合适的人选 郑年并没有一股脑将尸体和其他证物都拿到京兆府去,只是拿了一个师爷撰写好的卷宗。 京兆府并不远,在长安城西,外城和内城的交界处,北门通往内城,南门通往外城。 站在南门门口的郑大捕头有点蒙。 这里不是六扇门,是八扇门,银素横裹直上而下两条竖帘,龙飞凤舞写的对子,郑年琢磨再三只能看清楚上面的几个字。 紫花杏坛木上刻着京兆府三个大字。 八门紧闭,崭新的紫红漆匠门上铆钉皆是金子打造,黑釉锡门环上两头大蟒蛇头,虎虎生风。 郑年一把手伸入蟒蛇头里拉环扣了三下。 里面的小厮推门而出。 “谁?”京兆府的小厮说话确实要屌一点,即便看到了郑年一身的差服,也并不畏惧,冷声询问,虽然个头矮,仍然是将双手揣在袖口处,向后仰头,眯着眼看来。 郑年拱手,“这位大哥,我来自长安县府衙,来交接案件。” “走犬门。”小厮丢下这么一句,转头就要进屋。 “啊啊啊?”郑年赶忙拦住他,“什么是……犬门?” “你怎么当差的?”小厮一脸不悦,“这四对门是马羊猴鸡,走的是府里官员、府尹大人、死了的尸体和问斩的犯人,若是有事儿就往西走,有犬门。” 细细看去,这确实看到门框之上有午、未、申、酉四个字,于是郑年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就向外走。 犬门上写着戌,开在直通民坊的位置,是一个简单的黑色大门,外面有一口鸣冤鼓,两个穿着浅蓝色绸缎官服的差人站在门口值守。 郑年嘶了口气,‘看来秦风应该是个头儿之类的,衣服和这几个人都不一样。’ 禀明来意,一差人进门通报,另一人昂首挺立,丝毫没有和郑年闲聊的意思。 ‘京兆府不愧是大地方,出来的差人都自律性很强,有点儿那味儿了。’郑年感叹。 不一会儿踱步出来了三个人,一个报信的差人,一个身材魁梧,却只有常人一半高的虬髯大汉,最后一个就是秦风。 秦风挎着自己那把破得不能再破的烂刀,穿着深蓝色锦缎的衣服,迷迷瞪瞪,左边的衣服扎在腰间,右边甚至连白色的内衣都耷拉在外面。 他一手按着身姿挺拔的差人的肩膀,一边扶着自己的腰部,打着哈欠,一脸疲惫。 看到郑年以后,强撑着睁开了大花眼,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啊啊~你咋来了。” “你早上能不能刷刷牙?我都能看到喉咙里的三片韭菜。”郑年道。 “混账!”还未等秦风说话,虬髯大汉如一阵风来,硬是一把按住了郑年的胸脯,直接上手就要跳起来掌掴。 郑年和秦风都懵了。 秦风立马上来阻拦,“慢着慢着慢着,你干嘛啊?” “此人对主人出言不逊!”虬髯大汉满脸络腮胡,用着纤细的怒声道。 郑年被这么一压,整个身子要裂开了,强撑住不倒,虬髯大汉挪开了手,白了郑年一眼。 浑身发抖。 秦风一脚踹在虬髯大汉屁股上,“你真是个呆逼,这是我兄弟,以后见面喊大哥!” 虬髯大汉变脸迅速,双手横做腹前,躬身对着郑年道歉,“四咪妈赛!” 就像是个长畸形了的番薯。 “这是哪儿来的?”郑年压着声音随着秦风进了京兆府,指了指身后。 “前几日有些番邦进京,在商坊卖倭奴,这种倭奴声音是少女,体态又是莽夫。我觉着好玩,就买了个,你喜欢我送你啊?”秦风打着哈欠。 郑年坐在椅子上,那虬髯大汉端起茶壶给他倒水,“大哥,请用茶。” 原本看的是李逵,听的却是新垣结衣,郑年浑身颤抖。 “别在我这儿尿啊。”秦风低下头看去,以为郑年抖尿。 “这么一口子多少银子?”郑年懒得理他,指着站在一旁的大汉问道。 “哎呀,上次买东西花银子还是我刚入京的时候。”秦风吧唧了几下嘴,转头看着虬髯大汉,“那个……唉?你叫啥来着?” “回主人,上野宏。” “你多少银子?” “回主人,三贯钱。” “哟,顶两斤牛肉了,还他娘挺贵。”秦风点点头,“别聊他了,你怎么回事儿?跑这里来干嘛?” “这不是今儿个京兆尹上任嘛,老爷让我来移交案子。”郑年道。 “移交不了。”秦风说道。 “为啥?”郑年尴尬地看着秦风,“不是都上任了?” “京兆尹掌管整个京都内外城百姓,他不是审案子的,审案的都是司法参军,现在还没有委任,当然没办法移交啊。”秦风解释道。 郑年愕然,无奈道,“你在这儿还有自己的屋呢?你当的什么官儿?” “我是主厨。”秦风扯道。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既然没法移交,我还得继续查。若是有了信儿你告诉我。”郑年道。 秦风将郑年送出门,刚走没几步,却听到远处一众谈笑声,秦风当即面色大改,对郑年道,“赶紧跑!京兆尹大人来了!” 郑年立刻跑,刚跑了两步发现不对劲,我跑什么? “拜见大人!”后面的声音已经响起。 郑年回过头,跟着单膝跪下。 一伙人风风火火到了府邸,为首的圆领紫红袍衫,暗花麻布制成,领、袖、襟均是银色边角,这是从三品的官服。 京兆尹…… 京兆尹年纪不大,赶忙走来将秦风搀起,“哟哟哟,秦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秦风笑道,“卑职秦风,拜见大人。” “哈哈!秦大哥,何须此言呢,你我也算是老交情了。我出凉州官任刺史,你在京城照顾我家老小,此番恩情,我怎可忘怀?如今我回来了,便是你我大展宏图之日,如今我任京兆尹,你是我的左膀右臂,若是嫌弃这司法……” “等等等等……”秦风偷偷瞥了一眼郑年,“荀大人,我自当辅佐左右,为大人分忧。” “哈哈哈,好。”荀大人道,“你有事还请继续,我只是随处看看。” “好。”秦风招招手,送别了京兆尹。 跟着府尹大人的几个官员对着秦风毕恭毕敬拜别。 郑年黑着脸走过来,看了看离开的荀大人,眯着眼问道,“司法参军是死了吗?” “嗯,死了。”秦风郑重点点头。 “啪!” 郑年直接将卷宗丢给了秦风,“那你帮我烧给他。” 秦风一脸无奈,抓着案卷卷宗,“大哥,我这几天很忙的!没时间管这些事儿啊,你帮帮弟弟。” “是吗?”郑年走过去搂住秦风,“那以后谁是大哥,谁是弟弟?” “你是大哥,我是弟弟。”秦风咧嘴笑道。 “那大哥说的话,你听不听?”郑年问道。 “必将言听计从,牵马执鞭。”秦风一脸正气。 “那你乖,把案卷接了。”郑年一溜烟跑了出去。 秦风傻在原地。 身后的上野宏走了过来,弯曲下敦实的身子,“主人,要不要暗杀大哥?” “你他娘的有病啊?”秦风一脚踹过去,气急败坏将案卷丢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郑年,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随大步跑向京兆尹离开的方向,嘴里喊着,“大人,我觉得司法参军这个职务,应有更合适的人选!” 荀大人驻足,满带笑意回头看来,“你觉得谁合适?” “长安县府衙门,辛德龙!” ------------ 第五十二章 傅余欢和童儿的求师之路 出了犬门,郑年一身轻松。 卸下重担的感觉就像是开了一盘游戏,你还没买好出门装,队友已经杀了四十个。 轻松畅快。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蛐蛐儿。 找来了钱好多结伴去了民坊里,一来是在附近给钱好多找个住处,二来是买蛐蛐儿。 蛐蛐儿可不在商坊里,这种宝贝自然是在巷口街尾,想起了一个熟人,二人随来到了郑年之前居住的广安巷。 刚进来就看到飞奔过来的桃儿。 郑年张开双手,桃儿也不躲避,跃起扑在了怀中,口中咯咯咯笑个不停。 “跑这么快也不怕摔倒。”郑年摸了摸桃儿的脑袋。 “咯咯咯,郑哥哥,吕尚那小子这几天也不出来玩了,说是练什么剑呢,我看他神神叨叨,今儿个偷了他的衣裤在门口烧了,这会儿穆叔叔正打他屁股呢!” 桃儿乐如花蜜,又被郑年搔了痒痒,一时之间竟是笑出泪水。 “你爹呢?”郑年问道。 “在那边喝盖碗茶。”桃儿指过去。 郑年放下桃儿,“玩去吧。” “头儿,那俩打起来了……”钱好多指着一旁街道上的小贩。 “卖包子的和卖糖葫芦的。”郑年点点头,“不用管,他俩不打才有问题。” 二人一路走到茶摊前,看到中年人正在喝茶,一身正气书生打扮,布衣洗的刷白,秀气十足,若不是手中那本《长安杏花楼三美玉钗记事》,还真的像一个教书先生。 “穆叔。”郑年坐在一旁。 “阿年啊。”穆叔瞥了一眼郑年,仍手不释卷,“等会儿,此处正是文之高处,我且领略一番。” 郑年不急,要了两碗茶和一盘糕点坐在一旁,“你觉得住在这条街上怎么样?” “那俩大哥不打路人吧?”钱好多问道。 郑年憨憨一笑,“前面拐过去有个宅子,之前是一个挑货郎的家,后来这个货郎犯了事儿,宅子我就收了,他家里人带着银子回了乡下。” “哦~”钱好多点点头,“头儿,那你收我多少租金啊?” 郑年作思考状,随后淡然道,“到时候再说吧,先住着。” “哎哟哎哟哎哟哟。”穆叔感叹着将书本合上,丢到了一旁地下,信誓旦旦道,“此书真是有辱斯文。” 郑年未作评价。 “阿年,什么事儿?”穆叔问道。 “买蛐蛐儿。”郑年咧嘴道。 “走!”穆叔站起来活动筋骨,又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书,嘬着牙花子,最后还是低下头将书本揣到怀里。 “要什么样的?”穆叔问道。 “这个不太懂啊,您给介绍介绍?”郑年谦虚道。 穆叔咳嗽了一声,“这东西要不说你运气好,整个京城也就是你叔我最明白,这蛐蛐儿也分档次,一品到九品,均有不等,若是要买一品的蛐蛐儿,得上内城去。” “咦?内城也有商铺?”钱好多不解道。 “那倒没有,只是皇室宗亲那些子弟们在后院会卖自己玩的蛐蛐儿,其中不乏实力强悍或骨骼惊奇之蛐。” 郑年会意,“穆叔,弄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几人穿巷过街,到了蚂蝗街,这条街就是花鸟鱼虫市场,沿街的小商小贩均是摆着稀奇古怪的宠物。 穆叔看也不看,径直穿入,带郑年到了一间院子后门,低声道,“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谈,你把银子给我就行,我给你弄上等的好货。” 郑年拿出五两银子,见穆叔进门之后,便和钱好多去了对面茶馆二楼等候。 站在二楼,风景不错,郑年斜着眼看去,却正好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个少年和自己的弟弟童儿。 二人站在一家院落门口,少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敲响大门。 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了出来,眼神并没有什么善意,问了几句后转身走入了门内,不忘将大门摔出声音。 郑年略带疑惑,这两个家伙进京城到底要做什么? 眼下闲来无事正好去看看,便带着钱好多下了楼。 “我家师父说了,不见客。”这次出门的不是家丁,而是一个束衣持刀的年轻人。 “这位少侠,我等二人从戈壁沙漠千里迢迢赶路半年才到了这京城,只闻天下盛名汇聚京都,想要拜师学艺。”少年目光里闪着光芒。 “学艺啊。”年轻人打量着少年,“你叫什么?” “傅余欢。”少年诚恳道。 “我家师父位列京城十三高手,自然是有门槛的,不是大街上要饭的谁想拜就能拜的,这个道理你要明白。”年轻人道。 傅余欢点头,“自然是如此,我一心求武。” “嗯?”年轻人碾了碾手指。 傅余欢不知道年轻人是什么意思,皱着眉。 “入门十两,你不懂规矩?”年轻人鼻子里哼声,白了一眼落魄少年,“一把破木刀要进师父大门,笑掉大牙,滚吧!” “这武道之修,难不成无财不入?”傅余欢大惑不解,惊讶地问道。 “你是天生龙虎之象还是骨骼惊奇?是对刀法武道有见解还是一方奇才?什么都不是,凭什么收你?”年轻人冷眉。 “京城的师父都是你这般,还敢自夸叫盛名武道?”童儿大吼着,“你们真是武道之耻!” 听闻此言,府门之中冲出了一帮家丁,连同带头的年轻人,上手便是拳打脚踢。 少年傅余欢死死包住童儿,而童儿也不住口,挣脱保护,走出去正面迎接拳打脚踢。 稚嫩的面容上,口中仍然振振有词,“待有一日!若是让我学了武!把你们这帮见钱眼开,只识权势的鼠辈打的满地找牙!” 年轻人见童儿还不住口,拳头硬生生就往他脸上打。 “喂。”郑年出声了。 年轻人转头看去,“这位差爷,您来的正好,这两个泼皮无赖,满嘴荒唐,在府门口大肆喧闹,目无王法。” 郑年径直走到了童儿面前。 童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脸蛋通红,手臂上淤青已现,拳头死死攥着。 “好多。”郑年道。 “头儿。”钱好多走了过来。 “带他们回衙门。”郑年直起身子。 “是!”钱好多掐着腰,审视了一下二人,“我们是长安县府衙门的,现在要带你们回去,若是乱跑,便是通缉要犯,明白了吗?” 二人面色凝重,只得点头称是。 临走时,童儿还不忘啐了一口那年轻人。 “小杂种!”年轻人正要追骂,却听身后道。 “衙门牢里空着呢,你也想去待几天?”郑年幽幽道。 年轻人回身讪笑,“差爷,您息怒。” ------------ 第五十三章 长安县县太爷,郑年! “老爷。”郑年将蛐蛐儿递给辛德龙。 辛德龙立刻双手接过黑木锦盒,随后小心翼翼打开,“啧啧啧,这看上就和之前那个瘪犊子不一样,这哥们得老鼻子厉害了。” 郑年试探性地问道,“老爷,我招两个人进府里没什么问题吧?” “这些破事儿自个儿张罗。”辛德龙全神贯注在自己的蛐蛐儿上,“人员簿子都在你手上,想把你媳妇挂里面领工钱也行。” “还有这种事儿?”郑年一愣。 辛德龙吹着口哨观赏着自己麾下新增的一员大将。 “哦对了,老爷,这是食饵,怎么喂我已经写好在纸上,你看着喂。”郑年道。 “啧啧,阿年啊,还是你靠谱。”辛德龙一脸欣喜接过。 出了门,钱好多带着兄弟俩在门口站着。 “没地方去?”郑年问道。 “没有。”傅余欢低着头道。 “一个月三贯钱,跟着我打杂溜达,他一个月两贯钱,跟着好多当仵作。”郑年道,“干不干?” “干!”傅余欢的目光很有灵气,不假思索应道。 童儿怔怔看着郑年,“你为何要帮我们?” “我只是正好缺人,你们如果不想干,我还得出去找。”郑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同情,单纯地像一个招工的工头。 “想干!”童儿道,“我要留在京城里,我不信这京城里面全都是那样的人!武道不该如此” 郑年未作评论,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哪个人是龙哪个人是蚯蚓,他没有资格去评价任何一个人的梦想,只是拍了拍傅余欢的肩膀,“走,带你们去住处。” 傅余欢和童儿与钱好多并不一样,寡妇不可能睡衙门,这是规矩。 到了班房,崔江和崔海还在睡觉,似乎昨天晚上是喝多了,崔江眯了眯眼睛,似乎看到了郑年进房,随后转头向里继续睡去。 郑年也没搭理这两兄弟,反倒是王大彪站了起来,笑吟吟地迎接二人。 “头儿,这是……”王大彪问道。 “以后你们俩就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呢,就和他说。”郑年指了指王大彪。 “新来的呀。”王大彪笑嘻嘻将二人让了进来,“快来快来,你们睡这两张床。” 安排了二人,郑年也算是松了口气,正当出门,看到辛德龙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随后叫道,“快来!” 郑年跟着跑了出去。 门口站着的是两个穿着紫蓝色官服的人,看到二人急匆匆跑来,面色悦道,“恭喜辛大人,恭喜郑大人。” 二人都是懵逼状态,辛德龙更是挠了挠头,疑惑的大黑脸像一个可爱的窝窝头,“郎中大人,咋回事儿啊?” “我等代吏部行尚书令,你二人听令便可,不必跪下。” 郎中大人拿出一张宣纸,笑道,“长安县令辛德龙,今已令正八品,根据大周律令调剂,转配适当,因现京兆府短缺司法参军,特职推令,接任司法参军一职。 长安县捕头郑年,已入大周官吏,今已令九品,根据大周律令调剂,转配适当,因现长安县县令之职短缺,特职推令,接任长安县县令一职。” “恭喜二位大人。”吏部郎中笑道,“即刻接令赴任吧。” 说罢,吏部郎中将令交给了二人,随步退出了院子。 辛德龙看看郑年,郑年也看了看辛德龙。 “老爷……”郑年满脸迷惑。 “嘶……你早上干嘛去了?”辛德龙问道。 “买蛐蛐儿。”郑年思索道。 “之前呢?”辛德龙又问道。 “卷宗……”郑年迟疑了片刻,忽然惊道。 “我去收拾收拾,你去把卷宗取回来。”辛德龙背着手缓步挪出。 “不是……这个……我……你……老爷~”郑年慌了。 这里面肯定有鬼! 气急败坏直奔京兆府去,一路上都在盘算如何应对这个狡猾的像是八条狐狸的秦风。 思索到第三十八个计划第七个环节的第十一个步骤时,到了犬门。 还没有敲定自己的计划,就看到上野宏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人呢?”郑年拽着上野宏就冲向里面。 去他娘的计划。 “喔喔喔!喔喔喔!”上野宏干打雷不下雨,长满毛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任何伤心,“大哥你来晚了,主人死了。” “死了?”郑年望着上野宏。 “嗯,埋在那里了。”上野宏指着一个小土包。 土包前面竖着一个木牌子,写着【郑年之兄秦风墓,享年二十八岁。】 郑年看着连演戏都不会演的上野宏,“他到底去哪儿了?” “主人说他死了,过几天回魂的时候再来找大哥。” 上野宏一脸错愕,随后拿出无头案的卷宗,“这便是主人临死之前送您的遗物。” 郑年接过卷宗,像是看到自己三十八个计划全部泡汤的遗憾,随琢磨了片刻,第十九个计划第四个环节的第七个步骤似乎假设若是秦风躲起来该如何。 可是眼下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个中细节。 揉了揉鼻子,郑年蹲坐在台阶上怨天尤人,“这天杀的秦风,像个鬼一样。” 大车马架,郑县令在这里愁眉苦脸,可是外面早已经不是这般天地了。 吏部不光干了一件事情。 吏部郎中接到自家尚书通报之后,一路做了很多事情,第一件事就是通知京兆府,随后京兆府的官差就敲锣打鼓迎接自己新上任的参军大人。 那时候郑年刚出长安县衙,紧接着京兆府的官差便入了长安县衙门开始帮着辛德龙参军搬东西。 随后郎中才到长安县衙通知这两个人,接着去了长乐县,通知了上任的相关事项,最后到了商坊,张贴布告。 一系列事情办完之后回到吏部。 所以在郑县太爷坐在台阶上怨天载道时,整个善恶寺就像是过年了一样,欢声笑语不断,老娘更是又悲又喜。 喜是儿子当了官儿,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立刻带着陈萱儿到庙里还愿。 而悲则是因为毕竟儿子怀孕了,若是过渡操劳对身体不好。 陈萱儿摇身一变成了县太爷夫人,自然也是红光满面,心情大好。 辛德龙迈步进了府,看到了郑年,“小子!” “大人!”郑年已经改口,“您来了。” “当县官儿了怎么脸上还像呼了屎一样?”辛德龙关切道。 “高兴还是高兴的。”这是句真心话,郑年说着还是举起了卷宗,“但是问题……” “好好干!”辛德龙看了一眼那个卷宗,当然知道郑年在想什么,“老爷会一直帮助你的。” 郑年茫然。 随后确实立马就收到了老爷的帮助。 辛德龙入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长乐县的尸体和犯人曾广寿全部移交到了长安县,美其名曰,方便办案。 司法参军管的就是这百姓的案子,直属管辖就是两个县的县令。 辛德龙瞬间将司法参军的职责发挥到了极致,不光将衙门口近几年积压的乱七八糟案件悉数整理转交到了长安县,甚至连门口的那口鸣冤鼓也给了郑年。 大黑脸咧着大嘴站在犬门门口,“小子,刚见面我就觉得你是可造之才,为我分忧没什么问题吧?” “您看您说的,肯定没问题”郑年抱着一口比他还高的鸣冤鼓点了点头,脑门撞在鼓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不妥协能咋办呢? 就此,长安县县太爷把京兆府门口的大鼓顺着七个坊市一路抱回了长安县衙。 还他娘的丢了一只鞋。 ------------ 第五十四章 这你上哪儿说理去呢? 崔江和崔海二兄弟终于在日上十八竿的时候爬起了床,出门洗涮的时候还吐了一地。 馊臭。 推开班房门回来的时候,斜眼一瞥,看到了正蹲在地上纳鞋底的童儿和一旁教他纳鞋底的钱好多。 “咦?钱丫头你不是嫁出去了?”崔江问道。 钱好多对这两个摸鱼怪没什么好气,但碍于对方年长,才低声道,“头儿让我回来帮忙。” 听到郑年的名字,崔江嘁了一声,一边将被子卷在一起靠墙放好,一边找寻床下的毛线团,眼神对着童儿示意,“这是你家亲戚啊。” “不是,是头儿新找来的。”童儿第一次见崔家哥俩,笑嘻嘻道,“以后我们就要一起做事,叔叔们多多照顾。” “郑年是打算把他那个破寺里能跑得动的都拉过来?”崔江哼了一声,“真是把衙门口都当自己家了。” 崔海迷瞪着靠墙,挖下一块绿豆大的鼻屎,擦在了床榻靠里一侧的墙壁上,指着童儿说道,“小豆丁,去给叔叔把脸盆子打满水送进来,叔叔洗把脸。” 童儿看得出这两个人在欺负自己,不过也没多说,放下鞋走了出去。 正当此时,迎面跑进来了王大彪,他依靠着门道,“大人回来了!” “大人不是每天都在?”崔江见怪不怪道。 “新大人!”王大彪惊恐着。 “不是辛大人还能是王大彪?”崔海半睡半醒,打着哈欠靠着墙。 “郑头儿!任县令了,辛德龙大人已经调入京兆府了,祖宗唉,还蒙着呢?钱丫头赶紧走,迎接大人了。”王大彪也不继续纠缠,按照他的脚程现在动身,天黑之前能到正门。 钱好多像一股风一样冲了出去,两个朝天辫飞在脑袋瓜子后面。 崔江立刻下床换鞋,崔海这才穿衣服。 童儿自然也听到了,赶忙将打好的洗脸水放到了崔海面前的地上,转身跑出去。 刚没跑两步,就听到身后杀猪般的惨叫,“兔崽子你搞开水啊!” 许柱在门口将鸣冤鼓接了下来,低着头,“老老老老爷,鞋鞋鞋呢?” “脚在就行。”郑年胳膊腿儿酸麻,正要揉肩膀,却被一个小厮抢先一步。 “老爷,是不是肩膀酸了!”长着一脸麻子的小厮咧着嘴道。 郑年有些诧异,点点头。 按了片刻,郑年阔步入县衙,里面早已经站着一排排,整齐划一。 钱好多、傅余欢、童儿、崔江崔海和一众小厮都在庭院之中,左右看来少说大几十人还是有的。 “散了吧。”郑年做着扩胸运动。 入了偏门到了侧堂,郑年还是懂规矩的,先来请师爷,扣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了一声,“进。” “师爷。”郑年连忙作礼。 师爷此时正在收拾行李,站起来后根据表情,郑年猜测他应当已经知道了自己提成县令的事情。 抱拳向前一探,“老爷。” “哟哟哟,可别可别。”郑年连忙搀起师爷,“您这是去哪儿?” “回乡。”师爷将书桌上的一把菜刀放到了自己的包袱卷里。 郑年看着拿把菜刀觉得很熟悉,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后略显惊讶道,“师爷,我还是希望您留下……” 师爷将菜刀拿了出来,随后抖动包袱卷,衣服全部落在了床上,头也不回道,“早说。” “以后您还是师爷,我还是郑家小子。”郑年道。 “彳亍。” 师爷并不高冷,搂住了郑年的肩膀,竖着大拇指,“不错!” “师爷,我还得要您帮忙呢。”郑年招了招手,许柱从身后探头出现,笑嘻嘻向身后招了招手,一麻袋卷宗被四个小厮抬了进来,放到了师爷门里。 “辛大人上任之后,将京兆府近几年的卷宗全部转交到了长安县,您辛苦,我再给您……师爷你不是不走了么?别收拾了,哎呀哎呀。”郑年赶忙上去拦住师爷。 师爷一把辛酸泪,看了看自己的包裹,又看了看面前的卷宗,最后目光放在郑年身上,“太多。” “我给你找两个帮手。”郑年嘻嘻道。 向后一靠,深吸了一口气的师爷似乎妥协了,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 郑年退出关门,脸色突变,低声对许柱道,“找几个人盯住,别连夜跑了。” “好咧,老爷。”许柱笑的胡子都刺到鼻孔里了。 出了偏厅来到书房,门口早已经跪着两个人了。 崔江用膝盖走路,到了郑年面前,“老爷!老爷!我早就看出郑大人气宇不凡,乃是人中龙凤,前几日听闻您大婚,便准备了一些贺礼,没想到家中媳妇不争气,一直没送来。” “你家不是出门左拐三里地?”郑年似笑非笑道。 “这不重要,老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崔江咧嘴。 一个锦布包,郑年接过打开之后看到了三十两银子。 ‘辛大人啊,你这吃喝的也太夸张了吧?出手就是三十两?’郑年感叹,却又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纸条,他翻手打开,这才豁然开朗。 【郑大人亲启,小的名下有赌坊三间,古董店五房,当铺两间,酒楼一所,请老爷略带照料。】 怪不得你摸鱼呢,郑年内心好笑,老子要是这个家产摸的都是鲸鱼。 “起来。” 崔江站起来,被郑年一搂,到了角落里。 “我给你换个差事。”郑年道。 “行,行行行,老爷您说了算。”崔江此时已经是人在屋檐下,郑年就算给他拴住去后院当狗他都认了。 郑年嘿嘿嘿笑。 崔江嘿嘿嘿笑。 安排完一众事宜之后,郑年才回善恶寺。 这也是他第一次走长安县衙正门。 开门的崔江崔海一脸笑意恭送老爷回家,二人心中无奈但也只能坦然接受。 郑年颠了殿手里的银子,心中不但欢愉,更是赞叹,“三十两啊,我隔壁的那间院子才八两银子,好家伙,赌坊确实是挣钱。” “是赚钱。”一旁忽然响起了个声音。 转头看去,正是之前给自己揉肩膀的麻子脸小厮。 “你是?”郑年疑惑看去。 “小的名为姜明,和老爷是同届。落弟学子无颜回乡,在这京里谋求个差事。”小厮咧嘴道,“今儿个老爷大喜,这不让家丑亲自缝制了一双履给您送来,担心老爷着了风寒。” 郑年赶忙接过,正要伸手拿银子,姜明又道,“我刚托人给寺里送去了些肉类和蔬菜,应该是勉强够过冬了的,前几日其实我就张罗着帮老爷找了教书匠,是那会儿教导我的先生,过几日应该能够到了。” 郑年穿好鞋,会意点点头,“姜明?” “是,老爷。”姜明弯腰笑道,“前几日还有几个乡下来的亲朋投奔我……” “这个……” 郑年还以为他要帮着乡亲谋差事,结果姜明却道,“正好我看他们没事做,老爷不是有上面赏赐的田?小的家里正好有些作物,就让他们去田里给您播了种,种地了,翻了土,施了肥。” 郑年笑着,“这你不就把路走宽了?” “老爷,这剩下的一只鞋我拎着,这些是给于婶和夫人拿着的补品,都是兰桂坊的东西,您收着。”姜明东西得给郑年,立刻转头消失,多一句不再说。 “哎哟。”郑年看着左手的礼品,又回头看了看长安县衙的六扇门,不住的摇头。 “这上哪儿说理去呢?” ------------ 第五十五章 黑风追木人,县衙出惨案 傅余欢一个人站在柳春巷口。 寒风已经有些冷了,但他身上多了一件加绒的差服,差服并不合体。 这件衣服是郑年的,有些大。 过往的姑娘行色匆匆,不敢逗留。 许柱讲述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傅余欢第一次孤身查探,多多少少是心有余悸。 狭小的过道里,刺鼻且廉价的胭脂像是致命的毒药,顷刻之间可杀人于无形,吞噬意志。 欢愉声此起彼伏,叫骂声不绝于耳。 粗俗,残破,肮脏。 傅余欢站在过道尽头那扇孤零零的门口,用刀尖将门缓缓推开,喧闹皆在身后,这一刻,这里是安静的。 房间里坐着一个女人,看到傅余欢走进来,先是一抹艳笑,随后整个人软趴趴贴在了他的身上,轻抚在胸口上,脆声道,“想不到差爷也来逛我们这柳春巷。” 傅余欢甩开她,走到了桌旁坐了下来,环顾四周之后,才凝视着女人,“你认识雀儿。” 女人并未慌乱,而是羞涩笑着走到了傅余欢的身侧,跪在地上,双手放在少年的大腿,肆意抚摸,略带轻浮,“柳春巷里谁不认识那骚货。” “你认识周东。”傅余欢并没有看她,而是紧紧盯着门口,似乎那里会出现一个可怕的东西。 他这句话不像是问题,像是个答案。 “一个抠门的嫖客。”女人变得警觉,将手从他身上挪开,假若无事回到自己的床榻上。 “赌坊的伙计,你也认识。”傅余欢冷冷道。 女人皱着眉,“赌坊的伙计?你是说……经常来找雀儿的那个?” “鱼常赌坊的那个伙计,不光经常找雀儿,还和周东在这里打过架。”傅余欢道。 “我想起来了,那人叫王乐。”女人思索片刻道,“差爷,您想知道什么啊?”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傅余欢问道。 “是……有十几天了吧……”女人眼睛滴溜溜地转,忽然停止,“就是他和周东打架的第二天的早上,我见过他,那时候他鬼鬼祟祟从街角出现,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布包。” 傅余欢立刻追问,“之后呢?” “之后他带着……带着……好像是玲儿……对!就是玲儿,一起离开了。”女人道,“哦!那时候我在楼上还看到他的身后有一个人。” “是不是周东?” “周东?不是周东,是……” 女人的话只说了一半。 傅余欢的话也只听了一半。 却也再听不了了。 女人就倒在他面前不过五步的距离,血如泉涌。 胸口正中出现一道漆黑的血洞,约么有一拳多宽。 傅余欢敏锐踏步,穿窗跃出房间,看到了街道上只有一个身影。 漆黑的街道,寒冷的风。 那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木头人。 木头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没有双手,而只有两根闪着银光的利刃,说不出是刀还是剑,只是锋利。 傅余欢抽出木刀。 “人是你杀的。”傅余欢道。 兵器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使用者的强大,因为兵器本身是死的,可是面前的兵器,却是活的! 且非常迅速。 在话出的同一瞬间,木头人双刃齐出,快如闪电,一上一下击来。 傅余欢下意识向后闪避,随手刀锋立挡,挡住了上方的一刺却无法抵挡下盘的攻击,只得浮空跃起,瞬势双足向前踹去。 “额!” 闷哼一声,身形如裂开般疼痛,傅余欢整个人摔在地上,木刀已断,左足竟是因为强大的冲击力和对方似钢铁般的劲道,致骨头错位。 掰回的同时,木头人冷冷道,“你越界了。” “谁的界?”傅余欢问道。 “长安的界。”木头人举起钢刺。 “长安的界,是我家老爷的界。”傅余欢道。 “他也越界了。”木头人的钢刺如风刺来,口中道,“给你一条生路,莫要再向下走。” 钢刺从耳畔划过,傅余欢视死如归,左手抓住木头人的手臂,右手上前一擒。 可是这木头人身上竟然出现了火焰! 忽的燃起,傅余欢只好躲避,拖后了四步回首看来,竟是只留下一团浓烟。 待烟散去,不见踪影。 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傅余欢却又感到一阵刺痛,低头向腹部一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伤口。 恍惚之间,倒地不起。 黑夜的灯光下,钱好多带着童儿站在王乐的尸体旁,手持煤油灯,撇头看来。 童儿双拳紧攥,手臂颤抖。 无头尸,确实吓人。 “我说,你记。” 钱好多道明整个尸体的样貌,细节,发现的伤痕等等一些列的细节之后,童儿才渐渐习惯了和尸体同处一室的感觉。 “他是怎么死的?”童儿问道。 “三刀,一刀肩部,一刀胸口,一刀腹部。”钱好多检查尸体,忽然翻到了一处衣物上的泥垢,她眯着眼睛看下。 “泥巴而已。” “不是普通的泥巴。”钱好多思索了片刻,“我大概知道他去过哪里了,这里面有香灰,给老爷看,老爷那么聪明,一定能找到。” 将泥巴包裹好之后,二人继续探查。 忽的一阵阴风吹过,童儿面色不太好,浑身抖擞了下。 “姐姐,咱们不能……明天白天看?”童儿问道。 钱好多举着烛灯,目不转睛,“明日案情一定要有进展,若是再拖下去,万一哪天遭殃,你我都没饭吃了。” “哦……”童儿刚想上去帮忙,却又感觉周遭阴冷的不行,于是转身去关尸房的门。 就在关门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跳入鱼塘。 “姐姐!”童儿惊叫着,“有……有人!” “谁?”钱好多胆子不小,放下烛灯走了过来,“谁啊?” “有人跳在鱼塘里了!”童儿吓得立马抓住了钱好多的胳膊。 钱好多皱眉,立刻迈步出去探查,二人行走的并不快,到达鱼塘的时候,迎着月光看去,并没有人。 “哪儿有人啊?”钱好多皱着眉,“你胆子太小了吧?” “不是啊……姐姐……我真的……啊啊啊!”童儿抬头向上,吓得钻入了钱好多的怀中。 钱好多皱眉向上看去,天上的锁链挂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倒挂下来,细细看向面容…… 师爷! 钱好多大吸了一口凉气,死死地扣着童儿的手臂,压低了声,“走……” 二人退到了一间柴房,将房门关闭之后,钱好多抱着童儿。 “姐姐……姐姐……姐姐……”童儿不住地叫道。 “闭嘴!”钱好多一把捂住了童儿的嘴巴,“小声!有人敢进衙门里杀人,定然不会留活口,千万不要出声,如果被人发现,会死的……” 童儿当下哽咽,大气都不敢出。 两个小孩在寒冷的柴房之中瑟瑟发抖,互相拥抱着取暖,又心惊胆战,仅仅风呼啸过的声音都会让他们汗毛直立。 外面不觉得沙沙声,还有呜咽声…… 在他们的脑海里,长安县正在经受巨大的杀戮,崔江崔海、许柱王大彪,都已经命丧黄泉,老爷若是在的话,定会被五马分尸,先奸后杀。 “呜呜呜……姐姐,我怕!”童儿死死抓住钱好多的胳膊。 “你别喊……我也怕……”钱好多几乎要昏死过去。 ------------ 第五十六章 那一抹风花雪月 郑年一大早就来到了长安县衙门,师爷正在一旁钓那条不知道钓了几百次的鱼。 “师爷早。”郑年打着哈欠走了过来,“吃了吗?” “包子。”师爷目光慵懒,像是非常疲惫的样子。 “昨天没睡?”郑年看着那条鱼再次被师爷放到了湖里。 “夜毕。”师爷道。 郑年皱着眉,嘶了口气,“昨天晚上……毕?这个毕……” “事毕。”师爷不耐烦地解释了一下。 “我交给你的……那些卷宗?”郑年惊讶了一下。 师爷点点头,表情屌的一批。 “我去看看。”郑年迈步走向内堂。 果不其然,在书房的书桌上,整整一麻袋的卷宗全部已经归档完毕,各项措施均已标注,漏掉的一些案件也都做出了解释。 “这辛大人有这么个宝,我都不知道。”郑年感叹自己留下师爷是一件多么明智的选择。 姜明早早就在房间里到扫了一遍,等到郑年到来之后,将烧了三遍的茶水泡好,侍在一旁。 “咱们的人都在哪儿?”郑年问道。 “回老爷,许哥和王哥去盘查了,许哥去的是柳春巷,王哥去了赌坊。” 姜明道,“昨夜傅余欢按照老爷的指使探查,今日还没有回来。钱好多和童儿在柴房睡着。” “在柴房?”郑年一愣,赶忙带着姜明走到了柴房去,打开门确实看到了睡着的两个孩子。 “老爷,衣服是我早上盖的。”姜明解释道。 郑年推醒了两个孩子。 他们在看到大老爷那一刻,争先抱住郑年,“老爷!呜呜呜!” “老爷!师爷死得好惨啊……” “老爷!我要为师爷报仇!” “老爷……呜呜……” 郑年懵了,回头看到鱼塘旁边躺椅上睡着的师爷,手里还抓着鱼竿,咬着鱼竿的笨鱼挣脱了鱼钩放肆地撒欢儿。 “师爷……死了?”郑年问道。 “是啊!我亲眼所见!”钱好多泪流满面,死死地抓着郑年的袖口,痛哭道,“呜呜呜……死得好惨啊!” “怎么个惨法?”郑年惊得下巴就要掉在地上,问道。 “我看到师爷的眼珠子掉出来了!”童儿满脸惊恐,伸着手从眼睛转到地上。 “我看到师爷的舌头拖在了地上……”钱好多回想着。 郑年盘腿坐在地上,想着钓了一早上鱼就已经惨死的师爷,不禁唏嘘。 “老爷!”门外的小厮说道,“昨夜差役傅余欢重伤,今日被发现杏花楼中。” “老爷,要不要我去把他接回来?”姜明问道。 “这种事情肯定是我去啊!”郑年不容置疑道。 …… 迷迷糊糊傅余欢觉得自己在九霄云天之上,周围如同彩云托身,清风微微拂过身体,又如藏身于花海,清香四溢。 他醒了过来,却更像是在梦里,似幻非幻,不清不楚。 这一生给他带来的美好似乎都不如这一刻,甚至此时他更想这么睡着,沉睡下去,永远都不会醒来。 十八年,他甚至连这样的梦都没有做过。 曾经的梦里,只有长刀、尸体、豺狼虎豹、妖魔鬼怪,吃人的妖兽或是痛苦,灾难,折磨,羞辱。 耳畔想起了一个清脆柔软地声音,“你醒来了?” 傅余欢躺在仙境之中,听到了这世上最温柔的天籁,浑身酥麻。 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像是九天玄女踩着七色柔云,将他抱在怀里,这张世上最美、最温柔的脸上带着几乎能够拯救天下苦难的笑容。 像极了他过世的母亲。 想要起身,却传来剧烈的痛楚,向下看,绷带已经缠在了身上,像是经过了医治,伤口处有酥麻和蜇痛。 忍着痛强撑着坐起,却又倒下,傅余欢竭尽全力道,“这是……什么地方!” 玉堂春温柔地将他的被子盖好,美眸轻轻眨了几下,“你可以把这里当做是你的家。” “我的家?”傅余欢怔住了。 他从不了解什么是家,也不知道这个字代表了什么。 人对没有经历过的事,没有任何概念。 从记事后开始,他的记忆永远是跟随母亲四处奔波,母子二人从未在一个地方超过十日,不等熟悉,便又换了住所。 他在六岁之前几乎跑遍了整个西凉,直到六岁生日那天,彻彻底底失去了母亲。 “我想你一定有一个比这里还温暖的家,有一个爱你的母亲。”玉堂春嫣然道。 傅余欢闭上了眼,沉默了许久,泄气道,“我没有家,也没有母亲了。” 玉堂春愣了愣,精致的眸子闪过一丝悲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我六岁的时候,她便离开了人世。”傅余欢看着天花板,目光里是数不清的落寞。 一滴泪从眼角落在耳边,藏在了他发丝里。 像是从未出现过,却又留下了一道痕迹。 “是你救了我?”傅余欢问道。 “我看到你时,已是深夜,你在巷子口昏迷不醒,我便将你带来了我的住处,并且给你疗伤,我看你伤的很重……”玉堂春拿出翠绿色的手帕为他擦去泪痕。 傅余欢叹息,“母亲临死之前,再三告诫我不要无故受人恩惠,不可承人施舍,决不能亏欠任何一个人。” 玉堂春眉目藏情,泪水婆娑。 看着这张像极了母亲的脸,傅余欢想起了她临死之前抓握着自己手激动地说出那些话,猛然坐起,双耳通红,“可是我现在却欠了你一条命!你该让我死了。” “你……宁可死都不愿意欠我?”玉堂春痴痴地望着傅余欢,叹息着摇头,环佩叮铃作响,“我从未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也从未施舍你,你也不欠我。” 傅余欢站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杏花楼做艺,艺名是玉堂春。我的俗名叫南锦屏。”玉堂春道。 “这一条命,我会还你的。”傅余欢强撑着破败的身体,抚摸着床帏,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承诺道,“待我做完我要做的事情。” 玉堂春搀扶着他,“你想要做什么?” 傅余欢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口中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嘴里不住重复道,“我欠了老爷一条命,现在又欠了你一条命,可我先要做好我做的事,才能还你一条命。” “我说不必还,便是不必还。”玉堂春面容如花绽放,“若是你真的想还,那便拿三百两银子帮我赎身吧。” 傅余欢看着玉堂春,他并不知道三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只是木讷地点头,说了一个字。 “好。” ------------ 第五十七章 中原大开大合九转玄天威武霸气拓土开疆(求票)! 这几日陈萱儿也没闲着。 鉴于她做饭的手艺越来越精进,善恶寺四十来个孩子对她的口碑也逐渐上升,所以就承包了入府到现在做饭的活儿,甚至连早晨的舍粥都是亲自下厨。 但是昨日天降鸿运,自家老公摇身一变,土鸡变凤凰成了长安县父母官,善恶寺就就冲进来了一大堆人,做饭的厨子、照顾老娘的丫鬟和给孩子喂奶的奶妈。 全部都是京兆府派来的,手里都拿着京兆尹签发的公文。 一开始老妈十分反对,但架不住连辛德龙大人都上门劝说,这才勉强答应。 百无聊赖的陈萱儿上午给老妈捶了捶肩膀,按了按身子,待到小憩的时候便溜达了出来,遇到了正在研究纳鞋底的赵逸山。 最近赵逸山一直积极参加老妈的缝纫技术流水线工作,显然迷上了这个穿针引线的活儿,但是老妈又不放心让他独自承接缝制衣服,只能分配给他纳鞋底。 赵逸山忙乱不堪,似乎在他眼里,名剑山庄的剑法都不如老妈手里的针线活老道够看。 “小丫头。”看到陈萱儿,赵逸山挥舞着手里的布鞋。 陈萱儿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鞋拔子,叹了口气,“老前辈,母亲告诉你不止一遍要从边上往里面缝,你为何又要从里面往边上缝?” “这是老夫自创的中原大开大合九转玄天威武霸气拓土开疆纳鞋法,是独门绝技,虽然看上去别具一格,若是一旦大成,此鞋可比那普通的鞋底结实数倍,不但踩上去轻巧,走起路来更是虎虎生风,如白驹过隙,可日行千里。”赵逸山一板一眼说道。 吹牛逼这种事情,领教了郑年的功夫之后,陈萱儿觉得别人都是小儿科,心下也无惊讶,挑眉道,“那现在你中间已然缝好,可是外边这里并未重合,鞋底早就已经做好的尺码,无法裁剪,该如何呢?” “拆了重新来过。”赵逸山一丝不苟,着手拆开鞋垫。 陈萱儿心中哼笑,转身便要离开。 “小丫头,你去哪儿?”赵逸山道。 “回去歇息。” “我教你剑法,你教我纳鞋底。一招换一招,可如何?”赵逸山胸有成竹道。 “不学。” 陈萱儿扭了扭纤细的胳膊,“我这个细胳膊细腿儿的,打打杀杀的事情,我才不做咧!” “我教你飞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杀人于无形,方圆百里无一人可近身。”赵逸山被拒绝后面色惊讶,于是劝说道。 “不学。” 陈萱儿鄙夷道,“每天身上背着几百把剑到处跑,累都累死了,我才不要。” “啧!”赵逸山皱着眉,“与六品之上便可以气化剑,帅气的很。” “你化一个我看看。”陈萱儿似乎有点兴趣,仰头问道。 赫然,一把漆黑的长剑出现在了空中,随后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三十六,短短几个瞬息,三十六柄气剑御空而立。 “帅吗?”赵逸山昂首问道。 “嗯……不好看……”陈萱儿端详了片刻,一秒变脸,蹦蹦跳跳就要走。 “难道你不想名扬天下?”赵逸山呵斥。 “你听过艳甲么?”陈萱儿愣神儿,“再说了,女孩子就要保持漂亮,家务生子,为什么一定要练武呢?” “且慢!” 赵逸山眼看劝不住她,灵机一动,缓声道,“郑小子如今公务缠身,每日打官司源源不断。” “对呀,哥哥当了知县,自然是要劳累的。”陈萱儿道。 “他一定无暇练功,你也知道他仇家繁多,若是再有人来杀他,怎么办?”赵逸山问道。 “嗯……”陈萱儿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抬起头来,“前辈的意思,我学剑可以保护哥哥!” “聪明!”赵逸山乐呵,收手将气剑化去,“现如今你只得在家里无所事事,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等他回家,若是你修成剑道,就可以无时无刻在他身旁,不仅保护他,还可以为他分忧。” 陈萱儿大喜,连着拍手乐道,“好哎好哎!前辈所言极是,那我们开始吧!” 赵逸山挠了挠头,‘这死丫头也不给我磕头拜个师?’ 想了想又担心陈萱儿嫌麻烦跑了,于是便直接开始,“首先,修炼剑道最关键的是什么?” “嗯……”陈萱儿皱着眉,“是……恒心?毅力?” “是得有把剑。”赵逸山道,“你去买一把。” “我没银子。”陈萱儿睁大了两个眼睛。 “我也没银子。”赵逸山的眼睛比陈萱儿还大。 “那学什么啊!”陈萱儿不耐烦,站起身就跑。 “等等,等等,你这妮子,我去找把剑不就行了。”赵逸山急的慌忙站起来就往外冲。 陈萱儿靠在大树旁边,一边饶有兴趣的看赵逸山丢在一旁缝得一塌糊涂的鞋底,一边等待着他归来。 过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赵逸山跑了回来,手中出现了一把紫青宝剑。 剑鞘之上雕琢细腻,一看就不是凡品。 赵逸山随手把剑鞘丢在了水井里,走到了陈萱儿面前,“来来来,来剑了来剑了。” 陈萱儿手小小的,她张开手勉强抓住这柄剑,大拇指和中指甚至见不到面。 “要怎么用啊……”陈萱儿一脸迷惑。 “来来来,盘腿坐,我教你。”赵逸山端详着,眼神散发着无上的光芒,“剑道是武之大道,兵者以剑为尊,乃是帝王象征,这王者霸气之法,更是……” “呼……呼……”陈萱儿手旁剑柄支着头,霞眉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昏昏欲睡。 “来,我们从实际出发。”赵逸山眼看再讲下去她就要睡着,只能是直接上手练习,于是转头而出,在泔水桶旁边抓来了几只苍蝇。 做了一个纸盒子将苍蝇放于里面,赵逸山伫立一旁,凝神静气道,“剑法首先是眼、再是手,最后是眼手合一。” “嗯嗯。”陈萱儿似懂非懂。 赵逸山决定先做示范,放出了一个苍蝇,只见老爷子用断指的左手轻挑长剑,尽量将动作放得非常慢,横过平斩,像是江河入湖海倾斜而下。 那苍蝇被斩去了头,呈螺旋状升向空中,随后落在地上。 “看明白了吗?”赵逸山收势,平静道。 “砍了个苍蝇头?”陈萱儿问道。 赵逸山大喜,连忙把剑交给陈萱儿,“你试试。” 陈萱儿两只手抓着剑,看着赵逸山放出苍蝇。 赵逸山一共陆续放出了七只苍蝇,陈萱儿一共挥剑七次。 第一剑斩去了赵逸山的一缕头发。 第二剑什么都没有斩到。 第三剑斩去了自己的头发丝。 第四剑、第五剑均是落空。 第六剑斩到了树上飘下来的叶子。 第七剑斩断了苍蝇的翅膀。 剩下的六只苍蝇大呼万岁,飞一样的跑开,落在不远处的狗屎上心惊胆战。 而在斩去苍蝇之后,陈萱儿‘咯咯咯’地尖叫着,“砍到了砍到了!”将剑随手一扔,兴高采烈的拍手。 落下来的剑穿破了赵逸山辛苦一上午利用中原大开大合九转玄天威武霸气拓土开疆纳鞋法做好的鞋,将其硬生生扎在了地上。 “作为剑道之人……不可以乱丢自己的剑!”赵逸山气得面红耳赤,这是对他职业的侮辱! “飞剑不就是乱丢?”陈萱儿皱着眉。 “好好好,好好好,你去把剑捡起来。”赵逸山压着脾气。 “哎呀!前辈~我锅里还炖着汤呢!”陈萱儿忙做惊呼,头也不回的跑了。 赵逸山一眼就看穿她所思所想,又无奈只得叹息,伸手去拿剑,口中道,“好!” 待陈萱儿走后,赵逸山蹲在地上看着那被看下翅膀的苍蝇,心中窃喜,“别说这小妮子,确实是个好底子。” …… 焦头烂额的长安县衙门收到了京城十三名师之一翠柳门的状纸,有人将门派之宝紫青宝剑偷走了。 来报官的正是那日羞辱童儿和傅余欢的年轻人。 所以他得到的答复是崔江微微一笑,“关我求事?” ------------ 第五十八章 县太爷的一天乱糟糟(二更求票!求推荐!) 郑年坐在偏厅,一口一口喝着茶水,身旁姜明奋力在扇动手中的扇子。 “以前辛大人在的时候,每天都这么多活儿?”郑年解开新官服的排扣,露出内衬,尽管是寒冬腊月,仍然大汗淋漓。 “我上了整整一上午的堂,东街丢了只鸡,南市跑了头猪,西坊的媳妇和东街的驴私奔了。” “大人,是东街的吕秀才。”姜明小心翼翼纠正道。 “辛不。”师爷也跟了一上午的堂,他摇了摇头。 郑年似乎已经掌握了师爷说话的某些要领,“辛大人在的时候不是这样?” “无人。”师爷喝着茶。 “没人?那东街有人丢了鸡来找他,他怎么处理?”郑年不敢相信。 “打。”师爷道。 “打?丢了只鸡就打?”郑年大惑不解,“打鸡?师爷你可能没听明白,我说的是一种禽类……” 师爷站起来走到了偏厅里存放案卷的地方,随手拿出了一份案卷递给了姜明。 姜明当即领会,放下扇子,展开案卷,随动口道,“大周成合二十年,长安县记本,四月三日。” “南市十二坊坊民崔大有丢失骡马三匹,令报长安县府衙门,被杖责二十。” “辛大人口述,‘连自己的骡子都看球不好,找老子,老子是给你找骡子的?’” “崔大有口述,‘大人,大人,我不告了,我错了。’” “画押于此,后崔大有因妨碍公务,被罚银两十文,于后堂掏粪一日,赏银一两。” 郑年深吸了口气,想来想去,根本狠不下心来,自己毕竟是他们的父母官,一句话可定生死…… 打完再给块糖也不是不可以,可是…… 好难啊…… “老爷,别看这样,辛大人在位期间,长安县可是全大周治安最好的地方。”姜明道。 “新官。”师爷第一次对着郑年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开了。 郑年知道师爷的意思,长安县换了父母官,百姓们也在旁敲侧击的试探这个老爷到底有没有本事,自己要是表现得太窝囊,保不齐会被人诟病欺负。 话就是刀子。 “傅余欢醒了么?”郑年问道。 “还没有,从杏花楼接回来便一直在昏迷,好多和童儿一直在照料,郎中说身体已无大碍。”姜明道。 正在这时,外面的小厮跑了进来,“大人,又有状纸了。” “卧槽……”郑年赶忙穿戴好衣服,再次升堂。 转屏风入座,三班衙役喊威武。 郑年执手,姜明立刻下去接了状纸。 下方跪着两个女子,一人身穿麻棉黑袄,相貌姣好,面色红润,另一人身穿灰袄,神情落寞,不住的抓着那麻棉黑袄女子摇晃胳膊,似乎有些胆怯。 黑袄女子有些不耐烦推了推怯懦的灰袄女子,跪在地上英眉挑起,看着青天大老爷。 看了一天状纸的县太爷郑年一眼都不想多看,就命姜明念,但是姜明低声凑过来说,“老爷,有好多XX和OO啊。” “该是女子很少读书,无妨。”郑年靠在椅子上。 “民女宋小七和王杨氏,现在XXOO知县大老爷。”姜明的声音很大。 郑年蒙了一下,就这一下,姜明嘴里送出去好几个字。 “王杨氏的OO不幸……。” “等等!”郑年赶忙拦住,探头问道,“王杨氏的圈圈是什么?” “回老爷的话,是她夫君啊。”宋小七大嗓门吼道。 一旁的王杨氏尴尬地点点头,秀帕捂着嘴,略显伤心。 “哦哦,继续念。”郑年以为结束了,不料才刚刚开始。 “王杨氏的OO被人XX,王杨氏她含O待X……” “行了行了……你别念了!”郑年一把抓过状纸,厉声道,“含什么?” “含冤待雪啊大老爷!” 宋小七一脸鄙夷,“老爷,您不是秀才出身还考过科举嘛?这古言成语不懂吗?我只不过刚巧两个字不会写而已啊。” 好家伙!郑年直呼好家伙,到头来成了他是文盲,不懂古言成语了! 郑年继续往下看,一路堵塞,狗屁不通,到了最后一句话,忍无可忍,叫来姜明问道,“你给我翻译翻译。” 姜明皱着眉,“我带王杨氏XX大老爷的OOXX……” 一把抽在姜明头上,“我让你念出来了?翻译!翻译!翻译一下!” 姜明连哭的心都有了。 郑年将写的乌漆嘛黑,墨汁乱飞的状纸丢在一旁,“你给我讲讲吧。” “状纸不都写了吗?”宋小七道。 她还来劲儿了!郑年此时无比怀念辛德龙,可是就一个简单的打字,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喝了口茶压火,抿着嘴道,“好,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老爷,民女请您做主啊!” 王杨氏这才开始哭诉,“老爷,我家相公乃是赶集的商人,前几日从东关迎了一批货,送回京城,正好顺路回家,原本定了第三日便能到,结果民女苦等好几日都没有结果。 昨日晚上子时,骡马归来的时候,我才看到我家相公……他已经死在车里了!若不是骡马认得路,尸体都回不来……手里还抱着一个人的头……呜呜呜呜……青天大老爷哟!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郑年看着哭天喊地的王杨氏,心中只有怜悯和叹息,于是问道,“尸体现在何处?” “在我家……”王杨氏道。 “姜明。” “在!” “带十人,去填写尸格,将尸体运回来,你去勘察现场,有消息告诉我。”郑年道。 “是,老爷!”姜明立刻挑人,带着宋小七和王杨氏走出了府衙。 郑年一把将那状纸揉了,带着进了偏厅。 钱好多在偏厅等候,见到郑年出现,吓了一跳。 “你干嘛?”郑年也是一惊。 “老爷……我刚才看到师爷的魂儿了……” 钱好多战战兢兢,一脸诧异,左右环顾了一圈,低声道,“我感觉我最近这几日阴阳眼严重多了。” “你不是有事儿要找我?”郑年才懒得解释,将团成团儿的状纸丢在一旁桌上。 “哦,对了,老爷你看这边的泥土,我已经和许柱哥哥说了,他说这应该是北安寺附近的泥土。”钱好多拿出了布包放在一旁。 郑年端详了片刻,“有香火,应该是寺庙附近的,如果是北安寺的话,那么赌坊的伙计一定去过那附近。”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哦,对了,傅头儿醒了,但是暂时不能行动。”钱好多道。 “走,我们去看看。”郑年大步走了出去。 许柱来偏厅禀报案件进展,进了屋并没有见到郑年,于是只能等待。 一屁股坐在茶桌旁边嗑起了瓜子,看到桌上还有一团纸。 打开一看。 民女宋小七XX大老爷的OO。 “啊!”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将纸团塞入怀中,满脸惊恐,四周看去,还好没有别人。 “这这这这这这咋办……” ------------ 第五十九章 灯下黑(三更求票求推。) “老爷!”看到郑年入房,傅余欢在童儿的搀扶下坐起身。 “躺着躺着。”郑年风风火火走入房间,坐在了傅余欢身旁,看到如此重的伤势,他心中揪了揪,关切道,“怎么回事儿?” “老爷,我根据你的描述,去了柳春巷……” 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清楚楚,只是隐去了最后他和玉堂春的交涉。 郑年脱鞋上床,双腿盘着,若有所思道,“木头人?还会自己着火?还会说话?你注意没注意,那玩意里面够不够藏下一个人?” 回忆了各种细节后,傅余欢摇了摇头。 “死了的女子也只说在街头见过赌坊伙计王乐和一个名叫玲儿的女子?”郑年问道,“之后那个尾随他们的人也肯定不是周东?” 傅余欢点点头。 “你安心养伤。”郑年拍了拍傅余欢的肩膀,“我出去一下。” 蹲坐在台阶上,郑年再次审视这个案件。 七拐八拐,加上牢里病死的周东,已经死了张裁缝家夫妇、雀儿、钱好多的前夫孙木匠和他同在长乐县的同行、昨夜柳春巷的女人,周东家天花板上赌坊的伙计。 一共八个人。 现在所有的尸体都已经拉回来在尸房,八个人,只有四颗头。 暂时还不知道王杨氏的夫君是否和此事有关。 摆在郑年面前的问题有很多。 为什么赌坊伙计王乐的尸体会在周东的家里? 他忽的想起了什么,于是转头回来道,“好多!你记不记得那雀儿的头?发丝上灰尘?” “肯定是有的啊,在房顶放了……老爷,你的意思是……” “和尸体的灰尘一样多么?”郑年道,“是同一时间放进去的?” “不是!绝对不是!王乐的身上还有没有凝固的泥土,所以肯定不是……是积水!” “那就不是北安寺,北安寺外面的道路是石板路,不可能有积水的泥土。”郑年站了起来,“有积水的泥土……香灰……如果是卖香的地方呢?” “北安寺的香……全部是城南的杂料铺提供的,那里不光有香,还有好多祈祷祭祀用的东西,是城南六坊的马家香铺!”钱好多说道。 “曾广寿曾经说过土地庙的事情。”郑年脱下褂子,“等许柱回来,让他去马家香铺,且在附近找一找土地庙,我去一趟柳春巷。” “是!老爷!”钱好多接过郑年的官服。 …… 白天的柳春巷并没有晚上那般像是盘丝洞一样的诱惑迷离,更像是一个静谧江南一般的巷子。 没有京城固有的城板楼格局,都是一些二层小楼,紧凑的建筑反而是多出了一些烟雨气。 这里总是很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味。 仰头看去,几个小厮正站在一间开着窗户的房间内,应当就是昨夜死了女人的房间。 早晨大量过完夜的消费者等待宵禁结束之后离开,傅余欢和木头人的现场已经没什么可以调取的证据。 但是让郑年心有余悸的,还是对方那一句越界。 该不会是什么大人物? 木头人这件事情有必要去问问师父武思燕。 打定主意之后,郑年迈步入了楼阁。 一边走一边思索。 推开第一扇门,“有人吗?” “嗯?”床榻上躺着一个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姑娘,两腿夹着被子缓缓坐起来,“这么早啊……谁介绍的?” “请问玲儿在哪儿?”郑年问道。 “滚!” 姑娘不知道丢来了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 郑年讪讪而出,又去了第二件房门口。 “滚!” 答案没什么变化。 直到到了第十二间房的时候,里面的姑娘说的终于不是滚了,而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郑年缓了口气,推门而入,一步先去将窗户关严实,随后勾着身子弯腰走到了茶桌旁边,坐在了地上。 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 玲儿揉了揉眼睛,眼妆早已花的不像样子,肚兜散落在床榻上,她随便披了一件衣服走了过来跟着郑年坐在地上,问道,“你喜欢这么玩?” “我是来问你事儿的,不是来玩的。”郑年道。 “没空!” 玲儿恼怒,感觉自己被耍了一番,正要站起身,却听郑年咳嗽道,“我是新任长安县令。” “大人~”玲儿微微一笑,“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玲儿知无不言呢。” 不断眨着眼睛,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左边眼睛一片黑泥,像是被揍了一拳。 和可爱不沾边。 郑年双手十指交叉搭在一起,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王乐是什么时候?” “王乐?”玲儿先是一愣,随后哦了一句,“大人您说的是那个赌坊的伙计吧?是在五天前。” 果不其然,那时候的周东已经在长安县大牢里了。 所以郑年开始想的并没有错。 周东切下雀儿的头拿回去放到天花板上,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已,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去杀王乐。 “有人看到你们在一起,你和他做了什么?”郑年问道。 “大人……找我来能做什么?”玲儿憨憨一笑,伸手指向了床,“要不大人试试?” “他是何时走的?”郑年瞥了一眼那张床,被褥上面两只老鼠正在你侬我侬说着悄悄话。 “下午走的。”玲儿道,“我中午起来如厕的时候,他还在。” “临走的时候你们没有见过面?”郑年问道。 “没有,中午我睡下之后睡得很沉,不知道为什么难受的很厉害,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了晚上。”玲儿解释道。 “他有没有说过什么特殊的事情?或这是……最近发生的事?土地庙之类的?” “土地庙?”玲儿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过他来找我的那一日说,等过几天就有银子了,到时候要娶我。男人说这些话是正常的,我每日都要碰到几个来劝我从良的客人。” “但他是第一次说?”郑年问道。 “对,所以我才觉得有些奇怪。”玲儿说道。 郑年追问道,“周东平日里出手大方么?” “很大方,我们这儿一夜的价格是二十到四十文不等,但是周东每次找到雀儿的时候,都是打底给一贯钱。”玲儿解释道。 嫁祸。 郑年脑海里闪过了这两个字。 告别了玲儿,郑年走出了房间,遇到了在过道里找他的姜明。 “老爷!” “张裁缝和雀儿的死已经确认了凶手就是张家媳妇,而杀害张家媳妇和两个木匠的凶手是现在在牢里的曾广寿。” 郑年没有回复,只是自顾自的言语,一路走下楼,喃喃着。 “带走雀儿脑袋的是周东,带走张家媳妇脑袋的是赌坊伙计王乐,当天并非是周东跟着王乐,而是王乐跟着周东,这小子并不是只想要威胁曾广寿一个人,他还要威胁周东。” “周东收到了他的威胁,所以选择了报官,王乐一气之下将张家媳妇的尸体和头,还有张裁缝的头全部放在了油铺里。” “那王乐是谁杀的呢?” “老爷。”听到这里姜明道,“如果按您所说,曾广寿为了逃避债务,杀了三个债主,那么会不会有人为了逃避王乐的威胁……” “威胁?他凭什么能威胁到别人呢?”郑年摇摇头,“若是假设有这么一个人,他还要知道王乐的习性,还要知道王乐最近在威胁周东,还要知道张裁缝家的事情。知道雀儿死……” 话只说了一半,长安县的老爷和官差同时睁大了眼睛。 郑年拔腿就跑,直冲玲儿的房间。 当门打开的时候,里面却已经空无一人了! “追!”郑年大怒。 ------------ 第六十章 他们是民,我们是官啊。(感谢知心书友甜的首盟!) 一个没有功夫的妓女和一群常年抓人跑腿的捕快小厮定然还是有区别的,所以当姜明直接提着玲儿回来的时候,也是在情理之中。 “带回去吧。”郑年直接下令,玲儿还想解释什么,直接被姜明堵住了嘴,交给了一众小厮带回到长安县衙门去。 姜明跟着郑老爷,二人并肩走回衙门。 “王杨氏家里的是什么情况?”郑年问道。 “老爷,我认为和此案有关。”姜明解释道,“王杨氏的相公王高存死在骡子车里,死因是一刀刺入胸口,一刀刺入腹部。发现尸体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一颗头,我已经送到了钱好多那里,她判定,头是赌坊伙计王乐的。” 郑年点点头,“这王杨氏的相公是拉货的?” “据说是拉一些木料的。”姜明道。 “和长乐县的木匠有关系么?”郑年问道。 姜明摇摇头,“托许柱去查了。” 自己不是万年小学生,没有灵光一闪和神奇助攻,凭借老刑警的经验,只能是无穷无尽一遍又一遍梳理案件,达到温故而知新的地步。 张家媳妇杀了张裁缝和雀儿,曾广寿杀了张家媳妇、长乐县的两个木匠。 目前知道的凶手已经确定,但是两个木匠的头还没有找到,最大的突破口就是眼下的这个玲儿。 升堂,审案。 郑年看着堂下跪着的玲儿。 玲儿浑身颤抖,泪水扑面,哆哆嗦嗦道,“大人……我没杀人。” “对,来这儿的都这么说。”郑年已经笃定她和案件有关系了,但是仍然没有用刑,而是问道,“讲讲吧。” 玲儿低着头,“大人,小女子冤啊,都怪那张屠户!都是他,都怪他……” “张屠户?柳春巷外杀猪店的张屠户?”郑年一愣,看了看一旁的姜明,姜明立刻会意,转身带了几个人走了出去。 郑年继续问道,“干他什么事?” “在王乐发现尸体的当夜,是他告诉我,王乐知道曾广寿的秘密,而且曾广寿手里有大量的银子,带着王乐晚上来找我,一起……的过程里约定,要从他手里敲些银子出来……”玲儿的眼神躲躲闪闪。 “在张屠户来之前,你说的话可能会救了你,但是如若他来之后,你再改自己所说的话,我都救不了你。” 郑年沉吟道,“我希望你能明白,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玲儿汗流在了面颊上,将胭脂顺下,花了脸。 沉寂了片刻,才说道,“大人,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那他们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你能帮到他们什么?”郑年问道。 “我……”玲儿语塞,一时之间左右环顾,心中的鬼被郑年一览无余。 很多对不上的地方,玲儿明显是在说谎,郑年没有用刑,而是选择等待张屠户的到来。 过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姜明就带着那张屠户来到了公堂之上,张屠户见到郑年那一刻,就已经吓破了胆,当即跪在地上,看了一眼身旁的玲儿,嚎啕大哭。 “老爷!老爷!青天大老爷啊,都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 郑年一摊手,“你看,要都是这些人咱案子不就好办了?” 姜明点头,“老爷说的对!” “说吧,你杀了谁?”郑年问道。 “老爷,那那那那那拉木材的便是我杀的!”张屠户大声道。 “带尸体。”郑年吩咐。 钱好多带着两个小厮将一具尸体抬了出来,放到了堂前。 郑年指着下方的尸体问道,“这是你杀的?” “是!是!是!老爷,我认了,是!”张屠户道。 钱好多灰溜溜走到了郑年身旁,“老爷……拿错了,这是张裁缝的尸体。” 张裁缝的尸体铁板钉钉是他媳妇杀的,不可能是面前的张屠户杀的,于是郑年灵机一动低声对者钱好多说道,“你去把死在那木头人手下的女子也带来。” 钱好多立刻去办,将那女人也带来放到了堂前。 “这是不是你杀的?”郑年问道。 “是!老爷,是我杀的!”张屠户连忙确认。 了然了。郑年吸了口气,正要问。 一旁的玲儿开口道,“老爷,便是张屠户和那王乐联合,他们二人早就垂涎我,都要争相娶我回家,我开价三十两银子,若是谁拿的出谁便娶我。” 张屠户先是一愣,随后立刻磕头道,“对,老爷,小人也是被美色熏了心,王乐拿出了三十两银子之后,我便心生歹念,将他杀了。” 郑年看着张屠户,又看了看玲儿,心中早已经有了结果。 这一连串的案子,凶手都已经找到,唯一找不到的便是昨夜杀害王杨氏相公的凶手。 “那你为何要杀王杨氏的相公?”郑年问道。 “拉木料的那个?”张屠户眼睛转了三圈,迟疑了片刻,坑坑巴巴道,“是……是……” “你又见财起意!”玲儿赶忙扑在了张屠户的身上不断抽打他。 张屠户被这么一打,当即反应道,“是,老爷,我见财起意,才……才杀了他!” “那又为何将赌坊伙计王乐的头放在他手中?”郑年追问道。 “我气不过,这小子居然动我的女人!我就要折磨他!” 张屠户道,“我将他的身子丢在周东家的房顶上,我知道他带走了张家媳妇的脑袋,我就将张家媳妇的尸体和张裁缝的头一同放入了油缸……” 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屠户看到了地上那具尸体的首级,似乎想到了什么。 郑年眼神淡定,能看得出,这句话确实是真的,将张裁缝的头和媳妇尸体放入油缸的人,确实是他,他已经认出了张裁缝。 “你不是杀他们的人,你在顶……”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 “锦衣卫到!” 郑年起身,外面陆陆续续进来了一大帮人,为首的正是江烨。 刘玉山待众人围了公堂,江烨坐在了堂下第一把椅子上,翘起了腿,微笑望着郑年,“郑大人,好久不见。” 看到他,郑年就犯恶心,但如此大庭广众,还是得做样子,于是拱手道,“江大人何事?扰乱公堂可不是小罪名。” “不敢不敢。”江烨笑道,“只是京查到了长安县,便直接入了门,看到大人在审案子,旁听了会儿,却又帮大人做了些差事,这不,有了证据,就呈到堂上。” 郑年皱眉,“什么证据?” “来。”江烨打了个响指。 刘玉山提着两个布包丢在了堂上。 两颗人头滚了出来,正是两个木匠的头。 “大人,这是在张屠户家里找到的人头。”刘玉山拱手道,“可以证明,他还做过一些事情。” 说罢,踹了一脚张屠户。 张屠户早已浑身大汗,抖擞了下,吓得往前爬了几步,“老爷,我将他们二人的尸体换了地方,头砍了下来!” “你为什么……”郑年还要问,又被江烨打断。 “既然都是你做的,那这一案,便是结了。” 江烨直接站了起来,吊着嗓子瞥了一眼郑年,“一场凶案,连环之杀,先有杀奸夫**的凶手张氏,再有杀木匠二人的曾广寿,后有见财、色起意杀赌坊伙计、木料车夫的张屠户。” “郑大人果然英明神武,短短不到半个月的功夫,竟然将如此曲折连环的案件办的清清楚楚,让人倾佩。” 江烨拱手,黝黑的脸闪过一丝皎洁,笑道,“凶手全部缉拿归案,真是可喜可贺,此二人应当判什么罪啊?” “判?”郑年面色已经露出怒意,江烨一通胡搅蛮缠,黑的说成白的。 “当判斩立决!”忽然一声,从后方出现,穿着紫袍绿纹的官员迈步而来,“本官乃是刑部侍郎张别央,见过指挥使大人。” “张侍郎所言极是,郑大人意下如何呢?”江烨和张别央同时看向郑年,眼中透露出的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在郑年心里,曾广寿杀人偿命不错,但是眼下的二人根本不是死罪,玲儿再有隐瞒,也不是杀人偿命的罪过,而这个屠户,显然就是受人控制,扛了锅。 “郑大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京查期间出事儿的官员,少说都是流放三千里,哦,可不止是一人,想想那寺里……”江烨凑到了郑年的身侧,嘴角裂开,黄黑的牙齿抖动之后,浑身散发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刷!” 一声闪过,刘玉山的刀已经落下,随着一起落下的还有张屠户的人头。 “你们不是这么说的!你们……”玲儿还想说话,可是下一刻,她的头也离开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喷射而出,洒到了郑年的官服上,洒到了他的脸上,洒到了身后的那一轮日月上,洒到了头顶的匾额上。 正大光明。 郑年怔住了。 “刘玉山!”江烨道。 “卑职在。”刘玉山躬身。 “明日为郑大人再取一件新的官服来。”江烨嘻嘻笑着,“江灵素!” “卑职在。”江灵素低着头,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入册登记!” 江烨边说边往外面走去,“京查过长安县,长安县县令郑年督办案件有功,建陛下特奖,以此令长安县正派之姿,明察之威,且有刑部侍郎判定,恶民四人斩立决!” 四人?郑年冷冷地目光死死看着堂下的江烨。 不知何时到了内堂的锦衣卫列班排序从偏厅走来,手中提着的正是曾广寿。 “阿年!”曾广寿一生最后的两个字,就是这两个字。 三颗人头。 鲜血满堂。 “宋小七蛊惑王杨氏,勾结货赏通奸,经张屠户亲口承认为同党,当判斩立决。”刑部侍郎冷冷道。 郑年拍案惊起,“你说什么!” “郑大人!”江烨厉声道,回头看来,“别不识抬举。” 被塞着嘴巴的宋小七,在四个锦衣卫的拉扯下来到了堂上。 一刀。 这一次的鲜血喷洒到了郑年的脸上。 “既然案件已经结了,锦衣卫人手繁多,本官帮着知府大老爷清扫尸房,将那些尸体全部运到义庄!”江烨说罢,已然出了长安县府衙门。 郑年看着一具具铁证如山的尸体从衙门出去,心中的不愤已经到达了顶峰。 刘玉山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堂的,他看了看郑年攥紧的手,淡然道,“你不必如此,长安县有几十万百姓,死几个了事儿,又何妨呢?” “宋小七有什么错!”郑年瞪大了通红的眼睛,喝道,“她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女子!有什么错!她不过就是带着自己的好友来报官,为什么……” 整个县衙无人说一句话。 郑年死死地咬紧后槽牙,棱角分明的侧脸,像是东方日出升起时的华山的绝景,陡峭又巍峨。 刘玉山缓缓呼气,“他们是民,我们是官啊。” 说罢,离开了县衙。 “官!” 郑年一把拨开面前判桌上的一切。 “老爷!”钱好多和姜明立刻冲上去阻止郑年。 郑年一步跃起,单足劈碎了面前的桌子。 印案,笔墨,判令,洒落一地。 众小厮关上了大门。 郑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看着满地的血,跪在了地上。 双手攥成拳,拼命在血泊里敲打。 “对……对不起……” ------------ 第六十一章 县令可没空拯救世界 “他说的没错,那些是民,你是官,我们都是官。”武思燕站在进门的位置,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郑年。 郑年怔怔地望着武思燕。 “即便说那三人足以死罪,可是宋小七呢?”郑年问道,“人不该有人权么?” “人权?”武思燕似乎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却又笑不出来,她茫然地看着郑年,“这是从哪里想出来的词?天下只有皇权,哪儿来的人权?” “我是他们的父母官,我却连让他们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郑年不可置信,站了起来问道,“我永远都忘不了宋小七临死之前看我的眼神!” 武思燕怔住了,她深吸了口气,“你……这大周二百年,陛下在位二十三年,翻阅典籍文献,都不可能见到和你一样的县令。” “为什么?”郑年不可思议,“人命可以不值钱到这个地步吗?他们和杀人的凶徒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民杀人就是凶徒,而官才可以杀人。”武思燕的眼神决绝了起来。 “那何来草菅人命一说!”郑年怒道,“大周律法可还有用?” “草菅人命是因为立场不同。大周律法管的是民,管的不是官。”武思燕叹息。 “那谁来管这些官!”郑年一拳砸在桌子上。 “呵呵……”武思燕忽然笑了,走到了郑年的面前,“你身上的炁,我以为是传世功法或是什么强者的遗物,可现在看来,让我感到威压的并非是炁。” 郑年看着她,眉目丝毫未动。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让你做我的徒弟么?”武思燕负手,平静道。 “不知道。”郑年摇摇头。 “你让我看到了曾经熟悉的身影,我的弟弟。”武思燕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柔情,这并不多见,至少整个大理寺,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弟弟?” “他很聪明,和你一样聪明。”武思燕道,“可是他却成为了武卫和安文月休战的代价,也正是那一次,我从武卫出走,彻底和父亲决裂。” 郑年没有说话。 “他和你说过一样的话,便是问我,既然所有的官都在管着民,那谁又来管这些作践人命的官?”武思燕摇头叹道,“当时我的回答,是更大的官来管下面的官,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郑年听懂了她的意思,即便是武大将军的亲儿子,也会在和安文月的斗争之中,葬身于水火,而他郑年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郑年。”武思燕似乎下定了决心般看着他,“你想做什么我知道,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哪三件。”郑年抬头,心头似乎燃起了一团烈火,在刹那之间似龙从目光之中喷涌而出。 “第一,无论什么事情,在你行事之前必须做好周密的安排,我不允许你将自己和任何一个人包括我,置于险地。” “第二,尽管我也是大周子民,但是我不希望我的人殉职。” “第三,你惹到谁我不管,但三品之下,保你无事。” 郑年挺起了胸,笑了笑,“师父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的意思是,长安县之内,县令最大。”武思燕红绒披风瓢摆,站在了门口低声道,“其实你也可以想想,这世上做事的办法有很多,不是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郑年眯着眼睛,看着武思燕远去的背影,双手攥出了咯咯的声音,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邪魅笑容,“如果有一天我连五千年的民族气节和国家教我的一切都忘了,我还不如死了呢。” “妈,我忽然明白你的意思了。” “但将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广善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而且是公认最好的酒楼。 它的优点只有一个,就是贵,就因为它是最贵的,所以它是最好的。 贵是有贵的好处,就比如这里的卡座,光是坐着就要一两银子。 郑年不光在卡座上,他还躺在卡座上,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和他要银子,因为他穿着官服,长安县县令的官服。 秦风看着举杯往自己嘴里送酒的郑年,“就因为这个?” 郑年猛地坐起来,将酒壶放在桌上,微醺的脸颊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也觉得不重要?” “我觉得人命很重要,但是自己的命更重要。”秦风摸着下巴,“换做是我,我不会和他们起冲突。” 郑年的脑海里闪过当时的情形,那是他世界观崩塌的一瞬间,不可否认确实接受不了,甚至觉得荒唐,可是现在冷静下来,秦风说的他又何尝不知? 人总要认清面前的一切。 “即便是要做,也要自己静下心来做,朝堂之争可以不参与,但是一定要明白厉害是非,势力盘踞的人是谁,谁是谁的手下。能够长久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辛德龙,你以为他简单么?” 秦风笑了笑,“他们不杀你和你没关系,而是因为大理寺少卿大人。” 郑年摆弄着手中的酒杯,“今天疯癫一场,烂醉如泥,他们便知道我郁郁寡欢,不足为惧。” “你终于明白为何辛大人会将大批的卷宗和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交代给你了。”秦风咧嘴道。 “这年头,装傻充愣谁不会呢?”郑年笑笑,二人碰杯,浊酒下肚。 “得恭喜你啊。”秦风哈哈大笑。 “恭喜什么?” “恭喜你今日开始,正式成为我的同僚,进入大周的官列。明日等着你的金银珠宝,可远远要比之前你见过的,多得多。”秦风诡异地笑了笑。 “你好像什么都看得透。”郑年忽然道。 “哈哈哈,我只是一个闲人罢了。”秦风温柔道。 郑年咧嘴,这确实是他步入大周官吏的一案,不作为,不声张,就算是通过了锦衣卫的考核,明日的事情便是盖棺定论,坦然接受。 可是郑年从未想过放弃这个案件。 宋小七的那双眼睛,就像是无穷无尽黑暗里的最后一盏明灯,指着他面前那团未知的路,拿刀逼迫着他的良心,让他一步一步走下去。 郑年端起酒壶,到了第一杯,洒在地上。 心中想道,‘玲儿,我不知你犯了多大的罪过,但是因更大的权力,选择了妥协包庇,你或许是死罪难逃,但也不该被如此践踏。是我的错,错在没有给你铁定的决心信任的能力。’ 第二杯酒洒在地上,‘屠户,你根本无罪,我已查清你家人出城而去,有人给了你家老小七口一百两银子,你选择如此,我无话可说。是我的错,错在长安县内,居然让你害怕。’ 第三杯酒洒在地上,‘曾广寿,你一路走好,罪无可赦,但我没有亲手送你上路,是我无能为力。你该死,却不该不明不白的死。是我的错,我是父母官,却做了孙子的事儿。’ 第四杯酒洒在地上,‘宋小七,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秘密,但是我知道你不会白死,你的死,我一定会为你查清。我答应你,从今日起,长安县内,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想好了?”秦风看着郑年四杯酒倒在地上,漠然道,“打算怎么做?” “是女人不好玩还是酒不好喝?”郑年哈哈大笑,轻声道,“喝酒!” 他站了起来,热泪盈眶,举着酒壶,“县令可没空拯救世界。” 一饮而尽。 ------------ 第六十二章 金玉良缘 “怎么样?咱们就是说,这个手法还是不错的吧?”郑年一边给老妈捶腿,一边夸赞自己。 “确实不错。”老妈摸着儿子的头,“我都没敢想,你居然接了老郑的班儿。” “你也不给我讲讲爹的故事。”郑年从水盆里拿出热毛巾,敷在老妈腿上,又吩咐一旁的侍女换一盆水来。 “他没什么故事。”老妈垂下了眼,欣慰地笑了笑,“但确实是个好官。” “怎么个好官?”郑年将沏好的茶端到了老妈身旁。 老妈茫然转头看向窗外,泛黄的荒草丛生,一片一片蔓延而出,远处劝学堂的阁楼已经拔地而起,老爹的灵位已经转到那里。 “老郑是个笨蛋,他会在冬天一大早披着一件官服跑去给邻居找丢了的黄牛,你说他是不是好官?” 老妈的想法永远是那么单纯。 但正是这份单纯,让她把不可能坚持的一件事情一直做到了现在。 郑年笑了笑,“老爹还干这事儿呢?” “哟,你可别小瞧,你爹在位的时候,长安县可是好的很,是几十年来百姓评价最好的县官呢,直到出了那件事……” 老妈的眼神从骄傲变作了无奈,叹道,“为娘什么也不懂,他只是叫我那一日无论什么都不要回家。” 郑年茫然,老妈说的那件事情,是十五年前京城的一次灾难,虽然文献记载很少,但是郑年还是从长安县令史政上找到了一些记录。 安文月掌权多年,达到巅峰,在京城外十里坡利用羽林军军权,调集四千羽林军围杀当朝太师百里文通,当时百里文通刚刚率军平定北齐战乱,班师回朝,却永远地留在了京都门口。 打了外敌十万,却敌不过四千羽林军。 经此一役,安文月奠定了朝中第一权臣的地位,掌权三年杀了大周三公二人,三师一人,而剩下的三师三公之中的,全部都是他的党羽。 此事一出,群情激愤,众学子罢学游街,大批官员舍命上书,这其中便有自己的父亲。 可想而知,最后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杀了三天三夜。 无一生还。 郑年恍然回过神来的时候,老妈已经躺在摇椅上,响起轻微的鼾声。 将外衣披在老妈身上,取下热毛巾,转身走出了房间。 “哥哥!”陈萱儿突然出现,吓了郑年一跳。 “哈!”郑年捂着胸口,“你什么毛病?让开让开。” “干吗去啊哥哥?”陈萱儿看着郑年慌慌张张。 “拉屎。”郑年随口道。 陈萱儿皱着眉,“我饿了!” 郑年愣了一下,回过头,“这玩意好吃吗?” “你!”陈萱儿追着就打。 方了一个大便后,郑年端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倒不是在修炼,而是在思考。 大脑飞速地运转了半晌之后的出来了一个结论。 必须要戒酒了。 昨天又喝多了……为什么这京城勾兑的酒就没有一个第二天起来不头疼的呢? 下定决心之后睁开眼,前方的陈萱儿拿着一把长剑在挥舞着。 郑年走了过去,“耍猴呢?” “哥哥,你要小心身体。” 陈萱儿也不气,选择和郑年正面开战,“再过几个月肚子就要大了,若是升堂审案子,可别恶心干呕,让旁人看出来。该说你不守妇道了。” 郑年一挑眉,这小妮子有点东西,于是道,“这几日府里来了不少人啊,我看做饭的厨子都是京城有名的厨子。” “那也不如我做饭做得好。”陈萱儿有些急了,对郑年叫道。 她的声音就像是刚出生的小黄鹂,明亮又通透。脸上的红晕映着晚霞,却是比晚霞更要艳丽几分。 “你胖了。”郑年暴击。 陈萱儿当即刺出一剑。 “小丫头,刀剑无眼你可看着点。”郑年厉声向后跳了几步。 “夸我!”陈萱儿以为郑年怕了,于是娇声道,“说两句好听的,我便不用老前辈教我的九转仙人回眸一气六弦八劲两禅五变四羊六清剑法来打你!” “?” 郑年皱眉,“我不信你能说第二遍。” “九转仙人回眸一气六弦八劲两禅五变四羊六清剑法!” “我背了一上午呢。”陈萱儿哼了一声,随后双腿呈式,左手化掌风在前,右手持剑向后,有板有眼道,“快夸我,至少两个地方,我就饶了你,不然刀剑无眼,伤到肚子里孩子可不好!” “嗯……”郑年想了想,“下巴。” “嗯?”陈萱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满意地点点头,“还有呢?” “我说了两个啊。”郑年若有所思道。 当即一剑刺来,不光带着剑法,还带着杀气! 郑年拔腿就跑。 追赶了一阵,在陈萱儿一剑刺空后,郑年赶忙从身后控制她,随即胳膊横在她脖颈上,厉声道,“不许动!再动把你头扭下来。” 陈萱儿怕他? 一个后肘击,结结实实打在郑年左肋,郑年吃瘪,向后一倒,二人倒在了地上。 咯咯咯咯…… 陈萱儿边笑边打,用手挠郑年的咯吱窝和左右腹部,不料郑年根本不怕,反客为主攻向陈萱儿同样的部位。 陈萱儿不堪重负,浑身卷缩,边咯咯咯地笑边大叫哥哥饶命。 郑年收手,二人就这样躺在学堂外面的草地上,仰头看着天。 这是郑年第二次认认真真看着陈萱儿的面容,也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她的侧脸。 那是一张近乎于完美的侧脸,没有两个下巴,却有一个酒窝。 她在笑。 她笑的时候,是脸颊先笑,然后笑意随着那双晶莹的眸子散开,最后到达那温润地唇上,像是狂风从中心忽的出现,将沙漠里所有的荒芜席卷,只剩下盈盈绿草,和一个美丽的庄园。 狂风从她的酒窝,刮到了郑年的心里。 “哥哥?”陈萱儿歪头看了过来。 “你后悔嫁给我么?”郑年问道。 陈萱儿笑的很灿烂,手轻轻伏在郑年的脸上,轻盈的身体向前微微动了几寸,柔软的红唇搭到了郑年的唇上。 那一刻,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投身入大海后又飞身在云端,最终坠入了一片花海。 “老爷,您忘了今儿个学堂开学吗?”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 郑年猛地转头。 四十来个孩子和钱好多、童儿均是排在门口看着地上的郑年和陈萱儿。 一旁的教书先生尴尬地一直搓手,“别看了别看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郑年摆了摆手,“一帮小屁孩!啥也不是。” 而陈萱儿已经站起来蹦蹦跳跳向院外走了去。 郑年哼哼一笑,追了上去。 ------------ 第六十三章 长安办事的效率以及钱好多的手续 第二天一大早,愁眉苦脸的钱好多和瑟瑟发抖的童儿坐在长安县府衙门的门口,终于等到郑年摇摇晃晃嘴里哼着歌走过来的时候,两个小东西互相抓着手跑向郑年。 “刚翻过了几座山,嘿,又越过了几条河~”郑年一路上都感觉到不爽,因为曾经他每唱到第一句的几座山之后,身旁总有人给他喊嘿,但是现在还得自己喊,颇没有面子。 姜明愣神儿看着郑年。 “以后我唱完几座山,你就喊嘿。”郑年勒令。 姜明何等聪明,当即点头,“是,老爷。” “刚翻过了几座山。” “嘿!老爷。” “不用加称呼。”郑年强调。 走到门口,看到了不大点儿的两个小孩,郑年端详着他们二人,钱好多十六岁,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推算,同年的女生要比男生发育的快些,所以肯定要个子高。 但是年仅九岁的童儿却和钱好多一边高。 郑年疑惑着,“你俩不进去在这里做什么?” “衙门里闹鬼。”钱好多低着头。 “我们看到师爷钓鱼了!”童儿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郑年往里面瞅了一眼,师爷确实在钓鱼,但是他仍然口中坚持,转头问道姜明,“师爷在那里么?” “嘿!”姜明有些精神紧张。 “你们今儿个没事?”郑年没管他,在他看到整个京城的人都不正常,只要周围没有正常人就算是正常的一天。 “有事!”钱好多说道,“老爷,需要大人您帮我开张证明,我今天去了户部,登记丧夫的手续,他们说需要长安县和长乐县的登记、尸体记录和夫妻证明。” 郑年有些纳闷,“我一个人开不够么?” “不够,孙木匠是长乐县的,不过没关系,我找了赵虎哥哥,他已经给我开好了,现在就差老爷的了。”钱好多道。 于是郑年带着钱好多回到了书房,按照她所述的乱七八糟公文格式写好之后,才递给了她。 钱好多走了之后,一大早又有十七八个击鼓鸣冤的好汉,都是鸡犬不宁的事情,当第九个案件处理完的时候,郑年瘫坐在椅子上,思索着这么着可不是个办法。 正巧许柱提着鸟笼子溜达了过来。 郑年气不打一处来,老子忙了一上午,你在这里遛鸟?于是心中想了想,叫来了姜明,“成立一个办事处吧。” “办事处?”姜明没听过这个概念。 “在衙门口搭建一个简陋的棚子就行了,让许柱坐在里面,除了杀人命案或者涉及到……二十两银子以上的案件再敲鼓,其他的都让许柱去处理。”郑年道。 姜明转头看向一旁正在逗鸟的许柱。 许柱:“叫叫叫叫一个!” 鸟:“呜呜呜呜呜呀~” “我早看他不爽了。”姜明点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许柱的鸟永远停留在了他胯下,的鸟笼子里面。 而他则是坐在木板凳上,面对着无穷无尽等待的队伍。 钱好多的事情十分不顺利,今天一大早又看到钱好多哭丧着脸,郑年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抓起她手里的公文,“走,我跟你去办。” 户部的接待并不是在内城,是六部集合在一起的一个公事大楼,位置很明显,在北市里。 北市较于普通的商坊还要大一些,区别在于北市完全是做生意和朝廷办公的地方,没有一所居民住宅。而商坊还可以直接睡在自己的铺子里。 郑年专门穿着官服,带着钱好多走入了办公楼,看到长安县父母官在这里,当即出现了一个户令史接待。 钱好多短短半个月跑这里已经跑了十几趟,但是今日是第一次进入户令史的办公室,相当于是VIP接单,不光有小厮接待的瓜果盘,还有一杯热茶。 想到前几天自己几乎冻死在外面,钱好多心有余悸挖了一眼郑年,老爷真是好。 又挖了一眼户令史,心里骂了句狗官。 但脸上还是笑嘻嘻。 “郑大人,这件事情不太好办。”户令史道砸了几口牙根,“你和我同朝为官也知道大周律法森严,一切都是有计划的,你办的这个案子,惊动了上面,自然是好交代,但是提交的时候,这两个木匠是在长乐县死的。” “这有什么关系么?”郑年不解。 “这就有大关系了,你督办的案件,自然是好处理,锦衣卫就帮你操办了,但是长乐县的这两个尸体没有参与登记,我这边一查,尸体是你长安县的。” “那直接加进去不就行了?”郑年疑惑着。 “不行啊,指标满了。”户令史看得出脸色难看,他解释道,“长安县这个月意外死亡的名额已经满了,如若是超了指标,不光是大人你要罚俸降级,我们也要跟着连坐。” “而且丧夫大人也知道,若是落定了寡妇,朝廷是要给些银两补助的……名额不太好抢……” 郑年思考了一下,好像确实听过这么回事儿,自己也判定了好多意外死亡的,有什么被狗吓死,喝酒拉稀拉死的,想不到最后到了节骨眼上,自己这边无法通融。 想了想,拿出了一两银子。 “哎哟,还有一个名额,你看看,我漏了。”户令史笑道。 郑年也笑道。 钱好多挖了一眼郑年,‘老爷办事就是利索。’ 又挖了一眼户令史,‘狗官!’ 二人出了门,户令史送出,看到了过道里排队办手续的一个女子哭天喊地叫唤着。 郑年认出了此人,正是王杨氏,于是转头问道,“她手续不应该很好办么?” “她的丧夫手续好办,毕竟是大人你案子里的受害者,但是她还申请了殉夫,就是陪葬,这个属于风气的问题,牵扯到了礼部,昨日礼部来和我们沟通,鼓励这样的行为,属于贞节烈女,可以引导散卖妓女的想法。” 户令史平静道,“但是刑部和我们商定了之后,只能给她下下个月一个投河自尽的名额,这个还是花了些银子的。” 讲到这里,户令史叹息,“光想着自己立贞节牌坊,这些个寡妇,从来没想过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多大的麻烦。” 钱好多是一个多愁善感想象力极其丰富的双鱼座,偶尔听到别人在呵斥其他人的时候,往往会带入到自己身上。 于是又白了一眼那户令史,心里骂道,‘狗官狗官狗官!’ 自己的事情办完了,钱好多有些同情那个王杨氏,于是辞别了郑年,赶去陪伴王杨氏。 “哎呀……夫君啊……我好……咦?”王杨氏方才还梨花带雨,看到钱好多之后,破涕为笑,擦了擦泪水,“你办完啦?” 二人这几天总见面,钱好多点点头,“我办完了,你为什么一定要申请殉夫啊?如果真想死,那把刀自己了了不就完事了?” 王杨氏左右看了看,拿手帕遮住嘴巴,低声道,“姐妹你不知道,我这一刀抹了脖子,如果超了指标,不管花多大的价钱,都是乱葬岗一扔,每个月还有一个瞎眼的老头去烧尸体,我听说啊,他会把姿色好的尸体拿回自己家……” “咦~” “咦~” 两个人都是浑身一抖。 “那你还是走程序吧啊,我陪你。”钱好多大义凛然。 结果这一天甚至比她四五日都忙。 礼部的官员拿着公文骂道,“不是批了你投河,怎么还在表格上写服毒?三公若是统计到了,打回重审,我们又得忙活。” 其实礼部下层的官员并不知道,在安文月的指挥之下,三公现在都是闲差,没事儿就在家里诺大的庭院里玩孙子的***,没工夫管这些破事。 但是规矩还是规矩。 于是又重新走了一遍程序,结果却因为字体没用工楷,又错了两个字有修改的痕迹,被迫又来了一个轮回。 整个公事楼的人都被钱好多挖了一眼,平均骂了七次,‘狗官’和两次大人的专用语句,‘煞笔’ 钱好多一直纳闷到底是哪两个字,看来回头还得请教大人,她觉得这两个字带有魔力,就像是刻进骨子里的一样,用起来十分顺口。 最后到了殉节盖章的环节,那条队伍长的像是出征讨伐北齐的军队,钱好多才发现,京城里居然有这么多的寡妇。 “一个人至少要审核小半个时辰,且等着吧。”王杨氏倒是无所谓,脸上还有笑意。 钱好多不解,“你不是都要殉情了,怎么还这么高兴啊?” “姐妹你这就不懂了。”王杨氏指了指前方,“这条队伍上都是贞节烈女,不仅可以寄托对夫君的哀思,还能让别人知道咱们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 “那有什么用啊?”钱好多问道。 “我办了半个多月的手续,麻烦都麻烦死了,早就忘了相公的事情。”王杨氏低声道。 “那你还在这里干嘛?”钱好多有些疑惑,但是随后疑惑立刻解开。 王杨氏指着前面的几个纨绔子弟说道,“你看他们。” “小娘子,可还思念夫君?”一个纨绔弟子问道。 “思念成疾啊,我都活不下去了。”一个寡妇痛哭道。 “我娶了你吧,看你如此水灵,我待你比你丈夫好,可让你忘了他。”纨绔弟子信誓旦旦道。 “好。”于是排队的寡妇出列,跟着男人走了。 钱好多懵了。 “你看最前面,都是没有人管的,这条路上再嫁人的概率非常大,如果走完这条路都没被看上,那还不如真死了呢!”王杨氏说道。 钱好多正要继续问,一个高个子年纪不过十八九的书生走了过来,对着王杨氏问道,“远处便看到小娘子……” “我愿意!”王杨氏泣声道。 二人就拉着手走了。 钱好多深吸了口气,结果一旁站着和那书生一起来的同僚,他微微一笑,“这位姑娘……” “煞笔!”钱好多一溜烟就跑了。 ------------ 第六十四章 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汹涌 长安县府衙门口表面上平静如水。 除了许柱的怨声载道。 郑年并没有给许柱办事处增派人手,反而是采取了一个更加现代化先进的报案模式,将案件等级分为了四等,甲等乃是凶杀大案,只有死了人的才能按照甲等处理,可以直接敲鼓入堂。 乙等则是打架斗殴。 这种事情崔江崔海就办了,通常是通知新任的长安县捕头傅余欢,用于第一时间控制住即将发生的事情,避免上升到甲等。 丙等就是欠债还钱之类的官司,什么通奸、想不开来做心理咨询的,还有考功名没有考上寻死觅活的,骂人的,吵架的,嫖了不给钱的。 最后的丁等就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丢了东西,跑了牲口,这种烂事。 丙等和丁等需要先到衙门备案,领取号码牌,然后按照单双号来排序。 衙门每日只审理上午十起案件,下午十起案件。案件会备案,并且排序,每日的案子都是按照编号定好的,若是不来,过期作废。 这一下子就催生了黄牛的行业,有很多百姓都来排队领号,转头就以十文的价格将案件插队的权力卖出去。后来发现行情好,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 有一日郑年路过县衙的时候,一个自称郑年叔叔儿子爸爸孙女儿大哥的人,企图以一两银子的价格卖给郑年一个案件插队权。 郑年并没有杜绝这样的行为,这是一个行业再向更加优秀方向发展的必经道路,但是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他就从善恶寺里召集了几个聪明的弟弟妹妹,专门兜售插队权,想插哪里插哪里。 不到半个月,形成了垄断。 今儿个上午,郑年偷偷往师爷的鱼塘里扔了十几条鱼之后,盘膝坐在衙门后院里,这里很少有人来,所以就成了郑年修行所用的场所。 时隔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郑年静下心来不仅打通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甚至在今日已经积蓄了大量炁冲击了一次天市脉。 天市脉通俗的来讲就是脑袋脉,可以达到耳聪目明味灵的效果,不仅如此,还能扩展脑袋的抗疲劳、抗衰老效果。 第一次冲击之后,郑年感觉眼冒金星,但是整个身体十分舒畅,又冲击了几次之后,才觉得疲惫。 来日方长,今日就到此为止。 缓缓吐气,郑年收势,看到了不远处的傅余欢,招了招手,他作小跑过来。 “有事儿?”郑年道。 “是。”傅余欢拿出了一封信笺。 看到落款便知道这是大理寺来的,应当是自己委托武思燕查询的事情有了结果,当即摊开信封,读了起来。 “师父调查有结果了。”郑年将信纸连通信封一起点燃,灰烬散落,飘洒在天地之间,化为虚无。 傅余欢站在一旁,似乎想起了那一夜将他重伤的木头人。 “师父调查出了两个方向,第一个是江南曾经有传言,在名剑山庄里有一名匠,专做木制机关人,工技卓越,形如真人,且利用炁灌入其中,实力强悍。” 郑年道,“但是没有记录这样的机关人会说话。” 傅余欢思考了片刻,“不像是机关人,我和他交手之时,觉得……” “觉得是人?那就是第二种。”郑年喃喃道,“位列三公之一,大周司空,墨上。” “墨上……”傅余欢反复念着这个名字。 “他是墨家人士,修为深不可测,手下也有一批弟子,以‘非命’、‘兼爱’等自居,他们手里的不是木头人。” “那是什么?”傅余欢问道。 “金中藏木、水火同源,借土游路,鬼捉心魂。这几种杀手,通俗的来讲,就是将人炼制成为这种东西” 郑年道,“按照你所说,应当是此物。” 傅余欢眼光之中闪过了一丝杀气,冷冷道,“便是他们了。” “那你该庆幸。”郑年道,“你遇到的是金中藏木,手段变化多端,根据师父说,实力在武道七品,动武境的巅峰。” 转头看去,少年傅余欢并没有因为听到对方实力而产生害怕,干净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恐惧,反而是愤怒。 源自心底的愤怒。 傅余欢面容淡然,“这墨上是何人?” “天上的人。”郑年道,“按照官职,皇帝之下便是他,按照权力,是安文月的第一大臣。” 攥着拳头的傅余欢点点头,“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他。” 郑年并没有阻拦他这个想法,甚至觉得这小子确实是个人物,起码比叶轩要有胆魄一些,于是道,“这件事情暂且不急,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是,我明白。”傅余欢道。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郑年问道。 “关键的人都死了,唯一的线索就是老爷你和我说的,在钱好多家里看到的那穿着诡异图案衣服的官员,但是至今为止,我并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傅余欢道。 “你知道查这种事情,最好去哪儿么?”郑年提示了下,打了个响指,“杏花楼。” 傅余欢浑身抖了抖,在郑年离开之后,脸颊微微泛起红光。 “哦,对了。”郑年摆了摆手,“礼部尚书是墨上一系的,留意一下。” 郑年来到屋外,整个人都傻了,指着鱼塘对着躺在躺椅上的师爷惊叫道,“我放进来的鱼呢?” “嗯?啥?”师爷连忙起身,将扣在脸上的那本《长安杏花楼三美玉钗记事》立马丢在身后不远处。 整个湖面上尸骨无存,只剩一只嘴都烂了的鱼,细细看去,这条游得撒欢儿的鱼,嘴角还有裸露在外面的部分鱼骨头。 郑年趴在池塘边上指着那条鱼就开骂,“你他娘的一上午把十几条鱼都吃了?” 鱼翻了翻白眼,转头游向另外一边。 “哎?我还治不了你是咋的了?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郑年说着脱了鞋直接跳入了鱼塘之中。 一人一鱼当即开始大战。 闻讯赶来的姜明看呆了,随后在郑年一个踉跄摔在鱼塘后,大叫着,“来人啊!老爷跟鱼干起来了!” 郑年呛了口水坐在池塘里,鱼管他是几品官,一个甩尾像是巴掌抽在他的脸上,红印立马出现在了脸颊。 气不过,郑年运气升腾,双手脉象同开,一股强大的气焰猛然而出,双手大开大合,直奔鱼去。 鱼当即摆尾开划,速度奇快无比,竟是在郑年一开一合,巴掌抓取落空之下,绕着他转了七圈。 最后抓住了一个空隙,冲着其两腿之间撞了过去。 “卧槽!”郑年眼睛瞪大,被顶上了岸。 “啪啪啪。” 师爷拍手。 郑年也不敢揉,佝偻着坐在地上,看着一副小人得志的鱼,一边吐泡泡一边摇尾巴,感叹道,“鱼哥有点儿猛啊……” “锦鲤。”师爷纠正。 “鲤哥有点儿猛啊……”郑年感叹。 一大批小厮冲来,许柱手持单刀一马当先,直冲郑年身旁,“老老老老老老老……” 郑年站起身大巴掌按在他脸上,“去门口当差,别想着偷懒。” 被识破的许柱尴尬收刀,灰溜溜往门口走了去…… 师爷看着郑年玩累了离开,哼笑着翻开身旁鱼食袋子,下面露出了一锭金子,拾起丢在了湖里。 鲤哥一口将金子吃掉,随后继续在湖里畅游,满心欢喜地吐着泡泡。 不远处柴房里躲着的钱好多捂着童儿的嘴,瑟瑟发抖。 ------------ 第六十五章 艳甲也是有主的(感谢宰相哥哥的盟主) 回到善恶寺的时候,郑年在正门口看到了一个书童打扮的人,折柳布帽,手持折扇,他仰头看着善恶寺的牌匾,摇头晃脑,又是叹息,又是冷笑。 一个人演了一场宫心计。 “这是咋的了?”郑年探身问道。 书童转头看来,县太爷现在穿着一身朴素的麻衣,若是没见过面的肯定认不出来。 “哎,这敕造二字,确是浪费。”书童道。 “何来的浪费呢?”郑年瞄了一眼善恶寺的牌匾,皇帝赏赐,肯定不是皇帝老爷自己跑来善恶寺门口踩着梯子写上去的。所以牌匾是新换的,直接从宫里拿过来盖上去。 崭新且一尘不染。 “兄台你有所不知,这里住着的都是天下大恶。”书童道。 郑年有点儿懵了,“不是说于婶是好人吗?每天舍粥,收养孤儿,行善救世,怎么会是大恶之人呢?” “这都是表象,正因此妇卧薪尝胆之举,所以才有了这敕造二字,后就可以肆意妄为,让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娶了天下三十六甲之中的艳甲,旁人也不敢说三道四。”书童摇头叹息。 “你的意思,她三十年如一日如此帮助旁人,就是为了娶一个艳甲?”郑年问道。 “可不嘛!”书童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屑道,“常言道最毒妇人心,天下便是任何一个人娶了陈萱儿,我家公子都有办法将她弄出来,可偏偏敕造二字,门不可闯、入门还要跪拜,岂有此理。” 郑年竖着大拇指,“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知县大老爷不是什么好人?” “废物而已。”书童不屑道,随后挑眉换了副嘴脸,“哎对了,兄台你是哪里人?” “我?我是来这家想要入府做工的。”郑年介绍道。 “我乃礼部尚书家少爷书童,敢问兄台贵姓?”书童拱手 “哦,我姓武,族谱列字为卿卿误我之卿,排序后乃是王霸之霸。”郑年微笑着拱手道。 “武卿霸!幸会幸会。”书童大喜,“切莫要去此歹毒之妇孺之家做事,若是你能帮我一个忙,我可以介绍你来做尚书府的长工。” “哦?还有这种好事。”郑年当即拱手,“请问……是何事啊?” “我家少爷,也就是礼部尚书之子龚钰,为招待大理使团,在明春湖畔举办歌舞诗会。” 书童昂首摇头晃脑道,“有一封书信交予他家少奶奶陈萱儿,如你能将书信递过去,我便给你这一方便。” 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在京城招办诗会是有非常多条条框框的,一般人还真搞不起,且造价极高。 作为长安县县令,郑年前几日自然也收到了邀请,一开始他想着拿李白杜甫白居易的诗去装装逼,后来发现这些诗词都早已出现,装逼想法落空,便没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现在看来这个诗会的目的并不单纯。 当日使团入京的时候,郑年和秦风趴在鸿胪寺的房梁上见到过这个龚钰,确是一个富家子弟的做派。 细细思索,自己一个长安县令区区九品,人家凭什么邀请自己?还注明了携带家眷。 今日书童亲自打探,郑年才恍然大悟,恐怕目的就是陈萱儿。 于是道,“好啊,您说话可要算输。” “放心吧卿霸兄。”书童微微一笑,拿出手里的书信递了过去。 郑年拍拍他肩膀,“没问题,卿霸我说到做到。” 说着走入了善恶寺。 外面的书童皱着眉思考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入了府,郑年先是去看了看老娘,老娘正在和几个街坊打麻将,于是才去找了陈萱儿。 陈萱儿正和黄奶奶聊天,见到郑年回来,连忙站起身,“哥哥!” “你的信。”郑年将龚钰的信封递给了陈萱儿,坐在石凳上歪着头看着黄奶奶,“前辈,我拜托您的事儿……” 黄奶奶点点头,“你说郑惜春的腿啊,我没机会看,她平日里都和你娘在一起待着,方便得时候也有侍女陪同。” “那您多留意,有机会了再说,先不急。”郑年点点头。 “你小子也是,想治了叫过来直接看不就行了?”黄奶奶有所不解。 郑年叹息了一声,“总是害怕的记忆,经常想起总是折磨,若看了几次,仍是回天乏术,岂不是又生间隙?惜春本就脆弱,不要让她旧事重提。” “想不到平日里看你大大咧咧,心思还如此细腻。”黄奶奶笑道,左侧的袖管空空摆荡。 看完了书信的陈萱儿很自觉将书信交给了郑年,“龚钰这个人我知道的甚少,但是也见过几面。你看他信里写的,我可不去。” 郑年随手拿起信纸,看了看上面的话,词藻堆砌,又是诗词烂漫又是引经据典,说了一大堆话,中心思想就一个。 他不配睡你,我来。 这种人郑年非常反感,再加上这种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行为,更是让他心里不忿。 “谁啊?”黄奶奶问道。 “礼部尚书的儿子。二世祖。”郑年撇嘴。 “哟。”黄奶奶抑扬顿挫。“礼部尚书啊!正三品的大官儿,他儿子在京城不就是说一不二?丫头,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陈萱儿坐在一旁,斜眉看向郑年,“陛下钦赐的牌匾在屋外,我不出门,谁能把我带走?” 郑年深吸了口气,黄奶奶说的不无道理,能躲一时躲不了一世,郑年其实也没想躲着。 既然龚大少爷好端端地不把我当人,我也不惯着你。 想到这里,郑年笑了笑,“京城想把你带走的人多了,龚钰这算是开了一扇大门,从此以后,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我若是让你闭门不见,他们一定变本加厉。” “那……”陈萱儿眼睛滴溜溜转,抿着唇有些不安,望向郑年。 “去。”郑年四指在桌子上有规律的弹下,嘴角微微上扬,“既然人家请了,我们就去,以后也是如此,有人请就要给面子。” 陈萱儿脸上写满了不安。 “不用担心。”郑年温柔道,“总得让人知道,艳甲也是有主的。” 不安一扫而空,少女的眼里除去了那一丝欣喜,又多了一丝崇拜和安逸。 想到这里,郑年赶忙出门去。尚书府的长工估计没时间干了,但是书童的好感还是一定要搞到的。 ------------ 第六十六章 世子、和尚、红薯、明春湖。(感谢如也儿的盟主!) 书童鄙夷地白了一眼善恶寺,并啐了一口才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郑年鬼鬼祟祟地跟了几步路,直到长安内城,书童对城防出示了一张尚书府的通关令之后,他才确定了对方确是礼部尚书的人。 既然来源没错,现在就剩下应对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郑年怀着天下男人都想得到的壁,自然是罪大恶极。 所以穷凶极恶的匪徒郑年只好想办法应对,最好是能够达到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效果,就算是达不到,也得足以让这位礼部大少爷以后打消这个念头。 和老妈聊了聊县里的趣事儿后,郑年回房休息。 今天陈萱儿换了一件简单的睡衣躺在他的身边。 “怀着孕呢,轻点。”郑年斥责将玉腿放到自己肚子上的陈萱儿,但是并没有将她推开,而是轻柔地将手放在上面按揉。 脑海里思索着该如何是好。 “哥哥,这些富家子弟不好对付,况且上面更是有礼部尚书这样的大官在,你现在身居县令之职,他对付你易如反掌。” 陈萱儿信任归信任,但是难免还是会有担心,这年头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随随便便脑袋就搬了家,大周三品官想操作一个县令,轻而易举。 郑年没打算和陈萱儿交代这件事情,于是把今天困扰了他一天的事情拿出来缓解她的焦虑。 “我今天收纳案卷的时候,翻到了前些日子的一宗案件,师爷的记载非常详细。看过之后,我又疏理了一遍,发现一些问题。”郑年道。 “什么案子?” 这是郑年第一次提起公事儿,陈萱儿自然很认真,下巴顶在郑年的肩膀上,歪着头问道。 香气四溢,常言美女自带三分气,一分体香、一分运气,一分仙气。 而陈萱儿估计要带九分,三分体香、三分运气、三分仙气。 要说红颜祸水,郑年现在认为是得不到那些美女或者是没能力护着的人嫉妒之下得出的言论。 李瑁可能会这么想,但是唐玄宗绝对不会。 “你知不知道庆王世子,李庆宸。”郑年看着天花板,思索道。 “嗯……”陈萱儿当然知道,“略有耳闻,曾经在家里有人提起过,说是才学渊博,人也美面如玉,比一般的姑娘还要美些。” 郑年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确实感觉这个世子有点问题,但是说不出到底是什么问题,于是就将自己经历的一系列关于李庆宸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陈萱儿。 瞪着明月双眸的陈萱儿听完了这一段,嘟着嘴道,“好奇怪啊,丢了儿子,这庆王爷不恼不怒,你有办法,他居然不听?” “当时我以为,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办法救出自己的孩子,可是收成案卷的时候,衙门口要回调,有差人询问过庆王府的人,似乎是还没有找回来。”郑年道。 “我听过一个关于庆王世子的传言。”陈萱儿道,“三年前静兰庙会,说是庆王世子爱上了一个妖怪。” “妖怪?”郑年一愣。 “对,坊间传闻是专门勾人心神,取人魂魄的灵媚狐妖,后来世子李庆宸跟随妖怪私奔,庆王派亲卫出去找,找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陈萱儿喃喃道。 “那最后怎么回来的?”郑年问道。 “某一天,大雨滂沱,听说外城积水都到了膝盖。那一夜世子出现在了家门外,像是精血被吸干一般,瘦骨嶙峋,魂不守舍,整个人都傻了。”陈萱儿喃喃道。 郑年皱着眉,“按理来说,被妖怪带走的回不来啊。” “你被妖怪抓过?”陈萱儿一愣。 “你不知道,钱好多每天就神神叨叨的,我听她说的。”郑年伸手一甩,把锅丢了出去。 “哎,好多早年丧亲,如今孤苦伶仃一个人,也是个苦命人。”陈萱儿感叹道。 郑年催促,“继续说。” “嗯……”陈萱儿哼唧了一声,觉得趴着胳膊有些酸麻,于是扭了扭身体。 搞得郑年非常不舒服。 “哥哥……又翘起来了!”陈萱儿楞道。 郑年脑子迷糊,直接坐了起来,深吸了口气,“说事儿说事儿。” “哦!”陈萱儿微微脸红,一把勾住郑年的胳膊,将头靠在哥哥的肩膀上继续道,“后来有人传,世子殿下疯了,足不出户。过了半年,李庆宸天天出入杏花楼,每日奢靡无度,烂醉如泥。成了一个浪荡子。” 郑年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李庆宸站在杏花楼高处,无论是眼神还是样子,都看不出是个如此的人。 可能是因为他的快乐自己想象不到?人家已经麻木了?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嗯? 四楼…… 正是郑年躲在床下,见到蛊练圣童的那个房间,而那个房间好像一直都是玉堂春的。 可是偏偏那一日…… “对了,我记得有一次我在明春湖踏风的时候见过他。”陈萱儿道,“当时我一家人都在,见到了他,父亲还和他聊了一会儿,随后他匆匆走了。” “他在干吗?”郑年问道。 “好像是在祭拜,也不太像是祭拜。反正有纸钱,但是还有些真银子和一些菜,不像是贡品,倒像是平日里吃的菜。”陈萱儿思索道。 越牵扯越多,郑年打了个哈欠,确实困了,于是躺下,将身体扭了过去,“睡了睡了,管他那些呢。” 陈萱儿去扒拉郑年的胳膊,“你转过来嘛……” “晚上吃蒜了。”郑年没搭理她,搪塞道。 “哼!”陈萱儿气得也躺下,背朝郑年。 “刷牙去!” …… 昏暗的房间里,烛光摇曳。 在寒冬之夜,这间房中却气海升腾,四周侍女均是光腿赤足,纱裙丝衣,年级都在十六七岁,长发垂地。 都不觉得寒冷。 正中的卧榻上躺着一个体态肥圆的和尚,脑袋顶端十三个戒疤赫然醒目,每个都有拇指般大小。 和尚浑身一丝不挂,肥硕地肚子盖住了一切可能看到的部位。 一个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步履轻盈,左脚腕上的铃铛清脆悦耳,附身跪地,春光乍泄。轻声细语道,“主上,天罡府监丞大人求见。” “嗯。”和尚没有抬头,冷冷道。 妙龄姑娘转身出去,随后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老头的脑袋比和尚的肚子都大,手里提着三块红薯,穿着一身麻衣,似乎一个趔趄倒地就可能摔死。 和尚将书本放下,周遭的侍女已然散去。 “见过上相大人。”老头哼哧道。 脸上的肉搅合在一起,看不出和尚是什么表情,只听浑厚地声音道,“拿来我尝尝。” 老头走过去,看着刚刚移开身体的坐榻上还有一层油,就没有坐下,将一块红薯递给了和尚。 和尚咬下一口,瞬间觉得神清气爽,“翁白魁训天下三十六甲之时,有没有吃过你的红薯?” “吃过。”老头笑道。 “那为何食甲不是你?”和尚皱眉,眼睛挤到了鼻子里。 “那是因为上相大人没吃过梦溪棠的饭。”老头笑吟吟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 和尚恍然点了点头,目光游离之间,已经猜到老头此行的目的,于是道,“前几日天罡府开阵,你算到什么了?” “不妨上相大人先说,看看老臣算的有没有错。”老头道。 “明春湖。”和尚只道了三个字,目光却在红薯身上。 “天罡府九人用天地三才阵,算了七日,竟不如上相大人掐指一算。” 老头憨笑道,“如今此事,能平定的,也只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您了。” “为何要管?”和尚吃下红薯,在老头的身上擦了擦手。 “为何不管?”老头问道。 “当年将她困于明春湖里的是你,不是我。” 和尚道,“如今她出来,要找的也是你,不是我。” “上相大人,同朝为官,步履维艰,朝堂之上各自为政。”老头淡淡道,“即便是我一个方术府,也是要在缝中偷光才得以生存。” 和尚闭目养神。 “你说,若是有人知道了番邦倭奴入京是有人刻意为之……蛊练圣童只是死了一个躯壳,真身母蛊仍在京城,会不会告诉陛下?” 和尚的眼睛睁开了,气息平稳道,“你在威胁我。” “我在求庇。”老头道。 和尚哈哈笑着,“明春湖那一日,有人会举办诗会,你可以借题发挥,这一向都是你的长处。若是有弊,我自会出手。” “多谢上相大人。”老头站了起来,手里抓着两个红薯,颤微微地向外走去。 “红薯留下。”和尚道。 “这两个红薯有主了。”老头笑了笑,“这可是第一次有人吃我红薯给银子。” “老不死的。”和尚骂道。 老头走出了房间,空荡荡的无门景房之内安静了下来,屏风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器宇轩昂,身材挺拔。 “听到了?”和尚道。 “听到了。” “蛊练圣童的下落。”和尚问道。 “暂时没有消息。”声音很快给了答案,却又问道,“天罡府监丞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要不要动手?” “放心吧,这老东西是不会乱说的,在他眼里谁坐皇帝都一样。”和尚说话喘息声很重,像是在打呼噜。 “我会留意京城的动向。” 和尚点点头,“看好杏花楼,那里总会发生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明白。” 寒风萧瑟,吹到庭院之后,便化作了暖意。 屏风后面的人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然不在。 庭院里没有一丝寒冷的迹象,侍女正在打扫昙花,和尚睁眼看去,一朵巨大的昙花,刚好盛开。 门外的侍女端着一盘狗肉走了进来。 “我吃你,是超度你,不算我吃肉。”和尚默念了一句,伸手去抓,塞入了口中。 油顺着手臂流下。 侍女赶忙跪在地上擦拭。 ------------ 第六十七章 深夜的倭刀 京城的夜晚总是披着一层灰蒙蒙地阴霾。 铁履踏足,沙沙声不绝于耳。 崔江猫着腰跟在傅余欢的身旁,怯生生地看着周围的街头巷角。 “头儿……”崔江尴尬地笑了笑,“您也出来巡街啊。” “看看。” 傅余欢一身劲装,平然点头。 他给人的感觉并不是高冷,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隔阂,任何人看到他第一眼都会认为他肯定是个高手。 郑年总结的也很到位,“不好好说话,装高手。” 不过这并不怪傅余欢,他的身世使然,造就了他这样的性格以及对待事物和人的态度。 尽管傅余欢情商为零,但是郑年还是一眼看出了他智商远超常人,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捕头之位。 如果说郑年查案凭借的是老道的经验和对人的刨析,那么傅余欢则是依靠强大的观察力、过人的记忆力和敏锐的思维。 但他很单纯,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白纸走在街上。 他不是来巡夜的,而是去办郑年交给他的事情。 与巡夜队伍并行了几步之后便消失在了巷子里,崔江疑惑地左右看了看,也没敢多嘴。 长安县的民坊数不胜数。 距离商坊和市越远,道路就越错综复杂,但此时的傅余欢熟门熟路,这半个多月以来他所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熟悉整个长安县。 蹲坐在围墙之上,望向院子内,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到这里,但是却从未能进去一步。 以往锦衣卫一直在这里把守,没有给过他机会。 今日,锦衣卫撤去。 傅余欢并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环顾四周,等待了一刻钟的时间,确保周围再也没有风吹草动后,才翻入院墙内。 他的表情非常专注,像是一只穿梭在黑夜丛林里的豹子,脚下没有一丝声音。 整个身体呈弓字,这是与生俱来的本事,在荒漠、丛林生活了十几年,早已经习惯在恶劣的环境下求生。 他对危险,极度敏感。 在黑夜,他就像是一只经验丰富的猛兽。 乞丐的鼾声此起彼伏,这是锦衣卫撤去的第一个夜晚,想必这里会有很多不速之客。 这个院落是当日蛊练圣童从鸿胪寺出逃后龙隐大师找到她的位置。 在郑年破获大案,武思燕亲手抓住蛊练圣童后,这里的惨案也被刑部和大理寺直接接管。 长安县只收到了死亡通知和封门的指令,并没有接到其他的信息。 郑年初步调查只能得知这是一家颇具名望的门族,家里都是武道之人,颇具实力的入了庆王府做门客。 事发当夜全家五十六口人,有五十三口死于蛊毒,一童女下落不明,两个门客在庆王府未归,逃过一劫。 跨步进入正厅,夜风萧瑟,月光斜斜照下。 傅余欢的鼻腔抖动,他嗅到了一股气。 是杀气。 隐藏在暗处的杀气。 刀光一闪。 傅余欢脚下轻微一动,向右挪开了半步,仅仅是这半步救下了他的命。 左侧的地板已经被打碎,傅余欢抬头看去,房顶之上蹲着一个人,他的身材很矮,似乎只能到自己的腰间。 身体圆滑,迎着昏暗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腰。 更像是一个肉团。 傅余欢冷声轻哼,左足跺地,猛然身形直冲而上,肉团躲过的那一瞬间,方才站立着的木梁已断做两半。 若不是傅余欢在黑夜之中的敏锐超与常人,根本看不清楚那肉团是翻着跟头落在地上,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圆了,甚至两条腿伸展的情况下,还是圆的。 “你是谁。”傅余欢落地。 肉团没有回复,双手从腋下伸出,竟是放在了腹部,瞬间两道炁直奔而出。 傅余欢左右闪避,下潜身形直奔肉团而去,右手在凌空之中随意抓住了桌上的花瓶,待到肉团看清傅余欢身形所在之时,花瓶已经砸在了他的头上。 肉团趔趄三步,鲜血留在了和脖颈化为一体的脸上。 “八嘎!”粗嗓沙哑厉声道,随后张开大手扑上来。 肉团的手居然和他的脑袋差不多大,傅余欢恍惚之间竟然看到了肉团有三颗头。 反抓手中藏着的两块陶瓷碎片,掷出一片,转而从右再攻,手持一片,自下而上。 便是一瞬。 只需一瞬。 肉团倒在了地上,哽咽着。 他的手接住了第一次傅余欢掷出的碎片,却没有想到第二片已然划过了他的咽喉。 傅余欢第一时间环顾四周,听到了一个沉重的喘息声。 不是男人的喘息声,而是女人的。 很沉,像是被人摁住了喉咙。 很急。 顺着声音,傅余欢靠在了一扇门前。 声音的主人就在这扇门后面,也就是靠近这里的时候,傅余欢听到了第二个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一瞬间像是倾泻了所有的愤怒。 “啪!” 随后,在这个凄凉的黑夜之中出现了一声宛若黄鹂出谷的清脆声音。 “你打死我吧!” 玉堂春! 傅余欢破门而入,手中碎裂的瓷片死死握在手中,冷冷的目光望去,地上瘫软着坐着一个女人,身上已伤痕累累,嘴角还有血丝。 恍如隔世。 玉堂春看到傅余欢的刹那,露出的是惊讶和喜悦,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白玉起伏的胸口,一瞬间照耀了夜空。 而在玉堂春身旁的男人,不足床榻高,腰间挎着一把倭刀。 他比肉团高一些,但却更胖一些。 “你是什么人。”傅余欢的手已经攥紧了瓷片。 “大周站在我面前的武者,没有一个敢不带武器,你的武器呢?只是一个瓷片?”肉团冷冷道。 他微微弓着身子,手放到了倭刀的刀柄之上。 “我没有武器,我杀了谁,就拿谁的武器。”傅余欢冷冷道。 “好!”肉团出刀。 他的刀法很诡异。 傅余欢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诡异的刀法,无论是出刀、攻击、收势、防御都透露着一股猥琐。 偌大的房间里,他出招却只需要一格地砖的距离。 双手持刀,将刀放于中路,却不直攻,而是多用撩、掠这类攻击,对方仗着身材矮小,竟然一直在攻击傅余欢的下盘。 傅余欢被逼入墙角。 “小欢!”玉堂春的声音颤抖,关切的眸子里闪出泪光,“小心!” 一声小欢,将傅余欢冰冷的内心点燃。 一足踏地,一足顶墙,傅余欢反身跃起,就在横刀掠过,到了对方颅顶,反手一下,瓷片丢出。 肉团立身躲闪,借助倭刀顶地面传来的力道,反身向一旁闪过,可是瓷片还是打穿了他的腿。 “嗯……”肉团反手抓刀,立在地上。 “哼……你是来救她的!”肉团道。 “我是来抓你的。”傅余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 肉团抬眉,七八纵横的丑陋面容抖了抖,头上的小辫子跟着摇摆,“她就是一个玩物,谁都可以玩!” 傅余欢身形直奔肉团而去。 而肉团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傅余欢怒意正盛之时,横刀直撩对方下阴。 阴招频出,若是常人根本无法躲避,但傅余欢竟然就在这一瞬,掌风赫起,单掌直冲而去,一股劲炁竟是将那肉团连人带到打在角落,狂喷鲜血。 “你……”肉团颤抖着下颚,“洛神……决……” “我要抓你,但你该死。”傅余欢已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左手稍稍向上抬,肉团脖颈传出了碎裂声。 应声倒下。 “小欢!” 声音在耳畔响起,傅余欢浑身如火,充斥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神经,玉堂春抱住了他,在寒冷的深夜里抱住了他。 温暖的不是这个少年,而是整个长安,整个大周,整个天地。 “你……救了我……” 这一刻的傅余欢多么想他救的不是她,只要不是她是任何人都可以。 若是她,他们就两清了。 他不想两清。 但是……已然两清。 ------------ 第六十八章 小子,命重要。 傅余欢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杏花楼的。 他只记得官服披在玉堂春的身上,可无论他如何遮掩那具洁白如玉的身体,却仍然能够看到高昂隆起的胸脯和足以媲美月光的美腿。 她的手很好看,比他见过任何人的手都好看。 她的脚也很美,没有一块骨头是突兀的,目光扫过的每一处线条都是完美的。 傅余欢抱着她,手在她光滑的后背和嫩滑的腿上,掠过风尘,掠过天下,将完美的她放在香味弥漫的床榻上。 一路无话。 他没有问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里。 也没有问那些倭奴和她有什么关系。 更没有问是否见到了和蛊练圣童有关的事情。 “小欢……谢谢你……”玉堂春躺在床上,颤抖着地双手抓着傅余欢结实的胳膊。 她怕了,傅余欢能够感觉出这一夜的遭遇让她害怕了。 小欢,多么美妙的名字。 从未有人这样叫过他。 傅余欢站了起来,转身从窗户离开。 “你还会再来找我么?”玉堂春焦急地站在窗口问道。 他却已经不在了。 等到他再回到院落里的时候,倭奴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甚至连血迹都无踪无迹。 破碎的花瓶连粉末都没有留下。 他看着手中的血迹,进入了那间房内,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更没有一点旁人来过的痕迹。 两具尸体,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缓缓转过头来,在不远处的院落亭台之上,看到了一身白衣。 刘玉山迎风站立,白衣飘洒。 “你是谁。”傅余欢道。 “你不该再来。”刘玉山的脸上很平静,“我会杀了你。” 傅余欢更加的平静,他的瞳孔都没有颤抖一下,像一个冰天雪地里工匠雕塑出来的冰雕。 刘玉山轻飘飘落在地上,走向傅余欢,在距离他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喉结上下顶动了一次,“如果是郑年让你来的,回去告诉他,若再查下去,他会无声无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是锦衣卫的人。”傅余欢道,“我在衙门里听过你的气息。” 刘玉山一惊,眯着眼睛,没有回应。 “无头案,可能不只是简单的仇杀和情杀。”傅余欢道。 “你很聪明。”刘玉山笑道,“但是你不能再聪明下去了。再下去不光是郑年,你也会死。” “我……”傅余欢眸子闪烁了片刻,“我从不在乎我,但是老爷不会死。” “仅仅是一碗面,你就愿意为他去死?”刘玉山不解。 “老爷说过,我们是朋友。”傅余欢道。 “人会有很多朋友。”刘玉山道。 “可我只有一个朋友。” 傅余欢深吸了口气,“十九年,我羡慕别人有无数的朋友,现在我只有一个朋友。但我认为,已经足够了。” 刘玉山的喉结上下顶了三次,“你走吧。” 傅余欢掠起,消失在了围墙之下。 …… 来了这么久,第一次想喝可乐,因为嘴里确实没味儿。 郑年蹲在井口喝了三大瓢井水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如果从这里走到卧房的格子是单数,我就今天喝口酒,明天再戒,如果是双数,就后天再戒。’郑年敲定。 于是一步一步走过去,却发现是三十二个。 “这铺砖的工头是脑子有病!”郑年骂道。 “再试一次……”郑年看向从这里通向后院门口酒窖的路,“单数就喝,双数不喝!” 这一次过去,七十八块。 “草!”郑年叉着腰,看着开门的酒窖,里面罗列了满满的精品桂花酿。 “哎……来都来了……” 翻开封泥,香味四溢。 趁着天刚亮,郑年拿着酒坛给自己规定,“今天要上班,少喝一点,就喝三碗,过过嘴瘾就行了。” 郑年的自制力是一流的。 于是整个一上午,县太爷睡的昏天黑地。 迷迷糊糊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他发现自己居然不在家里,也不在长安县的县衙,而是在京兆府衙门,司法参军的偏厅里。 “哎?人咧?”郑年迷迷糊糊起床。 “回老爷,您找谁啊……”一旁的小厮认识郑年,早已准备好了热茶,恭恭敬敬地坐在一旁。 郑年接过热茶喝了一口,“辛大人呢?” “升堂着呢。”小厮道。 “哦……”郑年扶着肾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向了京兆府衙门。 最近辛德龙也比较忙,前几日长乐县衙门的县太爷在锦衣卫京查期间,被发现在斗蛐蛐儿,于是光速分配到了下面,现在长乐县没人,只能他代劳了。 刚入大堂就看到熟悉的味道 “老爷我在京城这么多年你也有所耳闻吧?”大黑脸辛德龙摸着胡茬,问道。 躺下跪着一个小年轻,瑟瑟抖抖,“额……打老虎?……额……八百多拳?” “哗哈哈哈!想不到老爷我现在这么出名。”辛德龙心满意足靠在太师椅上,“啥也别说了,招吧。” 小年轻吓得头也不敢抬,眼睛左右迷糊了半天,才怯声道,“老爷……我……我是来报官的……” “说说……说说。”辛德龙拿起盖碗茶,将茶碎吐了出来,吃了一颗枸杞。 “老爷,今儿一大早我爹出去赶市集去了,到了中午还不回来,可能是丢了,所以来报官,求老爷帮忙找找。”小年轻说道。 辛德龙点点头,“不错啊,孝子,来,重打四十。” 小年轻懵了。 霹雳乓啷下面打,上面辛德龙怒道,“你看我像你爹不?自己老爹上岁数了看不住,跑来搁我这儿嚷嚷?” 紧接着抓着笔写下了一行字,丢下堂去,“拿着滚蛋,这是行文令,长安县长乐县官差都能帮你找。今日找不回来,让你和老虎搁一屋睡。” 纸张很轻,飘来飘去,飘到了郑年的脚下。 郑年低头将纸张捡了起来,看到辛德龙的字迹之后愣了一下,随后递给了一旁的小厮。 迎面看到了下来的辛德龙,“老爷。” “哟,小子,醒了?”辛德龙一把搂住郑年,“哈哈哈,来来来,再跟老爷我整点儿,透一透。” 郑年低着头跟着走,嘻嘻笑着,“老爷,您什么时候认识钱好多的啊?” “哟,这年头得老长了。”辛德龙将郑年带到了内堂,拿出了自己的珍藏,吩咐下面的小厮将二人份的菜直接搬到这里,“这酒可不多得,要不是你来,我都不拆!” “我听她说过一次,是从记事儿起,就和爷爷一起跟着老爷做事。”郑年道。 辛德龙点点头,“差不多,咋了?” “没什么事儿,这不是和您闲聊嘛。”郑年咧着嘴打马虎眼,“按我觉得啊,您这么侠肝义胆的大丈夫,要是看到钱好多遇上了难事儿,自然是肯定要出面的。” 辛德龙拆开了酒坛的封泥,大黑脸望向酒坛,嗅了口气,随后哆嗦了几下,“好酒,来尝尝。” 郑年凑了过去,端起杯,“果然好酒。” “哈哈哈,小子,来。”辛德龙举杯,一饮而尽,将酒杯放下,才缓缓道,“谁欺负钱好多了?” “自然是没人敢。”郑年笑着为辛德龙斟满酒,“一个县令用夹棍夹了钱好多手指不出十息的功夫,便已经被发配到了距京城千里之外的朗州,谁还敢欺负她?” 辛德龙的脸沉下来了,目光看着郑年。 “老爷。”郑年举起杯,和辛德龙放在桌子上的酒杯碰了一下,饮下酒水,笑道,“当日若是没有那一封突然出现的纸条,我也不可能找到死在那院子里的木匠,您说对么?” 辛德龙举杯,饮道口中,大黑脸面色铁青。 “老爷,当日锦衣卫带走了无头案里所有人的尸体,可是你说巧不巧?”郑年再次为辛德龙斟满酒,“我却没有看到周东的尸体。” 辛德龙一言不发。 “您说他不小心被您打死了,我估摸着是被您打成肉泥,顺着玉泉山的溪水冲到了京城之外,您说是吗?” 郑年的脸色也忽然沉了下来,“我知道您在保护我。” “出去。”辛德龙的声音很沉。 “老爷,告辞。”郑年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阳光照射有些刺眼,郑年揉了揉眼睛,风沙略大,有些砂砾吹到了眼睛里。 “小子!”辛德龙忽然道。 郑年驻足庭院,没有说话。 “命重要。”辛德龙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谨记老爷吩咐。”郑年大步向外走了出去。 辛德龙坐在桌子前,忽然皱眉,站起身跑到庭院里,“臭小子回来把酒喝完啊!” 郑年却已经不在了。 “我跟您喝呀,老爷。”秦风咧着大嘴。 “嘶……我的封泥呢?”辛德龙回头四处寻找。 秦风噘着嘴瞥了一眼郑年离开的方向,“哼~” ------------ 第六十九章 有惊无险,武道九品 郑年的脑袋脉不好冲。 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到了此刻,郑年才一口舒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市脉已经贯通无阻。 盘腿坐在蒲团上,大汗淋漓。 “奇怪……”武思燕歪着头看着郑年,“这种内功确实是有些意思,竟然要用炁直接冲击脉络,在脉络之中储存大量的炁。你若练的不是这样的功法,可能早就进入九品了。” 郑年看着自己的手掌,“一般功法是如何呢?” “不是一般功法,而是所有的功法都要将炁汇聚丹田之中,在和他人交手的过程之中调集炁充斥手臂、腿部等各个位置。” 武思燕饶有兴趣道,“而你的功法无需调动,似乎身体的每一处都是丹田,只不过存量较小而已。这本功法哪里来的?” 郑年拾起地上的毛巾擦拭了汗,“就是寺里找到的,说是什么武道典籍,我觉得有趣,便练了。” 武思燕点点头,“天下内功繁多,只要不是损阴补阳,迫害他人的内力,都可以练就,无伤大雅。” 这几日郑年经常跑来找武思燕,长乐县府衙门的县太爷因为斗蛐蛐儿被抓了,京查的锦衣卫直接将其贬官到了千里之外。 长乐县鸡毛蒜皮的事儿到了京兆府那里,郑年也顺势将每日要打的官司都头头转到了京兆府那边,自己抓着点滴的时间,跑来大理寺。 毕竟距离诗舞歌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们用两日的功法打通了这道天市脉,能清晰感觉到你体内的炁甚至已经达到了可以从九品到达八品的能量。”武思燕皱着眉,“但是奇怪的是,都聚集在头上。” “不会是铁头功的心法吧?”郑年一愣。 “那倒不是。”武思燕一边探查郑年的身体,一边回答道。 三垣帝脉分别是头、脊柱、丹田三个位置。 当天市脉打开之后,炁涌入其中,给了郑年许多舒畅的增益。 歇息了许久,他打算一口气将三垣帝脉全部打开之时,发现身体传来了巨大的变化。 炁在流动! 身体之中所有的炁,竟然已不由自主地流淌入了脊椎,郑年只需要做一个交警,指挥交通一般引导这些炁应当往哪里走便可。 这个过程非常的持久,大量的炁要绕着身体走一圈,并且速度缓慢,是要费些功夫。 整整花去了两个时辰,才走完了一圈。 天微脉通了! 接下来,整个身体的炁,竟全部压在丹田处,疯狂地聚拢、调和。 因为之前贯通脊柱的天微脉所需的时间很长,武思燕已经在田园里面照顾自己的蒜苗了,忽听得一声惨叫,她丢了水壶往回走,单掌拍在郑年身体上时,心中一惊。 丹田本就在腹部,而郑年身体里的孩子,就在丹田的附近。 大量的炁本该完好无缺地进入丹田,完成最后一个收官的过程,来打通紫薇脉,但此时白虎一脉的炁经过了这个孩子,一股一股红色的炁流入孩子的身躯,换出一股蓝黑色相间的炁。 那些蓝黑色的炁代替了白虎七脉的气息,进入郑年的丹田! “有毒!”武思燕一把抓住了郑年的肩膀,顺着左臂拉直,白虎七脉正是强化左臂之用,随后一股金色的炁出现在了郑年的体内。 登时,武思燕单掌拍在郑年的腋下,以最快地速度,将白虎七脉往丹田转入的气息化为了金色,直充腹部的孩子。 “师父……”郑年面色狰狞,口中鲜血流出。 武思燕短时间说不出话来。 本来炁压缩丹田的过程就极其痛苦,再加上毒炁吸收白虎七脉的能量转化出后,更是精进的了一步,武思燕以自身炁压制,一时之间阻止了白虎七脉的炁向丹田流入。 郑年当即觉得体内如惊涛骇浪,血肉翻滚,一口血喷出,昏迷了过去。 武思燕只得抓紧时间,不然再耽搁下去,不要说白虎七脉的炁无法充斥丹田,可能会因为这功法无法将炁流转调动,从而堵塞经脉,气血逆流,害死他。 金色的炁顺势增添十几倍。 倍增之后,郑年的脸上一会儿灰白、一会儿赤红、一会儿蜡黄、一会儿漆黑,但毫无意外,他都是昏迷着。 武思燕强攻一盏茶的时间,为保证郑年的身体不会被强大的炁冲裂,只得保持很少的一部分进入,可是现在进入的炁竟然全被这个孩子吸收,并且转化为毒炁,灌入丹田。 僵持。 到了一刻钟的时候,郑年整条臂膀似已经僵硬,武思燕脱下他的外套,发现不光如此,左边整个上身都似乎像是极寒之下冻住的人。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一筹莫展之际,耳畔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打算弄死我娘?” 这是一个孩子,分辨不出男女,却能听出,很俏皮又很恼怒。 武思燕睁开眼,却未看到四周有人。 皱着眉怒道,“何方妖物!” “本以为你以炁养我,便是我爹,结果你是想要杀我,还说我是妖物!”孩童之声虽然稚嫩,谈吐之间却不像稚子。 “从他的身体出来!”武思燕道。 “我连个娃儿都不是,如何出来?猫狗都要三月四月,你当我是个屁?撅起一放就出?”孩童竟一时之间比武思燕都横。 接着说道,“我已与娘血脉相连,娘能修炼如此之快便是我提供的养料,娘以七脉养育我,我以血肉补还与娘,干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说着,武思燕猛然感觉手中的炁竟被抽走了些许,立刻收手与郑年断开联系,随后为防止左半边身体溃烂,直接从头再次灌入炁去查探。 孩童之声立刻响起,“既然你这么愿意管闲事,便借你十之有一来用用,女债娘偿,你找我娘要去,可不管我的事!” 武思燕震惊! 却看到短短的时间之内,不光是那毒炁,连自己的金色炁也被郑年吸入了丹田之中。 手臂和身躯在渐渐恢复,直到完好无损,郑年浑身抖动了几下,又一刻钟后才缓缓睁开眼。 “啊……”郑年在地上扭动,竟是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舒服和说不出的难受。 又舒服又难受。 “你没事吧。” 武思燕探脉而去,竟发现他的体内完好无损,甚至没有查到一丝丝的毒炁,甚至那应该才一两个月的胎儿,却已然长到了三个多月的样子。 “没什么特别的……”郑年活动了一下身躯,再次调动炁的时候,猛然发现…… “师父……我……” “九品了。”武思燕也不知道该哭还是改笑,“你还……显怀了。” 郑年低头看来,确实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隆起。 自己没有子宫这种建设性的器官,也不知道这玩意是怀在哪里……不对…… 这不就是吃饱了的感觉么? 胃里? 郑年感叹,转头茫然地看着武思燕。 “九品和未入品的区别在于炁的调动和运转,你且试一试。”武思燕道。 郑年站起身,右手调动炁,按照思考向前虚空推出一掌。 登时红色的炁大盛,热浪自后而出,略过浮空,打向不远处的帘子,竟是将厚重帘子吹起到空中片刻,才缓缓落下。 “炁的能力已经到了九品至八品的地步……有些离谱,若是能够勤加修炼,今年入八品也未尝不可。”武思燕道。 郑年喜上眉梢,这一次挥动左臂,向前用炁轰出。 这一次竟是金光大盛! 武思燕立刻大感不妙,可根本来不及阻拦…… 无法控制自己炁的郑年,一拳打出,那苗圃里的蒜苗和葱顷刻之间打得稀巴烂。 “这么强!”郑年愣神儿。 “我的炁,能不强吗?”武思燕一巴掌抽在郑年的脑壳上,“去去去,给我种好。” “好的师父,天气有些冷,能不能给我拿件衣服?”郑年双手搓着胳膊。 “等会儿。”武思燕转身向内堂走去,可再当她走出来时,郑年已经不在了。 甚至苗圃里面又有几根葱和大蒜消失不见! “臭小子!”武思燕未怒,竟是气笑了。 ------------ 第七十章 该来的总是要来。 腊月的天很晴朗,高高在上。 工部已经忙的一团乱了,最近发了疯地在城里招工,圣上龙诞在即,新的法台和祭祀大殿建筑工事还在搭建,加上入了冬,天气寒冷,工事进展极其缓慢。 六部开了几次会,商定了三天,准备大量雇工。 今日一大早工部的两个郎中火急火燎来到了长安县府衙门,与郑年恰接。 招工的事情需要郑年配合,将各家各户的劳动力筛查一下,补充接下来大动作所需要的人数,以三贯外加两吊钱作薪资,直接招收为工部的临时编外人员。 派令颁发之后,迎工的百姓从长安县衙门口排到了杏花楼附近。 工部两位郎中大人交代了一大堆后扬长而去,郑年安排完细则才回到了偏厅。 傅余欢在门外等候,见到郑年坐下才迎过来,“办完了。” 郑年半躺在摇椅上,舒展了下身躯,“你平日里不累吗?要不要给你也定做一个?” “站着便是在休息。”傅余欢道,“在大荒生存,躺下时发生的危险,远比行走时候多得多。” 郑年没做多评价。 “给我弄一个。” 熟悉的声音,郑年赶忙摇起来,果不其然。 秦风左手抠下一颗豆大的东西,动作优美且流畅地拍在一旁的傅余欢身上,对着郑年问道,“你朋友?” 郑年没有点破,而是向后躺在摇椅上,“好朋友。” “有吃的吗?肚子饿了。”秦风一手撩起官服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探头探脑四处寻找,看到了桌子上的糕点,伸手去抓。 傅余欢退了出去。 秦风拽着椅子到了郑年的身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说道,“味道不错啊,谁做的?” “陈萱儿做的。”郑年道,歪着头撇了他一眼,“你来干嘛?” “和你一起去啊。”秦风笑道。 “去哪儿?” “去明春湖,不是歌舞诗会嘛。”秦风打着哈欠。 “那二世祖是你朋友?”郑年问道。 “没打过交道。”秦风呢喃着打了个马虎眼,没有顺着说下去,而是问道,“说起来……你晚上真打算去?” “肯定去啊。”郑年道。 秦风瞥了一眼屋外,压低了嗓子,“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郑年问道。 “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龚钰想的是什么。”秦风嗤笑,咧着嘴,将鞋脱去,双腿盘在了木椅上。 既然秦风点破,郑年也不藏着了,“不然呢?我能怎么办。” “敕造善恶寺,躲起来就都没关系了。” 秦风说道,“龚钰胆子再大,也不敢进皇帝的赐府里面。” “你信不信,若是我拒绝了,明日就横尸街头,出殡的时候娘子披麻戴孝,刚出善恶寺,人就没了。”郑年看着他,抢了一块糕点。 “那也比今天晚上就死好多了吧?”秦风一口吐在了郑年即将入口的糕点上,在他迟疑之下,抢夺回来,放入口中。 “你的意思多活一天?”郑年一脸厌恶。 “很多人都想多活一天。”秦风将吃得一干二净的盘子放在郑年手中。 郑年将盘子丢回给他,“我得想办法活下去。” “礼部尚书之子龚钰,三年前抢夺良家妇女,当街杀了人家家里三口人,爹娘丈夫。玩了一夜第二天将那女子尸体丢在街旁。”秦风说道。 郑年皱着眉。 “两年前,四方城怀县县太爷携家眷到京城任职,走在长安县的官道上,就因为他家姑娘长得好看,龚钰就将县太爷当街杀了,抢走了人家母女俩。现在母女俩已经到了杏花楼里,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这世道没王法么?”郑年瞠目结舌,已经颠倒了他的世界观。 “他就是王法。”秦风憨憨一笑,“龚世开官拜礼部尚书,正三品,是安文月七大义子行三,兄弟,他就是王法。” 郑年吸了一口气,现在他如同挂在绝壁上,手里死死抓着一颗小草,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这两起案件发生的时候,老爷都是县令吧?”郑年问道。 “得了吧,辛老爷抓了龚钰,结果龚钰还没到大堂上,镇南王就已经到了县衙里,你知道吧?老爷的官儿可就是镇南王给的。”秦风摇摇头道。 郑年恍然。 当混浊是一种常态,清白就有了罪。 这种天下……看客可以一笑而过,座客却要烈火焚身。 事情已然发生。 “有办法么?”秦风问道。 “有。”郑年低声道。 “龚钰可以死,但是不能乱死。”秦风道。 “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案。”郑年眼神有些涣散,淡然道。 “我不管你怎么办,我给你提个醒。”秦风压着声音道,“现在朝里的格局,你知道吧?” 郑年点头。 “安文月有五份,那么另外五份就是布衣宰相刘知善。”秦风道,“安文月的义子原本可是有九个的。” “你的意思……” “不。”秦风站起来,拍了拍沾满糕屑的手,“是你的意思。” 郑年忽然大笑了起来,“我曾经听过一句话,我觉得他说的不对,可是现在想想……” “什么话?”秦风问道。 “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郑年苦笑。 “佛说……”秦风思索了片刻,“什么?” “我也没辙。” 郑年也站了起来,看着这满眼的江山,似乎命数已尽,却也难得清醒。 “说此话的人,或是悟了、醒了。”秦风站在郑年的身旁,“我想辩驳,可无奈确要承认,这是一句实话。” “实话总有人在说,但是真要让我认命,我确实无论如何都不想的。”郑年苦笑道,“我可还没活够呢。” 郑年举头望去,已到了时辰,就要回家接陈萱儿,踏上那条不可避免,也不可绕开的世路。 秦风看着郑年向前走去,背影上那股强大的精神不知是从何而来,背影结实,却让他觉得有些孤独,有些凄凉,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也跟着走了上去。 傅余欢站在角落里,手里多了一把铁质的长剑。 起风了。 兴是要下雨。 下雨月就会黑,风就会高。 …… 明春湖并不在京城,也不在内城,而是在城南南郊。 中午的时候已经敲锣打鼓从外城走了一大坨人出去,基本上都是商贾豪绅家的千金少爷,或者是官宦家的二世祖们。 礼部的轿子是很晚才从内城出发的。 陈萱儿在轿子里面,郑年和秦风驾马摇晃。 “知道要死,还打扮这么漂亮?”秦风问道。 “没打扮。”郑年淡然道。 “噢哟……”秦风感叹,“我要是龚钰我也得抢。” “你知道为什么非得来明春湖么?”秦风问道。 “不知道。”郑年摇了摇头。 秦风指过去,“你看。” 郑年恍然大悟。 在京城之内,可没人敢把杏花楼的姑娘们都带在身边玩,即便有胆子大的,也就只是一两个而已。 可是现在杏花楼的姑娘们是成群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一个走入那大院落之中。 “那个院子是什么地方?”郑年问道。 “明春苑,是专门用来度假玩耍的地方,六部出钱出力打造的。”秦风道,“专门是供大官享受,里面要什么有什么。” 郑年恍然。 马车停下之后,郑年将面纱给陈萱儿带上后,扶着她,悻悻入门。 该来的,总是要来。 ------------ 第七十一章 权力和银两,生机和死期。 明春苑不愧于达官贵人娱乐场所这八个字。 一派‘天上人间’的模样。 门庭若市的院内,大多杏花楼的姑娘竟是已然熟门熟路,怎么走怎么拐弯都是一清二楚。 在这里可以看到原形毕露的各级官员,郑年一面拉着陈萱儿缓步走,一面低声道,“他们就不怕有人出去给举报了?” “大官是不会来的,其他的人出去告礼部尚书的儿子的下场就是自寻死路罢了。” 秦风抓了一串葡萄,递了过去,“吃不吃?” “不了。”郑年摇头。 “哥哥……”陈萱儿死死地抓着郑年的手,她确实害怕了,这样的场景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诗舞歌会,竟是如此……” 郑年也没想到,但心中只要思索一下就能得出答案,这龚钰看上去也不像是个知书达理之徒,怎么可能叫一圈学子来高谈文化。 匆匆入了府,郑年压根没心思观赏周遭院落的绝美风景和莺莺燕燕的胳膊腿儿,只是低头急走,一旁的秦风回头看了看,“就带了个马夫?” “嗯。”郑年点点头,走到了一张台桌旁边坐了下来,而秦风则是坐在了隔壁的台桌上。 陈萱儿坐在郑年的身旁,虽平日里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但是今日仍然显得提心吊胆,面纱之下低着头,不敢四处乱看。 整个院落是围着圈坐的,郑年和秦风三人坐在拐角处,照顾完马车的马夫跟着跪在后方,马夫是没有桌子的。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菜,瓜果闲嘴之类,大部分就位的俊男才女已经聊的热火朝天。 单身才子搂着杏花楼的妓,女子则是两两成双,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哪些是妓,哪些是京城的才女。 正当此时,一行穿着黑灰暗沙的女子从人前走过,郑年茫然看去,众星拱月般中间站着一个女子。 黑灰色的长沙拖地,若隐若现笔直的双腿撩过众人,引来了无数的目光,即便是手中搂着两个姑娘的才子也都频频侧目。 傲人的人才和杨柳细腰轻微扭动,一路铃音抖动,环佩叮当,宛如凤翔夜空,照亮天地如白昼,引千万人瞩目。 一张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女子的娇容。 “好!看!嘛!”陈萱儿扭着郑年的胳膊。 “一般。”郑年一手按着她的小手,浑身抖了一下。 那宛如天地中心的女子,忽的驻足了,翩然转眸,两只夜明珠般的晶莹媚眼落在了郑年身上,只是片刻,便涣散、离开。 四目相对仅仅瞬息。 翩若惊鸿。 郑年皱了皱眉。 “她不就比我大一点嘛!”陈萱儿低着头看了看自己,“嘁……我还发育呢!” 大众的目光是望着那女子消失在拐角处,随后被忽然出现的白衣少年一声拍掌引了回来。 “各位,皆是京城大才,今日我家少爷聚天下才之鼎盛,华之瞩目与此,便是要与大家交个朋友,特此出一灯谜,凡是能够答对者,皆可进入后堂与我家少爷共饮。” 白衣少年喜道,“方才那姑娘大家也都看到了,虽遮面盖容,但仅凭仪态也不难断定是国色天香,她已在后院等候各位,顺便一提,据在下了解,那便是镇南王府郡主。” 扶姬! 下面立刻炸锅了。 “快出题!” “说话,别墨迹了!” 郑年泰然自若,抓着瓜子在思索着什么,却听道后方来了一人,低声道,“县太爷。” 回身看来,郑年茫然,“你是?” “回大人的话,我是尚书府家的婢女,我家公子在后院有请。”婢女说道。 “我一个?”郑年略带疑惑。 “是,您一个。”婢女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陈萱儿,没有多说一个字。 “好。”郑年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秦风,而秦风也很自然的站起了身,坐在了郑年方才坐着的位置上。 “他去哪儿了!”陈萱儿抓起一把葡萄,放在桌子下面,一颗一颗碾碎。 “兴是喝酒去了。”秦风养着头,看着不远处的中心,灯谜已经开始,大批学子埋头苦想。 题目是:天下四白皆是何物? 谜底竟是大姑娘屁股。 无人答对,第二轮题目还在准备。 陈萱儿把一串葡萄全部捏爆了,才冷冷问道,“不会有事吧?” “人家只是随手玩玩,你和他却要以命相搏,你说呢。”秦风道。 “你不是他朋友么?”陈萱儿一楞,“不能……帮帮他?”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秦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有我的任务。” 郑年跟着婢女,穿过拱门之后,来到了一处静谧的花园。深处有欢谈之语,有调侃之色,还有如乐器般的笑声。 走过一条通幽小径,又要绕过一道盘根错节如迷宫一般,一人多高的树丛,才到了露天坐塌旁边。 坐着的七八个女子和一个男子,此人便是龚钰。 龚钰穿着一身劲装,紫红黑三色的长衣束与宝蓝缎子的腰带之中,未挂玉佩,也没有装饰物。 身上披着一层厚重的狐狸毛披风,上纹两爪褐蟒。 “少爷,郑大人到了。”婢女低头说道。 龚钰没有动,他身后站着的四个男人猛然回头看来。 八品…… 郑年心下一紧。 在来的路上他猜想过龚钰身边会出现护卫,甚至是高手护卫,但是并没有想到会是四个八品。 “请大人过来。”龚钰甩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道。 郑年跟着婢女走到了众人身侧,恭恭敬敬对着龚钰道,“长安县府衙门县令,见过龚少爷。” “哈哈哈哈。”龚钰先是面露意外,随后忽然大笑,略带赏色抬头看着郑年,“你叫郑年?” “回少爷,是。”郑年鞠躬没有起身,回答道。 龚钰向后摆了摆手,那四个护卫将手从身侧的佩刀上挪开,向后退了几步。 “来,让我看看。”龚钰道。 郑年走近了几步,龚钰伸手一揽,将郑年的脖子揽在了自己的身前,拿起了一杯酒放到了桌子上,“喝。” “多谢公子。”郑年举杯就饮。 此时余光才看到,这九个女子里面,不光有杏花楼的老鸨子,还有方才走过众人的扶姬,甚至在龚钰身侧坐着的就是杏花楼的头牌玉堂春。 一饮而尽,郑年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好酒。” “哈哈哈哈。”龚钰指着自己怀里的郑年,对一众女子笑道,“有趣嘛?这就是长安县县令大人,怎么样?有趣吗?” “有趣……” “哼哼……” 众女子扶唇而笑。 只有扶姬一人垂头平静,未露神色。 “郑大人,我本以为你是一个刚烈的汉子,还为了准备了一个礼物。”龚钰道。 “是……什么礼物?”郑年不解。 “你看。”龚钰伸手指了过去,在不远处黑暗之中有一个座椅,座椅上面盘膝而坐着一个人。 “我听闻你是大理寺少卿武思燕武大人的亲传弟子,便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这个礼物,我一般不舍得用。”龚钰打了个响指,那人缓缓站起身。 只见他飘然身起,又缓缓落下,不出一个瞬息的功夫,竟然到了郑年面前,坐在了一旁。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家的门客,江湖上有些小名气,破海散手莫岸。”龚钰道,“七品实力,虽然不及武大人,但也够看,你说呢?” 郑年心中咯噔了一下,但脸上仍然保持笑意,“如此强者在尚书府,真是让人赞叹。” “那就好。”龚钰摆了摆手,那莫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随后礼部尚书公子手劲不重不轻地拍着郑年的脸,一巴掌又一巴掌扇过去,像是在玩一只流浪的狗,“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你说呢?” “公子说的是。”郑年的脸已经红了,生疼。 “我给你礼物,你打算给我什么呢?”终于切入了正题,龚钰手里的巴掌停了,而是端起了一杯酒,饶有兴趣的问道。 “家舍贫寒,仅有一些银子。”郑年拿出了三十两银子的锦囊。 却听到周遭的几个杏花楼姑娘嗤笑声。 “银子啊。”龚钰笑笑,“来。” 从身后走出了一行侍女,每个人的手中都有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锭一锭的银元宝,这一锭就是十两银子。 而每个托盘之中,少说也有五十个这样的银元宝。 “这是五千两,用于一会儿散财给这些杏花楼的姑娘们。” 龚钰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觉得我缺银子么?” “那……”郑年不解。 随后龚钰将整整一壶酒从郑年的头顶倒了下来。 郑年一动不动。 “我要什么你知道,你跟我装傻,今天如果我开心,你便可大大方方回去,这里的姑娘你随便挑,我保你一个月之内,管拜礼部郎中,加官进爵,你那个破庙里的鸡和狗都升天!” 龚钰的鼻尖顶在郑年的脸上,“如果你今天敢多放一个屁,善恶寺门口我就拉一条红线,谁若超了那条线,出来的是胳膊就砍胳膊。出来的是腿儿就砍腿儿!要是你老娘出来,就先奸后杀!哈哈哈哈……” 郑年仍旧满带笑意,死死睁着的眼睛被酒水穿过,却没有眨一下,他举起面前桌子上的酒杯,微笑着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龚钰摊开手大笑,“看看,长安县的父母官,就是替我们这些百姓着想啊!” “公……” 郑年只说了一个字。 龚钰的脚已经踩在了他的脸上,硬生生顶在了桌面。 “嗯?”龚钰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郑年。 “这九个,我都要。”郑年道。 “老鸨子也要?”龚钰玩味道。 “是啊。”郑年哈哈大笑,眼睛布满了血丝。 “哈哈哈哈,那你玩老鸨子的时候可得叫我,老子爱看!带上陈萱儿一起看,好不好?” 龚钰一口痰吐在郑年的脸上,哈哈大笑,“等会儿诗会结束,你舒服完了,带着我要的人去找我,明白了吗?” 顺着额头、鼻子、眼睛流下。 “好啊。”郑年也哈哈大笑。 “郑大人,我有些喜欢你了,这样……九个人里面,你走的时候可以带走一个,你觉得如何呢?” “多谢公子赏赐。”郑年的嘴已经被踩出了血。 “呸!” “狗杂种,别以为门里面有两个乞丐,就敢乱搞,咱们一码归一码,江烨晚上来找你,自己掂量吧。” 又一口痰,和郑年脸上的酒水混在了一起。 “还能活着来找我,老子保你太平。” 说罢,扬长而去。 ------------ 第七十二章 谁负谁胜出? 郑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却看到有人伸出手,递来了一块手帕。 是玉堂春。 “多谢。”郑年平静道。 接过手帕,将嘴上的血擦干,拿了些清水将手帕洗净,才交还了回去。 玉堂春接过手帕,扑身到了郑年的身旁,手轻轻放在了他的两腿之间,柔声道,“大人,你知道我是卖艺不卖身的,但是今日……” “你们都走吧。”郑年面色不动,在面前的酒杯里斟满了酒,一口喝了下去。 老鸨子带着姑娘们离开了,出乎意料的是玉堂春和扶姬并没有走。 玉堂春坐在他的身旁,手没有挪开,而扶姬则是在他的对面,手中握着酒杯。 “你是负责盯着我的?”郑年一杯接一杯,已然喝了五杯。 玉堂春茫然,悻悻一笑,“老爷,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不必太挂在心上,这世间什么女子没有?何必如此呢?” 郑年淡然。 玉堂春绝对称得上绝美,无论是说话里夹带着的那股喘息或者是举手投足之间的那股媚色,都是天下绝品,人间尤物。 但是郑年丝毫并没有兴趣,只是自顾自地喝酒。 “老爷……嗯……”玉堂春抚摸着郑年的身体,贝齿咬着牙,脸上已然泛起了红晕。 “滚。”郑年冷冷道。 “你……”玉堂春惊眉一紧。 郑年一口酒入喉,“我说的不清楚?” 玉堂春还是笑着,手轻轻地划起,放在了郑年的肩头,靠近了他的耳垂,轻轻舔舐了一下,低声媚道,“我手里从未逃过一个男人,下次如若你还活着,我绝对不会让你跑了……哼哼……” 说着,她站了起来,故意撩起了裙子露出了那条洁白的腿,随后站起身,离开了。 郑年无动于衷,举手饮酒。 “第十杯了。”扶姬的声音很冷静,很成熟,似乎里面有一百个故事。 “你很无聊。”郑年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那把椅子,上面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了。 “我和你一样,是一个等死的人。”扶姬举杯,跟着郑年一饮而尽。 “等死的人都喜欢喝酒。”郑年苦笑道。 “等死的人都希望麻痹自己,但喝酒,却不能。”扶姬道。 “那你还喝?”郑年将扶姬面前的酒壶拿到自己的面前。 “你为何还喝?”扶姬酒杯里已经没有酒了,她又伸手去更远的地方拿。 但是拿来的酒都被郑年抢了过去。 郑年的面前满满摆着三十壶酒。 “你为何等死?”郑年问道。 扶姬缓缓吐了口气,“我是镇南王之女,陛下钦点的郡主,却和妓女同坐,与婊子无二,今日我的下场和令正一样,连先后都不分。” 郑年一愣,随后笑道,“荒唐,镇南王乃是陛下兄弟,官不判君,安文月即便是再……” “我爹死了。”扶姬喃喃道,“三个月前,在家中暴毙,可笑的是,第二日便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说话、谈吐、模样,一模一样。” 郑年皱眉,“那你……为何不告?” “告?找陛下吗?他会信我吗?天下谁能信我?现在镇南王仍然像曾经一样,只有我知道……他不是我的父亲!”扶姬道,“他……他不止一次想要……” “给你酒。”郑年将酒壶放到了二人中间。 此时或许她比自己更需要酒。 扶姬喝了三杯,“你就心甘情愿被他如此践踏?我仍是处子之身,我不愿被糟蹋!今夜……我要杀了他!” 郑年愣了一下,随后淡然道,“杀了他,你也走不出这扇门。” “那也要死得有尊严些。”扶姬再饮一杯。 郑年笑着摇了摇头,“认命吧。” 扶姬一怔,再也没有说话。 花园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寂静了下来。 二人皆是无言,你一杯,我一杯。 直到扶姬不胜酒力倒在桌子上,郑年才摇摇晃晃站起身,“嗯?喝多了……” 走上前推了推她,仍然未醒,郑年憨憨一笑,“就你这个吊样还要杀人……可笑……” 转身走出庭院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扶姬手中刚滑出的匕首,缓缓藏入了袖口。 郑年晃晃悠悠走到了前院,此时酒意正浓,公子和小姐们已经开始真正的节目,正中的场地有舞姬在跳舞,旁有歌女在哼唱。 角落里有已经迫不及待开始云雨的京城才子,也有喝多了大吐的才女千金。 扫视一圈,陈萱儿早已不知所踪,秦风却还在那里坐着,一杯一杯酒入喉,看上去神情落寞。 “咦哦?人咧?”郑年坐在桌旁。 “被带走了。”秦风喃喃道。 “被谁啊?”郑年嘟着嘴,面色微醺,迷迷糊糊又去抓酒。 “被龚少爷的家丁带走了。”秦风笑道。 郑年茫然,看了看秦风,又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哈哈哈哈,我和你说,这里的酒好喝的紧呢。” “是啊,我也觉得好喝!来!喝!” 二人再次举杯共饮,身后不远处的侍女低着头,平静地站在那里。 “这江湖如何?”秦风问道。 “汹涌,危机,够味!”郑年大笑着,“从前我笑那些苟且偷生的小人贪生怕死,如今事儿到了我头上,竟然……嗝……只能如此!你说好笑不好笑?” “哈哈哈哈!好笑!”秦风拍手,“你看看这,你看看他们多高兴!我们也去高兴高兴!” “好!” 郑年大马金刀,一跃而入,直奔中心,一脚踹翻了给舞姬伴奏的乐手,又呵斥一众舞姬歌姬滚蛋,大声道,“我也没有什么才艺,给大家唱首歌吧!” 站在阁楼上的龚钰捧着杯,笑吟吟地看着远处的郑年,“今日随他闹吧,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守护不了,岂不是和牲畜无二,确实要悲些。” “是……”本准备出面阻止的侍卫,低头喏道。 四名八品靠墙站立。 “人到哪儿了?”龚钰掸开自己的披风,回头问道。 “应该是在……”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家丁进门立刻跪在地上,满身鲜血,气喘吁吁道,“少……少爷……人……被抢走了!” “被谁!”龚钰厉声怒道。 “被……一个马夫!”家丁道。 “哼……”一旁坐在床榻上的扶姬,扶唇而笑,“此人心术如此坚定,连续试探数次都没有破绽,原来早有部署……” 愤怒的龚钰走上前一巴掌打在扶姬的脸上,“等我抓她回来,贱人!” 黄花暮灯,寒风波涛。 原是杀人夜,风起,雷鸣。 郑年大口大口喝着酒,站在高台之上,双手展开,空酒坛落在地上,砸的稀巴烂。 手持红碎鼓槌,打在那口巨鼓之上,一串一串的鼓声,赫然响彻天地。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 “天!知!晓!” ------------ 第七十三章 名牌和暗牌 “这个醉鬼!满嘴乌央乌央什么?” “他还陶醉……可笑!” “看!让抓走了吧?” 郑年被丢在丛林迷宫后面的院子里。 四个护卫刀兵相向,而县太爷还佝偻着身子趴在地上憨笑,嘴里念叨着歌词。 “人呢?”到手的鸭子飞了,此时龚钰早已怒不可遏。 “你……人……带走的,我怎么知道。”郑年咧着嘴,盘腿坐在地上讪讪道。 他似笑非笑,像埋怨又像幸灾乐祸,最后面容呆滞着,就是一个喝多了的傻子。 “你以为她能走得了?”龚钰压根发出了滋滋声,转身对身后的四人厉声道,“把他们抓回来!” 四个护卫立刻掠身而起,争先恐后跃出庭院。 又不知何时,如幽灵一般的莫岸又出现在了阴影中的椅子上。 郑年坐在地上,哼哼唧唧念叨个不停,摇头晃脑,醉生梦死,还没等龚钰出手教训他,又爬到桌子上抓起酒壶喝了起来。 “连续试探没有破绽?”此时的龚钰不禁开始怀疑,是真的没有破绽,还是劫走陈萱儿的并不是他。 “不是他。”一旁的扶姬冷冷道。 她的语气就像是这寒冬的飘洒下的雪,没有一点温度,柔软到一碰就碎。 嘴角渗出的血迹还挂在那里,鼻子上一道不深不浅的淤青,更加楚楚可怜。 “还有谁敢!”龚钰怒道。 “京城的人都知道今日你召集了诗舞歌会,也都知道陈萱儿会出席,能做这件事情的人,自然是不怕你的人。”扶姬坐在了花台边上,伸手抚摸一枝垂下来的梅花。 “京城怕你的人有很多,但是不怕你的,同样有很多。” 龚钰来回踱步,看得出他十分焦急迫切,一脚踹在梅花枝干上,花枝颤抖。 京城很久没有下过雪了,却在一声电闪后,悄然瓢起了白絮,清凉的雪花落在郑年的脸上,一股凉意袭来。 他还是烂醉,竟就在这紧急关头呼呼大睡。 四人前后归来,跪在地上拱手,“少爷,回善恶寺了。” “杀了他。”龚钰双手插着腰,扬天叹道。 四人转头,看着在地上躺着呼呼大睡地郑年,为首之人也没将他放在心上,独自阔步迈出,抓着郑年的胳膊,拉着走向了拱门之外。 “何必呢?看他那样子,根本不像是知道的。”扶姬冷冷道。 龚钰走到扶姬的面前,忽的双手捏住她的脸,狰狞道,“你真是个贱货!当了我的狗还要和我叫!若不是我要享受你这张脸,早就把你的嘴缝上!” 一把丢开扶姬,龚钰转身就要走,可此时却发现,人群之中少了一个人。 “他人呢?”龚钰问道。 “卑职去看看。”又一个护卫说道。 他一步小跑向拱门去。 忽的一道惊雷再次从天上劈下,漫天雪花越来越大,仅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覆盖了这一层庭院。 两排脚印和一道拖痕很明显。 拱门之外传出了厉声,“住手!” 龚钰身旁的二人立刻奋身而出。 扶姬眯着眼看去,龚钰向前走了几步,后背面对着自己,而不远处椅子上的那个人距离这至少还有三丈! 机会! 扶姬当机立断,从袖口中抄出匕首,举起! 可就是这一刻,她怔住了。 身旁出现了一道黑影,将她的手紧紧抓住,转头一看,竟是方才还在几丈之外闭目养神的莫岸。 当啷。 匕首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龚钰回过头看到这一幕,怒气更盛,一耳光打在扶姬的脸上,那黑色的面纱被打掉,露出了一张宛如仙子的面容。 扶姬倒地,龚钰继续上手,却在巴掌还没落下去之时,听到了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 缓缓回过头。 郑年就站在不远处,而此时的四人,剩下三人。 “少爷!他偷袭了大哥!大哥……死了……”一人颤声道。 “杀了他!”龚钰恶狠狠道。 三人同时出手。 郑年下潜身型,右手陡然而形,面对三人丝毫不慌,眼神死死盯着对方过来的一招一式。 自从脑袋脉打开之后,视觉和反应力自然而然上升了一个台阶,此时不光能够反应过对方的攻击,也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自己的行动是否准确。 三把长刀,赫然出现,直奔郑年左肋、右肩、正门三处。 郑年身形向右,躲避双刀的瞬间,单手直奔右方而去,可不料对方竟是已如看穿了他的想法,竟是在空中反手抓刀,顺势改变刀的砍向。 收刀顺势成掠,直砍郑年左肩。 一拳一刀,错身而过,郑年的拳风直击来人左胸,而那一刀,落在郑年的肩头。 当! 郑年能够感觉到兵器在他身上传出的剧烈震动,同时也看到自己的拳头正中其人胸口。 一步趔趄,后退三步。 郑年莽身追了三步,双手攥拳,不留余地。 对方横刀想要抵挡,却已来不及。 双拳直下! 鲜血从口中喷出。 倒地。 郑年喘着粗气回头看来,方才帮自己挡下一刀的人,正是傅余欢。 傅余欢持剑背身向他,面对二人。 “送回去了?”郑年道。 “送回去了。”傅余欢像是一头饥饿的狼,目如烈风。 郑年没有说话,目不转睛盯着龚钰。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她给我。”龚钰冷冷道,“这就是你的计策?你认为你能跑出这个院子?” “并不难。”郑年歪嘴笑了笑,“整个院落里的护卫,均是普通武者,而只有此四人是八品,且最强的,已被我杀了。” “你能解决他?”龚钰丝毫不担心,指了指身边的莫岸。 “要解决他的人不是我。”郑年淡淡道,“出来吧,再不出来,死的就是我了。” 一席紫红绒袄缓缓从方才郑年被拖出去的拱门之外走了进来,身段妖娆,扭成七段,手中的帕子甩开,面色带喜,“郑大人,我真的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会在的?” “罗秀!”龚钰脸上尽是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如此,“哼哼……哈哈哈……早知身边有暗桩,却从未想过是你。” “龚少爷您说笑了,我就是一个杏花楼的老鸨子而已。”罗秀脸上胭脂粉嫩,眉角寒霜,撇了撇手,矫揉造作。 “杀了他们。”龚钰的脸冷了下来,回身就往外面走。 莫岸动了。 他的速度非常快,只需一瞬就到达了郑年的面前,袖口只是威风一抖,强横的炁登时散开。 他的招式很快,郑年躲过第一招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第二招。 低头看来,他的手掌之上竟然有一寸一寸的铁钉,钉在掌心。 “你真不要脸!一个练掌功的居然在掌心藏暗器!真是丢人!” 罗秀踏步向前,顷刻到了郑年身前。 此时的她脸上早已没有了那股风尘俗气,而是一脸英神,竟是从面容上看到了一丝武思燕的影子。 左手出风,赫然呈爪,五指之上,竟是五支钢刺! 莫岸掠后躲过一爪,“你不也是?” “老娘练得就是指甲!”罗秀双掌全开,直奔莫岸而去。 “杏花楼的老鸨子也是七品嘛?”郑年问道。 “老鸨子不是,我是!”罗秀此时已冲身上前,与那莫岸缠斗,“现在我可不是老鸨子。” “你坚持住,不要出事,我去追他!”郑年丢下一句话,疾步一跃,直奔那龚钰逃窜的方向追赶。 ------------ 第七十四章 恩仇趁年华 郑年只用了不到几息的时间,便已经来到了明春苑之后的湖泊。 湖泊很大,也很广。 龚钰此时站在湖泊旁边,气喘吁吁。 他的手撑着膝盖,弯着腰。 郑年落足。 却看到龚钰的脸上出现了邪恶的笑容。 猛然! 寒光一闪而过。 郑年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争! 寒气! 极冷的寒气! 不是武道散发出的炁,而是一股带着让人精心的寒气! 缓缓转头看向右方,树梢上站着一个人,就在一片梅花枝头上,像是站着,又像是浮空而立。 “可是此人?”那看不清面容的人,声音平静。 “就是他!杀了他!”龚钰指着郑年。 “安公既然让我保护你,杀他自然是我的分内之事。”那人轻描淡写踏出一步,却像是踩在一个虚空的台阶上,缓步落下,每走一步,便如仙人降世,气海翻涌。 周遭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股强浪,是炁……又不像是炁……是修士! 此人是修仙道之人! 郑年满目惊恐,虽说同阶之内,武道胜于仙道,可是他自深知一点,整个大周的人都知道,御空而行是五品修士才能做到的。 自己区区九品。 那人举起手,距离郑年还有几丈的距离,轻轻弹指。 虚空一弹。 郑年登时觉得胸口传出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砸在岩石之上。 石头出现一阵阵龟裂。 嗓口一股气欲出,强忍了三次,可还是吐出一大口血。 郑年张着嘴,那股撕扯地痛楚在体内蔓延,狰狞着伸展开全身,却又被迫痉挛抽搐,过了许久,才缓了过来。 一团团雾气从口中吐出,郑年趴在地上,目光锁于修士。 修士面色淡然,不紧不慢走到郑年面前,蹲下身,将手放在郑年的背上,“我也是替人做事,莫要怪我,若是化为厉鬼,且找龚钰。” 随后戏虐道,“不过到了那时,可能又要与我斗法。” “走好。” 一股狂烈之气从手掌之中迸发而出,紧贴着他手掌的郑年感受到了震惊! 左拳收紧,就在那股气息迸发而出的瞬间,郑年翻身而起! 金色的炁赫然从手臂传出,他抄起左拳直击而来,修士却丝毫未有躲闪,只是被弹开数步之后,站在原地。 拳风已至。 咔…… 是骨骼的裂声。 郑年的小指骨折。 修士根本不躲不避,面前竟是出现了一道虚无混沌的气息,抵挡了郑年的攻势。 郑年疼到心,却呲牙咧嘴再次挥起一拳,猛打而来。 “武道不是蛮力,若是强求,不过而已。你纵使有一身六品炁,却也无法奈我何。”修士面容冷静,似乎看穿了一切,淡淡道,“招式、武意均是下等,你这炁,是借来的。” 三拳下去,郑年的手背已然麻木,仍然无法攻破修士的屏障,确实如他所言,周身环绕着金色的炁产生出强烈的力量让郑年兴奋,可是自己并不能够将这个炁发挥出应有的破坏力。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垂下左手的同时,缓缓抬起了右手。 此时周身的金色气息竟然减弱了。 并非是气息不够,而是另一股让人感觉更加的强大的炁浑然出现。 红色! 在赤红色的炁出现后,那金色暗淡了许多,细细看去竟是柔和其中,郑年的手臂微微弯曲,再次一步向前。 整年的脑海里想着那一夜,赵逸山在广安巷教授的那一拳。 聚精会神…… “哼……小子,这是什么炁?想要将两种炁介乎,这是多少武道之人都不可能……” “咔……” 裂隙! 修士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而他面前的混沌屏障,应声碎裂! 拳风穿破屏障,直奔修士胸前! 双手顺势掐诀,身形窜动的刹那,一股狂躁的怒火从他掌心喷射而出。 郑年下意识闪避,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间,下一瞬,对方已经补上了防御,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双手呈决法。 “纯阳紫气,烈火行!” 周围的黑暗顿时照亮,左右各出现一团烈火球,夹击而来。 郑年潜身下行,躲过上方二球,正要再次发难,侧眼一看,那火球竟然再次改变原定轨迹,反扑至身后! 大步向前拉弓,随后接着翻身而起,郑年掠至空中,本以为躲过一劫,可是那修士手中决印再次变化,两团火球就在郑年身下撞击。 轰然炸裂! 郑年双手护脸,整个人因强大的冲击轰至空中,双臂焦黑,鲜血淋漓。 烧伤伴随着刺痛和无尽的灼痒之感,郑年膝盖和手臂均有不同程度的烧伤。 摔倒在地上时,鲜血倾洒半寸。 双手撑着地面,郑年跪在不远处。 “结束了。” 修士再次催动手决,口中默念。 这一次,是四团火球! 火球出现在修士身侧,再次直奔郑年而来,如四团炮弹,速度快若电闪。 郑年登时散出全身炁,半边金光半边赤红,竭尽全力,踏步狂奔! 直冲明春湖旁白的龚钰。 龚钰大惊失色,却听远方修士淡然道,“不必乱动。” 顺势,郑年已至龚钰身旁,单手挥去,直打面容。 轰! 龚钰害怕闭着眼睛,用手臂阻拦,可是待过轰击之后,什么事儿都没有,转头看去,面前竟是一团烈火。 郑年早已知道对方火球速度极快无比,尽管自己权力狂奔,只是短时间躲避无法超越其速,便决计纵身一跃入了湖泊之中,随后三团火球跟着砸入,力道虚化,未能击中。 从水中跃出,郑年已经咬紧了牙。 “他保不了你!” 炁极! 郑年整个身躯都被两种光芒覆盖,双拳再次轰去。 “跑!”修士已察觉出了不对劲,当即喝声,身形窜动,往龚钰身边而来。 仅剩的一个火球也阻拦郑年追击龚钰的步伐。 可是这一次,郑年吃定了要接住对方一击,更是不闪不避,左手顺势上抬,一把扣住了火球。 就在火球炸裂的刹那,郑年右手直抓,按到了龚钰的肩膀,二人向前扑倒,缠在一起。 郑年眼疾手快,单手一扣,锁住了龚钰的喉咙。 “他妈的,你跑啊!” 火球就在手中,忍着撕裂的灼烧,郑年直接按向龚钰! “散!”修士口道。 那火球顷刻之间散去,只剩重重的一招掏心拳打在龚钰胸口。 “呕……” 龚钰什么身板?当然撑不住这一圈,大口大口狂喷鲜血,口中骂道,“郑年你……” “郑你妈个头郑!”郑年一巴掌抽在怀里的龚钰脸上,一巴掌便是五个血手印。 “敢杀……” “敢你妈个头敢!”这是九品实力的一巴掌,龚钰脸上已然血肉模糊。 龚钰连血块带牙齿都吐了出来,“我一定要……” “定你妈个头定!”这次是六品的一巴掌。 “乌鲁呕呜呜呜呜……”龚钰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嘴巴里宛如一团麻辣烫。 “呜你妈个头呜!” 最后一巴掌,直接将龚钰抽地晕死了过去。 也就是这一巴掌,用光了郑年左手全部的炁,金色缓缓散去,只剩下了那若隐若现的红色炁。 修士的目光寸步未离,尽管对方已然燃烧了全部炁,没有能力再和自己战斗,可是仍然拿着龚钰的命开玩笑,手中掐诀也不敢轻易使用,只能道,“放了他。” “我是傻逼?放了他我死定了!”郑年怒道。 “就算是你杀了他,你也得死。”修士道,“且你会付出更加惨烈的代价!” “你在威胁我?”郑年的脸忽然变了。 “是,我在威胁你,拿你身后亲人家人的命威胁你!”修士丝毫不怕,恶狠狠地说道。 “好啊,我最喜欢别人威胁我了。”郑年将右手放在了龚钰的头顶,左手放在了他的下颚上。 龚钰惊醒,或许这是人最后的挣扎,他大叫着,“郑年,郑年!你不能杀我!安文月和我爹会杀光你家里的每一个人!你不能杀我!” “你知道我师父在我临走之前,和我说了什么么?”郑年微笑着问道。 龚钰已经慌了,他疯狂就扯着郑年的衣服,企图从这两只手中逃脱,可是疼痛已经传来。 郑年没有一下了结了他,而是用膝盖顶着他的后背,一寸一寸的转动他的头。 “她只说了五个字。” “恩仇,趁年华。” “啊……疼……疼!啊……”龚钰扣着郑年的手臂,却无法穿破炁的防御。 他发狂地提着郑年的身体。 却毫无用处。 这就是这个世界。 你无法想象如果失败了,对手会如何杀你,所以,你要一直赢。 不能失败。 惨叫过后,只剩凄凉。 ------------ 第七十五章 红薯要不要? 湖面盖上了一层洁白的雪。 它融化的速度已不及雪落下的速度。 郑年第一次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天越来越冷,冷到了极点。 修士没有出手,锋利的眼神一遍一遍从郑年的身上划过,最终闭上了眼睛。 “你不杀我么?”郑年走到了旁侧的桃花树下,席地而坐,靠在桃花树粗壮的主干,疲惫和痛楚在寒冷之中,却感麻木。 深丛之中走出了两个人,是杏花楼的老鸨子罗秀和傅余欢。 傅余欢靠在桃花树旁,面朝罗秀。 修士打量了三人一眼,“你很聪明,自入府以来,便一副自暴自弃,坦然接受的样子,即便是我都被你骗了去。” “我一直是一个好演员。”郑年笑道。 “我以为在少爷侮辱你的时候,就已经准备一击必杀了。”修士道。 “那时无论是莫岸还是你,都已然准备出手,我若是杀了他,必然紧随其后和他走了。”郑年道。 修士哼笑,“你怎么知道现在我不能杀你?” “因为莫岸已经死了。”郑年望向罗秀。 罗秀点点头,指着那修士,“他不死,你的事情仍然会暴露,我也会暴露。” “但你们好象并不担心暴露。”修士很平静,但是周身已经绷紧了神经。 “全明春湖的人都知道,县令已经醉了,醉的胡言乱语,醉的一塌糊涂。”罗秀看着郑年,“所以现在只要杀了这个修士,就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她顿了顿,“但你却没有醉。” “我从来没醉过。”郑年平静道,他的眼眶里闪过一丝深邃。 “从来没醉过?”罗秀一怔,“可据我所知,你醉了不止一次。” “我从未醉过。”郑年此时异常清醒。 “你第一次来杏花楼的时候,就醉的不省人事。”罗秀哼笑,却以为郑年在嘴硬。 郑年深吸了口气,“我若是不醉,如何带的走她。” “可是走了之后你仍然胡言乱语。”罗秀略显震惊。 “那是因为有很多的事情,会莫名其妙出现,只有醉了才有时间去思考。”郑年缓缓道,“比如今夜的事情,就需要用大醉的时间来思考,想开了,明白了,就不用醉了。” 罗秀看着郑年,“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你是来杀他的。”郑年指着那修士。 罗秀瞥了一眼那修士,不解着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现在有四个杀手就在暗处,如若是出手,你我都会死。”郑年说道,“而这四个杀手,就是墨家的杀手傀儡。你的目的,就是找到他们。”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不是单纯被少卿大人派来保护你的呢?”罗秀的声音有些冷了。 “因为你并没有保护我。”郑年笑了,“你专心去杀莫岸,为的也是找到这四具杀手傀儡,你是大理寺的人,但不完全是,你还有一个更深的主子。” “那你怎么知道,现在我不会杀你。”罗秀未动,但是眼神里已经闪烁着杀气,左手已经化爪,“他说的没错,你很聪明,我本以为我藏得很隐蔽了,只需要报告之时对少卿大人说在和莫岸纠缠,便可将你的死推卸。” “那你该感谢我还没有死。”郑年缓缓道,“如果我死了,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罗秀皱眉。 “因为那个莫岸并不是真的七品,一个真正的七品高手不会在自己的掌中藏毒钉。”郑年道。 罗秀心中一震,“莫岸是七品,京城尽知。” “你杀的不是莫岸,而是一个学了莫岸掌法的人。”郑年缓缓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修士道,“这才是莫岸,真正的莫岸,而我猜想,他的莫并非是莫须有的莫,而是墨家的墨。” 罗秀看过去。 修士点点头,“你只是九品,不该看出来。” 郑年没有理他而是继续和罗秀说道,“如果你说你杀了墨岸,但是墨岸并没有死,以我师父的脑袋瓜,不难想出你是故意没来救我。” 墨岸忽然哈哈大笑,拍着手道,“你确实聪明,能看穿所有的人,你也确实傻,为何要同时惹怒我们二人,这样一来,你岂非是断了自己的绝路?” “你要杀我?”郑年看着罗秀。 “你必须死。”罗秀道。 “如果我不会说出你的身份呢?”郑年问道。 “我更愿意相信一个死人。”罗秀道。 “如果我可以帮你找到墨家傀儡呢。”郑年眼神坚定了一些。 “我迟早会找到的。”罗秀思索了片刻,“今天你不能死,但是今天过去,我一定会杀了你。” 郑年摊开手对着墨岸道,“人生都是纠结的,我只是告诉她,我不能死,无论是被谁杀,都不能死。”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出我是谁。”墨岸摇头叹道。 “说出你是谁,我才能活命。”郑年笑道,“因为在她的想法里,至少我比你更可信,一个正常的人此时都会明白该如何选择。” “显然是你更值得信任。”墨岸轻声道。 “我一直都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郑年平静道,“但你不是。你不但不值得信任,还是一个傻子。” “嗯?”墨岸有些恼火,却仍然防范着不远处的罗秀,生怕她贸然出手。 “说你傻是傻在你本有暗桩在杏花楼中,可是却被骗了。”郑年咧嘴道。 “不可能。”墨岸很确信,“她不会骗我,全天下的人都骗我,她也不会骗我。” “这就是女人厉害的地方,会把自己隐匿在最弱的群体里,让每一个男人都保护她。而这些男人却根本不知道还有其他人的存在。”郑年笑道。 “哈哈哈,这话应该说给你听。”墨岸笑道。 “拭目以待。”郑年抬手,丢出了一颗石子。 这一颗石子是他最后的力气。 石子浑然到了墨岸的身前,罗秀的爪也紧随其后。 墨岸皱眉的刹那,周身那股气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蓝色的炁,是武道的炁。 两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在一起,当即难舍难分。 “走!”郑年立刻起身,搭载傅余欢的肩膀上。 傅余欢掠起高空,带着郑年离开。 可就在身形刚刚跃起的瞬间,一根木刺破空而来,直击二人。 傅余欢立刻撒开郑年,持剑抵挡。 木刺竟是直接穿破傅余欢的剑,刺穿了他的肩膀。 剑断成两节,傅余欢和郑年双双倒在地上。 不远处的墙头上,站着一个身材壮硕的木头人,随着一道天闪雷鸣,霎时之间周遭白光透亮。 “就是他!”郑年低声道。 傅余欢喘息着粗气,手中短剑紧握,目光如狼,“又是你。” “又是我,好久不见。”木头人从房檐上跃了下来,“我早告诉过你,你越界了。” “你的界?”郑年问道。 “郑大人心思敏捷,但也莫要想从我身上找到一丝线索,我只是一个木头人。”木头人说道。 郑年笑了笑,“你要杀我。” “出了界的人,自然要死。”木头人点头,手中的钢刺微微转动。 “为何还不动手。”郑年问道。 “有人想知道为什么。”木头人道。 郑年皱眉,“木头人说话,果然像一个木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敢做这些事情,你明明已经知道墨家的杀手在这里,你也知道龚钰身边有高手,你更知道你只是一个九品,而你的马夫只有八品。你还知道武思燕不可能出面来帮你杀人,即便这些都知道,你还是没有选择劫持龚钰逃走,而是孤身来了,还杀了他。”木头人冷冷道,“劫持他是你唯一能活命的路。” “你错了。”郑年平静道。 “哪里错了。”木头人道。 “那不是一条唯一的路。”郑年微微笑道。 木头人皱眉。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今日明春湖会有诗舞歌会。”郑年平静道。 “是的。”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礼部尚书是安文月的义子。”郑年继续道。 “是的。” “你以为朝堂之上,只有一个安文月吗?”郑年忽然咧嘴。 “刘知善是什么人,人尽皆知,宰相可不会救一个知县。”木头人道。 “这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意,所有人的出现都是有原因的。”郑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红薯,拨开了皮,“既然有人需要我帮着办事,那我就帮他好了。至少他不会让平白无故死了吧?对吗?如果师父没猜错的话,您应该就是天罡府的人吧!” “臭小子果然聪明,你喊出来老夫的身份,老夫还能让他们离开吗?” 刹那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打木头人颅去! ------------ 第七十六章 我叫你爹还是娘? 木头人纹丝不动,但郑年能感觉出他身上的气息弱化了许多。 “你不杀他么?”郑年问道。 “杀不掉的。”老头仍然是一身麻布衣服,山羊胡子随风摆动,头还是那么大。 和木头人的头差不多大。 “这东西是炼制而成,不知道什么奇怪的手法将木头与人合二为一,幕后操纵他的人可以听到我们说话,看到我们的动作,所以杀不杀区别不大。”老头淡然道。 郑年茫然,“老爷子,你到底是谁啊?” “猜得到天罡府,猜不到我是谁?”老头一脸不信。 “小人拜见天罡府监卿大人。”郑年当即作礼。 “行了,别跟我来这套。”监卿摆了摆手,“老夫不是来救你的,也不是来帮你杀人的,更不是来杀你的,只要你活着就行了。” 郑年悻悻低头,扶起一旁的傅余欢,“监卿大人,那我走了。” “你也不能走。”监卿笑了笑,“我保着你活命,可没说让你走。” “什么意思?”郑年能够算到这一步,已经是弹尽竭虑,现如今监卿这一句话,让他有些震惊。 “等会儿便知了。”监卿一步跃起,踏步空中。 此时郑年抬头看天,闪电如千龙汇于东海,奔腾汹涌,狂躁不止。 监卿踏足在明春湖畔之上几十尺,先是单手汇聚似乎口中正念什么,却听不远处厉声道。 “破海手!” “北荒爪!” “呵!” “哈!” 撇头看去,正是罗秀和墨岸二人正在交手,当即恼怒,“老夫年纪大了,记不住那些繁琐的咒语,你们还要叽里咕噜叫个不停,滚蛋!” 说着拂袖一抖,一股浪气涌出,二人皆是莫名其妙被摔打在墙壁之上。 见二人皆是昏死过去,便开始继续默念,可是这一次又是刚默念了几句,下方明春湖之中竟是出现了巨大的漩涡,将水流不断吸入其中。 天空此时孕育了一晚上的雨,划破雪花,怦然降下! 可是…… 雨水竟然只在明春湖上方,郑年所在的地面仍是白茫茫一片。 “终于要献身了……趁你病要你命!且来试试老夫这一招!”说着,监卿双手合十,手中陡然而现出一道黄纸,上文书禄,顷刻之间燃烧化为灰烬。 随后单手竖于面门,口中喃喃道,“天地妄为,不以人罚,诛天九降玄雷……小子我说过让你别跑!……你看我又忘了!天地妄为,不以人罚,诛天九降玄雷……” “天雷印!” 登时被监卿束缚在地上的郑年抬头望去,一道肉眼可见粗壮的天雷从天空之中直劈而下,向那漩涡之中轰去! 星雷火光,耀眼万分。 场面何其壮观! 郑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是来到了这样的一个世界! 一道雷光之后,天空仍然孕育鼓动,紧接着第二道雷刹那而至。 这一道竟是比之前的那一道更加粗壮,更加可怕! 再次轰去,那漩涡仍然无动于衷,漫天的雨水延绵不绝灌入漩涡之中。 忽的听那明春湖内一阵妖娆笑声道,“徐老三,我早就说过,无论你祭出什么阵法,还是拿出什么决饮,都奈何不了我!” 明春湖之中的漩涡猛然上升,入水龙出宫,浩瀚升起,直奔监卿而去。 “我能信你?”监卿单手掐诀,右手在面前大划半圆,双手呈决印冷冷道,“天雷不行,试试地雷!” 郑年大惊,面前不远处的地上竟是如地震一般轰然碎裂,缝隙之中传出黑色的雷光,不比方才的闪电震慑人心,可是能够感觉到威力已经成倍增长。 轰然而去!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可是这一击仍然没有击溃那上升的龙卷,眼看就到面前,监卿再次运决。 “监卿大人你着光打雷没伤害啊。”郑年大声吼道。 “草,口诀念错了!”监卿气得挥袖作罢,连忙躲闪至一旁。 升龙而上的水柱顷刻之间碎裂,大水像是泄洪般喷涌而下,将整个明春苑淹没,郑年和傅余欢抓着那颗坚韧的梅花树,才得以苟且。 而此时的木头人早已不知所踪。 “你再多嘴,老夫就将你的嘴巴缝起来。”监卿大吼着,随后拿出一张纸条开始默念,“老夫明明记得没错啊,口诀怎么会这么写……” “徐老三,当年你处心积虑夺取师父的修为,如今一身四品,竟是连心诀都记不住,师父若是知道你这个德行,黄泉之下都要咒你万年!” 那英声女子哼笑声响彻天地,“天算地算,你能算到我今日出来,就没算到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监卿没搭理她,继续低头默念口诀,记得个差不多才抬头,将决塞到了怀中,不愤道,“你这话说的,好像老夫打不过你就能藏起来,天大地大,我能跑到哪儿去!” “既然你送死,我就了了你的心愿!”赫然那水雾之中出现了一个窈窕女子,只见她单手一挥,漫天落下的雨水如听得懂她说话一般,同时汇聚一起,化作两条血口水龙,直奔监卿而去。 “老子打不过你,有人能打得过你!”监卿当即转身飞驰,直奔郑年而来,左手拿着红薯,右手掐诀,手掌张开。 郑年的嘴巴跟着张开,监卿丢出的红薯灌入口中,也不等咀嚼,直接入腹。 “老头,你阴险!”郑年早已看明白了,这监卿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老爷!”傅余欢死死地抓着郑年的肩膀,当即就要持剑直刺监卿。 “你是个什么玩意,大人办事,小孩不要插手。”监卿一巴掌挥打去,傅余欢整个人直接飞了起来。 郑年死死盯着监卿,此时监卿抓住了他的肩膀,“小子,养你到现在也不求你感恩戴德,给爷爷杀了他,回头爷爷在你坟前给你上好酒!” 说着,将郑年的身躯向上方一丢。 轰然,两条水龙直穿郑年身躯,奔向监卿。 监卿化手于面,一道雷丝挡在身前,可是仍然无用,水龙冲破雷丝,将他的身体重重地打在地面上。 “嗯……”一声闷哼,监卿大口吐血,随后手忙脚乱,连吃四十多种丹药,才开始运气稳心。 空中的女子冷笑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看看。”监卿指着不远处地上的郑年。 此时的郑年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可能!”女子英眉一惊,“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老子在他身体里放了一个好东西!苏问青,你好好受着!”监卿顺势手中决印起。 登时,郑年感觉脑袋一震,昏了过去。 随后一股黑色的气息将他的身体包裹住。 骨骼缓缓修复,气息也逐渐平稳。 “什么东西?”苏问青厉声道,单手向前一指,水龙再出,直奔郑年! 可就在郑年背上不到几寸的地方,那水龙竟然顷刻之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短裙铺在腿上,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双手支在后方,坐在郑年的背上,摆弄着两个光脚丫。 长长的辫子甩向身后,懵懂无知的眼神望着上面的女子,“大姐姐,你头发那么白,上年纪了吧?上年纪就容易生气,生气就容易长皱纹,你看你又老又丑的样子,我叫你姐姐都亏。” “聒噪!”苏问青怒眉皱起,双手化掌风,身如鬼魅,直劈而来。 可就在她到达郑年面前的时候,竟是一步都迈不出去。 满地的毒虫露出后背尖刺,刺尖上的毒已经刺入了她的脚掌,一瞬间强风袭来,嘴角流出了血。 是黑红色的。 毒血! “你是……蛊练圣童!”苏问青狰狞道。 “哟,大姐姐还认得我,好厉害啊。能认得我的人可都不是凡人,察觉到你身上有封印,已达三十余年,刚刚出世便一步入二品,确实厉害。可是在我面前,你还不够资格。”女孩撇了撇嘴。 “你在他体内……”苏青问想到了方才监卿的话,冷笑道,“不过是嫁种之术,你只能现身一次,待主体生产你重新做人之后,更是气力全无,需重新修炼。今日我离开,明日你还能保他?” “你试试?”女孩咧着嘴笑道,顺势单手向上一举。 那苏问青和监卿竟同时哽咽,眉心处出现一颗黑记,监卿因为头大,那印记竟如巴掌般大小。 “嫁种我就不能用蛊了?这是我的生死凤凰蛊,你俩记住,我娘郑年死了,我就会死,我死了,你俩也得死!” 小女孩的眉目闪过一丝不悦,转头看向郑年,“我到底叫你爹……还是叫你娘呢?算啦……就这样吧!” 浑然一抖,小女孩化为一道黑气直奔郑年的背心之中。 “告辞。”监卿立刻转身就跑。 “你!”苏问青还想去追,刚走了一步,却大喷一口黑血,当即稳坐,运气调息。 此时发现,毒已攻心。 ------------ 第七十七章 谁是郑年? 迷迷糊糊地醒来,周围的床榻很软。 郑年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了,不禁舒展身体,将全身打开至极致,左手一落,在身侧抓到了一个圆乎乎软软的东西。 睁开眼。 “嗯?”郑年一愣,呆滞了下连忙收手。 玉堂春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笑容,轻柔地将手放在他舒展的手臂上抚摸,问道,“原来你最爱的不是陈萱儿。” “为什么……这么说?”郑年脑袋还是蒙的,半梦半醒问道。 “你昏迷的时候,口中一直在叫着别人的名字。”玉堂春嘟着嘴,凑到了郑年的身旁,“谁是奥特曼啊?这么温柔地名字,你是很爱她么?” 郑年浑身一个抖擞,惊醒了过来,环顾四周,“这是哪儿?” “你可以把这里当做你的家。”玉堂春温柔道。 “你是傻逼吗?”郑年一把撩开被子开始穿衣服。 “郑年!”玉堂春娇声一喝,坐在床榻上,两条腿向后延伸,她自认这样的姿势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拒绝,“你是不是个男人啊!” 郑年没有搭腔,随便抓起了几件衣服暖身遮羞,才缓缓吐了口气。 审视了周围一圈,是一个简单的民房。 “你还干兼职?”郑年有些不解。 “这是……我休月时住的地方。”玉堂春阴沉着面容,随后有些嗔怒道,“你为何看都不看我一眼?” “看了你好几眼了。”郑年有很大的起床气,现在烦躁不安,“我得走了。” “你……你……”玉堂春气得将枕头砸向郑年。 郑年反身躲避,拉开衣服嗅了嗅,“嗯……” 深深地酒气和酸臭比较适合他,至少比这里的骚气铺满全身要安全的多。 说着推门就要走。 玉堂春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你是嫌我么?” “没有。”郑年点点头。 “我从未卖身,你又不是不知,这天下还未有人能够占有我。”玉堂春低声道。 “那挺好。”郑年抓着她的手臂,将两只手从身前拉开,转身一脸敷衍道,“你们这种特殊工种我确实也不太了解。” “你……”玉堂春看拦不住他,焦急地跺着光滑的小脚,双手攥拳,一身扑向郑年。 郑年一巴掌按住了她的脑门,“且慢!” “郑年!”玉堂春被顶着脑袋,花容失色,丑态百出,立刻退了三步,“你是阉人?没反应的?” “说对了!”郑年比着大拇指,“替我保密。” 说着转头打开房门就跑。 玉堂春见到郑年扬长而去,一巴掌甩在门上,那木门应声裂开。 “你给我等着!” 郑年出了门,左右看了看,并非是京城之内,而是一个荒郊野外,大路纵横,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统一粗的车轨和大雪掺杂黄土。 这是哪儿啊? 无奈只能回去问玉堂春,到小木屋时,看到门板已经裂开倒地,里面却没有一个人。 转头从小径而回,穿过一个虚掩着的木门后,又是一个小院,“哎,玉……” 第一个哎是提气,第二个玉还没有喊出口,便看到了房屋里面人影攒动,郑年一愣,这里还有其他人? 蹑手蹑脚走到窗下,轻手点开窗户,便看到了床榻上的两个人。 “你醒了……” “这是哪儿?” “你可以把这里当做是你家。” “我家?” 床板摇动了约么半个时辰,郑年一边怒骂一边从院子里走出来。 “伤风败俗!” 郑年站在黄土飞烟的大路上,想要等辆过路的马车,但是又不能在这里等着,万一这个家的大群男主人回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反正不是他家。 随便挑了一个地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行了有七八里,转了三个山坡之后,就感觉到了饥肠辘辘。再加上没有水喝,嘴唇已经有些干裂脱皮。 鞋底又因为磨损过多破裂,石子刺入了脚底,郑年只能坐在地上歇息。 一路黄土,蓬头垢面脏兮兮的郑年,像个乞丐。 正当此时,坡下一阵悦耳的铃声传了过来,郑年转头看去,出现了一只驴。 驴头上挂着红花,尾后一根高高跃起的竹竿将银铃挑在那驴的面前,灰黑色的小驴摇头晃脑追着这个铃铛。 身旁跟着两个女子。 这两个女子无论放在哪里,都会被人多看一眼,而左边的女子更是吸引眼球。 说她是女子,只是因为她束着大周普通女子都会束的发,但是体态肥圆,身高足足高了郑年半个身子。 冬日的暖阳从她侧身照过来,产生的阴影竟是直接将她身旁的那个女子完全遮蔽,连驴都遮住了。 遮天蔽日。 她似乎在和身边的女子说着什么,凡是一动嘴,整张脸就发生剧烈的变化,像是泰山地震一般。 似乎那张脸上已经放不下多一寸的肉,现在为数不多有指标能长在脸上的肥肉强行报团取暖。 这张脸像极了挤满人的公交车。 一旁的女子个头只到公交车腋下,约莫十九二十的年岁,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一个绝色美人。 当然,在旁边这坨的衬托下,更加貌美。 一张鹅蛋脸,别说京城罕有,便是放眼整个大周,都也极为少见。 身穿着一身紫白相见的皮袄,颜色甚是艳丽,但在她的笑颜容光之下,再灿烂的锦缎都有些黯然失色。 身侧挎着一柄青色的长剑,光是看剑穗便知道是上等兵刃,一身通体琉璃刻翠的剑鞘,十分漂亮,与她也十分般配。 手中抓着一支翠绿的长笛,颇有江湖儿女风范。 郑年一边抠着脚底板刺入的石子,一边看着两个姑娘。 两位姑娘自然也已经发现了他,于是那持笛子的少女牵着驴走了过来,将长剑往身后撇了撇,弯着腰嬉笑道,“神仙?” 郑年懵了,半张着嘴,手里还没有停下来。 “妖怪?”少女又问道。 “啊,”郑年刚好将脚底板的石子拔出来。 “谢谢。”少女点点头,“前方可是京城?” 郑年伸着脖子看了看,摇了摇头,“不知道,再往前七八里有一个万夫寨。” “万夫寨?”少女水灵的目光眨了眨。 郑年点头,“反正男的去了,就是家。” “你不是男人?”少女吃惊。 “我是妖怪。”郑年咧嘴。 “女妖怪?”少女问道。 “公妖怪。”郑年纠正道。 “哦~”少女会意,“多谢妖兄。” “客气客气。”郑年拱手。 少女和另外那头女子继续向北进发。 郑年休息了片刻,觉得可以行走了之后,才再次起身,跟随着他们的脚印走去。 这一次还没有走几步,便感觉到周围滕然升起一股炁,还没等反应过来,周身便出现了两个人。 皆是蒙面大汉,一高一矮。 长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别动。” “我不动。”郑年举着双手,“好汉饶命。” “老实交代,我便不杀你!”大汉说道。 “好!”郑年也十分配合。 大汉收起长刀,问道,“我看到你从玉堂春的院落里出来,你可见到郑年了?” “郑年是谁?”他一直都是一个好演员,当即面不改色的问道。 “是京城长安县县令,我亲眼看到郑年被玉堂春抱入了那间房,不会错的!”大汉说道。 郑年缓了口气,‘幸好你脸上的那俩窟窿眼是出气用的。’ “没准儿……他已经走了呢?”郑年问道。 “不会的,从昨夜郑年进入之后,就没有一个人出来过!”大汉道,“只有你!你带我去找!” 郑年一脸不解,“你看得出来我是个乞丐,我怎么帮你找?” “你进去过,你认识路!”大汉的刀又支在了郑年的脖子上。 “好好好……”郑年无奈,“我带你们去……” ------------ 第七十八章 无名女子,两位大汉 两位蒙面大汉一左一右驾着郑年。 “二位大侠,你们找郑年做什么?”郑年问道。 “和你无关!”身材魁梧的大汉又将长刀横在郑年的脖颈上,“想活命就少问!” 郑年悻悻低头,这俩人也不像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土匪,都不抢钱,估计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才遮面。 现在自己孤身京都城外,若是贸然出手,万一这二人身后还有什么人,自己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 入了院落,郑年被二人拽着一跃到了房顶,魁梧大汉哑着嗓子问道,“哪间房?” “有可能是……那一间。”郑年指着之前自己观赏过的那间房说道。 三人疾步到了房间顶上,拿开砖块,看到了趴在床榻上赤裸上身的男人,他似乎已经透支了身体,昏昏睡去。 “这是郑年?”一旁身材矮小的汉子说道。 “不知道,他没有穿衣服,我认不出。”大汉低着仔细看了一圈。 “你找人……只认得衣服?”郑年问道。 “对!”大汉点头道。 郑年细细思考,“你知道此人有什么特征么?” “郑年……是县太爷,应该有个四五十岁了吧?”大汉说道。 “听这个名字,应当是个国字脸,一把络腮胡,胸毛茂盛。”一旁的矮小汉子道。 “嗯嗯,确实。”大汉点点头,“这样的人你有没有见过?” 郑年正在纳闷之时,却听一个声音悠然而出。 “哎哟,你胸毛扎到我了!”声音很小,但是此刻三人却听得真切。 两个大汉纵身一掠,直扑远处的房顶,向下一看,果然是一个国字脸,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当即破房而入。 此时的郑年看到二人跃入,心中虽然不解此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也不想多生事端,立刻转身跳下房,踏上路途,摆脱了追击。 一路上,郑年一直在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天最后发生了什么? 更惊讶的是自己居然活下来了。 那个诡异水多的白发女子是谁? 监卿到底在自己的身上做了什么?他有什么目的? 傅余欢有没有死…… 心中忐忑万分,却因为体力丧失过多,即便是运炁赶路,也只能走走停停。 顺着那两个女子离开的方向,郑年又走了约么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将将到了一处歇脚的茶摊。 赶忙走上前,郑年问道,“小二,劳驾问一下……” “滚滚滚,这么多生意,哪儿能顾得上你这丫乞丐。”小二抽打着肩头上的展布,看也没看郑年。 茶摊上七八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均是穿着黑衣大汉,只有单独一桌在门外的,又是之前那牵驴的少女和身旁的一坨女子。 少女手中抱着一只橘白相见的猫,猫身绒毛十分柔软,丝毫不畏惧寒冬,眼神波光微动,灵性十足。 郑年被骂了一顿,尴尬无比,此时又看到周遭桌子上摆着油茶、茶饼、牛羊之肉,更是觉得饥饿难耐,口中干涸。 “公妖怪。”少女铃音声脆,嬉笑道,“你可是饿了?” 郑年立刻走到少女身边,“饿了,也渴了。” “呼噜噜!”一旁那一坨像是马喘息喷鼻一般发出了一串儿令人震惊的声音,随后用厚重且粗狂的声音道,“小姐,京城内的,可不比外面的妖好惹,老爷说过,这里的,心都是脏的。” 少女哼笑,一边抚摸着手中的橘白猫,一边道,“京城连妖怪都要做乞丐,自然是人心险恶,但是我们若见死不救,与他人又有何异?只是举手之劳,便可拯救生灵,岂有不做之理?” 善良的女人总是要在美貌上再添三分,这话一说,郑年对她的好感自然是高了许多。 少女说着拿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悦声道,“再来一碗油茶,三张茶饼。” 小二接过银子满心欢喜,“好咧。” 说着转头就走,根本也没提找钱的事儿,不一会儿一碗油茶和三张茶饼拿了过来。 郑年心下有些疑惑,于是低声问道,“之前你们吃这些,也是这多钱?” “是啊。”少女轻声道,“这京城的东西就是贵,还未进城,便已经花去了二两银子,日后住店估摸还要更贵,我带着这二百两也不知道能用几日。” 郑年紧拦慢拦也没拦住,手竖在中间嘘了半天,尿都要嘘出来了,少女还是没有住嘴。 听到这几句话,不远处几个黑衣大汉已经站了起来。 七八个人已到了少女身后,双手抱在胸前,为首之人冷冷道,“小丫头,你有多少银子?拿出来给哥哥看看。” 少女没有转头,仍然平静地摸着手中的猫,则是旁边那一坨站了起来。 茶摊顶棚盖着遮雨的麻布,那坨女子猛然站起,竟是将那麻布顶翻倒在了不远处。 几个大汉从低着头到平视再到仰起头,整个气势自然颓了许多,其中一人立刻单手抓挎刀,“你……是什么东西!” 女人和男人有很多不同。 帅气的男人别人说他帅气,他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因为大多数男人心中想的是能力和事业。 丑陋的男人,别人说他丑陋,他会觉得这个人没有眼光,自己帅得很。 而越漂亮的女人就越喜欢别人夸她漂亮,越丑的女人则是越讨厌别人说她的相貌,无论是漂亮和丑都不行。 如果你要是见到一个丑的出奇的女人,千万不能说她的相貌,这是铁律。 显然面前的男人就不知这铁律。 那坨女子的声音异常浑厚,厉声道,“滚,否则打烂你的头!” 郑年一边吃着茶饼一边点头,光看身材就明白这女子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说打烂你的头,就不会打烂你的屁股,也不会只打烂半个头。 郑年总结的都是铁律。 可偏偏就有不相信的会突然跳出来,质疑这一条铁律。 大汉立刻抽刀,直奔那坨女子而去。 女子当然一喝,巨腿拔地而起,向前一步,呈马步,稳固下身。 其实她的下盘不需要稳固,只需要站在那里,这七八个大汉都不一定拔的动她那条巨腿。 但是事实很有趣,她一定要展示她的功力。 这确实是郑年见过最厉害的马步,连桌子都在颤抖。 女子一拳,果然打碎了第一个人的脑袋,连刀带脑袋,像是天上的烟花一般,碎裂开来。 这一拳下来,没有人再说什么,这片江湖再也没有方才的侠义恩仇,也没有了为兄弟报仇的大侠。 不出几个瞬息,周遭只剩下了那个被打烂头的勇士,和因为逃跑而丢弃的几双鞋。 小二恭恭敬敬将二两银子捧在手里,跪在少女身后,“饶命!女侠饶命!” 丑陋的女人很喜欢别人叫她女侠,于是呵呵笑着接过了银钱,拍了拍小二的肩膀,“没你什么事。” 小二的肩膀被拍断了,可是他一句话也不敢说,转头跑入厨房,大气不敢出。 郑年的头也很脆弱,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给自己来一下,魂断此处,于是赶忙道别,“多谢两位侠女,我……我继续讨饭去了。” “你可是京城的乞丐?”少女忽然问道。 “是……是……”郑年磕磕巴巴,眼神却从未离开那坨。 “它好像很喜欢你。”少女看着怀中的猫,那橘白相见的猫歪着头,疑惑地看着郑年,嘴中发出了奶声叫喊。 郑年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只能讪讪道,“我得赶紧回去……城门若是关了,又得在外面住一夜……” 说着郑年就向京城方向跑去。 少女也不急,缓缓站起身,看着自己的驴已经吃饱,才将行囊放在驴身上,伴着那坨女子,一同启程。 此时却听道身后一声叫喊,“前面那俩!你们有没有见过郑年!” 少女回头看去,是两个蒙面大汉,微微笑道,“我也在找他。” ------------ 第七十九章 炁甲,郑年 这是郑年第一次从外面看京城的样子。 纯土搭建的墙壁巍峨高耸,一股泥泞的味道惨杂着尿骚味。 硕大的城门有几十个守卫,挨个排查过往的路人们。 考虑到圣上龙诞在即,最近京城筛查非常严格,同时加大了城内巡查的力度和宵禁的时间。 “叫什么?”坐在桌子里的官兵头也没抬,冷冷问道。 郑年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名字的,现如今他根本不知道京城是什么局势,自己杀了礼部尚书的公子,有没有旁人看到? 墨岸是否已经死了? 如果没有死,现在的善恶寺到底有没有事? 安文月势必会在京城门口布防。 郑年心急如焚。 “迪迦。” 入了大门之后,郑年直接往善恶寺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却也小心翼翼,若是有人在附近盯梢,自己可不能轻易送人头。 善恶寺周遭的建筑并不是很多,郑年溜达来溜达去,偷了一个瘸腿乞丐的破碗去了善恶寺的后门,虽四下无人,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进去,而是在后门外不远处坐着要饭。 等了约么半个时辰的时间,都到了晌午,善恶寺里面没什么动静,自己这边倒是收了十几枚铜板和一个凉糕。 “这营生来钱就是快啊。”郑年感叹道。 又将破碗拾起,抓了几把泥往自己的脸上乎,直到黑漆漆谁都看不出的时候,郑年才到了善恶寺的正门。 正门大开,门口却已经堵满了人。 郑年心中一颤,该不会是出事儿了? 当即挤入人群,却看到了站在台子上的老娘,激荡的心才平静了一些。 老娘大声喊道,“郑年并不在寺里,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在此处围着了!” 郑年在人群里震惊地看着周围,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娘还活着,自然没有人发现他杀了礼部尚书之子的事情。 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 ‘难不成是担心我出事儿,大批百姓都来为我请命?想不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的官名已经深入民心,百姓都牵心于我,哎,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于是大声道,“我就是郑年,你们别担……” 心字还未说出口,一个木棍就敲在了郑年头上,下意识地双手抱头,旁边如暴雨雷鸣般的拳头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郑年隐炁护体,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总觉得周围这些人手劲有些太大了,一般劳作的农民都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打了一会儿之后,一人叫喊着,“此人不是郑年,乃是一个乞丐!” 众人立马散开,看到确实是一个乞丐,才悻悻作罢。 郑年这才坐起来看面前这行人,均不是普通百姓,大多都是武者,实力有高有低,甚至还有一部分是来自外地,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种兵器应有尽有。 一众人脸上杀气腾腾。 这是……咋了? 郑年差点因为自己的冒失送了命,当即怯生生退出了人群,走到一旁墙角蹲着的三个乞丐旁边,也跟着蹲了下来。 三个乞丐齐齐看向他,“你是混哪儿的?” 乞丐都是有自己地盘的,不是想去哪儿行乞就去哪儿行乞,于是郑年道,“就是善恶寺附近的。”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然点点头。 “三位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郑年指着身后的人群问道。 “你他吗混这儿的你不知道?”三人厉声道。 “我这不是出了趟差,去长乐县那边帮几个兄弟抓蛐蛐儿去了。”郑年连忙解释。 “哦哦……”一人点点头,“仙道第一人翁白魁评天下一甲,在苏州玉皇阁外张贴了第三十七甲。” “和这个郑年有啥关系?”郑年问道。 “第三十七甲,炁甲,郑年。”另一人说道。 “炁甲?”郑年懵了。 “之前翁白魁评天下三十六甲,无不是天下公认的,例如食甲梦溪棠,一手帝道独尊的菜品,但凡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还有剑甲魏玄麟。八年前玉门关上一剑单破八百骑。后仅凭一剑,与泰山之巅应战当今四大剑庄,一一将其击败。”那乞丐眉心露出神往。 “武甲大周兵马大元帅武伯崇,聚天下武学于一身,光是内功的数量便独占天下五成,听闻武家的书库可是藏书万卷,睥睨整座江湖。” 郑年听得津津有味。 “前面的三十六甲无论是谁一旦公布,则会涌来大批的挑战者,因为一旦在这个方面战胜了此人,便可获得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即便是天下闻名的剑甲,公布之时,也要面对几百名江湖好手。” 乞丐说道,“而这郑年虽然在大周朝中是县令之职,但是江湖人可不管他是不是县令,一听九品,又是炁甲,便来挑战。” “有没有可能,翁白魁评错了。”郑年问道。 “前三十六甲都没错,这第三十七甲错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翁白魁人在苏州,如何能够未见其人便评出炁甲这么一说。” “那这个郑年一直不露面会如何?”郑年问道。 “放心吧,一日不露面一日就是如此,直到他露面位置。”一乞丐道。 “他现在去哪儿了?”另一个乞丐问道。 “说是他已经被大理寺请去了,现在就在大理寺里面。”一乞丐解释道。 ‘想不到师父居然放了这话。’郑年心中喜悦,和乞丐道了谢之后站起身来,长刀又出现在了脖子上。 “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不是别人,正是闯入民宅抓捕郑年的那两个蒙面大汉,魁梧大汉哼声道,“你居然敢骗我!” 郑年震惊道,“你不该有此智商啊……” “屁话少说,跟我来!”大汉一把抓住郑年的肩膀,拉着就向拐角走去。 郑年也不敢声张,现在回家的难度系数非常之大,这么多人要比武斗炁,他也受不了。 于是只能被大汉带走。 一路上郑年老老实实,跟着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来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 客栈位于商市内,迎街开放,一楼大厅是吃饭的,二三四楼全是客房,三人到了三楼客房之后,大汉推门而入,将郑年丢在了房间里。 “你看着他,我去找大哥。”魁梧大汉道。 说着出了门。 郑年环顾了一圈,试探性地问道,“好汉,你们抓我来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娇小大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瓜子,“吃点儿不?” 郑年接过了半把,二人面对面嗑着瓜子,“你们从哪儿来的?” “我是抚州人,那高个子是郴州人。”大汉揉着肩膀喃喃道,“这一路也是费劲,要不是老大非要找你,我现在都睡了,这一天一夜,要累死我了……” “辛苦辛苦。”郑年拱手,“你们老大是干嘛的?” “好像是造反的,我也不知道。”大汉低声道,“反正我是因为吃不起饭了,他们给了我银子,我就跟他们走。” “谁给你银子你就跟谁走?”郑年问道。 “那要看谁给的多了。”大汉点点头。 “他们给你多少?”郑年灵机一动。 “给了我三吊钱。”大汉说道。 “我给你五吊,你放我走。”郑年说道。 大汉伸出手来。 郑年尴尬地笑了笑,“我暂时还没有,银子都在家里,你和我回去拿!” “我娘说我笨,不要听信别人的话,见到银子再办事儿。”大汉道。 郑年眯着眼,“你才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啊……” 正在交谈之际,门开了。 ------------ 第八十章 碎银谷 门外的人匆匆进了房间,最后入门的是那魁梧大汉。 身着黑服布衣的中年人信步走来,长脸黝黑,颧骨微高,像是一个乡下庄稼地里的插秧汉子,但身侧的配剑却让人觉得一身贵气。 “郑大人!”中年人微笑着走上千揖道,“久仰久仰。” 郑年连忙将手里的瓜子皮刮到桌子上,抱拳还礼,“哦,您是……” “我是碎银谷俞乘风。” 他的笑容很有亲和力,从眼神之中也感觉到此人非常友好。 郑年有些疑惑,“碎银谷?” “是的,郑大人为官忙碌,为生民立命,自然日理万机,没有听过我们这江湖帮会也是自然。”俞乘风道。 “哦……”郑年点头,“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我要为手下之人的鲁莽向郑大人道歉,请郑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责怪。”说着,俞乘风居然是深鞠了一躬。 郑年并没有什么表现,而是站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江湖门派找到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 “大人不必疑虑,我为大人解惑。”俞乘风摆出一个请的手势,二人便坐在了桌旁。 为郑年斟茶之后,他笑着说道,“早闻郑大人忧国忧民,在无头案之中便可看出,郑大人为民请命的意愿,和朝堂之上那些无耻之人大有不同。” 郑年面不改色,尽力从他的话语之中找到一些线索。 “我等虽然是一个江湖帮派,但是也心系百姓,如今朝纲被宦官掌权,周成帝昏庸无道,鱼肉百姓。各地百姓饥寒交迫,民不聊生。更是北方大旱三年,朝中无人问津,导致大量百姓枉死。” 说到此处,俞乘风面露难色,竟是目光绰约,有些泪花。 郑年看着他,不像是演戏,竟是有一种无能为力的落败之感。 “可是京城之内,官官相护,根本无人去管百姓死活,大量的钱财在江南、京城之中,却尽是作用玩乐享受,竟是没有一文钱用到百姓的身上。” 郑年心中一揪,‘他好像在说我……可是这年头也没什么红十字会啊,捐钱也没地方捐。’ “郑大人,我们京城之内的兄弟已经观察您很久了,想要您加入我们碎银谷,共同对抗朝廷,推翻这昏庸无道的政权!” “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郑年脱口而出。 “郑大人……这是何意?”俞乘风愣了愣。 “没事没事……” 郑年摆手,“其实你看错人了,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更不是一个人会造反的人,这是个技术活儿,我不是搞技术的。” 这种浑水他才不会淌,自古造反这种行当的危险系数本来就非常高,而且没有什么保险。 “那大人为何将龚钰杀了?”俞乘风微笑着问道。 这一次,他的笑已然没有了之前的亲和力,而是一股威胁的意味。 “我没有杀龚钰。”郑年道。 俞乘风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看着下方京城的街道,“昨夜礼部尚书之子龚钰死在明春苑,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天罡府监卿大人隐瞒了真相,但是现在礼部和锦衣卫已经开始调查此事。” “用不了多久,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因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龚钰昨夜想做什么。” 郑年喝了口茶,“你有没有想过,监卿为何要帮我?” “你不是天罡府的人,郑大人不用诓我,我对你的了解,比你更深。”俞乘风的笑容很自信。 ‘老子以为你是陈近南,结果你是宋江?’郑年略感恼怒,于是深吸了口气道,“你说你为民为国,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会加入,也不会和你做同样的事情。如果你想去揭露龚钰的事情,随便。” 俞乘风看着郑年,“你认为我不敢去。” “你不是不敢去,而是不会去。” “我不会去?” “自然不会去,因为你的说法就已告诉我,你不会去。” “我确实不会去。”俞乘风叹息,坐在了椅子上,“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这些草菅人命的人同流合污。” “龚钰……罗秀……墨岸……”郑年闭着眼睛,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弹了几下,忽的笑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俞乘风一愣。 “我知道,你们那一夜在明春苑安排的人是谁了。”郑年道。 俞乘风的手攥紧,脸上的青筋暴起。 “你们居然能够找到大周镇南王的女儿来反叛大周,确实有胆色。”郑年拿起了瓜子。 “你!”俞乘风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 “看来我猜对了。”郑年淡淡道。 俞乘风看着郑年,“郑大人,这句话说出之前,你还是可以完好无损地从这里走出去,但是现在,没有可能了。” 郑年咧嘴道,“既然能派你来,说明碎银谷并不是很看重我,成败对于你们来说并不是很重要。我想走,你是拦不住我的。” “可是……” “好了,我来说吧。” 门再次打开,黑纱灰衣的扶姬出现在了门口,对这里面的人招了招手,“你们出去吧。” 俞乘风低着头带着两个大汉走了出去。 扶姬取下面纱。 她确实很美,尽管脸上还有伤痕,依旧遮不住她的美。 缓步走到了正面的面前,先是笑了笑,将茶杯斟满,随后温柔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碎银谷么?” “你直接说吧,我赶时间。”郑年道。 “因为在百姓最为疾苦的时候,他们想要的就是一点碎银子。” 扶姬叹道,“无论是哪个官府,都有余粮,即便是大旱三年的北江,也有大量的余粮。但是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饿死,仍然要将粮食的价格调到一两银子。” “一两碎银,要了多少人的命。”扶姬道,“我亲眼见到北江之上的百姓,因为饿到极致,易子而食,烹煮粪便,互相残杀。” “而他们的父母官,当地的官员,喝着三两一斤的酒,吃着一桌子五两的菜,玩着一两银子买来的女人。” 手里的瓜子掉在了地上,郑年没有去捡,目光看向窗外。 扶姬望着郑年,“那日我没有骗你,我本就是去杀龚钰的。” “杀了他,北边的大旱能解决么?”郑年问道。 “不能。”扶姬道。 “但你还是要杀他。”郑年道。 “是,他必须要死。” “这就是我不会加入你们的理由。”郑年道。 扶姬无奈地叹息,摇头道,“我们不会让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杀任何一个人。” “但是我会看着身边的人死,不是么?”郑年问道,“如果那一日我便是你们的人,岂不是要我看着你死?” 这一次扶姬怔住了。 “我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皇权统治下残破的现状,也没有能力在夹缝中拯救无数难民,我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身边的人,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尽可能不让长安县的百姓枉死。” 郑年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我只想过得简单一些,没空拯救世界。” “你忍心看着他们……” “不忍心。”郑年微笑着打断了她,“但是我没有能力。至少……现在没有。” “可是你……” “我不能拿着善恶寺四十多条人命去赌,我赌不起。”郑年再次打断了她。 扶姬沉默了。 每一个怀抱着梦想的人都值得尊重,郑年很尊重他们,也很像义无反顾的加入他们的行列去改变现状。 可这不是说说就算了的事情,如果要做,就要做到万无一失,就要做到一招致命,如果一步一步的蚕食会让自己付出巨大代价,他不会轻易去做。 善恶寺谁都能找到,他娘就在善恶寺里。 郑年站起身,恭敬作礼,随后开门。 一路走过长安县。 骡马行路,商贩叫卖,百姓忙碌。 这路遥马急的人间,不过如此。 ------------ 第八十一章 天下棋局,你我皆是棋子 郑年并没有回到长安县衙,也没有回到善恶寺,而是去了大理寺。 顶着这一身装扮,徘徊了三班护卫,终于在第四班护卫换班的时候,见到了一个自己的熟人,这才敢上去说话。 入了门,郑年急匆匆来到了武思燕所在的庭院里,四下无人,只有苗圃里的葱头和蒜苗,还有一只看院子的狗。 狗子并不大,只有胳膊长短,一身雪白,两只眼睛确黑黑的一圈。它趴卧在苗圃旁啃着自己手里的羊棒骨,一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郑年,又将爪子里的骨头抱紧了些,似乎担心郑年去抢。 “修狗?”郑年呼唤着。 狗子没搭理他,露出屁股对着郑年,继续专心致志攻克面前的骨头。 “师父闲情雅致得紧,居然还专门养了一只狗来看菜园子。”郑年笑着坐在苗圃旁,随手拔起一把葱,转头在水桶里涮了涮,正打算吃,感觉到一股杀气。 回头看去,白色的狗子站了起来,不大点儿的身躯走到了他面前,呲着牙流着口水,目露狰狞,最终呜呜发声。 “你要吃啊?”郑年问道。 狗子一愣,似乎万万没有想到郑年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呜着的声音消散了些许,吐出舌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原地转了七八圈。 “别的修狗高兴都是摇尾巴,为何你要转圈?”郑年笑着将一半大葱掰开,试探性地在它头顶晃了晃。 狗子站起来,双手合在一起上下晃动,嘴歪眼斜,看到郑年吃的香,竟是有些忍不住。 郑年将大葱丢在地上,狗子立刻扑来,先是嗅了嗅,呜呜了几声,抬头看着郑年一口一口吃个不停,深感震惊。 “啾~啾~”狗子叫道。 “好吃得很。”郑年又咬了一大口,“吃吧,我不骗你。” 狗子纳闷,这个味道实在是奇怪,但又看到郑年吃的爽快,大惑不解,“啾?” “你是太监?声音这么细。”郑年哼笑着问道。 “呜呜……汪!”狗子浑厚道。 “好好好,不是太监就吃,怕个锤子。”郑年又吃了一口。 狗子被激怒,当即大口撕咬。 第一口下嘴,脸上便露出了一副销魂之色,全身抽搐了起来,随后竟是原地转了十几圈,开始抱着大葱啃食。 吃了小半截,又觉得舒爽无比,再去将那羊棒骨抱在怀中,一口骨头一口大葱,不亦乐乎。 郑年看着欢喜,正打算继续挑逗狗子,却听到了一阵簌簌声,便直接将口中的大葱丢到了狗子身旁,坐在了不远处门庭的台阶附近。 武思燕走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郑年,第二眼看到的是那只雪白的小狗在吃自己的大葱! 气得大步走来,直接揪着脖子将狗子提到了半空之中,怒气呵斥,“让你看园子,你居然吃我的葱!” 狗子一脸震惊,小短手先是指了指郑年,随后吓得连忙双手合十上下摆动,“啾啾……啾啾……” 武思燕将狗子放在地上,“你再吃!” 狗子哪儿敢再吃,立马后蹄子一踹,将大葱踹在了院子里,又上前小爪子抛开了一个土坑,将剩下不多点的大葱埋在了里面。 一切做完跑到武思燕的脚边,站起身子趴在腿上,啾啾啾啾叫个不停。 武思燕犯不着和狗置气,拖着它走到了郑年侧坐下,随手一抓,将狗子抱在怀里,一边抚摸着绒毛,一边说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 “没有。”郑年微笑着道。 “什么都不想问?”武思燕歪着头。 “要问的太多了,就不想问了。”郑年伸出手想要抚摸狗子,却被狗子呲牙震慑开。 接着说道,“知道的太多,人会不幸福。” “所有的人都想活得明白,你却不想。”武思燕道。 “我心大,明白不明白不重要。”郑年哼笑道。 “罗秀说,你从未喝多过。”武思燕看着天空。 “我确实从未喝多过。”郑年道。 “那你可知道陈萱儿的事情?”武思燕问道。 “不知道。”郑年双手抱着膝盖,靠在门框上,“但是我知道,她不会随随便便嫁人。我也能察觉到,周围每个人的出现,都或多或少有目的。” “你爱她么?”武思燕轻声道。 “爱与不爱,重要吗?”郑年问道。 “你爱她,就会活得很开心,你若是不爱她,可能会死。”武思燕道。 郑年微微一怔,“会死?” 武思燕点点头,“会死。” “可是我认为,她什么都不知道。”郑年淡然道。 “她不能知道,但是事情确实因她开始。”武思燕抚摸着狗子,笑道,“我想知道却不能知道。” 随后目光落在郑年上,“而你什么都不想知道。” “我现在想知道了。”郑年站起身,“我们家总要有一个人知道的。” “寺卿大人和我怀疑,陈恒没有死。”武思燕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是在说东街的糖葫芦涨了一文钱。 “陈萱儿的父亲?”郑年皱着眉,看着武思燕。 “是的。”武思燕点头,“你知不知道陈恒为何会被判斩首?” “既然你这么问,那就肯定不是表面的那般。”郑年道。 “陈恒是当朝宰辅刘知善的人,刘知善在今年四月,设计除去了京都守备军大将彭英,作为交换,安文月除掉了京兆尹。” 武思燕将狗子丢下,站起身来,靠在另一扇门旁。 她的长发飘起,映着夕阳的光,泛着红色的波涛,“两个从三品的交换,动荡了京城的局势。”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郑年问道。 “安文月是朝堂第一宦官,而刘知善是第一权臣,他们势如水火又分庭抗礼,这是你必须要知道的。” 武思燕道,“你更要知道刘知善背后的势力,便是如今江湖上最大的一个势力,金雨楼。” “金雨楼人数众多,财力通天,盟下弟子遍布整个中州地区,且不乏诸多高手,三十六甲的剑甲、刀甲、医甲都在其中。” “金雨楼……”郑年思索着。 “江湖上没有一家独大,这你也应该知道,所以才催生了第二个可以与之抗衡的碎银谷,他们找到了你,这个势力你应该了解。” 郑年点点头,“我明白了。师父的意思是陈恒加入了碎银谷。” “正是如此,他需要脱离安文月和刘知善的掌控,从而遁入碎银谷。大理寺已经掘开了陈恒的墓,里面的人并非陈恒,而是……” “那个弹琴的书生。”郑年道。 “对。”武思燕平静道,“你和我说过,陈萱儿之所以嫁给你,是因为陈恒的一封信,这信中到底写了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断定,陈萱儿不知道里面的事情。” 这一点郑年认同,陈萱儿的性格他是了解的,她但凡知道这件事,那么在马车里自杀的那一幕就不会出现。 “所以碎银谷的人让我加入,是因为陈恒,而他没有表露身份也是因为陈萱儿不知道这件事情。”郑年点点头。 “你同意了?”武思燕问道。 “没有。”郑年憨笑,“我不是一个会造反的人。” “所以你现在你死不死,只取决于你爱不爱陈萱儿。”武思燕道。 “赵逸山是碎银谷的人。”郑年缓缓道,“那英老和黄奶奶呢?” “查不出。”武思燕道,“江烨也没有查出来,这两个人隐藏的很深,这也就是为什么暂时京城诸多眼睛盯着陈萱儿的人,都没有出手。” “原来如此……”郑年咧嘴道,“所以其实龚钰从很早开始,就是一颗弃子了。” 武思燕眯着眼睛,“什么意思?” “善恶寺有三位高手坐镇,第一次江烨试手失败了之后,安文月不会不知道善恶寺里的情况,可是即便如此,龚钰还是敢这么做。” 郑年道,“现在想起来,他恐怕就是一个弃子。和陈恒与那守备军大将一样,是一个交换。” “可是……交换的是谁?”武思燕不解。 “庆王世子,李庆宸。”郑年喃喃道。 武思燕猛然一怔,“李庆宸?” “李庆宸的假死消息是封闭的,假设李庆宸死了,那么刘知善得知之后,势必会出手除掉一个想等代价的人,从而……” 郑年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达到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 “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儿子被绑架,并且确认了是谁掳走了自己的儿子,他会不会妥协?”郑年问道。 “你的意思,安文月在拉拢庆王入伙?而公主也是安文月的人?” 武思燕震惊地看着郑年,思索了半晌之后,“庆王不傻,只要去和陛下报告……” “只要庆王敢说,世子必死,而安文月绝对不会出事,别忘了,镇南王他都敢动。” 郑年道,“庆王自己也知道,他入太禾殿告了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走出宣武门。” “全京城都知道,庆王爱自己的儿子,即便是世子疯傻了,也给予大量银财让其挥霍。孰轻孰重,庆王能分得清。” 郑年咧嘴道,“庆王一定有一个无法被替代的理由,安文月才会选择掌控他。” “庆王……控制着一些江湖道教门派。”武思燕道。 “是了。”郑年道,“安文月需要在朝堂之外拥有可以抗衡金雨楼的势力,这才是庆王必须活着的理由。” “那龚钰为何要死?”武思燕缓缓地点头。 “因为我。”郑年道。 “你?安文月舍弃一个龚钰,获取的是庆王在江湖上的权势,可是你说刘知善舍弃一个庆王世子,为的是你?”武思燕无法理解。 “为的不是我,但是因为我,他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郑年睁开了眼睛,望向武思燕。 “他换的是大理寺少卿,师父,您。” “庆王换大理寺少卿,合适。江湖势力换朝堂大理寺,合适。” 郑年道,“所以这就是即便安文月知道了是谁杀了龚钰,却没有继续较真的原因,他已经将龚钰做一个弃子,如果继续纠缠,迫使刘知善做出任何的行动,安文月都不会得到好处。”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这朝堂之上,江湖内外,皆是棋子。 两个棋手,取舍都在思量之间,没人得寸进尺,没人吃下闷亏。 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一人一步,坏了规矩,死的可能是自己。 ------------ 第八十二章 炁甲总要有人坐。 “罗秀呢?”郑年为武思燕沏好了茶水,又将茶杯推到了她的面前。 “回去了。”武思燕的面容很平静,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女人居然什么都没说出来,郑年倒是有些意外。 “墨岸呢?”郑年问道。 “死了。”武思燕说道,“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尸体被大水冲到明春湖里。” 郑年深吸了口气,“安文月暂时不会动我是因为师父你的原因,但是下一步如果能够将我和师父拆分开处理,刘宰辅断然不会帮忙的。” “安文月想从我的手上杀了你,代价也不会小。”武思燕点头,“那个女人,你见到了吗?” “师父说的是……玩水的那个白发女子?”郑年问道。 “监卿重伤离去之后,你已经陷入昏迷,我想要将你带回疗伤,她却突然出手阻止,我们二人缠斗,她身上有伤不敌退却,待我再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武思燕道。 应该就是那时候自己被玉堂春接走了,郑年这时候想起来这个有些精神病的花魁,才觉得是个人才。 “傅余欢呢?”郑年问道。 “他很好,没什么事。”武思燕解释道,“我怕于婶担心,于是就说你在我这里修养,京兆尹那边也报过了。” “多谢师父。”郑年淡淡道,“这个炁甲是怎么回事?” 武思燕思索道,“翁白魁坐镇苏州已达十年有余,自身实力本就超然,评天下三十六甲更是让人叹服,但是突然出现的第三十七甲,确确实实让人不解,你打算怎么办?” “简单啊,烫手的山芋丢出去就行了。”郑年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师父,这儿有没有新衣服啊?” “我去给你……”武思燕忽然一愣,看了看郑年,又看了看自己的苗圃,最后摸了摸那狗子的头,“啾啾,如果有人动我的里面的东西,就咬死他。” “啾啾!”啾啾叫道。 随后武思燕才放心转身入了房。 郑年换好了衣服和武思燕道别,直到他走后武思燕才发现,苗圃里又少了蒜苗和大葱,皱着眉看向啾啾。 啾啾咧着嘴,不小心露出了牙缝里的葱叶。 大理寺庭院传出了惨叫声。 …… 郑年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这年头没有照片,丝毫不担心会被认出来。 到了善恶寺正门,老妈似乎已经累了,直接将大门关上,闭门不见客。 郑年找了一个比较高的台子,站在了台子上,大声喝道,“谁找郑年?” 众侠士回头看来,一片哗然,“你知道郑年在何处?” 郑年在人群之中扫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之前在自家门口怒骂过傅余欢和童儿的那个男子,男子也认出了郑年,但是估计是因为自身就是京城人士,不敢妄言。 于是郑年直接勾了勾手,“你过来。” 男子悻悻走了过来,“老爷……您……” “你叫什么?”郑年问道。 “我乃紫霜门第一代弟子,紫剑刀客门下大弟子,白冲!”昂首挺胸道,“见过老爷。” “你可知我叫什么?”郑年问道。 “大人便是这……郑年……”白冲尴尬一笑。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惊,连忙就有人大喝,“你就是郑年?让我来试试你这炁甲是真是假!” “且慢!”郑年立手道,“各位侠士,不就是图一个比试,看看谁才是这天下第三十七甲之主,天下论炁,我自认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放屁!有本事跟老子比试比试!”一屠户大喝。 “各位别急,既然要比试,自然要分个先后,我与这白冲侠士先行比试,若是我赢,你们直接上,咱们凡是有个开头,若是我败了,这炁甲便是这位白冲所有,你们看可好?” “好!” “郑大人就是爽快!” “那便开始吧!” 众人皆喜色,这天下三十六甲可谓在江湖上都是响当当之人,谁不想拥有如此名号? 白冲也是暗喜,还有这好事?当即拔剑。 郑年跳下高台,出手直逼白冲面门。 白冲当即横剑阻挡,顺势手下打出一拳,这一拳快如闪电,打在郑年胸口。 郑年大吐一口鲜血,摇摇晃晃倒在地上,“妈妈!救我!” 善恶寺大门早已打开,老妈站在门忧心忡忡,听到这句话,几个弟弟妹妹和老妈立刻走到郑年身旁,将他抱起抬回了善恶寺。 郑年一边出场一边大叫着,“炁甲之名,乃是白冲所有!若是想争抢,去找白冲!” 一见如此简单便可夺得炁甲殊荣,众人皆是暴起,直奔方才还在沾沾自喜的白冲。 白冲正纳闷自己的掌力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大,不料转头看到竟有几十人同时出手功向自己,一边大叫着,“喂?不是一个一个来?” 一边被三个耳光五拳六角一拐棍打在地上,随后就是漫天拳脚。 善恶寺大门关闭,郑年将方才摊子上拿来的两颗西红柿吃了个干净,血红的颜色铺了整整前襟。 “西红柿?”老妈震惊地看着他。 “老妈你吃点儿不?”郑年又拿出了一颗。 “臭小子,你吓死为娘了。”老妈嗔笑道,拍了拍郑年的后背,“没事儿就好。” “萱儿呢?”郑年问道。 “在后院鼓捣剑呢。”老妈道,“等了你一夜,今日看到门外如此多的人有些急,说是要练剑去救你呢。” 郑年哼笑着掺着老娘。 经过昨夜的风波,郑年更认为自己的选择无比正确,更加珍惜和亲人在一起的时间,天大的事也要甩在身后。 有人辛苦了半辈子,赚到了无数的钱财,却让父母在家中空守了半辈子。 郑年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站在天下之巅,但是纵观曾经,站在最高峰的人往往很孤独。 站在那里需要付出很多。 他什么都想要,但不想失去。 显然,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选择好了自己的人生。 人生无关对错,只看利弊。 ------------ 第八十三章 京城有很多奇怪的人 斜阳西下。 门庭若市的通源楼是京城价格比较亲民的酒楼,也是距离长安县衙门口最近的一间馆子。 这里的掌柜的早就和长安县知县大老爷签订了合约,通源楼提供两个厨子给长安县衙门,并且可以让衙门里所有的差爷在通源楼白吃白喝。 作为交换的结果,双方谁也没有说,谁也知道。 郑年很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必浪费口舌,大家也都各取所需。 约定达成以后,衙门口基本上有人喝酒或是带家人吃饭,首选一定是通源楼,毕竟这里的优点就是一文银子不花,饭菜也十分可口。 晚饭。 傅余欢端着一碗热粥坐在厅堂,对面的童儿和钱好多大口大口地吃着饭。 傅余欢吃饭很慢,喝粥也很慢。 天下无论是谁都不会喜欢饥饿的感觉,他也不喜欢。 十几年的饥饿让他养成了现在这个习惯,吃饭很慢。 他很享受食物滑过喉咙钻入腹部的感觉,刺激着全身每一寸的神经,灼热的痛感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面前的食物来之不易。 “昨天晚上狂风骤雨,欢哥居然都没有风寒。”钱好多赞叹,“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在雨地里。” “习惯了。”傅余欢举着碗,咽了一口轻声回答。 “哥哥遇到我的时候,也是一个冬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布衣,我那时都以为他是妖怪,根本不怕寒冷的。”童儿撇眉道,似乎钱好多夸的是他。 “遇到你……你们不是兄弟吗?”钱好多不解。 “不是亲兄弟啦。”童儿解释道。 “胜似兄弟。”傅余欢目不转睛盯着手里的粥,生怕有一颗米突然溜走。 “我和哥哥一样,爹娘都走的早,前年的冬天在北荒大雪原上哥哥遇到了我,要不是哥哥,我早冻死了。”童儿道。 “原来是这样。”钱好多赞叹着。 一股寒气吹来,傅余欢的目光从手中的碗里挪开,转到了门口。 通源楼的生意一直不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而此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他站在进门一步的位置上,没有动,目光落在傅余欢的身上。 任谁进入通源楼,都会将目光放在傅余欢的身上,因为他身上的差服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而在通源楼里坐着的食客,也都会将目光放在门口的那人身上,因为他确实很引人注目。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那柄刀。 斜斜地刀挂在身后。 刀约四尺,没有刀鞘,通体黑色,比雪地里的碳还黑,对比之下,少年虽然显得有些弱小却很白。 他的年龄并不大,约么着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略比傅余欢年长几岁,皮肤非常白,像是天上的白云。 腰间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有一个牌子,上面是小楷写的一个字。 柳。 他带着笑,走到了傅余欢的身边,站在桌旁,并没有坐下,端详了傅余欢片刻,“请我喝酒。” 傅余欢一动不动。 童儿和钱好多皆是皱眉。 钱好多看着这个奇怪的少年,歪着头说道,“你没有钱?” “我有钱没钱是另一回事,现在我只要他请我喝酒。”奇怪的少年道。 他的声音很大,很嘹亮。 周围的人安静了下来,看着这里发生的事情。 “我哥不会请你的!”童儿看着如此鲁莽不识礼数的少年,当即不悦道。 “京城来了很多奇怪的人。”傅余欢缓慢道,继续开始喝粥。 “是因为京城要发生很多奇怪的事。”奇怪的少年仍然面带微笑,这似乎是他的面具。 危险的野兽通常会给人错觉,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认为这是一个没有危险的物种。 对于危险来说,微笑是很好的面具。 “请我喝酒。”奇怪的少年又说道。 “我不请。”傅余欢道。 “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想请我喝酒?而这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珍惜。”奇怪的少年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不请。” 傅余欢直接站起身,向外走去。 钱好多赶忙拉着童儿跟上。 童儿拉着眼皮,吐了吐舌头。 奇怪的少年目送着三人出了通源楼,无奈摇摇头,坐在了桌旁。 “我来请你!想喝酒也要找个能请得起的,长安县一个差头怎么可能请起你喝酒?”一个锦衣少年坐在了他身旁,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柳云州。”奇怪的少年说道。 锦衣少年一愣,柳可是这大周的大姓,不亚于武姓,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世家。 比起江南叶氏的君子长剑,北荒的柳氏的刀则是以彪悍闻名。 柳家在几十年前,可是出过三品高手的名门世家。 柳云州不以为然,坐在桌旁看着不远处的菜品,口中喃喃道,“你请我就不必了,掌柜的,我请在座所有的人每人桌上来一坛你这里最好的酒。” “啊?”掌柜的惊着大步跑了过来,鞠着躬,“这位爷……您……” “这可够?”柳云州拿出一片金叶子,像丢垃圾一般丢在了地上。 掌柜的眼睛都看直了,立马拾起抱在胸口,生怕谁给他捡走,“够了够了,买我这楼都够了!” “这京城里我想请人喝酒,还没有敢不喝的。”锦衣少年的笑容冻结,手放在了身旁的剑柄之上。 争! 剑已出鞘。 狭长的剑刃横在柳云州的脖颈之上。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锦衣少年冷道。 “不知道。”柳云州的表情还是微笑。 似乎天下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改变他的微笑。 “我喜欢给别人机会,现在我要请你喝酒,你喝不喝。”锦衣少年道。 “我不喝。”柳云州平静道,“因为我请别人喝酒,别人不喝不行。我已请了你,你便不必再请我。” “你不让我请你喝酒,你又要请我喝酒,这有什么不同?”锦衣少年玩味道。 “门外的那条狗请你吃屎,你会不会吃?”柳云州问道。 “当然不会!”锦衣少年厉声。 “我也不会,但是我经常喂狗。”柳云州的笑容似乎变了。 周遭哄笑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不止是悄无声息,更是连呼吸声都戛然而止。 因为没有一个人看到那锦衣少年手里的剑是如何断开的。 甚至连此时面如白纸的锦衣少年都看不清。 “你该用你手里的银子多去做点善事,而不是打造一柄如此名贵的剑,用剑来做装饰,是十分危险的。”柳云州缓缓往外走。 “我生平最讨厌两种人,第一种,就是用剑的人。” 京城仍然喧哗。 正如傅余欢所说,有很多奇怪的人,都来到了京城。 ------------ 第八十四章 龙仙?哦,你给我滚。 郑年和母亲坐了许久,才回到了中庭。 剑的挥舞声伴随着风声不绝于耳,当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了在练剑的陈萱儿。 她用剑的样子确实是个新手,但是她的气势很足,像一个用剑的高手。 这是高手才能拥有的剑势。 郑年带着笑走过来的时候,正要打招呼,却吃了一刺。 陈萱儿毫无预兆地刺向郑年。 闪身躲开,郑年下意识抬手略过剑身拍击,退避三舍后,皱眉道,“疯了?” 陈萱儿牙根紧咬,眉心出现了一个川字,歪着头,一脸毅然决然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好欺负?” “啊?”郑年满脸诧异,“我……欺负你了?” “我一直以为你赶我走是为了我好!”陈萱儿运气,左手掐剑诀,虎视眈眈看着郑年,“谁知道你居然是如此心肠!” 郑年根本不知所云,正要询问,陈萱儿单剑披挂而来。 她的剑势非常强悍,甚至是郑年见过这么多高手之内,第一个有如此气势的人,再次退后了三步,直到陈萱儿软绵绵的第一剑刺出之后,郑年才敢出手。 绕过剑锋,左手一打剑身,陈萱儿单手被力道牵引向上,此时的郑年一把从身侧搂住她,“你在说什么?” “你放开我!”陈萱儿挣扎着,眼看不行,张口就咬在郑年的胳膊上。 “喂!”郑年松开了她,“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还装!人都到家里了你还装!你……你……你……”三个你说罢,陈萱儿丢掉紫青剑抱着膝盖痛哭。 郑年不打算继续问下去,而是打算解决问题,当即走到陈萱儿面前,蹲在地上安慰她,“你跟上鬼了?我们去相国寺找老和尚给你驱鬼吧。” “你才跟上鬼了!”陈萱儿道,“我们成婚不到两个月,你就把人都带回来了!” “什么人?”郑年略感不妙。 “你自己去看!”陈萱儿指着他们二人的房间。 郑年一脸迷惑,迈步走向那房间,推开门。 吞了口口水。 “这是谁?”郑年问道。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陈萱儿急的不行,一边跺脚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前,“你……你……你……我……我……” 郑年望进去。 床榻上坐着一个女人,雪白的头发散落在榻上,正在运功调息,可能是因为周身气息流转的原因,脸颊绯红。 正是在明春湖上见到的那个女子。 苏问青。 “苏小姐,你……为什么突然在我家?”郑年问道。 苏问青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你肚子里的……” “你看!你看!”陈萱儿回头抓起了长剑,指着郑年,“我就知道这个孩子不对劲,承认了吧?人家都找上门了吧!原来你赶我走……就是为了她……呜呜呜……” 郑年扶着头,深吸了口气,“你听她说完话好不好?” 陈萱儿看着郑年,晶莹地目光里带着疑惑,心中已经如针扎刀搅一般。 郑年一把搂住陈萱儿的肩膀,“让她说完。” 郑年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萱儿怔怔看去,没有想到郑年会如此做。 苏问青很平静地睁开了眼睛,“我要照顾他们父子,寸步不离。” “啊!”陈萱儿挣脱郑年的怀抱,“负心汉!我要杀了你!” 郑年赶忙一个躲闪到了苏问青的身侧,就在陈萱儿一剑刺来时,两只如水轻柔地指头夹住了那柄剑。 陈萱儿抽了三次,都没有抽出剑身,怒气冲冲地看着郑年,“你想要三妻四妾也要合规矩吧?刚刚成婚两个月就领进门,你当我是什么?” “我没有要嫁给他。”苏问青冷冷道。 “你看你看!”郑年指着苏问青,“你激动什么?” 陈萱儿茫然地看着苏问青,“那你来这里赖在别人家床上是做什么?” “我要他嫁给我。”苏问青面无表情。 郑年怔住了。 陈萱儿也怔住了。 白雪银装落在凉亭四周,两排脚印一大一小直通凉亭,夫妇二人坐在凉亭里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苏问青则是端坐在一旁的横栏之上,平静地看着二人。 陈萱儿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哥哥是个男人,不可以嫁给别人。” “我们龙仙从来只有入赘,没有嫁出去的道理。”苏问青道。 “我才不管你龙仙龙虾,哥哥不会嫁给你的!”陈萱儿站了起来,双手掐腰。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苏问青目光略显阴冷,看着陈萱儿。 “我也没有和你商量。”陈萱儿英眉撇去,仰着下颚。 苏问青嘴角微微抬起,“我不能杀他,但是我能杀你。” “哥哥,她要杀我!”陈萱儿扭头看着郑年。 郑年看着苏问青,“你为什么要我嫁给你?” “你居然在考虑?”陈萱儿瞪大了眼睛。 “不是不是,你别急,我得问清楚啊。”郑年连忙抓住陈萱儿的手。 安抚一个女人的方法有很多种,郑年只掌握了一种,却对陈萱儿很有效。 “因为你的孩子,在我身上种了蛊。”苏问青说道,“如若是你死了,我也会死。” “我不死不就行了?”郑年诧异。 苏问青道,“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我自己。我从未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冷冷地看着郑年,“如果你不嫁给我,我会在他生出来的第一时间,将你们都杀了。” 咯噔。 陈萱儿感觉到心在颤抖,“哥哥……她……” “也就是说,在他出生之前,你无法杀我。”郑年微微笑道。 “是的。”苏问青说道。 “你是龙仙?”郑年问道。 “是的。” “我的生命在我自己手上,我得让你知道,如果你伤害了我身边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自杀。”郑年道,“一个武者想要自杀,炁可以乱了经脉,无可救药。” “我知道。”苏问青点点头,冷峻的面容微微颤抖。 “所以你根本没有办法阻止我自杀。”郑年道。 “我没有。”苏问青回答。 “所以你要听我的,即便你是龙仙,也要听我的。”郑年道。 “是。”苏问青,“但是我还是警告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如果你不入赘龙族,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体内的是蛊练圣童?”郑年咧嘴。 “是的。” “你已和她见过面了?” “见过。” “所以,你很恨我,也很恨她。”郑年走到了苏问青的面前。 “是。”苏问青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变得像是一捧芍药。 “所以我入赘,其实就是你为了控制我所说出的理由,等到孩子出世,你便可以轻松杀了我。”郑年道。 苏问青死死地盯着郑年,深吸了口气,承认道,“是。” “滚。”郑年回过头,再也没有看她。 “你说什么!”苏问青勃然大怒。 周遭风起,浑然之间,大雨降下。 电闪雷鸣。 “我说,滚!”郑年的炁也跟着迸发,一股强大的气息直奔体内。 “你……”苏问青看着郑年,咬牙切齿道,“今日你的做法,一定会后悔。从未有人可以威胁龙仙!” “我数三声,再不走,后悔的是你。”郑年冷冷道。 “一。” 苏问青面色铁青,双拳攥紧。 “三。” “?” 苏问青连忙向后掠起,消失不见。 大雨也跟着停了下来。 天空放晴。 陈萱儿大眼睛向上瞅了瞅,确定苏问青已经不在了,才搀着郑年的胳膊,“哥哥……你不喜欢她吧?” “有点可惜了。”郑年摇头叹息。 “你!”陈萱儿抓起一团雪球丢向郑年。 郑年赶忙往外跑,随后抓起一团雪,揉起打向陈萱儿。 陈萱儿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抱着胳膊呜呜痛哭。 郑年连忙走了过来,一脸担心,“怎么了?没事……” “哗!” 整个身下的雪都被陈萱儿掀了起来,扑了郑年满脸。 小姑娘一蹦一跳,撒腿就跑,一边咯咯咯笑着,一边大叫,“弟弟妹妹快来!打哥哥咯!” 散落在善恶寺的弟弟妹妹们一时间竟从无数个地方跑了出来,手中的雪球丢了过去。 郑年站在当中,反击已然是不可能,只是抱头鼠窜,随后口中骂道,“谁他娘的包着石头啊?” BIANG! “谁还包狗屎啊?” ------------ 上架感言 2022年2月1日上架。 为什么这么早发这篇感言呢,其实也很简单,这是我第一次上试水推之外的推荐,也是第一次上推荐被扯下来。 对,今天被扯下来了。 我真不怕丢人。 淦。 心情很复杂,觉得好笑也觉得有趣。 好笑是看着我删掉的那么多骂我的评论,若是不删,怕是已经过了一百条书友圈,我也会拿着历史记录跑去和朋友说,“看,骂我的和夸我的五五开。” 然后我朋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看,书有圈评论过百了,有些骂我的我真的都舍不得删了。” 朋友笑着骂我煞笔,然后拿过手机帮我删了。 有趣是看着群情激愤,大家各抒己见,几个看了第一章怒骂的,几个看了前几章评论整本书的,还有些看到十九章觉得莫名其妙的,更有一些同期的作者开着作者号来说不应该让肘子推荐我的。 有人觉得虐,有人觉得烧脑,有人觉得可笑。 总之什么都有。 我只是一个Lv.1何德何能啊。 原来有读者是这样的感觉,原来被陌生人蹂躏是这样的感觉。 聊点儿开心地。 至少能看到这里的人,还是愿意看下去的。 大部分追读的都在关心一个问题,我鸽了一本书,草结了一本书,这本书会不会写完。 这里要和大家介绍一下我这个萌新。 直白的来说,我是一个期望在起点飞黄腾达住好车开好房的人。 但我并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人。 深知自己不是祖师爷赏饭吃的天才,也不是一书成名会抓机会的高手,我只能一次一次的总结经验,一次一次的努力。 这本书我设计了将近三百万字的大纲,虽然粗略,但是肯定能写到这么多。 如果二百万字均定能够破50的话,我一定可以搞到完本,这是我的承诺,承诺给每一个希望能够看完的人,不是那种看完2000字就开始评价200W字的人。 我喜欢写书。 喜欢金庸、喜欢古龙、喜欢梁羽生。 喜欢凤歌、喜欢倪匡、喜欢温瑞安。 我去模仿他们的文笔、去模仿他们的故事。一个爬山的人,用前辈开凿的石坑和遗落的登山镐来续命学习,我并不认为这是错误。 我将他们的风格和内容蹂躏在自己的这滩血肉里,成了就成了,败了也就败了。 无怨无悔。 这本书的主旨是善恶,可我只能讲述灰色,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善和绝对的恶。 这本书的主角是郑年,是一个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人,但是他决不平庸。 没有宏大的世界观,没有无敌的人,没有常胜的主角。 这本书或许会失败,但是我不会。 下一本书或许会更好,我会去努力。 也可能这一千个字,只是写给了我自己,安慰了我自己。 也可能很久很久之后有人能看到这些话。 总之,这本书一定会完结。 另外,加更的规则很简单。 上架之后就开始三更了,之前没有更太多也是因为要等一等看自己有没有可能上推荐让首订多一些。 现在不必顾虑那么多。 要加更的话,一个是均定达到我的最终目标50,就会是4更。 或者是堂主加更一周。 至此,谢谢能看到这里的每一个人。 2022年,希望每个人能够平安喜乐,健康幸福,财色酒气MAX。 ------------ 第八十五章 魁祖的锏 北风如刀,刺肉刮骨。 父母官是没资格休息的,京城长安县的父母官更没有。 郑年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长安县衙门口。 师爷还在钓鱼。 还是那条鱼。 湖面已经结冰了,师爷的躺椅旁边放着破冰的凿头。鱼线穿过几寸的圆弧进入池塘里,那条个性十足的鲤鱼漫不经心地游动,时不时忽然出招,将鱼钩上的食饵叼走,一边吐泡泡一边摇动尾巴。 师爷也不生气,继续换新的食饵,继续钓。 一人一鱼的对峙有输有赢,若是师爷将鱼钓上来之后,便附在鱼侧面低语,那鱼眼睛就滴溜溜转动,随后一动不动。 师爷似乎担心它死掉,连忙将它丢在湖里,这才又看到鲤鱼活灵活现甩动身躯,像极了阴谋得逞的孩子。 雪已经在姜明的指导下,带着一众小厮扫地干净,崔江崔海也已经将大门处的碎冰全部凿开,一路畅通无阻。 郑年躺在偏厅自己的摇椅上,接过姜明递来的热茶,温润了几口嗓子,才觉得舒适了许多。 看着窗外的雪景,不由赞叹。 没车祸的冬天真是爽啊。 抱着热茶,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暖气的冬天也确实难熬。 询问了这几日的安排,姜明已然做的滴水不漏,于是郑年诡异地拿出了一两银子,撇头看了看他。 “老爷……嘿嘿嘿。”姜明伸出两只手捧在空中。 “我听人说,你打算将父母和家人接来京城?”郑年问道。 “是……”姜明脸上却有惊讶,“老爷若是有不方便的,我便不让……” “那一两银子过年可是不够。”郑年伸手入袖口掏了掏,拿出了十两银子的银元宝。 姜明傻住了。 “总该也要让人知道,这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没有高举登科,日子也能过的舒舒服服。”郑年漫不经心道。 “多谢……多谢老爷!”姜明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多谢老爷!” 郑年看着姜明,“至于么?” “老爷,说句实在话,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姜明吞下口水。 郑年只是笑笑,“没有大事儿,就别让别人进来了,有些累,休息休息。” “好!”领了银子的姜明跑出了房间,背着老爷还咬了一口。 真他娘的硬。 房门关闭,暖炉的火苗摇曳着。 郑年拿出了魁祖的手札。 进入九品之后,这本手札上面记载的东西就复杂了起来,苦于之前没有心思去细读,这段时间既然闲暇了下来,便打算潜心研究。 【武修划分天下之武,乃可分为体、兵、炁三修。】 【体可粗分为掌、拳、腿、肘等以体攻击、防御之法,乃是武修之本。又以拳、掌为尊。】 【兵可粗分为刀、枪、剑、戟等以体化兵刃之法,乃是武修之进,又以刀、剑为尊。】 【炁可粗分为劲、御、化、会等以炁炼体淬体之法,乃是武修之基,又以御、化为尊。】 【上面全是世人胡扯。】 郑年一口将茶水喷了出去。 【武道乃是体、兵、炁三修之合,若是区分开,岂不是自砍一臂?剑修为例,自古有吕祖天人一剑,现有百年太白酒中仙之称,何不是以炁化剑势、以体淬手、心、目、胯、腿乃合百唯一?】 【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上均是庸俗之辈。当年我以本功交手当世四十九名顶剑客,均一一将其击败。后广邀天下武者与不周山脉,大杀四方,无偿败绩。】 【后潜心研究数年,才欲出一兵刃,可斩天下兵,断天下术法。我自命名为锏,下为制作所需材料及步骤。】 洋洋洒洒三页半,全部都是讲述如何将锏打造出来的东西,郑年粗略看过之后,当他看到重须六十六公斤的时候,面如死灰当即翻页。 【不练此兵,无需向后看,化去功法自生自灭即可。】 “姜明!”郑年喊道。 “在!老爷!”姜明进来了。 “咱县里哪个铁匠厉害点儿?”郑年问道。 “广安巷的刘铁匠就比较好,咱们的兵器若是坏了,都是上他那儿给铸的。”姜明道,“老爷怎么了?” 郑年捏了捏手,“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刃,我去找他一趟。” “这事儿还需要老爷亲自去?我去就行。”姜明道。 “不不不,这事儿有点儿麻烦的,还是我去吧。”郑年思索了片刻,挥了挥手让姜明出去,继续研读魁祖的手札。 略过了锏的修炼方法之后,又到了炁的修炼方法和身形的修炼方法,大都细细记下便来到了最后。 【此法乃是武道修炼之最,以三垣帝脉开启之后,炁会源源不断自然而生,若是勤加修炼,不出十年便可到达三品境界。】 【每升一品境界,炁会自然补足于顶,有突破之感,此时便要去金像之前祭拜,以达炁体平衡。】 【附录有三,便是三法秘诀,不到危急关头不可轻易使用。】 郑年大喜,打开附录。 【一、四海归墟掌:以体顺炁,强行吸收体外炁化为己用,仅有四掌,威力无穷。】 【二、南武法咒:以气血之力提升炁。】 【三、散夜经:以气血之力提升三垣帝脉,以达突破品阶之能。】 【注:慎用!】 【注二:慎用!】 【注三:勤加练习武道之法,强脉强炁乃是根本,附录秘法不到危机关头,慎用!】 ‘真啰嗦。’郑年打着哈欠,一边将三种秘法的行炁路线全部牢记于心,一边喝着茶水。 “当当当。” 敲门声,“老爷,人我带来了。” 郑年呼道,“进来吧。” 刘铁匠是和郑年一个巷子的,自然认识,带着笑意进门磕头,“老爷,您找我。” “会不会打锏?”郑年问道。 “哟……老爷您这是……”刘铁匠被郑年搀扶起身,“要一把锏?” “正是。”郑年道,“有没有难处?” “这要看您来什么样的锏,这锏的造价不费……不是我们这小家小户能承担的,况且工艺要求也十分……简单,我觉得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看到了五两银子的刘铁匠拍拍胸脯,“三日之后,便叫老爷见到这锏!” “待我将制作要求交于你。”郑年拿笔,开始照抄魁祖手札上的内容。 ------------ 第八十六章 金铃赌坊 门开了之后,寒风涌入。 等房间里的人都散去之后,傅余欢才走入。 郑年已经为他倒好了茶。 傅余欢坐在郑年的面前,端起了茶,缓缓饮了一口,面露难色。 “很少见到你这样的表情,怎么?”郑年心态很静。 “事很多。”傅余欢道,“京城来了很多奇怪的人。” “奇怪的地方来奇怪的人,岂不是很常见。”郑年笑着饮茶,目光放在傅余欢的身上,“我们不是京城守备军,再多奇怪的人也和我们无关。” “我在客栈见到了一个人,他带着一把漆黑的刀,很黑。但是他却很白。”傅余欢道,“他让我请他喝酒。” “你请了?”郑年问道。 “没有。”傅余欢道。 “他哪里奇怪?”郑年追问道。 “许柱在金铃赌坊看到了他。”傅余欢说道。 郑年看着他,“没有认错?” “无论是谁见到他那样的人,都不会认错,无论他在哪里,总是最瞩目的人。”傅余欢道。 “所以你有线索了。”郑年深吸了口气。 “有了。”傅余欢点点头,拿出一枚铜钱放在桌子上。 郑年仔细端详了片刻,拿到了手中,正反翻转了几次,“这是……张裁缝手里的铜钱?” “是的。”傅余欢道,“不是一般的铜钱。” 郑年拿出了身上的荷包,随意丢出几枚铜钱作对比,这一比确实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张裁缝手里的铜钱,虽然和平日里的铜钱都一样,但是上面的字却不一样。” 郑年左手的铜钱是自己的,上面四个字为:开元通宝,而在张裁缝手里发现的铜钱上的字,正面一样是开元通宝,背面却是:金铃赌坊。 “有说法?”郑年问道。 “许柱和王大彪都告诉我,他们从未见过这种铜钱,王大彪是金玲赌坊的熟客,而许柱则是在那里混了大半个月。”傅余欢说道。 “你是如何发现的?”郑年问道。 “是那个奇怪的人给我的。”傅余欢说道,“我发现了这件事之后,去和张裁缝的家里做过比对,发现铜钱确实是这样。” 郑年思索着看向傅余欢,“张裁缝……那木匠呢?” “木匠?木匠和张裁缝……”傅余欢顿了顿。 “木匠和张裁缝的联系,不就是他们同为曾广寿的债主?”郑年站起身,直接向屋外走去。 寒天冻地,雪不知又从何时开始飘落,零星几点。 姜明正带着几个人在院落里植了一株银杏,它像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学生,抖了抖浑身的雪,似乎在和郑年打招呼。 郑年叫来姜明,吩咐了几句,姜明立刻走出院落。 二人到了仓房。 仓房之前只是储存杂物的,但是郑年来了之后做了改善。 现在是用来储存案件发生时发现的证物,以及凶器等各类关于案件物品的地方,因为之前的无头案事关重大,大部分的东西都在这里储存。 锦衣卫当时并不知道郑年单独设立了一个证物房,所以只带走了尸体,并没有动这里的东西。 看守仓房的人,正是童儿。 此时童儿一个人坐在火炉旁,在练马步。 “好多呢?没和你在一起?”郑年问道。 “老爷!广庆巷方婶婶家的老伴昨夜没了,来报病逝,钱姐姐跟着许柱去写确认死因。”童儿说道,“您要找什么?这里我可熟啦。” “把长乐县那两个木匠家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标签是无头案。”郑年道。 柜子上都有标签,每一个人的证物都按照指定规格的纸盒子做好了标注和存放,便于提取。 童儿踩着梯子将藏在角落里的三个大纸盒子拿出来,放到了门口的桌子上,“老爷请过目。” “当时互换了他们身上和家里的所有东西。”郑年说道。 “现场也有抢掠的痕迹。”傅余欢道,“银子不知道还有没有。” 二人翻找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只得作罢。 围坐在火炉旁边等待了许久,姜明才从外面急匆匆的跑回来,手里抓着一个荷包,“老爷!找到了!” 郑年接过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全部倒在了桌子上。 里面有三吊钱和十几个铜板,最终郑年在其中一吊钱上找到了十几枚出自金铃赌坊的铜钱。 “从哪儿找到的?”傅余欢不解。 “屠户的家里。”姜明道,“在他遗孀的手中,我拿一两银子换的。” 郑年拿出一两银子放在了姜明面前,脸色凝重背手走入向庭院。 “金铃赌坊制作的这一批铜钱,并没有在他们本身的赌坊内使用。”傅余欢道。 “不,是使用了。”郑年低着头,走入了偏厅,坐在摇椅上,手里不断揣摩着这几个铜钱,淡淡道,“赌坊专制的铜钱、和锦衣卫达成共识的妓女、莫名出现的债主,你能想到什么?” “想到……赌坊里可以有铜钱,可以有债主,但是绝没有妓女。”傅余欢道,“我在那里少说也有十天,没有见过妓女。” “那么哪里会有专制的铜钱,散卖的妓女和阔气的债主呢?”郑年问道。 傅余欢沉默了。 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他没有见过。 郑年笑道,“看来要我亲自去了。” “为什么?”傅余欢道,“你要去哪里?” “去金铃赌坊。”郑年道。 “那里很正常。”傅余欢说道,“没必要出现,而且现在如果你若是出现在一个危险的地方,你本身就很危险。” “那里并不危险。”郑年说道,“你在附近巡视了十天都没有发现,怎么会危险?” “发现什么?” “金铃赌坊可能不像是你想像的那般小,相反,那里还有一个更大的赌场,在那里,裁缝可能不是裁缝,木匠也可能不是木匠。”郑年镇定地看着傅余欢。 “你的意思,金铃赌坊还有一个更大更隐秘的地方?”傅余欢道。 “是的。”郑年点点头,“但是你不能去,一个能够将诺大的地下赌场做到如此隐秘的人,一定早就发现了你的行迹,所以我们需要一个陌生的人去这个陌生的地方。” 傅余欢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郑年。 “而且去这样地方的人,一定不能是新手。”郑年笑道。 ------------ 第八十七章 有你陪着我哪里都去 金铃赌坊的位置并不隐蔽,较比其他的赌场,这里算是非常好找的赌场之一。 因为它的正门就是迎街开着的,并且门口有一个手摇的金铃铛,懂行的人都知道,如若是直接去敲那扇漆黑的大铁门,敲破都不会有人给你开。 但若是摇响这个金铃铛,无论你想不想进来,都得进来。 以前经常有小孩淘气,摇响铃铛玩耍。 无一例外这些孩子都被抓入了赌坊之内,家长来寻,即便是叫来了官差,也根本无法找到。 赌场只有四间屋子,一间大厅,即便翻个底儿朝天,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摇响铃铛的只有两种人,有银子的人和没银子的人。 有银子的人自然是来赌钱的。 而没有银子的都会消失,悄无声息。 后来有传说,没有银子的人进入金铃赌坊之后会去极乐世界,那里什么都有,可以享受天下之乐。 郑年有银子,所以他丧失了去极乐世界的资格。 铃铛很沉很重,风是不可能吹动的。 若是风能吹动这个铃铛,也能够吹得动一个四五岁的孩童。 这条街上只有这一个门面,其他的地方都是空的,甚至院落都已经荒了。 郑年摇动了铃铛,铁门跟着打开。 一个虬髯大汉出现在了铁门的里面,他像是个被关在狭窄箱子里的老虎,低着头缩着胳膊,眼神十分冰冷,“你来赌钱?” “我是来睡觉的。”郑年道。 “你来赌坊睡觉?”虬髯大汉一愣。 “来赌坊不睡觉还能干嘛?”郑年也是一愣。 “赌坊只能赌钱!”虬髯大汉有些嗔怒。 “那你问个毛呢?” 郑年没给他好脸色看,大步走入了赌坊之内。 反倒是虬髯大汉怔怔地站在原地,反应了许久,“对!赌坊好像只能赌钱,我这句话问了岂不是白问?” 回头的时候,郑年已经混入了人群。 乌烟瘴气。 五旦散的味道。 这是一个可以让人长时间处于极度亢奋的药,长时间食用可以挖人心魄,夺人精魂,郑年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五旦散的味道像是巧克力,却没有那么苦,而是醇香。 郑年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不是长时间混迹在这里的人,初次到来的时候眼睛都会睁不开。 因为这里的人除了赌钱不会做其他任何事,除了如厕能让他们暂时休息,其他的都不行。 所以他们不洗澡,不洗脚,不洗衣服。 郑年想到了十个人一个班的警校大学宿舍,刚跑完五公里回去,每个人瘫软躺在床上的时候。 就是这个味道。 大小、骰子、牌九、麻将、蛐蛐儿、斗鸡、投壶、叶子戏。 但凡是能拿出来且大家熟知的赌法,这里都有。 郑年走到了第二间屋子里。 这里明显舒服了很多,至少没有五旦散那种醇厚的酸味。 人也少了许多。 第二个房间里的人较比第一个房间安静了许多,但是也会站在台子上大力将牌九甩在桌上,大声斥道,“有本事你就开!” 通常这样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瘫软地坐在椅子上,冷汗直流,面色惨淡。 男人就是这样,这不是一种执着,而是这个物种本身自带的自信,只要是男人都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自信。 女人就不一样,她们通常比较理智,在面对赌局的时候,很少有失去理智人认为自己很有自信必胜的时候。 比如郑年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很优雅地将手里的牌九擦完,随后放在了手旁,摇头叹息道,“过了。” 她拿着一副对子,却没有跟牌,选择放弃。 这若是给任何的一个男人,都会把这把牌玩到底,并且装出自己手中拿着一副至尊宝的意味。 至尊宝是最大的牌。 这一局牌最终获得胜利的人,手里拿着一张单九,比对子小了很多。 女人摇摇头站了起来,微笑着看向郑年,“你玩吗?” “好。”郑年坐在了女人方才坐过的位置上,这里有与整座赌坊格格不入的味道。 一股茉莉花的香味。 郑年拿到了一副对子。 郑年也是一个男人。 所以他赢了。 这一次,牌局最后和他比牌的人,是一张八大。 意味深长的回头,郑年对着那女人微微一笑,像是在说,“对子是这么玩的。” 女人拉过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郑年的身侧,“你好像并不怕输。” “怕输又为什么来赌钱呢?”郑年笑着揽下了面前的四吊钱。 “可是你要知道,牌九是有喜钱的。”女人睁大了她的眼睛,微笑道,“若是有人拿出了葫芦或这是至尊宝,光是喜钱,你就要白白拿出一两银子送给对方。” “这是规矩,也是好规矩。”郑年点头。 “不如我们一起玩。”女人道。 “怎么一起玩?”郑年问道。 “你的银子我来出,赢了我们五五分账。”女人拿出了二十两。 这二十两足可以买下两间大院,过上十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好啊。”郑年神态自若,对着面前的荷官,“开牌。” 牌九再次到手里,这一次是九大。 正要放弃的时候,忽然见到一人猛然站起,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来!都别给老子跑!” 说着推入了三两银子。 赌局上的男人有三种。 第一种是掩饰不了内心的人,通常从他们的脸上就能看出牌的好坏。 第二种是改变自己内心的人,他们拿到好牌却会悲桑,拿到坏牌就会大喜,从而喝推身旁的人呢。 第三种便是看不到他们的表情,永远都是一张脸,一个表情。 平静的表情。 郑年很平静,对着站起来的人说道,“傻逼?” 那人一愣,显然没听懂郑年的意思。 身旁的人纷纷弃了牌,轮到了郑年。 郑年没有弃,而是转头问道,“这二十两,指挥权可在我?” “当然在你。”女人道。 郑年将手里的全部银子推了出去,轻轻道,“二十两四吊钱。” 那站起来的人怔住了,木讷地看着郑年。 “到你了。”郑年面无表情道。 弃牌。 赌局的规则很简单,能跟地起对方出的价格,才有能力比牌,他没有二十两,只能弃牌。 郑年甚至不关心他的牌大小,将自己的牌也投入了牌堆之中。 女人低声道,“身后还有更好的牌局,你想不想去呢?” “有你陪着,哪里我都去。”郑年笑道。 “哪里都去?”女人的手已经搀在了郑年的胳膊上。 “当然是哪里都去。”郑年点点头。 “跟我来。”女人将郑年搀起,向第三个房间走去。 ------------ 第八十八章 赌局之上是钱,钱之上是权力 烛光摇曳。 男人从来不会说自己不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 女人从来不会说随便,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男人。 “这样的局能玩吗?”女人撇了撇目光。 桌子上放着十个银元宝。 一百两。 桌旁坐着四个人。 有一个人很引人注目。 他比桌子上的一百两还要引人注目。 他的背上背着一把漆黑的长刀,而他的皮肤很白,像是一个死人。 “不行。”郑年说道。 女人笑了,她扶着唇道,“从未有人进过这座房子,说不行。” “那我可以说么?”郑年问道。 “当然可以。”女人松开了怀抱着郑年的手,走到了一旁的桌上,上方摆着一个黑色的锦盒,她轻柔地打开,里面露出了银元宝。 满满一盒。 少说也有二百两。 “现在行吗?”女人道,“这些都是你的。” “送给我?”郑年微笑着问道。 “送给你。”女人点点头。 “我行了。”郑年坐了下来。 女人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都可以花?”郑年问道。 “随便花。”女人嘤了一声,钻入郑年的怀中,“但是你要知道,从未有人能在这一场坚持五局。” “若是坚持了五局呢?”郑年问道。 “便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女人面容羞涩道。 四个人都没有看郑年,都在埋头玩牌。 荷官发牌。 第一把,郑年是烂牌,而右手边的则是丁三配二四,至尊宝。 地金一两,喜钱五两,郑年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输了六两。 第二把也是如此,六两。 第三把也是如此,六两。 第四把也是如此,六两。 二十四两没了。 郑年看着女人,女人依偎在郑年的胳膊旁,下颚放在他的肩膀上,呢声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你根本无法赢,你输掉的钱,算是欠我的。” “你耍赖。”郑年有些急了。 “和男人耍赖,本就是女人的特权,不是吗?”女人松开了郑年,身后出现了四五个人。 他们的装束很邋遢,但是能够察觉到身上的炁。 八品武者。 没有一个赌徒能在五个八品武者手下逃脱,郑年也不行。 “所以,我要赢回来。”郑年道。 “你必须赢回来。”女人轻笑着道。 第五把开牌,郑年的手里是最大且独一无二的牌。 至尊宝。 郑年转头道,“银子还可以借?” “当然可以,这二百两都归你。”女人笑着将木盒子推了过来。 郑年全部下去,“二百两。” “五百两。”右手边的中年人冷冷道。 随后,白花花的银子像是下雪,堆满了整个桌子。 “一千两。”又一人平静地拿出了一个巨大的木箱,放在了桌面上。 柳云州看了看四周,似笑非笑地望着郑年,将自己手里的牌扣在了手中。 “现在,你需要再加八百两,才能开牌。”一旁的女子低声道,“你有么?” “我没有。”郑年低头道。 “可是我有,我有更多。”女子打了个响指,从最后一间房内走出了三个人,每人手中抱着一个木箱,每个木箱里面,都是五百两。 “这是一千五百两,只要你签了这张欠条,都是你的。”女子拿出了一张纸,放在了郑年的面前。 “此人的身份,可知道?”中年人冷冷道,“若是签他人之名,冒名顶替该当如何?” “放心吧,即便是朝廷七品来了,也要乖乖欠债,这本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女人将手搭在了郑年的肩头,“是吧,县太爷。” 郑年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表露出吃惊,反而是更加镇定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得好,自然是如此。” “那便签了吧。”女人说道。 “我身上的物,不知道可否抵此局赌金?”郑年问道。 “当然可以,县太爷可是九品,手足十两,脑袋三十两,那里嘛……”女人伸手去摸了摸,悻悻一笑,“好厉害,算你五十两。” “手足四十两,脑袋三十两,再加五十两,老爷,您还得补六百八十两。”穿着虎皮裘绒的人轻声笑道。 郑年微笑着道,“这些我自然是不抵的,但是我想知道此物,能价值多少两。” 说着,郑年将令牌放在了桌子上。 一个金色的大字。 武。 中年男人脸色铁青。 女人吃了一惊,连忙抓起这牌子,端详了许久,才将牌子放在了桌上。 “有人曾拿天下龙嘉学院院士的墨宝来抵,当了一千两。”虎皮裘绒的人喃喃道。 “这是武令,上面这个字乃是文甲荀魏阳的真迹,价值远在龙嘉学院院士之上。”中年男人说道。 “那便不止一千两。”虎皮裘绒的人说道。 “远远不止。”中年人说道。 “曾有人拿名剑山庄排行第三十七的宝剑来抵,价值一千八百两。”虎皮裘绒人又说道。 “此令出自铸甲尉迟归之手,工机卓越,内有乾坤,当可抵挡天下暗器,价值已不是名剑山庄藏剑可比。”中年男人又道。 “那此令价值便不止一千八百两。” “远远不止。”中年人又道。 郑年看了看女子,“既然如此,这局算我赢?” “此物一处,小店再无可物来跟价,自然算是你赢。”女子道,随后看了看周身的几人。 中年人默不作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其他的人,也不说一句话。 郑年拿回了武令,“既然我赢了,你便要说到做到,女人有特权,男人也要有底线,这一点你也要明白。” “我自然明白。”女人轻轻掠起,低声吩咐道,“为郑大人换铜钱。” “为何要换铜钱?”郑年道。 “这里有你赢来的银子,来换取我们的铜钱,才能去最好的赌局,喝最好的酒,玩最好的女人,你去不去?”女人问道。 “当然要去。”郑年哈哈一笑。 “一百两银子换一枚铜钱,你换不换?”女人问道。 “当然换。”郑年心中一怔,深吸了口气。 “为郑大人束目。”女人轻柔道。 两个小厮拿出了一条黑色的绑带,将郑年的眼睛堵了起来,没有一丝缝隙。 郑年什么都看不到。 “郑大人,请随我来。”女人的声音悠扬,忽远忽近。 郑年很听话,什么也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做,跟着走了出去。 ------------ 第八十九章 我是你爹你还问我大不大、 一百两银子换一枚铜钱。 此时的郑年加上之前从裁缝那里取来的铜钱,手里一共有五十多枚。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竟代表的是五千多两银子。 夜晚的风萧瑟着。 马车徐徐走在道路上,一摇一晃,节奏很自然。 郑年被遮蔽着双目,很平静地坐在马车里,他的手被一个纤细的手掌轻柔地握着。 “你知道我是谁。”郑年缓缓道。 “在长安县里不知道郑大人的算是少的。”女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还是那么自信。 “我却不知道你是谁。”郑年道。 “我?大人你叫我金铃就好了。”女人喃喃道。 “金铃赌坊的金铃?”郑年嘴角泛起了笑意。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人莫不是以为赌坊是我开的?” 郑年没有说话。 一般女人抛出一个如此语境的问题,男人便不用说话,因为她们自己就要开始介绍。 “我是江南人,被主子买来进了金铃赌坊,本来就没有名字,主人也懒得去记我叫什么,便就起了这赌坊的名字。”金铃声音笑着,手却有些哆嗦。 似乎那个主人,只要提起,她的手就会哆嗦。 “你说这个名字好听吗?”金铃问道,“金铃金铃,就是门口的铃铛,谁摇我都要响,没有人摇我就不能响。” 郑年靠在马车背上,双手被金铃的双手拉着,她的身体有些冷,手已经比郑年的手还要冷,索性郑年直接将她的手抓在了手心。 “我骗了你,还差点害你身负巨债,你不骂我,还帮我捂手?”金铃不解道。 “我又何必骂你,你不过是个小铃铛而已。”郑年微笑着摇头,“我和你都在这个世上,你是别人的铃铛,我也是个铃铛,每个人都是铃铛。” “那总要有人去摇铃铛。”金铃道。 “去摇铃铛的那个人,估计也得有一根绳子在别人的手里。”郑年平静地说道。 “我们快到了。”金铃拉开马车的帘子,寒风从郑年的面前吹过来,像是要把他从中间撕开。 牵着金铃的手下了马车,进入了一个密封的环境里面,这里很暗,也很安静,似乎没有一个人。走过一条非常长的甬道,最后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郑年眼睛上的黑布也被取了下来。 一时之间有些涣散,目光接受不了周围的烛火。 等到完全适应了之后,他才看到面前不远处坐着两个人。 金铃则是站在一旁,端茶递水。 房间并不大,这里同时存在四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郑年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二人。 披着白色绒毛披风的男人,整个身体显得有些瘦弱,正双手捧着茶杯,吹着杯中的水。 另一人躺在摇椅上,盖着一层厚重的鹅毛毯,眼皮似乎都懒得睁开。 金铃斟完茶之后,拿起了斟满茶的茶杯和一个空的茶杯,将茶水不断对倒了几次之后,端起来又吹了吹,才蹲到那躺在摇椅上的人旁,自己饮了一口,接着亲吻在那人唇上。 似乎是在喂茶。 “他有些懒,郑大人莫要见怪。”瘦弱的男人目光仍然在自己的茶杯里,他的声音很柔,底气不是很足,“他懒得自己喝水。” 郑年点头,“看出来了。” “他也懒得说话,所以我来和你说话。”男人道。 “你是谁?”郑年问道。 “我有很多身份,每个身份都有一个编造到万无一失的好故事,你喜欢听故事吗?”男人终于吹完手里的茶水,喝了一口。 “长安县卧虎藏龙,有人是丛林里的巨蟒,若无人招惹,自给自足,若是一旦有人冒犯,一口下去吞入腹中,什么都没了。”郑年笑笑,“但也有人是狐假虎威,难听点的话是狗仗人势。” “这两种说法都不好听。”金铃抚唇笑道。 “看来郑大人是一个爱讲故事的人。”男人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淡淡道。 “我喜欢讲故事,更喜欢听故事,但是讲故事没有酒便索然无味,听故事没有酒,更是味如嚼蜡,再好的故事也要有酒,无论是听还是讲,都有滋味。”郑年道。 金铃拍了拍手。 一行小厮走了进来,将一坛坛酒放在了房间里面。 本就狭窄的房间,这么一放,更是无从下脚。 郑年正要伸手去抓,却听得金铃说道,“这是卖的酒,可不是送的酒,郑大人要喝,便要花钱来买。” “多少钱?”郑年问道。 “不多不少,一枚铜板。”金铃道。 “好。”郑年拿出了一枚铜板,丢向金铃,随后抓起酒坛,揭开封泥。 酒香四溢,“果然好酒。” “大人要独饮?”男人问道,眼神却落在了郑年身旁的椅子上。 “不然呢?”郑年问道。 “还有一位朋友,马上要到了,你不等等他?”男人问道。 “既然是朋友,那肯定要等。”郑年将酒坛放在了地上。 果然,从门外走入了一个人,正是柳云州。 那把漆黑的长刀还在他的身上,现在又多了一个漆黑的布条裹在脸上,当布条拆下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睁开眼睛,似乎等光线和眼睛完全适应了之后,才缓缓睁开。 “请我喝酒。”他的开场白和他的人一样特殊。 柳云州站在椅子旁边并没有坐下,目光放在了郑年的身上。 “我请别人喝酒有规矩。”郑年道。 “你说。”柳云州笑了。 “必须要喝好,必须要喝醉,如果不喝醉,不喝好,那便不能喝。”郑年道。 “没问题。”柳云州抓起一坛酒揭开了封泥。 “果然好酒。” 郑年将身上所有的铜板都拿了出来,足足五十七枚,指着面前的人说道,“屋子里的人,都要喝。” “好。”男人也抓起了一坛酒。 三人当即仰面,将酒坛里的酒干的一干二净。 郑年抓起第二个酒坛,笑着说道,“我来讲个故事。” “好!”柳云州道,“我最喜欢听故事。有好酒不知道有没有好故事。” “自然有。”郑年笑道,“很久以前,有一个酒商,他有一个很特殊的本领,便是只要尝一口酒,就能说出这酒的产地、年份、水土、用料。” “这有什么奇怪?”柳云州问道。 “这等本领,普通人怎么能会?”郑年笑道。 “此酒郑大人可尝出什么?”柳云州问道。 “我只能尝出是好酒。”郑年大笑,将手中的酒坛抡起,再饮三大口。 “这是京西玉泉山的水,杂五谷六粟,入温酒酒槽,后经十年陈酿,方可出这一坛。”柳云州说道。 “京西玉泉山?”郑年一愣,“那不是皇室御用的水?” “当然是皇室御用的水,若是百姓喝则连坐十七户,整条街的人都要被砍头。”柳云州做吃惊状。 “那是何人才能将玉泉山的水拿出来做成酒?”郑年大惊。 此时的金铃和男人脸色都已经铁青。 “自然是工部才有这个本事。”柳云州点点头,“工部和守备军负责水车的运送,若是守备军拿走,工部自然会发现,只有工部取走,才会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这里是工部的……”郑年只说了一半。 “够了!”男人站了起来,绒白色的披风掉在了地上。 郑年和柳云州脸上皆是笑容。 “郑年,我希望……”这一次,男人的话也只说了一半。 “我说过,我请别人喝酒,别人一定要喝,不但要喝醉,还要喝好。”郑年的笑容仍在,目光却分外冰冷。 “你认为一个县令很大么?”男人牙槽咬死,恶狠狠道。 “县令还有一种叫法,你知道么?”郑年问道。 “长安县父母官。”柳云州说道。 “你是长安县的么?”郑年转头看着柳云州。 柳云州摇了摇头。 “那你是长安县的吗?”郑年又问男人。 男人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郑年笑道,“我都是你爹了,还问我大不大?” “你!”男人大怒。 郑年却根本不为所动,瞬身一掠到了那躺在摇椅上的人面前,低头看着他长满头发的脑袋。 一把按了下去。 这是一具尸体,一具死了很久的尸体。 柳云州走了过来,将那尸体的头抬了起来,看到的是一张雪白的脸。 而就是这个动作,顺势而来,郑年的手掌里多了一张纸条。 ------------ 第九十章 廖小小到底哪里小? “长安县藏龙卧虎。”郑年缓缓道,“但眼前的人却是狗仗人势,我不喜欢和狗交流,我喜欢和人说话。” 男人低着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退到了墙角。 金铃好奇地看着郑年,“我很奇怪。” “你想问什么?”郑年微笑着道。 “你凭什么?”金铃问道,“你既然知道是工部之人所为,不应该赶快离开?为何还敢揭露?” “因为你们比我更怕别人知道你们是谁。”郑年走回了自己的椅子旁,拿起了酒坛。 “我从不浪费酒。” 一坛酒可是一百两银子。 “更不浪费钱。” 郑年将手里的酒坛对着一旁的柳云州。 柳云州笑道,“我从不浪费朋友的好意。” 二人又喝了四大口。 也就在此时,地动山摇。 整个房间都传来了巨大的震动,面前的墙壁缓缓向两边移开,里面露出了一扇木门,木门里面灯光透亮,声闹大作。 郑年平静地拿起地上的铜钱,却留下了七枚,“我喝了三坛,我的朋友喝了三坛,你家的狗喝了一坛,这笔账没错吧?” “当然没错。”金铃的脸此时已经阴云密布。 似乎有了杀气。 郑年并没有把她当作一回事,拿起了铜板,向木门里面走了去。 打开门。 香味四溢。 不是酒香也不是胭脂香,而是肉香。 当这扇门打开之后,金铃脸上的阴沉却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笑意,她倩身轻飘来到了郑年身侧,手臂如弯月,勾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郑大人,里面请。” 郑年狐疑地看了一眼金铃,跟着她向里面走去。 这间房子很大,比之前那一间不知道大了多少。 十几张桌子铺向远方,几乎看不到头。 这里桌子两两并列,每一张桌子上都坐着人。 女人。 刚进门的地方,是苗条的女人,但是她们一个劲儿的抓着桌子上的烧鸭、烤鸡、熏猪往嘴里塞,顺肉用的是酒,是一百两一坛的好酒。 女人们争先恐后的吃,嘴里已经塞满了便抱在怀里,怀里放不下的就夹在腋下,腋下夹不住的就放在腿上,总之肉一上桌便被抢得个干干净净。 接着她们就往嘴里塞,快速地咀嚼,快速地吞咽,快速地喝酒。 面色绯红。 张牙舞爪,顾不得任何旁边的人,吃了就吐,吐完了再吃。 端菜的都是男人。 细皮嫩肉的面首。 扫地的也是男人。 面色较好的面首。 桌子向里面延伸,目光也跟着延伸。 越往后的女人越胖,但是吃东西的速度也越快,她们已经不抢了,一个盘子里的鸡肉,每人去拿一把,就已经分毫不剩。 接着她们将肉送入自己的嘴中,似乎看不清楚咀嚼的过程,就已经入了腹。 最后的那张桌子上,只有两个女人。 她们没有桌子,肚子便是她们的桌子。 丰满的菜色放在她们的肚子上,那女人将整个烧鸡抓起来,丢在血盆大口之中,接着面容鼓动了三下,整个身躯也鼓动了三下,那只鸡就消失不见了。 两个女人的腋下都站着一个面首,他们用刷子在刷女人的皮肤,用碗接下她们皮肤上渗出的油脂,再想香料抹在她们身上。 如此循环往复。 香味四溢。 一扇门开了。 这扇门足有五个人那么高,十个人那么宽。 房间里面坐着的,郑年已经不知道那是不是人了。 她的脚放在门口,身子却在两丈远的地方。 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原来地震并非是门开的原因,而是她在呼吸。 她的眼睛像两扇门,鼻孔可以装得下两个郑年。 头发只有中间部分有,其他的地方甚至连发根都看不到。 “郑……大……人……”女人说话了。 郑年感觉到自己的肝都在颤抖。 “阁下是?”郑年问道。 “你在找我,却又要问我是谁?”女人说话的速度很慢,慢的像是一个活了一千年的王八。 “你不是工部尚书。”郑年说道。 “我没办法上朝。”女人很诚实。 郑年点点头,“我听闻工部尚书廖启山有一个女儿,十四年前遗失,现在看来,便是你了。” “我喜欢聪明的男人,聪明的男人很有安全感。”女人说道。 “你还需要……安全感?”郑年看了看女人的身体。 “当然,我还是一个小姑娘。”女人笑了。 她笑起来像是一只发了情的癞蛤蟆。 光是一笑,便有大量的油水掉落在四周,立刻就有七八个面首冲了出来,将她散落在四周的油脂全部擦去,随后在她的身上涂抹香料。 “你就是廖小小?”郑年问道。 “正是。想不到这么久了,郑大人还能找到我的信息。”廖小小说道。 这他妈的哪里小…… 郑年闭上眼睛,尴尬地深吸了几口气。 “我从未想过,你敢来这里。”廖小小说道,她抓着一把烤羊的,丢在了嘴中。 “该来的总是要来。”郑年道,“你也该想到,我肯定要来。” “听说你在锦衣卫带走那些人的时候很愤怒,但是我确实没有想到,你敢来。”廖小小说道。 “你认为我不敢来?”郑年问道。 “你敢来,我佩服你,但是你走不出去。”廖小小道,“无论是谁,都走不出去。” 郑年看着廖小小,“我能出去,而且,你还要送我出去。” “你凭什么?”廖小小问道。 “因为我知道,那些案子并不是你做的。”郑年说道。 “一些百姓而已,死了便死了,谁做得都无所谓,你说是我做的,便是我做的,你说不是我做的,便不是我做的,没有人会在意。”廖小小笑道。 “有人会在意。”郑年低着头,“至少……碎银谷的人会在意。” “碎银谷?”廖小小先是一怔,随后呱呱呱呱地笑了起来,“他们在意,又如何?” “他们在意,就会调查,如果调查到了你的身上,就会造成很多麻烦。”郑年说道。 “麻烦?什么麻烦?跳梁小丑能找什么麻烦呢?”廖小小毫不在意。 “他们会派出一个人,潜入到你的身边,随后将你杀了。”郑年道。 “哈哈哈哈哈哈!”廖小小大笑着。 整个房间都在颤抖。 “你是说,我的身边有碎银谷的人?”廖小小道,“可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都是面首,你自然不知道。”郑年信誓旦旦道。 此时他明显感觉到胳膊上传来了一股力量。 金铃抓紧了他。 “比如说他,便是碎银谷的人。”郑年指着一个面首道。 “他跟了我三年,从未做过任何错事,他怎么会是碎银谷的人?”廖小小皱眉。 “解开他的裤子就知道了,碎银谷的人在大腿根上都会纹一个碎银。”郑年道。 “你脱下裤子。”廖小小冷冷道。 那面首怔住了,随后恶狠狠地看向郑年,再次回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廖小小之时,他已运炁。 瞬间直奔廖小小的腹部而去。 可是她根本不为所动,手里还在取其他面首拿来的牛肉。 跃起的面首单掌劈过,打中了她的腹部! 可是…… 那肥肉滚动,竟是直接将那面首融化在了腹部的褶皱里面。 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哈哈……”廖小小放声大笑。 墙壁竟是有些不稳,房顶也在落灰。 ------------ 第九十一章 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郑年看着廖小小。 廖小小看着郑年。 郑年感觉到胃部一阵翻涌,三两步跑到了在墙壁旁,狂吐不止。 歇了口气,郑年擦了擦嘴,这才再次看向廖小小。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忍不住吐。 廖小小抬起头,抻了抻四层半的下巴,整个身体像是海面一般层层递进,到了腹部的时候,肥肉抖动,那面首的尸体掉了出来。 “把他裤子脱了。”廖小小说道。 两个面首走了过来,按照廖小小的吩咐将尸体的裤子褪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碎银的标记。 但却发现这是个太监。 “哟,看来是我猜错了。”郑年略带抱歉道,“我以为是碎银谷的人呢,原来是个小太监。不过廖姑娘也确实是清白之人,身边的面首居然是个太监,而且还在你的身边呆了三年,啧啧啧。” 廖小小目光若是一把刀子,此时郑年已经碎裂成了肉沫。 “你早就知道,他并非是碎银谷的人,而是锦衣卫的人。”廖小小怒道。 “不不不,你这里面肯定有碎银谷的人。”郑年此时已经占据了上风。 廖小小以为这里是滴水不漏的堡垒,但是郑年仅仅是随意一点,便抓住了一个锦衣卫潜伏在这里多年的暗桩。 “你的意思……”廖小小的脸已经皱在了一起,那坨肥肉像是河流一般,坠在了脸颊的两侧。 “我的意思是,最好能再找一个人试一试,比如说,他。”郑年又点了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 郑年的手指头就像是令箭一样,每点到一个面首身上,他们就闻风色变,一连点了七八个,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不是惊讶和恐惧,而是一脸决然。 点毕,七八个人直扑而上,从各个方向直奔廖小小肥硕地身躯。 可是廖小小只是简单的大手一挥,便轻松将那些人拍成肉饼,更有手持锋利刺刃的面首,将那刺刃插向廖小小的身体,不了非但没有造成伤害,自己却整个身躯陷入了层层叠嶂的肥肉之中,身形消失。 她就像是一个漩涡。 郑年赞叹道,“果然是江湖奇女子。” 廖小小根本笑不出来,此时仅剩的几个面首赶忙来到那些尸体旁边,均是扯下裤子。 全部是太监。 “我真分不清,这里到底是你的地盘,还是锦衣卫的家。”郑年笑着摇了摇头,坐在一把椅子上。 而自始至终,柳云州都一动不动站在门口。 廖小小深吸了口气,那腹部隆起如山脉崩裂,海水倾注,她审视着郑年,“你可知我这里还有谁是锦衣卫的人?” 郑年微笑了。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也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没有比自己家里有间谍这件事情更让人恼火的,无论是谁都接受不了。 廖小小更接受不了。 她必须清除这些蛀虫。 “当一个人有用才会活得久。”郑年慢条斯理道,“如果我把我的利用价值全部都展现完了,那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你认为我不会杀你?”廖小小问道。 “你杀我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郑年思考了片刻,“而我的价值,已经远超了你杀我的理由,所以你根本不必杀我,因为你知道,从现在开始,我就会为你所用。” “是吗?”廖小小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 “这京城之内,廖姑娘便是天下无敌,举世无双。我如若是投靠了你,还怕有人杀我吗?”郑年笑着说道,“你我各取所需,我就是你在京城里的眼睛,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 “我不需要眼睛。”廖小小说道。 “廖大人需要。”郑年说道,“廖姑娘在这里,廖大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如今朝堂六部,礼、兵两部是安文月手下,户、吏两部是刘知善门下,剩下的刑部和工部虽然不站队,但是你要明白,刑部尚书兼任大理寺。” “你不过一个九品。”廖小小道,“也敢染指朝堂争端?” “所以即便是我拿着你的证据出去说,也根本没有人会信。”郑年道,“我给你的好处,远比你想的要多。” 廖小小沉默了。 等了许久,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美吗?” 这一次轮到郑年沉默了。 “丑。”郑年沉沉道。 “哈哈哈哈哈……”廖小小的笑声,震天动地。 笑了足足十个瞬息,她才第一次将头伸出那一团脖子,道,“你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多谢廖姑娘。”郑年缓缓将口中的气吐了出去。 “你想知道什么?”廖小小问道。 “我想知道,和张裁缝、长乐县两个木匠还有曾广寿赌钱的那个人,是谁。”郑年问道。 “是张烈。”廖小小说道。 “工部张侍郎之子,张烈?”郑年眯起了眼睛。 “正是。”廖小小将眼睛缓缓闭上,“我乏了,出去吧。” 郑年作礼,并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了这间房。 而柳云州并没有离开,仍然站在那扇门外。 等到郑年眼睛再被遮住的时候,马车声音徐徐响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金铃的声音缓缓响起。 郑年靠在马车上,感受着夜晚京城的寒风,刺入骨头的凉意。 他很喜欢寒冷,寒冷可以让他无比清醒。 “你没有想到,我居然没有将你的身份说出来。”郑年很平静。 “让我猜猜?”金铃靠在郑年的耳畔,轻柔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是碎银谷的人也好,是锦衣卫的人也罢,和我没关系,因为我和你不是一路人。”郑年伸手挠了挠耳朵。 “你看到廖小小如此,难不成没有心生愤怒?”金铃问道。 “愤怒?何来的愤怒。”郑年略带惊讶。 “她每日奢靡度日,面容丑陋却养着大量的面首,吃喝无度,只会享受。”金铃说道,“这样的人还在私下敛财,压榨百姓,你不愤怒吗?她凭什么可以这样?你为什么不行?我为什么不行?难不成她真的比你比我都厉害?” “你我的价值不止于此……”金铃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春风从郑年的耳畔吹在他的脑海里。 郑年憨憨一笑,“如果我的能力让我一贫如洗,那么一贫如洗就是我的价值,只要不是我自己领悟或是靠双手赚来的,谁给我我也拿不住,也受不起。” “我不想着以后,也不想着未来,在京城里,能过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何况,我不会抢劫,也不会造反。” 郑年靠在了摇晃的马车上,随着马车的颠簸,他思绪万千,“她怎么样,和我没关系,你怎么样也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夹缝中的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你不想荣华富贵,挥金如土?”金铃有些不解。 “也得有命才行啊。”郑年坦然。 ------------ 第九十二章 大相国寺的天王 夜晚的江湖像是京城的护城河。 表面上风平浪静,而下方深不见底,更不知道有多少尸骨埋藏在里面。 夜晚的京城就像是有月光的护城河。 表面比江湖还要美好数倍,更是有人会坐在河边静静欣赏,甚至有人想要跳入河内,畅游一番。 第二天郑年一大早蹲坐在家门口,脖子上骑着一个弟弟,怀里抱着一个妹妹。 最近家里的孩子对他越来越喜欢,现在脖子上这位的习惯是,只要郑年不在家他就不尿尿,昨天硬是憋到尿床。 怀里这位是郑年不给她喂饭,那她就饿着。 所以郑年正在喂怀里的妹妹吃饭。 “看来不是很危险。”傅余欢斜靠在墙壁上,端着手里的粥。 上一次他吃这碗粥的时候,因为多盛了两碗,被几人骂到无地自容。 而现在即便他靠在墙壁的拐角处,仍然有人会帮他将吃完的碗筷接过,顺便关心地问,“差爷,您还要吗?” “不了。”傅余欢摇了摇头。 郑年一边给骑在脖子上的弟弟穿袜子,一边说道,“不是很危险?我跟你说,那里面的那头母猪是真的大,比山都大,她要是躺平了,头在我家,脚在长安县衙门。” “赌场里为什么要养一头猪?”傅余欢有些不解。 “这是一个形容词,那头母猪是形容词。”郑年强调着说道。 “形容什么?”傅余欢皱了皱眉。 “人。”郑年已经给脖子上的弟弟穿好了袜子,开始穿鞋。 “你的意思,有一个人,躺下头在你家门口,脚在长安县衙门?”傅余欢满面震惊。 “你真的是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郑年满脸嫌弃道,“去查查张烈吧,这个人有问题。” “好。”傅余欢一转身,消失在了街头巷尾。 郑年给弟弟穿好鞋子,直起身来拍了拍屁股,陈萱儿从身后溜了出来,“哥哥。” “怎么?”郑年将怀里的妹妹放在地上,抬头问道。 “哥哥今日有事嘛?”陈萱儿两只手背在身后,笑吟吟道。 “没什么大事,你有事儿就说。”郑年擦去妹妹流在前襟上的食物,打着哈欠看陈萱儿。 “我想要去一趟大相国寺,一个人路途也有些远,你能不能陪我去啊?”陈萱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做祈求状。 “你去大相国寺做什么?”郑年有些不解,这大相国寺不比长安县其他的寺庙,相国寺可是标标准准的天下的第一寺,皇帝烧香拜佛都是来这里。 大相国寺香火最为鼎盛,每日香客络绎不绝,一般的百姓根本不可能去这里,只有身份特殊、家财万贯的人才会在这里出没。 郑年并不是家财万贯的人,但是这么一想,陈萱儿却算是一个身份特殊的人。 “我去还愿,父亲曾说过在大相国寺为我请了姻缘,若是成婚之后,便要去还愿。”陈萱儿说道。 “好,你去准备准备,我在门口等你。”郑年道。 陈萱儿笑吟吟跑去收拾东西。 说起还愿的事儿,郑年忽然想起,当日自己拜师武思燕的时候,她也提起过,在陛下过完寿诞之后,他们武家才能开香堂,到时候自己还要和她完成师徒之礼。 这个时代的条条框框确实有够麻烦的。 郑年已经安排完了马车和随行的几个小厮,随后将食物和水都准备好等在了前门,待陈萱儿出来之后,二人便上了马车,一路向东往大相国寺而去。 大相国寺处于长安县和内城的交汇处,内城的门是仅供三品以上官员进出,而外城的人则是对所有人开放。 长安县非常大,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 撩开门帘,陈萱儿笑道,“第一次和哥哥出来踏青,来的便是大相国寺,哥哥可曾来过?” “没。”郑年一边看着外面叫喊着的小贩,一边审视着周遭的香客。 门口确实是香火鼎盛,一排雪白的道路已经被人群踩得与泥土一样坚硬,门口的两个迎客僧穿着厚重的棉质袈裟,这东西比郑年当初发的军大衣都暖和。 大相国寺正门恢弘壮阔,敕造相国寺五个大字出自五个名家之手,相传敕造二字是先皇和今皇共同执笔,在周成帝四岁时写下。 而剩下的三个字乃是三师所写,足可以见得大相国寺正是国家支柱,思想集权之所。 郑年带着陈萱儿走到了一旁,询问扫地的俗僧得知,今日已经不烧香火了。 “我们是来还愿的。”郑年道。 “哦,那檀越便从呢字门入偏堂,便可到达正厅,随有人带你入内还愿。”扫地的俗僧说道。 郑年道了谢,带着陈萱儿一路走呢字门入了厅。 “哇,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大相国寺,确实不一般啊。”陈萱儿说道,“你看那塔,怎么能这么高?” “这年头的建筑放到以后便都是惊天动地的东西。”郑年不禁赞叹。 无方庙塔拔地而起,十丈有余,一旁的六尊菩提塔高近三十丈,直拔天际,一副尊严之色。 塔身雕琢非常考究,用料也是相当讲究,应当是出自皇家手笔,不然光是这个小紫檀的木雕赑屃便是至少上百个,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换这寺庙半日的香火钱。 走过大道,二人一路直上便到了大厅。 这大厅少说也有十几丈高,中间还能看到菩萨的颅顶有少数光泽焕发。 几个小僧身披白金红三色袈裟,平静地站在不远处,口中默念着经文,一人手中抓钟锤,一人手中抓柳条,一人手中抓佛珠。 郑年走上前,双手合十恭敬点头。 陈萱儿也有样学样。 “弥陀佛,檀越可是还愿?”手持佛珠的僧人道。 “正是。”郑年鞠躬,“烦请大师带路。” “请檀越随我而来。”僧人转头向侧门走去。 郑年跟着陈萱儿紧随其后,二人不敢乱说话,只是对视一眼后心灵相投,一前一后。 走过烛排,便看到一行陈列九尊如人一般的金身罗汉,各有雄姿,目中凶神恶煞,张牙舞爪。 回入左侧继续向前走,郑年抬头看到正头顶上四个巨大的头颅向下看来。 ‘卧槽!’他先是一惊,后退了半步,随后才看得清楚,正是四大天王手中持四样武器,向下怒目。 “檀越,不可直目天王,会心生愧觉,造成致幻。”僧人微笑着提醒。 “哥哥……”陈萱儿抓住了郑年。 “怎么了?”郑年正打算走,却被她拉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其中广目天王手中盘地赤龙。 那赤龙惟妙惟肖,张嘴瞪眼之间,确实有那般震慑人心的意味。 可是…… 郑年细细看去,足以吞下整个人的赤龙口中,竟是…… 真有一颗人头! ------------ 天下风云出我辈 ------------ 第九十三章 出家人不打诳语 一颗人头的事情可大可小。 僧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第一时间的选择并非是处理尸体或者是保护现场、封锁出入的人群之类,而是走到了郑年的面前,低声道,“檀越,请莫要惊慌。” 郑年目光先是在那人头之上,看了片刻之后,缓缓离开,放在了僧人的身上,微笑着道,“这有什么惊慌的?” 僧人有点儿懵了,目光傻愣愣地看着郑年。 郑年憨憨一笑,“没事儿,走着走着遇见一颗脑袋这种事情,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大师你是先带我们去还愿,还是先去查查这颗脑袋是谁丢的?” 僧人一滴冷汗流了下来,要说镇定,他就算是镇定得了,可是面前这郑年已经超越了镇定的范畴。 “檀越请随我来。”僧人穿过天王殿,来到了中厅,此时连忙吩咐手下的小僧封锁天王殿,顺便通报大相国寺住持前来。 陈萱儿跟在郑年的身后,抓着他的手臂,压着嗓子,“哥哥,那是个真的人头?” “和你没什么关系,别管那么多。”郑年说道,“小心晚上做噩梦尿床。” 要在平日里陈萱儿定然要和郑年分个高下,可是现在的情形十分严峻,周围的和尚十分警惕地看着他们。 郑年倒是非常平静,似乎并没有讲这件事情当作什么大事,带着陈萱儿走入了庙堂之中,跪在了蒲团上轻声道,“大师,我们来还愿的。” 二人三拜九叩,陈萱儿战战兢兢的做完了整个铺垫环节,就要开始念诵佛经,这段时间很长,并且无人可以陪同,只能独自进入诵经阁。 郑年则是有了空,待陈萱儿开始诵经念佛之后,便站起身来,在中庭踱步。 要说他不感兴趣是假的,但是现在直接扑过去调查更是不可能,这里的案件虽然发生在长安县,但是级别已经超过了他这个县令职管。 属于锦衣卫或者大理寺的范畴。 外面一个小和尚随口通报了一声,今日歇寺,便将门外所有的香客隔绝了出去。 寺内的和尚们在手持佛珠僧人的指挥下,用了不到二刻的时间,便清空了寺里的香客。 郑年被留在了中庭,此时他的面前站着两个和尚。 大和尚须已至前襟,一张马脸很长,容貌微红,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对着郑年点点头,“檀越,老僧乃是大相国寺住持,法号慧明。” 慧明和尚又指了指身侧那带着郑年一路走过天王殿,同时发现尸体的持珠和尚,“这位是老僧的师弟,法号慧海。” “不知檀越名讳。”慧海一直对郑年的身份有所猜疑。 之前没有开门见山一来是担心这件事情闹大,不好收拾,二来是担心若是郑年所谓,二人大打出手,若是伤及无辜,未免与国寺脸上抹黑。 郑年老老实实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出乎意料的是,二人竟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也没有认出自己是长安县的县令。 这让郑大人感觉有些自责,看来自己这个父母官做的还是有些不到位,大相国寺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可说不过去。 有机会得让他们认识认识。 “慧海,去吧。”慧明大师摆了摆手。 只见慧海轻身掠起,直奔上方天王手中而去,至赤龙血盆大口处,左手抓于下颚,右手向伸出一抓,将那人脑袋从赤龙口中带出。 暗红色的鲜血滴了几滴到了地上,慧海大师稳稳落地,将脑袋放在了一张不高的香案上。 慧海和慧明同时双手合十,口中叹道,“弥陀佛……善哉,善哉。” 郑年走上前想要查看一下那颗头颅,却被慧海拦了下来,“檀越莫要乱动,贫僧已经差手下弟子知会大理寺,如今大理寺应当已经快到了。” “那是不是就没我什么事了?”郑年问道。 慧海和慧明相视了一眼,“檀越还请在偏厅歇息,待大理寺到场之后,少卿大人自会定夺。” 因为陈萱儿少说还要再念半个时辰的经文,索性他也就直接去了偏厅,两个小和尚拿出了一些瓜果和茶水作以招待,放在了郑年面前。 其他的众和尚都在一旁等候,慧明和慧海两位高僧驻足香案一侧。 那满头长发遮蔽着面容的头,谁都不敢细瞧。 这样的案子,大理寺也不敢怠慢,这毕竟是国寺,出了这种事情,人命官司事小,国之颜面事大。 大理寺出动了将近百十人,武思燕带着自己的两个得力女官到达了现场,一行几十人将寺院内阁、天王殿以及朝礼殿全部控制住,且开始检查线索。 武思燕到达了中庭,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随后面色正襟对着慧明大师作礼,“大师。” “少卿大人。”大相国寺住持慧明双手合十作礼,“此首级乃是老僧师弟慧海从天王像之上取下,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人触碰过。” 武思燕点点头,身旁的女官直接走上前去,用长剑将头颅的毛发挑起,露出了那人的面容。 “大师可认识此人?”武思燕问道。 “这……”慧明先是摇了摇头,向一旁的小僧招了招手,“通法负责寺内的监司,让他来辨认。” “好。”武思燕道。 通法仔细看了一眼尸体的头颅,随后低着头,“弥陀佛,回少卿大人,此人乃是我寺俗家弟子, 分列外门,这个月轮值龙隐祖师房门之所,负责照看祖师起居生活。” “不知龙隐大师现在何处?”武思燕问道。 “师尊在东禅院内,少卿大人请随我来。”住持慧明带着武思燕向东院走去。 而慧海则是走向了郑年所在的偏厅,面色略带歉意道,“弥陀佛,多有得罪,还望檀越莫要怪罪,少卿大人和住持师兄去旁处查探一番,烦请等候片刻。” “没事儿。”郑年支着头,“只是觉得莫名有些伤感。” “何来伤感只有呢?”慧海大师不解。 “我看到的那颗头,并非是有头发的,而是一个和尚,七道戒疤清清楚楚,不料大师取下来的头,竟是有头发的。”郑年笑着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上面有几个脑袋啊?” “两个。”慧海大师深吸了口气,缓缓道。 “那大师为何只取了下来一个呢?”郑年嗑着瓜子,像是聊闲天般问道。 慧海大师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郑年,“那么远的距离,檀越居然可以看的清楚,实非常人。” “另一颗头,大师似乎并不想让旁人发现。”郑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可能做出杀人取首级的做法,看来大师想保护一个人。” “檀越,若无其他事,你便可以自行离开了。”慧海大师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 “大师似乎并不担心我会说出去。”郑年道。 “这件事情若是结束,我便将尊夫人送到府上。”慧海大师身形竟已不在院落之中。 郑年回头,打开诵经房门,里面已然空无一人。 ------------ 第九十四章 伤口里的故事 玉树梨花。 大相国寺里的风景也是别树一帜。 龙隐大师是上一代大相国寺的弟子,是住持这一辈儿的师父,现如今早已经不管寺内的琐事,前几年在大相国寺之外的山头上盖了一间别院。 大相国寺处于长安县和内城之间,占地不光是内城和外城,京城之外的少学山及其他的几座山,都在大相国寺范围之内。 龙隐大师就居住在少学山上的一处偏僻住所。 此时一路小径通幽处,几人到了龙隐大师的住所之外,还没有登门而上,武思燕拦住了慧明。 “大师。”武思燕轻声道,“请在此等候。” 慧明大师不知所以,但武思燕的话他不得违背,于是点点头,想后侧了几步,站在一旁。 武思燕使了一个眼色,身后的两名女官皆是掠起,一左一右直奔大院而去,她则是走了正门。 推开院门。 一地尸体。 少说也有十几具,而院墙之上用血写下了一行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把郑年带过来。”武思燕道。 “是。”女官出门下了山。 不出半晌的功夫,女官再次回到了武思燕的身边,低声道,“他……他让您过去。” 武思燕一愣,缓缓道,“带路。” 几人出了门,一路之上到了山间,这里仍有绿树,仍有溪水,武思燕到达这里的时候,大相国寺住持慧明和大和尚慧海已经到了。 而郑年也在这里,他和陈萱儿并肩伫立。 郑年站在凸起的山坳上,脚旁边便是潺潺流淌着的小溪。 溪流顺着少学山向下蜿蜒,从红色变成了青色,又化成了雪,变成了冰。 向上抬头,一缕飞泉,自山顶倒挂而下,一泻万里,如龙俯冲而来,与山间之处夹成一副画。 点睛之作,便是飞泉之上,下挂的水流之中那个孤零零的尸体。 此人距离地面也就不过一两丈的高度,倾泻的狂流也未能将他冲入下方的溪水之中。 瀑布力道虽猛,也未能将他身体打碎,只有袈裟成了破布,有些挂在身上,有些顺着溪流胡乱飞舞。 此人还直挺挺硬邦邦地挂在水中,一动不动。 慧明住持失声道,“龙……龙隐……师尊……” 郑年的目光抖动,此人他认识,便是当日蛊练圣童出事当夜,他被魏雪阳追击时见到的那个大和尚。 再次相见没想到竟是这般。 女官废了很大劲,将尸体取了下来,使其平躺在地上。 郑年快步走了过来。 一把长剑贯穿了整个龙隐大师的肩膀。 这一剑的威力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因为无论是谁都无法做到这件事情。 “师父,一招制敌,并且将剑锋插入这么深的地步,是什么实力?”郑年问道。 “五品。”武思燕双手抱在胸前,审视着面前龙隐大师的尸体。 “如果一招贯穿龙隐大师的肩膀,再进入溪流之中,达到断江之势,且还能将剑锋入石壁呢?”郑年问道。 “已有四品之力。”武思燕沉声道,“龙隐大师以御劲闻名,更是能以浑源炁应对蛊练圣童的毒蛊,早已有了内外兼修之道,一般的四品想要洞穿他的防御且达到这样的效果,必须偷袭。” “只能偷袭?”郑年问道。 “若不是偷袭,无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武思燕点头。 “但不是偷袭。”郑年指着赤裸着上身的龙隐大师说道。 “确实不是偷袭。”武思燕很难接受,可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她不能不去接受,深吸了口气,接着问,“是剑伤?” “是剑,却也不是剑。”郑年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陈萱儿。 陈萱儿的左手一直传来微微地抖动。郑年将她的手抓在自己手中,十指相扣之后,那抖动便消失了。 龙隐大师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灰褐色,因为血已经被溪水瓜分到干净,再也没有一滴能够挤出来。 一道道剑伤的皮肉已经翻起,又没有了血迹的干扰,视线非常清晰。 “是剑。”陈萱儿点头。 “为什么是剑?”郑年问道。 “伤口很短,很薄,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剑所伤,剑身很细,像是一片叶子。”陈萱儿并不害怕龙隐大师的尸体,柔声道。 “一般的剑术都有撩、劈、砍等招式,但是这具尸体上只有刺。”郑年说道,“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剑法高手。” 郑年指着龙隐大师左胸口的那一道伤口说道,“师父,若是这一道伤口由你来刺,你会怎么办?” 武思燕看着尸体,“直刺。” “但是并非是直刺,伤口的样子是从上向下,由浅入深,也就是说这一剑是从上面刺下来的。”郑年说道。 “上面?”武思燕一愣。 郑年微笑着对陈萱儿点了点头。 陈萱儿取出了配剑,对着面前的木头先是单剑一指,刺入一剑,随后双足踩于上方,反身跃起,一个倒挂金钩,在空中突然换作反手握剑,下撩直上。 两个伤口的对比非常明显,第一刺便是直刺,伤口乃是上下均相同,只有中间略深,而第二刺的伤口和尸体上的一模一样。 “这……”武思燕怔住了,“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剑法。” “这些伤口,更加的诡异。”郑年将龙隐大师的尸体挪开,露出了后背。 后背上足足有十七处剑伤。 “师父,你在和生死之敌交手之时,可会露出后背?”郑年问道。 “绝对不会。”武思燕说道。 “龙隐大师自然也不会,那么这些剑伤又是如何来的?”郑年再次看向陈萱儿。 陈萱儿思索了许久,才试探性地将手中的长剑反握,随后双臂大展而开,反身出剑,向背后刺去。 “可是这样,岂不是将自己的后背,也交给了对手?”陈萱儿有些不解。 “就是如此,他便是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龙隐大师,才导致了大师身死。”郑年说道。 “这是为何?”武思燕也不解。 “这是龙隐大师留下来的线索,也是他之所以被钉在这里的原因。”郑年说道,“最后将他身躯钉在悬崖上的这一剑并非是他人所刺,而是龙隐大师亲自所为。” “为什么?”陈萱儿问道。 “为的就是旁人看到他的伤口,从而得出杀他人用的是什么招式,能够从中找出破绽。” 郑年说道,“而龙隐大师能够如此做,足以说明,当时的龙隐大师已经不敌此人,不难判断,他已经中了毒。” 此时尸体的血已经流干了,无法判断是什么毒,也因为天寒地冻从而嘴唇出现了黑青色。 黑青色。 郑年看着龙隐大师的尸体。 嘴唇发黑,脸颊煞白。 他想起了杏花楼坠下来的那个女子。 “是洛神决。”慧明大师缓缓说道。 而此时的慧海,已经浑身发抖。 郑年下意识地抓紧了陈萱儿的手,回想起了方才慧海说过的话。 “我已然在她身上中了蛊,若是你口无遮拦,别怪我不留情面。” ------------ 第九十五章 再次被当枪 天色渐渐昏暗。 武思燕差人送来了两件大理寺出品的红黑披风,陈萱儿穿着一身,郑年穿着一身。 陈萱儿坐在山头上,向下看去。 两个女官还在认认真真的研究龙隐大师的尸体,周围大量的大理寺官差在找寻蛛丝马迹,没有放过一切可以找寻的地方。 不远处,郑年在和慧海大师说话,至于到底在说什么,她听不清楚。 慧海大师端详着郑年。 郑年则是将目光望着下方的尸体,“此人不是你杀的,所以你隐藏头颅的目的和龙隐大师也没什么关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对萱儿下手?” “现如今毒蛊已然入了尊夫人体内,多说无益。”慧海大师的面色很平静。 “你认为我拿你没办法?”郑年疑惑的看着慧海大师。 “贫僧是这么认为的。”慧海大师笑了。 居然还有两个酒窝。 郑年点点头,“既然你会蛊术,你定然是南疆大理氏了。” 慧海大师并没有否认,在他的世界里或许破不破戒才是最重要的,郑年知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并不重要。 “让我猜猜。”郑年思索了片刻说道,“龙隐大师已经死了,尸首健全。而你藏匿的那颗和尚头并不是她的,也和这起案件并无关联。” 慧海大师微微一笑,“弥陀佛,檀越的猜测对檀越本身来说毫无意义,你既无法得到什么,也不会失去什么,又何必执着?” “如若你不下蛊,这件事情自然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大可以不管,一走了之。”郑年望着向陈萱儿,看着她微笑向自己招收,轻声道,“现在我也已经不可能置身之外,另外,我最喜欢别人威胁我了。” “你的癖好很特殊。”慧海大师道。 “我第一次见到住持慧明大师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问题,但是说不出到底是什么。”郑年呢喃道,“你说是什么问题呢?” 慧海大师的脸色变了,从方才看上去泰然自若,变得有些难看,这一次他选择了沉默。 郑年又问道,“我穿过天王寺的时候,见到了礼拜堂门是关闭着的,里面一定有比较重要的人吧?现在看来,他们应该还没有走。” “你要做什么?”慧海大师死死盯着郑年,“你可别忘了,她的身体里还有我的蛊。” “你大可以直接催动种在她体内的蛊试试。”郑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离开。 陈萱儿满怀着微笑看着郑年,等他走过来的时候,站起了身,“哥哥。” “好些了吗?”郑年问道。 “好多了。”陈萱儿面容已经恢复了些,不再像方才那般惨白,“蛊虫从身体里出去的时候,感觉力竭,现在调息了片刻,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倒是哥哥你,用嘴吸出蛊虫,不会有事吗?”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给你讲,我是蛊的爹。”郑年咧嘴道。 “那我还是蛊的娘咧。”陈萱儿没好气的锤了一下郑年,对于这种话,自然她是不信的,“要不要我用窥视帮你看看身体里的蛊虫啊?” “你没看过?”郑年有些惊讶。 “你不同意我是没办法看的哟。”陈萱儿道,“这内窥的法门需要用气破开体内的炁,若是你不同意,我内力不如你高,便无法内窥的。” “那还是算了。”郑年摆摆手。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对,其实我在体内藏了一个女人。”郑年一本正经道。 陈萱儿伸手就打。 武思燕从山下走上来的时候,郑年已经将陈萱儿控制在了怀中,故意咳嗽了两声,武思燕才道,“这可是佛门清净之地。” “佛门算得上,清静恐怕已然不清静了。”郑年微笑道,“师父你查的怎么样了?” “锦衣卫想要介入,在寺门等待,恐是在请圣上手谕。”武思燕说道,“你怎么想?” “佛祖面前都能杀人,我怎么想没什么用,想必师父已经有结果了。”郑年道。 “要看你怀疑的人,是不是和我怀疑的一样。”武思燕笑着道,“你说说。” 郑年用下颚指向慧海大师,给了答案。 “这起案件会很难,你也有很多的阻力。”武思燕说道。 “?”郑年满脸写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师父,你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打算不管?”武思燕问道。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说吗?这不是大理寺接手了?”郑年半张着嘴。 “大理寺接手转交给京兆尹,京兆尹转交到长安县,这是合情合理也符合律法的。”武思燕点点头。 郑年眉头紧锁看着武思燕,“门口可是有等手谕的锦衣卫,这个时候让我出马,不就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不然呢?你不是最喜欢别人威胁你?”武思燕嫣然一笑,“我这也是顺着你的口味来啊。” “师父,你有几个徒弟?”郑年问道。 “就你一个啊。”武思燕茫然道。 “你这么办事儿废徒弟你知道吗?”郑年满脸沮丧,“我就是一个小可怜,师父办就好了,我顶着你的名头……” “师父从来都不是揽功之人,这种好事还是交给你了。”武思燕憨憨一笑,“锦衣卫的事情我去摆平,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郑年吞了吞口水,“这可是大相国寺。” “你可是长安县县令。”武思燕道。 “哪个大啊?”郑年一副你还是把我杀了吧的样子。 “你心里哪个大,哪个就大咯。”武思燕审视着郑年,“听说你打算弄一把锏?” “我感觉身边全是你的人。”郑年道。 “这件事情你做成了,我送你一把。”武思燕道,“你应该知道,全天下最好的兵器都在哪里。” 郑年歪了歪头,“这件事情牵扯甚广。” “所以你在明面上,我在暗地里。”武思燕道,“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在查案,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和无头案也有分不开的关系?” “当然有,起码我已经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将他们的头割下来了。”郑年说道。 武思燕诧异地笑道,“为什么?” 郑年看向陈萱儿,而天下第一美人儿此时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嫣然一笑道,“因为蛊,是从脖颈处种下的,只有将死去人的头取下来,才能掩人耳目。” “你的意思,大理的人在京都城做了这些案子?”武思燕不解道。 “这件事情和使团入京拖不了干系,现在看来,那个大理公主和驸马有不少的问题。”郑年道,“可我是没有资格查他们的。” “你必须要有证据,拿到了证据才能查他们,没有证据,我也没办法把他们叫道大理寺来。”武思燕说道。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山下的大相国寺。他从未退却,只是把自己直接摆在最外面,危险太高了。 “看来只能从这里入手了。”叹息一声,郑年迈步向下走去。 ------------ 第九十六章 千丝万缕的联系 郑年端坐于龙隐大师卧榻的蒲团上。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和一些衣服。 桌子上放着茶杯。 “龙隐大师是一个时辰之前死的。”陈萱儿说道。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武思燕已经去正门和锦衣卫周旋,查案的事情就交给了他们。 这是陈萱儿第一次陪着郑年查案,神情非常的凝重,不光是自己记下了诸多大理寺调查出来的结果,还乖巧的陪在郑年身边,不打扰他。 “是。”郑年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面前的桌子。 “桌子上……有什么东西吗?”陈萱儿疑惑的看着郑年。 “有两杯茶。”郑年道。 “你的意思……龙隐大师临死之前会见了一位客人。”陈萱儿当即说道。 “聪明啊。”郑年道,“还能看出什么吗?” “还能看出此人定然和龙隐大师相识,或者是关系极好。能入大相国寺师祖禅院的人,本就没几个。”陈萱儿喃喃道。 “你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是不够细致。”郑年指向台子上说道,“看看那边。” 陈萱儿走到了放置杂物的台旁,“这里还有两个茶杯。” “龙隐大师接待过两拨客人。”郑年道,“那么现在的问题来了,这两拨客人都是谁?” “这怎么猜得到啊?”陈萱儿泄气道,“难不成还能根据一个茶杯猜到来的人是谁?” 郑年笑道,“起码能弄点线索出来,比如你身边的那两个杯子,其中的一个杯子上有胭脂。能够拜访大相国寺住持的人都屈指可数,那仔细思考一下,能够被大相国寺祖师亲自接待的人,自然身份更加超然。” “我猜是大理国的公主和驸马!”陈萱儿走到了郑年身旁坐下。 郑年失声笑道,“对!而第二个来到这里的人,便是杀了龙隐大师的人。” 陈萱儿端详着面前的桌子,“那根据这个杯子,你能推测出什么?” “第二个人不要根据杯子推测,要根据死人推测。”郑年说道。 “死人?”陈萱儿一愣,“门外都是死人。” “既然门外都是死人,又为何会有一颗头出现在天王像上?” “他们不是同时死的?”陈萱儿问道。 “当然不是,天王像上那颗人头的主人,就在屋外的乱尸堆中,但他却不是和龙隐大师同一时间死的。而是死了之后被放到了乱尸堆中。”郑年走到了桌旁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恐怕这里面的秘密,就是必须要砍头的秘密,也就是说,此人的脑袋里,已经被种了蛊。” “大理公主和驸马杀了种蛊的人之后离开,然后又来了一个人,将这里的人都杀了,包括龙隐大师?”陈萱儿不解,“为什么要这样?” “院墙上的那行字或许就是原因。”郑年说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为什么不写善恶到头终有报呢?”陈萱儿问道。 “恐怕不是报仇。”郑年忽然抬起头,“我也不明白,不如……我们去问问。” “问谁?”陈萱儿连忙跟着郑年向外面走去,“不是不是,你要去问谁?你等会儿啊。” 郑年回头将陈萱儿的手抓住,“将这里杀干净的人是之后来的人,肯定是因为这些人看到了他的脸,只要是看到他的脸的人,都会死。” “那你要去问谁啊?”陈萱儿不解。 “去问那个看到他却没有死的人。”郑年大声道。 一路小跑,从山顶跑回了寺里。 守山的弟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二人就这样溜达着进了寺里,此时却发现,大量的弟子都聚集在前厅。 “发生了什么?”陈萱儿问道。 “和咱们没关系。” 郑年知道那是武思燕在帮他拉扯时间,于是加快了脚步,走向了天王殿旁紧闭着大门的偏厅之中。 房间里有三个人。 坐在堂上的大理公主和驸马一动不动像是两尊神像,下方蒲团上诵经的慧海大师则更是像个木头。 三块木头。 “你不该来的。”慧海大师并没有回头,语气略显无奈道,“本可以有很美好的人生,可你却偏偏选择了放弃,人对于唾手可得的东西,确实不会珍惜。” “哟,大师您这鸡汤一套一套的哈。”郑年揉了揉鼻子,牵着陈萱儿的手走到了屋内,对着堂上坐着的二人说道,“京城长安县县令,参见公主殿下,参见驸马。” 公主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有些木讷惨白,听到郑年说话,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驸马则是脸色阴沉,冷冷的看着郑年,“长安县县令?一个九品官可以擅闯大相国寺?” 郑年压根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蒲团上坐着的慧海大师。 慧海大师此时双手抓着念珠,阖眼吸气,“多好的夫人,很可惜,以后见不到了。” “哟,大师您这是要瞎?”郑年一愣。 “郑年,贫僧送你一程。” 话音一落,郑年立刻一把将陈萱儿甩在身后,当即左手迎上。 慧海大师的掌硬生生被郑年拦在了空中,随后郑年后撤三步,“你的实力如若真的能上的了台面,也不会叫人来将龙隐大师杀了。” “你……是你逼我的。”慧海大师目光逐渐冰冷,左手掐出了一个诡异的法诀,手中竟是缓缓出现了一只手指长短的蜈蚣。 “你错就错在,不该让这个人杀了龙隐大师,他的掌中有毒,而且是非常独特的毒。”郑年继续说道,“想必当日杏花楼在庆王世子面前杀害那个妓女的人,也是他。” 慧海左手顺势将蜈蚣丢了出去,目标并非是郑年,而是空中。 “你知道的太多了!”慧海大师手虚空一抓,那蜈蚣竟是在空中爆裂。 “蛊降!” 慧海怒喝一声。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郑年打着哈欠无奈的看着慧海,“我说过,蛊是没用的。” 慧海不可置信般注视着陈萱儿,“你……怎么会!” “哥哥,他问你呢!”陈萱儿戳了戳郑年的腰间,“怎么回事儿?” “嗯……解释起来也很复杂,我懒得和你解释,只是想问一件事情,那天王像上的第二颗人头你应该没时间处理,我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是不是住持,慧明大师呢?” 郑年看着慧海。 “可笑,慧明师兄就在屋外,若是他的人头,怎么可能……你……你做什么!” 慧海话只说了一半。 郑年已然跃起,手持陈萱儿的佩剑,直奔堂上的大理公主,一剑刺穿了她的胸口。 ------------ 第九十七章 蛊偶(跪谢余生莫弃大哥的白银大盟!!!!) 这不是郑年第一次杀人。 他根本没有负罪感。 因为他杀的根本不是人。 当一条一条早已经干瘪寸长的蛊虫从他剑尖处开始爆裂的时候,陈萱儿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 无论是谁看了都会头皮发麻。 紫青剑直直刺入了大理公主的胸口,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黑褐色的蛊虫。 那些蛊虫像是已经死去了很久的样子,有些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有些挂在剑锋,可无一例外,都是很快灰飞烟灭,化作虚无。 而陈萱儿的这一声叫喊,引来了门外的人。 当大门被推开的时候,郑年并没有动,他的手里还有剑,剑还在大理公主的胸口。 “你在做什么!” 凌厉的锋芒如惊鸿,直奔郑年后颈,这一招竟是杀招。 可是郑年一动不动。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动。 武思燕的刀就已经到了。 金箔溥仪刀。 那对小虎牙的主人。 武思燕反抓长刀,顶在了郑年的背后,冷冷道,“这一刀我权当你忘了他是谁,如果需要我再出刀,下一刀就在你身上了。” 站在武思燕面前的人一身布衣,单手持剑,被武思燕牢牢压下,二人僵持在原地。 “少卿大人挡剑,你还不放下!”身后厉声。 那布衣剑士立刻收剑,走回到说话之人的身后。 江烨。 他还是那么黑。 他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绝对是一个听话的干儿子。 至少那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擦过粉。 驸马站了起来,怒视着郑年,大叫着道,“这就是大周京城?我等千里迢迢来次,竟是如此的国待之道,大理与大周休战之后竟换来的是血肉之耻,这一状,我定然……” “你闭嘴吧。”郑年一巴掌抽在那驸马的脸上,“我他娘的最讨厌三种人,第一个就是杀媳妇的人。” “你你你!”驸马捂着自己的脸,退后了数步,“你血口喷人!江指挥使!这……这……此人竟敢当着我与大相国寺高僧之面杀人,还还还要嫁祸于我,这这这……这大周还有律法吗?” “郑年,少卿大人能保你,不代表她可以逾越大周律法,你要明白这个道理。”江烨的手搭在手中的长剑上,眼神还不望瞟了一下在角落里的陈萱儿,“如今证据确凿,如若扰乱抓捕,即便是少卿大人您,也无法阻止。” 陈萱儿见到江烨的那一刻花容失色,颧骨微微抖动了下,看得出她对江烨已经厌恶到了骨子里。 郑年抓紧了陈萱儿的手,给了她一个镇定的微笑,随后将长剑从大理公主的胸口抽出,收入剑鞘后回头看向江烨,“什么证据确凿?” “你杀了大理公主。”江烨冷冷道。 “谁是大理公主?”郑年问道。 “哼。”江烨仰头蔑视郑年,脖颈处发出了咔咔地骨头声,“你手中长剑方才刺向的人,便是大理公主。” “也就是说,大理公主,是蛊偶咯?”郑年问道。 “蛊偶?”江烨一愣。 郑年闪身走了几步,露出了此时坐在木椅上的公主,她的脸还在,可是头已经变成了密密麻麻漆黑的蛊虫,那些蛊虫因为郑年的一剑早已死去,如今还在慢慢挥发。 整个身躯支撑骨骼的是蜈蚣,内脏皆是蜘蛛布网,血流便是黑色的蛊虫,她甚至没有一根头发,尽是那蜘蛛的黑丝。 “我看这个皮肤颜色和你差不多,要不然你也给自己来一刀?我担心你也是蛊偶。”郑年平静道。 江烨攥紧了拳。 他的表情似乎知道什么,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自始至终背向着众人的慧海大师。 武思燕凑到了郑年身边低声的压着嗓子低声道,“什么是蛊偶?” “就是用蛊做成的人偶,你不该不知道啊。”郑年低声道,心中疑惑,‘师父你身居要位居然连这个也不懂?我怀疑你是只会种大蒜的傻白甜。’ “我什么都得知道?”武思燕白了他一眼,“你的意思,这个公主是已经被人杀了,且做成了蛊偶?”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公主罢了。”郑年喃喃道,“师父,现在怎么办?” “你跑来问我了?让你查案子,你给了公主……不对,给了这个蛊偶一刀,接下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武思燕一愣,目瞪口呆看着郑年,“到底有没有证据?” “有!”郑年双手一拱,对着门口的一名女官说道,“这位姐姐,劳烦您亲自上广目天王像上赤龙口中,探查是否还有其他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的郑年,轻瞥了一眼坐在蒲团上的慧海大师,大师保持着无动于衷,面色淡然的模样,似乎整件事情和他毫无瓜葛。 武思燕对女官点了点头,那女官转身掠出,直奔天王像之上,随手取下了一个布包。 是白色的麻布包,里面包裹着一个圆形的东西,女官将此物拿来交到了郑年的手中。 郑年拿着布包,走到了慧海大师的面前,将那布包完全打开。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唯一没有动弹的两个人,是慧海大师和大相国寺的住持,慧明大师。 陈萱儿躲在郑年的身后,抓紧了他的胳膊,指了指头又指了指慧明大师,“这……” “不奇怪吧。”郑年说道,“这人头,便是慧明大师的头。” “慧明大师居然有两颗头!”陈萱儿怔住了。 郑年茫然地看着陈萱儿,“你怎么智商忽高忽低的?” “我害怕啊……”陈萱儿吐了吐舌头,连忙躲在郑年身后。 不怪他,即便是经历沙场的武家将军女儿武思燕,看到凭空出现的一颗人头,都有些心里发怵。 陈萱儿猜测道,“那……那他活着在那边好好的,怎么这里还有一颗头,难道他也被做成了这个……蛊偶?”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慧明大师的身上。 两个女官已将长刀横于他的脖颈上。 慧明大师的目光黯淡了下来,一言不发。 脑袋上面六道结疤竟然化作了六个黑色的虫子,钻入了脑袋之中。 “看住他!”武思燕厉声道。 郑年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师父,如果有人想通过武力杀害慧明大师,行得通么?” “慧明大师乃是龙像大师坐下弟子,拥有混元金刚劲,更是有达摩一百零八像天象功,整个京城能够杀他的人屈指可数。” 武思燕道,“慧明大师的实力,已经到达尚武境的实力,据我估计,也已有六品境界。” 郑年双腿盘膝,坐在慧海大师的面前,“尸体我已经找到了,死的人我也找到了,场面我也已经控制住了。此时此刻,你已经做成了你想做的事情,我也做成了我想做的事情,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慧海平静地望着郑年,此时的他眼神里略显空洞,随后微笑着问道,“本是一湖污水,你已身坐莲花台,为何又要弃清入浊呢?” “你认为我有得选?”郑年问道。 “你我皆无选择。”慧海叹息道,“事已至此,无论我说不说,你都会追查下去。好,你问吧,贫僧知无不言。” “你杀了谁?”郑年问道。 “贫僧没有杀人。”慧海说道。 “蛊偶是谁控制的?”郑年问道。 慧海手中仍然扳动佛珠,摇了摇头,“贫僧不知。” “慧明大师是谁杀的?”郑年问道。 “龙隐师祖。”慧海道。 众人惊叹。 “为何杀他?”郑年暗自心惊继续问道。 “因为师祖发现了慧明师兄身上的秘密。”慧海道。 “什么秘密?”郑年皱紧了眉。 就在此时,慧明突然暴起。 他老态的身体与之前大不相同,周身环绕着暗黄色的气息登时大盛。 武思燕当即横刀直挂,而慧明根本无所畏惧,直冲上前。 整个身躯被武思燕一刀腰斩。 他的上半身虽被斩落在地,可仍然充满活力,双手化作两只绒毛黑蛛,直奔慧海而来。 郑年横步转身抵挡,将慧海藏于身后,左臂金色炁窜体而出,单手直劈。 这一劈,打碎了慧明的头。 可是打不碎漫天的蛊虫。 顷刻间爆体而出的大量蛊虫,杀大象都已足够。 郑年只有一瞬。 他只能选择一个人。 当他将陈萱儿推开后,再想抱住慧海时,大量的蛊虫从他的鼻孔、耳朵、眼睛钻入。 顿时,七窍流血。 “你不能死!”郑年双手一拍他的面容,一股气息直接流入躯体。 慧海此时感觉到了附骨之蛆在全身窜动的痛苦。 他将嘴巴张大到了极致,痛苦地趴在郑年的身上,想要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告诉我!告诉我!”郑年几乎要将全身的炁灌入他的体内。 武思燕立刻盘膝单手顶在慧海的背上。 这一下,慧海大吸了一口气,连续喘了三口粗气,双手死死的抓着郑年,在他的耳畔用极其微弱地声音说道,“秘密是……庆王……的……儿子……还有……小!小!小心!秦……” 他的身体滑落在地上。 蛊虫已经吃掉了他的身躯,最后一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心脏也已经化为了灰烬。 郑年茫然地看着倒地的慧海。 “他说了什么?”江烨问道。 “他说……”郑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让我一定查出真凶。” ------------ 第九十八章 春花院外是棋子(感谢lilDizzy的盟主!谢谢哥哥!) 一切似乎变了,一切又似乎没变。 这一步似乎早该到了,却又似乎一直都没有到。 郑年坐在慧海大师的禅房里面,这里简单到一尘不染,简单到只有几本经书,简单到只有一件袈裟。 桌子上放着慧海大师唯一剩下的物品,那串他手中的佛珠。 “驸马已经回到鸿胪寺。方才我差人上报寺卿大人,关于大理向大周境内安置蛊偶的事情。”武思燕说道,“你没事吧。” “我没有想到,他竟是在考验我。”郑年抓起了那串佛珠,放在手中撵着。 学习着慧海大师的一举一动。 “慧海大师为什么在我脖颈上种蛊?”陈萱儿一直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他给你种的蛊是这种蛊。”武思燕摊开手,手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虫子,“我已经检查过了,里面没有蛊毒,也没有气,不是控制人的蛊也不是可以杀人的蛊。” “试探。”郑年低着眉头,“他必须要知道,蛊练圣童是不是在我体内,这件事情恐怕有人已经告诉了他,他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另外,还有一个意图,就是告诉我无头案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告诉慧海大师的人,应当就是龙隐大师。”武思燕道,“在龙隐大师的房间里面发现了许多关于大理炼蛊的记载,想必他已经研究了很久,而且在龙隐大师换下来的衣物上,查到了银铁的痕迹。” “那是什么?”陈萱儿问道。 “解释起来很复杂,你只需要知道,那是炼制锏用的一种特殊材料。”郑年说道,“所以龙隐大师早就知道,蛊练圣童在我这里。” 不会那么巧,一直追寻蛊毒下落的龙隐大师,刚好去了一个需要炼制锏的地方,又刚好在郑年上山的那一天被杀了。 郑年深知,这不是巧合。 “龙隐大师第一次见到大理公主和驸马的时候,已经知道大事不妙,所以他派手下的俗家弟子去向慧海大师报信,可是不了俗家弟子出门不远就被杀了。” 郑年说道。 “那是谁将他的头砍下来,放在天王像上的呢?”陈萱儿追问道。 “不知道。”郑年摇了摇头,“或许是慧海大师所为,至少我知道慧明住持的头,是他放上去的,也是故意引我看到的。” “是为了试探你?”陈萱儿问道。 “他无法相信任何人,大相国寺的住持都可以变成蛊偶,这里遍地都是皇室的眼线,是安文月的暗桩,他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郑年说道。 “这个人为什么是你?”陈萱儿皱眉。 “不是我,是大理寺。”郑年看向了武思燕,“当时我自报家门的时候就很奇怪,大相国寺的住持和护法大师怎么可能不知道长安县县令是谁?现在我才明白,慧海大师是要试探我,而那大相国寺的住持,早已经是一个蛊偶了。” 武思燕低着头,“他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呢?偏偏要采取这样的方法?” “或许他也不能完全信任师父。”陈萱儿眉目一闪道,“我想他能够信任的,是以九品县令身份怒喝锦衣卫的哥哥吧……” “我想他是要保证自己绝对能够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慧海在大相国寺之中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待着的时间都长,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里有多么的危险。” 郑年的眼睛闪着光,“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武思燕问道。 “能怎么办?”郑年挠了挠头,站起身来望着外面说道,“不知道秦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庆王背后的秘密,只能查,十几条命已经搭进去了,尸体推着我往前走,不走我甘心啊。” “庆王?”陈萱儿一愣,“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三年前庆王世子的事情。” “三年前?”郑年思索了片刻,猛然看向武思燕,“师父,这个大周的公主是什么时候嫁到大理去的?” “三年前二月。”武思燕道。 “庆王世子……大周公主?”陈萱儿茫然道,“你该不会怀疑他们吧?” “我记得你在哪里遇到过李庆宸?”郑年抓着陈萱儿问道。 “啊?我是说……在……明春湖!”陈萱儿道。 “走!” 郑年说着,冲出了房间。 “喂!等等我啊……” …… 冬雪早已覆盖了整个京都,可唯独有一间院子里面竟是连雪花都落不下来,仅仅是距离地面还有两丈的功夫,就已经化成了水。 诺大的院落山水花草应有尽有,不能在冬季生长的植物却开得茂盛。 庭院有一湖泊,湖泊上开满莲花,锦鲤满塘,对比起长安县的那口破嘴的鱼所住的地方,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湖泊中心有一亭,左右挂着两帘对子。 【山湖亭楼亭内观天下】 【莲花春院院外皆是子】 湖泊之中的亭子根本无路通行,此时却有十几个妙龄少女站在一旁,几个拿着扇子闪动凉风,几个端茶递水,摆放糕点。 她们的脚上都有小铃铛。 金色的小铃铛。 棋盘之外,有两人对弈。 凉茶温酒,一个大和尚袒胸露怀,光头无眉,身上一根毛都没有,只是简单的屁了一层纱,肥硕的身体卷缩坐在卧榻上。 而在他身旁的,竟是柳安。 “怎么样?宰辅大人。”柳安执白,轻声落子。 “嗯……”大和尚思索了片刻,才将黑子落下,娶了一枚已经脱离队伍的白自,才道,“确实有趣,蛊练圣童,就在他的体内。” “大相国寺的事情,你怎么看?”柳安又将一枚白子落下,大和尚布局稳固,却被一颗脱离队伍的小子分身,不料此时白子大举进攻,已入腹地。 大和尚不慌不忙为前子补气加固防御的同时,冲出一条路,直奔白子侧翼,饮了一口茶才缓缓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和尚也不例外。” “宰辅说的和尚,是慧海大师,还是您啊?”柳安没有抬头,仍然专注于棋盘,再下一成,直奔黑子的心窝处。 “哈哈哈,您玩笑了,刘知善于您,可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大和尚伸手掠过棋盘,黑子再次稳住冲子一气,顺便断了闯入腹地的白子一气。 “那就明了,三年前的账,安文月该还了。”柳安最后一子落在了大和尚中心,如直插背心的一箭,而这一箭,竟是之前看起不来不起眼的弃子,当它再次出现在棋盘上的还是,造成了不可逆转的颓势。 “哟,输了。”大和尚投子认输,开怀大笑,“安文月可以吃亏,但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给啊,朝堂之争,若是一个人吃了闷亏,狗急跳墙,不好办啊。” 柳安没有说话,站起身来,看向身后的湖泊,喃喃自语道,“确实,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有舍有得,李庆宸的事情,想必不过几日就能有结果了,这几日你思考一下,用什么做交换。” “您以为如何?”大和尚问道。 柳安微笑着道,“我以为,此字会给我答案。” 他将一把折扇丢在了桌子上。 金刚铁骨已然打开,上面只写了一个字。 年。 “要过年了。”柳安深吸了口气,“今年,可是大周最后一个安稳的年了。” ------------ 第九十九章 特立独行的尚书大人 明春湖的明春苑又重新开始了建设。 自从那一夜的风雨之后,这里几乎成为废墟。 京城的达官贵族对于死了一个礼部尚书儿子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因为礼部尚书总有人做,儿子大家都有,并不稀奇。 当然,除了礼部尚书龚世开本人。 龚尚书此时就在明春湖畔。 他不是刚来的,而是一直都在这里,从龚钰下葬的那一日开始,他就一直在这里了。 龚钰就葬在明春湖畔不远处的地方,他的葬礼并不风光,但确确实实花了大价钱办的非常好。 龚世开走访了京城以及周边乡镇,以三至六两不等的价格收回来三十多个年纪在十六到二十岁的少女,三名二十岁至二十四岁的寡妇。 毕竟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口味,只能全部弄来,统统配成冥婚,最后下葬了二十八个。 其中确实有好几个长得不错,味道也不错,尝起来也很舒服的,龚世开就自己留下了。 礼部尚书的夫人身世非同一般,是西北盐商的女儿,乍一听感觉很普通,可是在京城里面如果把有钱人都码在一起站个队,这尚书夫人绝对在这一列中。 而且名次不低。 不仅如此,她在礼部尚书家的辈分也不低,是十六个奶奶中的头头。 此时的尚书夫人陪在龚世开的身旁,夫妻二人和睦至极,丈夫端着茶杯吹了吹送入口中润喉,接着吐了在一旁。 妻子拿起一旁盘子上已经完全剥开皮的葡萄,送入尚书大人口中一颗,自己吃下了一颗,二人酸得将五官挤在了一起。 “娘,酸么?”一个歪着头的小姑娘问道。 “不酸,不酸,幺儿剥地就不酸。”尚书夫人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仍然嘴硬道,“再多剥几个,父亲爱吃。” 龚世开站了起来,“我去解手。” 天气十分的寒冷,龚大人披着一袭暗蓝色的披风,身上则是绒制的棉服,也是暗蓝为主,绿紫衬托,颇有一副高贵的气质。 走过了正在打牌的四奶奶、五奶奶、七奶奶和八奶奶,还有看着几个奶奶打牌的三奶奶、六奶奶之后,龚世开走到了九奶奶和二奶奶身侧问道,“那几个小的呢?” “那边。”二奶奶挑着毛衣,随手指向不远处的湖泊。 三十多个人在玩耍。 七个礼部尚书夫人和二十多个孩子正在蹴鞠,还有裁判、公证、球童等一系列角色都由上不了场的儿子女儿承担。 一家人其乐融融。 龚世开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家里的儿子,除了自己原配夫人的孩子是独立培养的,其他剩下的十五个老婆生产的时候,都是集中在院子里,并且生产出来之后是不允许自己抚养,那些母亲们甚至连自己生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婴儿统一都在后院由奶娘和下人们抚养,然后三岁送回来,每个人随便领,最多两个,最少一个。 导致现在这些媳妇们都不知道自己孩子是谁,相差三四个月的根本区分不出来,年岁差距大的也不敢怠慢。 她们若是自己对孩子不好,其他的人也会对孩子不好,说不定哪天自己的娃儿就被别人打了。 龚世开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 至少他已经绝顶了。 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龚世开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郑年和陈萱儿。 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僵硬了很多。 郑年和陈萱儿刚到,就看到一大群人在明春湖畔旁边蹴鞠玩乐,于是打算先散散步,等到人群散去之后再来查探。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迎头撞到了礼部尚书龚大人。 郑年一脸的尴尬,现在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自己刚刚亲手宰了他孩子,地方还就是这里,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龚世开略显大方,走到了郑年面前,背着手,“郑大人故地重游,是来作甚?” 郑年低着头,拉着陈萱儿也跟着作礼,“下官长安县县令郑年,携家眷拜见龚大人。下官到此来,是来查案的。” 陈萱儿一言不发,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手抓着郑年的胳膊,一直没有松开。 “唉。”龚世开长叹了一口气,“陪老夫走走吧。” 郑年先是一愣,随后才低声道,“是……” 龚世开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看上去两鬓略有斑白,眼神空洞无力,神色暗淡。 将陈萱儿安置在了原地,郑年便跟着龚世开围绕着湖畔走去。 二人无话,沉默了许久,郑年心口压着一块大石头,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总不能惹了小的再来弄老子吧? 先开口的是龚世开。 “其实这件事情,与你无关。”龚世开淡淡道。 郑年一愣,望向那张有些苍老的面容。 “龚钰虽非嫡出,但也是老夫年纪最为大的三个儿子之一。” 三个? 郑年一愣。 “这三个儿子原本是我的支柱,当年我还是一个八品吏部主事,家里也无甚钱财,为求一官半职,拜入安文月门下,当作义子。” 龚世开望着湖面,皱着眉,似乎在忏悔,“殊不知,这一拜,老夫便成了朝堂之中的一枚棋子,终生不得自由,也就是那时我才明白,这三个儿子一个都留不住,他们终究是安文月的棋子,终究是要付出血的代价。” “就算他们终年无事,到了老夫老时也要争夺家产、权术纷争。思来想去,我痛定思痛,做出了一个打算,老夫找了二十个女人。” 龚世开深吸了口气。 “她们先后生了七十六个孩子,四十个儿子,三十六个女儿。”龚世开面容忽然平静了许多,“夭折便夭折了十九个,即便如此,现在仍有五十多个娃儿,成年的都已经有二十多个。” 郑年茫然,“尚书大人果然非常人所及。” “哼。” 龚世开冷面哼道,“即便如此,心中还是难以割舍任何一人,无论是谁出了事情,老夫都是心碎欲裂。” “安父的手段我是了解的,跟随了他这么多年,自然早就有所防备,钰儿对你出手之事我已然了解,事已至此,老夫也知道,无论他怎么做,无论他做什么,已然是一枚弃子,宰辅大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即便你不杀他,总要有人杀他,死在谁手里对老夫而言没有什么分别。这是权力争斗必须要做的事情,敲山震虎也好,杀鸡儆猴也罢,总要有血的代价。” 龚世开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老夫自己一般,年少时的狂傲和自信,可惜一步错,步步皆错。” 长叹了一声的龚世开摇摇头,“老夫只想安度晚年,不愿再起纷争,这一大家子的人也需要老夫的照顾,如今你已入局,老夫只能劝你一句,前路坎坷,莫要冲动行事,眼前之好或许要以以后之血肉偿还,朝堂之上,一步之差,千里之行无法弥补。” “下官谨记。” 郑年深深地对着龚世开鞠了一躬,这老爷子的气量和度量,还有特立独行的风格郑年非常仰慕,满怀佩服地深深鞠躬。 “老夫听闻今日你上了大相国寺,此时将要入夜见你来此,想必是要查关于大相国寺的事情。”龚世开问道。 “是。”郑年很老实的回答,“尚书大人可知道大相国寺的事情?” “在京城内,无论什么事情, 一个时辰之内,三品以上的官员已尽人皆知。” 龚世开缓缓道,“去查吧,莫要惊动老夫的家人,他们或许在安文月面前不值一文,但是在老夫眼里,便是万两黄金,也不可换一毛一皮。” “下官明白。”郑年点头。 此时沿着河岸,一路小跑来了两个小丫头,年纪约么在七八岁的样子,二人手拉着手一边咯咯咯笑着一边拉着陈萱儿走到了龚世开的面前, 系着麻花辫的小丫头叫道,“爹爹,爹爹,我见到了这个姐姐,好美啊!爹爹你看,她就像是仙女一样!” “爹爹常说多和漂亮姐姐在一起玩,长大就会变的漂亮,我们要和姐姐一起玩。” 龚世开的眼里都是宠溺,将小丫头一把抱在怀里,“好,让姐姐陪你们玩。” “姐姐,姐姐,你能陪我们玩吗?”小丫头歪着头祈求的眼神滴溜溜转动。 陈萱儿和郑年相视一笑。 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尚书府家的孩子。 看着三人蹲坐一旁,郑年一拱手,轻声道,“尚书大人,下官有一事想要询问。” “礼部尚书是不会告诉你任何事的,你要明白,之所以你还在此处,是因为老夫不想杀人,也不想生事端,并非和你同处一舟,也并非和你有甚交情。” 龚世开道,“自己去查吧,这件事,你要走的路还很长。牵扯到的东西,总有一日会让你后悔涉足。想想老夫的话,想想你是否该继续。” 这句话说罢,龚世开大步向河岸走了去。 ------------ 第一百章 狐妖、公主、书生、世子(求月票!) 夜已经落下来。 晶莹的星光落在湖面上,一道道波光从天空打在湖面上,又从湖面走到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郑年看着陈萱儿的眼睛,一动不动。 “哥哥?你在看什么?”陈萱儿坐在一旁,小小的身躯缩在黑红相间的绒毛披风里,手里抓着一支细嫩的狗尾巴草,在郑年面前晃了晃。 郑年回过神来,目光仍是无点,甩到湖面上,喃喃道,“或许龚大人说得对,他当年为了过得好一些,站错了队伍,如今就是别人手里的木偶,根本无法动弹。” “想要过的好一些有错吗?”陈萱儿闪着眸子问道。 “没错。”郑年摇了摇头。 “那错的是什么?”陈萱儿摆弄着手里的花,这是方才那两个丫头送给自己的。 “是大周。”郑年叹了口气,望向天空,“朝廷已经病了,病入膏肓。” 陈萱儿挽住了郑年的胳膊,“不如我们走吧,去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带着娘和弟弟妹妹们,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辈子,别在这里了,我失去了爹娘,不想再失去你了。” 人是复杂的。 郑年深知这一点。 当他第一次看到老娘的时候,就恨不得直接将老妈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自己锄地农田,老妈安度晚年,过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 所以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带着老妈逃离这个喧闹的世界,这个无情的江湖,这个恐怖的朝堂。 可是之后的每一日仿佛都在告诉他人生不该如此。 老妈之前和现在的初衷都没有变过,曾经的她就是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起码也要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没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躲在深山里种田的。 他不愿进入这斑斓恶臭的泥潭,但更不愿意让老妈失望。 比起死,他更不向看到老妈那双失望和带着泪花的眼睛。 这比杀了他更加难受,更加让他崩溃。 郑年深吸了口气,“不走。” “那就像老妈说的。”陈萱儿咧嘴微笑道,“但将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风吹过湖面,周遭窸窸窣窣的杂草互相殴打着对方,再以全部的身体压向身后的同类,以此出现一道一道漆黑的痕迹。 郑年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当时你见到李庆宸世子的时候,是在哪里。” “那里。”陈萱儿指着不远处的一处祠堂,“经常有人会在那里歇息,里面好像供着龙王爷的神像。” 二人漫步走到了祠堂,确实是龙王庙,只是一个简单的灵台,里面供着龙王爷的雕像,龙首人身,目光犀利。 “这龙王爷吃的是真好。”郑年看着供桌上面琳琅满目的食物,“龙王爷还吃鱼吗?” “龙王爷应该什么都吃吧?”郑年一句话涉及到了陈萱儿的知识盲区,“鸡鸭鱼肉都吃的吧?我记得以前来的时候,很多人都给龙王爷倒酒喝呢。” “我爹不喝酒。”一个清冷的声音飘来。 郑年和陈萱儿猛然回头,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白色的长发披肩落身,简单的黑色衣服露出了她白皙水嫩的手臂和腹部,下身的裙摆很短,大部分的腿都在外面。 是苏问青。 二人一人问了一个问题。 陈萱儿道,“你爹是龙王爷?” 郑年道,“你不冷吗?” 苏问青面色铁青,阴冷的望了一眼郑年,随后缓步走到了龙王像面前,哼笑道,“他很久不能喝酒了,也很久不能吃肉了,我从海底出来也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过他,不知现在如何。”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面露诧异。 “你来明春湖,想要做什么?”苏问青冷声道。 “查案。”郑年道。 “你问吧。”苏问青道。 “你不冷吗?”郑年问道。 苏问青面色十分难看,怔怔地看向郑年,“我不想因为你的死拖累我,若是要查案,那便赶紧问!” 郑年哦了一声,“我想想啊。” “真是不多见的废物。”苏问青转头看向陈萱儿,“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你……你冷吗?”陈萱儿瞥着头,小心翼翼道。 苏问青转身离开。 郑年赶忙一步走上前去,问道,“三年前的某一日,倾盆大雨,有一个穿着很华贵的公子在这里出现过。你有没有印象?” “没有。”苏问青想看傻子一样看着郑年。 “你之前有没有见过她?”郑年指着陈萱儿问道。 “没有。”苏问青摇了摇头。 郑年尴尬地看着这一个一问三不知的热心肠,“你觉得有什么问题是我问了可以得到答案的呢?” 苏问青思索了片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想问的应该是一只狐妖。” “对!传说庆王世子有关的,正是一只狐妖,哥哥你记得么?我和你说过的!”陈萱儿喜道。 郑年点点头,“什么时候见到的?” “三年前的一日,有一对年轻男女在此处殉情,女的便是一只狐妖。”苏问青道。 “年轻男女在此处殉情?”郑年疑惑地看着湖面,“都死了?” “都没死。”苏问青道,“其中的那名女子容貌,便和今日你一剑刺穿的那蛊偶,一般无二。” 郑年皱着眉,“你每天在监视我?” 苏问青没说话,但方才还坚定着的眼神却闪烁了一下,飘忽到了别处。 “你的意思,她是一只狐妖?”郑年问道。 “在来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但在二人约定终身之后,第二日便来到了湖边,趁着夜色,吃下了化妖丹,变成了一只狐妖。”苏问青道。 “你们这个化妖丹应该就是吃了之后就能变成妖怪吧?”郑年问道。 “是的。”苏问青道。 “那为什么就一定是狐妖?为什么不是猪妖马妖?”郑年问道,“这不符合逻辑啊。” “你要去问她。”苏问青白了郑年一眼。 “人都做成了蛊偶,我怎么问?”郑年道。 “她没有死,那个蛊偶只是用了她的躯体制作,那只狐妖仍然活着。”苏问青很平静,“而且我能追寻到她的气息, 直到现在她仍没有出京城。” 郑年和陈萱儿对视了一眼,喜笑颜开。 “多谢。”郑年道。 “无妨。”听完郑年如此说,苏问青别过脸去似乎笑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有一瞬,随后看着郑年,轻声道,“你要查的是什么案子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京城之内若是有妖怪出现,管这件事情的人只有一个。” “天罡府监卿大人。”郑年当然明白,天罡府就是管妖怪的。 “顺便告诉你一件事,近日来,京城出现了几股很强的妖气,甚至有一些,我从未见过。”苏问青道,“甚至,不像是中州的妖气。” “这又是怎么分辨出来的呢?”郑年一愣。 “我在他们的身上,嗅到了一股不属于我们辽阔疆域的味道,而是一股狭窄,阴臭的腐味,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跨越很广的海水到达京城。” 苏问青道,“凡事,小心为上。” 郑年抱拳,带着陈萱儿走向回去的方向。 却看到不远处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嚎啕大哭跑向了郑年,一把抱住了大腿,揉着眼睛哭喊道,“叔叔,叔叔,你娶了我吧!” 郑年和陈萱儿顿时凌乱。 “你今天就是在这里成婚了,也得过来背书!”身后的妇人喝道,“赶紧放开这位大人,没有看到人家正和两位夫人在说话?” 郑年颤巍巍地看向陈萱儿,“这和我可没什么……” 落水声四溅。 陈萱儿拍了拍手,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 第一百零一章 郑家老宅 雪再一次满了京城。 郑年早晨起来活动身体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扑面而来的雪球。 已然有寺里的下人将路扫开,大批弟弟妹妹早早起来堆雪人打雪仗。 陈萱儿因为要习剑,所以天没亮就已然和赵逸山在后院开始修行,此时将将完毕,跟随黄奶奶一起走了回来。 二人微笑告别,陈萱儿入了门洗漱,门外只剩下了郑年和黄奶奶。 “奶奶,怎么样了?”郑年问道。 “我本以为你就是心有愧疚才对惜春如此,但现在看来,你确实应有你的理由。”黄奶奶说道,“她的腿没有断裂也没有受伤,只是常年用药物滋润,再封住穴道,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郑年蹲在地上,思索着郑惜春的事情。 “你认为郑惜春是……另有身份?”黄奶奶问道。 郑年摇了摇头,“我不认为她本身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她很不对劲。” 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郑惜春的样子,郑年对于她自然是非常陌生的,可是她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好像很理所当然,并没有觉得诧异。 这让郑年也有些奇怪。 按照她之后对郑年所说的话来判断,二人至少是非常熟悉的,郑年前身亲自打断了她的腿,然后再来个自我介绍? 符合常理吗? 不符合。 所以郑年才想调查这件事情。 现在看来,郑惜春身上的事情也不简单。 谢别了黄奶奶,郑年走到了前院看自己的老妈。 老妈正在研究新的菜品,最近她似乎迷上了做饭,和陈萱儿探讨厨艺、和街坊邻居的交流,甚至和新来的几个厨子切磋。 “阿年,你来,尝尝这个。”老妈端出了一盘绿油油的肉。 郑年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到了一旁正在打下手的弟弟,将他拎了过来,“老妈的饭你不吃?” 九岁的弟弟满脸大汗,哆哆嗦嗦看着郑年,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盘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后滴溜溜跑了去。 郑年指着桌子上的菜问道,“娘,你好好跟我说……这是啥?” “炒青蛙肉。”老妈又端出了一碗红绿蓝三色相间的不明液体,“这个是青蛙汁,你尝尝。” “我……”郑年看着老妈,灵机一动道,“娘,我想回爹留下里的房子去看看。” “去吧,正好我带着惜春去附近的医馆看看她的病情好些了没有,你吃过饭我们一起去。”老妈已经将围裙解了下来。 “我先去告诉萱儿让她准备……” “不用。”老妈拽住了即将出门的郑年,“尝尝我的菜,你不是没吃饭呢。” 郑年看着那盘菜。 那盘菜看着郑年。 郑年拿起了筷子。 五官挤在了一起,吃了下去,随后感觉像是一颗炸弹在舌尖上炸开了一般,火辣的味道传遍全身,郑年当即一把抓起旁边的青蛙汁,喝了一大口。 嗯? 又喝了口。 嗯? 再喝了一口。 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串歌。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马车已经备好,老娘和郑惜春已经被两个车夫搀扶在了马车上,陈萱儿和郑年一同向外走,低声问道,“昨天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办?” “慢慢查,急什么?”郑年说道,“现在也不可能直接去天罡府找妖怪吧?只能先探查为上,有了蛛丝马迹再往下一步走。” 郑年其实心里也着急,但是现在确实没有什么进展。 无头案那边的线索也已经停滞了,工部张侍郎儿子张烈的行踪也在跟查,估计很快也要有结果。这期间郑年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 车上四人说说笑笑,一路便到达了旧宅附近。 大门紧闭。 推开了宅院的门,院落里一阵肃杀,白雪堆满了院落,一颗梧桐树已然凋零。 几个家丁带了一大堆的东西,老妈也心疼不想让这些小伙子多拿东西,自己也抱了一堆下车,郑年连忙上去接过,“这都是什么?” “换下来的东西,每年季我都要收拾收拾这个院子,今日正好来了,便来换一换杂物,有些陈旧的不能用了,便也跟淘汰了吧,总不能让你爹走了,还用旧东西。” 老妈眼神平静,叫了几个家丁去贴春联,自己带着郑年三人进了房间。 这个院子还是蛮大的,三人过了梧桐树,进入了正厅。 虽然有些灰尘,但无伤大雅,东西都很新,包括那一方颇具正派的书桌,上面的宣纸都是非常上等的纸张,墨台比自己在长安县衙门的那口还要好。 墙壁上张贴着三幅画,非常诡异。 第一幅画是天空之中雷云滚滚,寺庙之上有一个婴儿,落款处还有时间,正月初一。 第二幅画人数众多,皆是官员之流,最中间的竟是一头妖兽,穿着金色的衣冠,被一个侠士一剑刺入了咽喉。 第三幅画是方才那侠士跪在山顶,似乎在祭奠谁。身后站着的刽子手,长刀已经沾满了鲜血。 后面的两幅画没有时间,也没有落款。 郑年看着心中诧异。 “这都是你爹画的,说是奉命而为,我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老妈走了过来,指了指面前的公案,“平日里他就坐在那办公,我就坐在这里织毛线或是陪他诵读。” 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怀念,那些曾经的事和曾经的人。 郑年点点头,走到了公案前,坐了下来。 左手放着一些文集,右手则是笔墨纸砚,东西都很旧,灰尘表明了这地方已经闲置了很久,一股涩鼻的灰尘肆意飞舞。 “那些都是你爹生前喜欢的书籍文献, 还有临走的时候修改的一些东西,我也不懂,就没管。” 老娘绕了过来,非常熟练的拿出几个杯子去冲洗。 陈萱儿走过来,温柔道,“睹物思人最是折磨,别难过了,父亲看到现在的你,也一定很欣慰的。” “父亲已经离开十五年了。”郑年说道,“我对他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他似乎很爱笑。” 二人出了房间,陈萱儿陪老娘去烧水沏茶,做些散活儿,而郑年便走到了曾经自己的房间。 尽管这里,他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印象。 推开房门,郑惜春在里面。 她端着一本书,看到郑年进来之后,微笑道,“哥哥。” 郑年打量了她一下,讪讪笑道,“马上十三岁了,也要成大姑娘了。” 郑惜春低下了头,似乎有些神伤,漠然道,“听说当年娘将我抱回来的时候,也是一个冬天,那时候郑南北哥哥也在。” “都在这个院子里?”郑年问道。 “不,都在善恶寺,这里我们并不常来。”郑惜春说道。 “但你却知道如何从侧门进这个房间。”郑年平静地走到了书案前。 郑惜春的身形明显抖了一下,“哥哥……你说什么?” “我进来的时候,门口可没有脚印。”郑年指了过去。 门口积灰的地方,只有一串脚印。 “这里如果没有侧门,那你的轻功一定很好。”郑年低下头,随手拿出了一本书,翻了三页。 PA! 郑惜春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 ------------ 第一百零二章 郑惜春的秘密和碎银谷的伏笔 郑惜春的目光很茫然,也很谨慎,她看向郑年的时候,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不解,甚至还有诸多的疑惑。 “如果你不是十二岁,而是二十二岁的话,我一定会把你赶出善恶寺的。”郑年翻看着手里的故言典籍,正是论语的篇章,大儒的话语。 “为什么?”郑惜春看着郑年,神情暗淡道。 “因为你身上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在娘的身边,不该有这么多有秘密的人骗取她的信任。”郑年说道。 “你认为……我在骗取你的信任?骗取娘的信任?”郑惜春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尽管压低了声音,却还能听到气息断断续续。 “你的腿并没有废,对吧。”郑年轻描淡写道。 “我的腿有没有问题,不应该问你吗?”郑惜春走到了桌旁,单手支着桌子,“为何是哥哥你来问我?” “我是谁?”郑年看着她。 “郑年。”郑惜春道。 “你是谁。”郑年问道。 郑惜春抿着嘴,贝齿咬紧了唇,眼神里竟在这个问题出现之后,化作了一团埋怨和委屈。 这个眼神告诉了郑年许多,比如这个妹妹是真的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真的有些事情瞒着他。 “你有事瞒着我。”郑年道。 “什么事情我能瞒着你呢?”郑惜春的眼神窜动,似乎要哭了出来,她的唇开始发抖,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却,“我瞒着谁还会瞒着你吗?” “我曾经……和你说过什么吗?”郑年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试探道。 “难道你……你对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承诺过什么……都已经忘了吗?”郑惜春不可置信道,“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甚至在善恶寺的佛像前和我拉过勾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拉钩这个事儿我记得,我说过我会对你好的。”郑年点头,“但是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忘了。” “全部都忘了?”郑惜春攥着自己的衣服,眼泪滴落在了地上,“对我好,然后一件事也不记得了……” “能不能告诉我,全部的事情,都告诉我。”郑年问道。 郑惜春支着拐杖向外面走去,一步一步走去,啜泣缓缓变成了平静,发抖的身体也逐渐稳了下来,哽咽了几声后,擦干了泪水。 此时她已经走到了门口。 “我知道你为了善恶寺做了很多,为了保全我们也付出了很多,既然你忘了,那便是你不喜欢的事情,也不必在提起,哥,我从没有想过害你,也从没有想过害娘。” 郑惜春仰起头,看着明晃晃的太阳,“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从没有怨过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没有怨过你,只是……你一定不能忘了,你承诺过我什么。” “可我确实忘了。”郑年也很无奈,前世的记忆,他根本一点都没有。 “好。”郑惜春多了一丝决绝,“我不怪你,或许那件事情对你的打击确实很大。我现在告诉你,你承诺过我,一定会替我报仇,把那些屈辱和……和他们对我的事情,十倍百倍还给他们!” “我等着你的公道。”郑惜春走出了房间。 郑年茫然了。 等到陈萱儿来找郑年的时候,他已经在长安县府衙门的偏厅里坐着了。 傅余欢和师爷坐在一旁。 这两个是郑年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我需要有关郑惜春或者郑南北的一切信息。”郑年深吸了口气,看着师爷说道。 “死了。”师爷平静道。 郑年有些意外,“郑南北去世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师爷转身走出房间,丢下了两个字,“等着。” 傅余欢看着郑年,“你的弟弟和妹妹。” 郑年点头,“是的。” “他们怎么了?”傅余欢问道。 “有些事情我不太了解,需要知道。”郑年回想起郑惜春的那张脸,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总是说不出来,可是就是愧疚,从心底生出的愧疚。 人在愧疚的时候总是要弥补,尽力弥补,最好是现在就能弥补。 “工部侍郎之子张烈的动向我找到了。”傅余欢说道。 “说说。”郑年道。 “他和无头案里每一个人都有过接触,每一个人,包括周东都有联系。”傅余欢说道,“而且他还和一个人的关系非常好。” “谁?” “锦衣卫,刘玉山。”傅余欢道,“我跟踪他的这几日,总是能看到他去锦衣卫府邸,接见他的人是刘玉山。” 郑年缓缓点头,“总是绕不开这个人。” “是的。”傅余欢道,“我还有一个信息。” “什么?”郑年道。 “我见到了周东。”傅余欢说道。 郑年不明觉厉,当时辛德龙说周东死在牢里的时候,他就觉得有问题,现在居然让傅余欢见到了,“他在哪里?” “昨夜在长乐县光玉楼三楼会见了一个人,是谁我不清楚,离开的时候,是京兆府的人带他离开的。”傅余欢说道。 “男人还是女人?”郑年皱眉。 “不清楚。”傅余欢深吸了口气,“全身都是黑色的衣服,被包裹着看不清楚任何可以断定身份的地方。” 郑年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师爷走了回来,拿出了一份手札,递给了郑年。 这份手札郑年从未见过,显然方才师爷也整理了一下,讲其他的内容全部取出,只剩下了三个人的内容。 自己的父亲郑书羽,和弟弟郑南北、妹妹郑惜春的事情。 对于父亲的记载很粗略,大多都是生平纪事,着重写了任职期间,锦衣卫曾经入家门巡查十七次。之后父亲死亡的过程基本上和母亲讲述的差不多,郑年草草看了一遍之后,向后翻阅。 郑南北的记载是从军之后的,担任过一些尉之类的职务,最后葬身于靖南战役,可是最后师爷在结尾的地方用紫色的笔标注了几个字。 【尸骨未敛,战后无人。】 郑年有些不解,看着师爷问道,“师爷,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师爷道。 郑年哦了一声,继续向下看去。 郑惜春的简介是三岁入善恶寺,五岁亲生父母寻来之后,将其带走,却被山匪截杀,遇到一伙侠士,解救之后,父母丧命,将其接回善恶寺。 九岁时,因郑年醉酒将其一条腿打断,第二日锦衣卫入郑书羽家巡查时将其带走,七天七夜后送出,证身理由为,勾结碎银谷。因没有证据,随将其放任。 郑年合上了书本,冷冷地看着师爷,“又是碎银谷?” “是。”师爷点点头。 “又是锦衣卫?”郑年眯着眼睛。 “嗯。”师爷再次点点头。 郑年憨憨一笑。 能够入锦衣卫的人不可能再出来,当时的郑惜春一定是和锦衣卫达成一些共识,才有活命的机会。 而巧合是在前一天她的腿刚好断了,断的好巧,断的好离谱。 郑年审视着自己,看来他和碎银谷或许有些关系…… 父亲? 郑年忽然一笑。 上一任京兆尹陈恒莫名其妙被斩,自己的父亲和他又是好友。 难怪扶姬敢暴露身份找上自己。 为父报仇? 郑年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却又堵上了更多的事情。 怅然地看着傅余欢,郑年问道,“喝点儿不?” “喝。” 傅余欢还没来得及说话,师爷就应声了。 ------------ 第一百零三章 京城混乱的开端 年关将至。 县太爷自己并不需要准备什么过年所需的物品和食物,姜明和许柱早已经准备妥当,此时二人正在大车小车往善恶寺里面运。 “老夫人。”看到郑年老妈的时候,姜明赶忙走来打招呼,“这是老爷让我们弄的,给您运来。” 老妈开心地迎接着二人,又是端茶,又是切些糕点。 许柱则是给善恶寺的小朋友们分发小玩具,木马雕刻、风车糖人,应有尽有。 长安县的年味还是很足的,毕竟担心年兽的入侵,鞭炮早就噼里啪啦响上了,刚入了腊月二十三,长安县的百姓们就开始准备过年的事情了。 郑年一上午已经被高射的鞭炮炸了三次,衣服都炸破了一处,等他千难万险到了县府衙门后,就发布了一条新的规定,长安县的鞭炮不可以挂在房顶上炸。 逛了一圈衙门后,郑年到了京兆府,站在司法参军的门口张望着向里面看,辛德龙大人正在左右踱步,神色焦急,面露困难。 这是郑年第一次见到这个大黑脸上出现如此复杂的表情,心中立刻也升起了疑云,走入庭院之内,恭恭敬敬作礼,“老爷。” “哎呀哎呀,哎呀呀!你可是来了。”辛德龙一把提起郑年,赶忙提溜回厅堂内。 郑年茫然地在空中转了两圈,一米八的大高个在辛德龙面前就像个孩子。 被安置在椅子上后,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板板正正,“老爷怎么了?” “唉……那个……嗯……你找我有事儿?”辛德龙本就是粗人一个,心里藏不住事儿,此刻全部写在脸上。 郑年心中也纳闷,到底什么事儿能让这个大李逵如此心怀不安,先声道,“今日来找老爷,有些要紧事,是关于周东的。” “嗯。”辛德龙沉闷地点了点头,心中如一团乱麻,脸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在椅子上扭了扭屁股,才低声道,“周东确实没死。” 这不是屁话? 但是郑年不能说,而是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如此,老爷,我在光玉楼看到他了。” 辛德龙眯着眼睛注视着郑年,吧唧着嘴道,“周东已经被府尹带走了,我不知道他的下落。” 郑年会意、 辛德龙进了京兆府果然学会坏了,不仅学会了打马虎眼,甚至连打太极都已经运用到了实战对抗里面,果然这官场是个大染缸,纯洁的阿龙哥一去不复返。 “老爷为何如此消沉?方才所见,有些慌张,是什么事情让老爷您如此难以应对?”这种问题总是要问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辛德龙脸上就差写着,‘郑年你赶紧问我,我好给你找点麻烦。’ “唉!”辛德龙拍着大腿,摇头叹息,“大难临头咯。” “大难临头?”郑年一惊,立刻回想起自己就是辛德龙这条线上的,说白了,自己就是他队伍里的人,如果他出了事情,自己自然是非同小可,必须谨慎对待。 于是皱眉问道,“老爷,到底什么事情?我愿出微薄之力。” “果真吗?”辛德龙大惊。 “本该如此。”郑年点头道。 “明日上午,你去东城门帮我接个人。”辛德龙思索了片刻道,“这样我就有时间捯饬捯饬,对对对,这样极好,这样极好!” 说着辛德龙直接转头跑入了内堂。 郑年一脸蒙蔽,身上尤为不安,感觉自己确实是接了一个大活儿。 能让辛德龙都如此忌惮的人,他虽不知是谁,但感觉却不是很好。 不过好在周东的下落已经询问到了,起码知道这个关键性人物还没有死。 眼下还不能太着急,明天把人安安分分接回来,了却了大人的担忧,才能进一步提要求。 比如说和周东见一面。 缓步出了京兆府,郑年一路向衙门走去,正巧遇到了一众京兆府的官员正在张榜。 这年头可没有新闻或者报纸一说,基本上新闻要么是口口相传,要么就是衙门口的张榜。长安县门口也有一块一样的告示栏,只不过平日里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是寻人启事和失物招领。 此时告示栏围了一大圈子人,郑年仗着身高优势踮着脚尖探了几步想要去查探,又被人群推搡了出来,无奈丧气打算离开的时候,听到身后叫喊。 “郑大人!” 郑年回过头,是司法参军辛德龙身边的一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看上去十分的干练,就是年纪显得有些小,估计也不过十五六的样子。 “嗯,忙着呢?”郑年笑着打招呼。 “不忙不忙,只是京城最近进了一个劫鸦,锦衣卫和大理寺都来了通牒,赶紧出来张贴一下,大人今日不在衙门里吧?估计相关的公文已经回到衙门口了,全京城都要贴的。”小伙子连忙说道。 “劫鸦?”郑年愣神,脑海里确实有这么一个名词,不知道是在哪里看到过,一时之间竟是想不起。 小伙子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反正就是奸淫掳掠,烧杀抢砸,无恶不作的坏人,所以特此张贴通缉,赏银三百两。” 郑年哦着点头,“明白了。” 回到长安县府衙门口的时候,仍然是一大帮人挤在门口看着告示,姜明拿着一罐子胶水刚从人群里挤出来,看到郑年,赶忙凑来,“老爷,您回来了。” “告示拿来我看看。”郑年道。 姜明连忙递过来。 告示上并没有画像,只有一行字。 【今有劫、鸦进入京都,以乱民政。】 【其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是贱**女,偷盗珍宝,曾在江南等地劫银百两,辱杀妇女三十余名,更是窥视宫中秘宝,特此通缉,如若有查讯相关者,赏银一两,若有查证踪迹者,赏银五两。若有捉拿者,赏银三百两。】 郑年心里一震。 立刻向衙门里走去。 姜明皱着眉问道,“大人何事如此慌张。” “三百两是什么概念?”郑年问道。 “三百两……”姜明的脸上表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我也就在通缉布上见过。” “如果你现在是六品或是七品的实力呢?”郑年问道。 “那我高低得来试一试,能不能抓住这个劫鸦。”姜明喜色道。 “你告诉我,世上有多少六品、七品?”郑年叹息,看着天边的霞云,“从今日开始,恐怕不止长安县,整个京城都要大乱了。” ------------ 第一百零四章 杏花楼再见罗秀 刚入寅时,第一轮宵禁开始。 郑年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没有回家,走出衙门的时候,看到傅余欢已经在不远处站着。 童儿站在他的身边,撇着嘴,满脸的委屈。 “怎么了?”郑年问道。 “老爷!”童儿沮丧道,“今儿个我拜访了最后一个修门,仍然无人愿意接我入府修行,这京城的门槛太高了。” 郑年哼哧一笑,“你哥修为就很不错啊,为何不和他一同修炼?直接拜他为师不就好了。” “我的体内无法修炁,只能走修道,所以我才找修门,可是现在一来二去,根本找不到这修道之路,唉……”童儿叹息,“这可咋办咧。” “不可修炁?”郑年有些不解,思索了片刻道,“明日你来善恶寺找我,我帮你询问一下到底是何原因。” “哦!”童儿看到郑年和傅余欢打算去巡街,便低眉顺耳地走进了衙门里。 小孩子要强,没有在大人面前表现出什么,直到入了府门之后,才蹲坐在拐角处嚎啕大哭。 而此时,郑年和傅余欢已经走远了。 “你说的对,京城来了很多奇怪的人。”郑年说道,“现在奇怪的人越来越多了,晚饭前我出门了一趟,路过一个茶摊,光是七品就遇到了七八个,且都是生面孔,穿着也很陌生。” 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龙诞在即,这种事情必须要预防。” “今日京兆府的人来了。”傅余欢淡淡道,“带走了几个人。” “我知道。”郑年点头,“许柱和王大彪也跟到了京兆府,如今我们剩下的除了那些吏使,就没什么有用的人了。” “得补人。”傅余欢轻声道。 “明天贴告示,招些人吧。”郑年说道。 大周律例规定,第一轮宵禁寅时,是坊和市之间的宵禁,坊口再不许有人出入。 第二轮宵禁则是寅时三刻,此后商坊也不许再有人走动。 第三轮宵禁则是城门关闭,坊内不得有人走动。 官坊基本都是官员的府邸,所以宵禁对他们来说,第三轮才算是个事儿,第一轮和第二轮根本没人遵守。 所以二人选择的是第三轮才出现在了官坊的门口。 这里的占地面积很大,一个官坊相当于七到八个民坊的大小,而且每个人的院落也很大,不过毕竟是一般官员的住所,还没有气派到一个官邸能够和民坊一般大小。 “就是这了。”傅余欢站在了一座围墙之外。 郑年单足一挂,直接上了房梁,蹲坐在瓦房顶后向院落里看了去。 此时庭院里灯火通明,几个孩子在玩耍,侍女和家丁在照看着,大人并不在家。 三个偏房都黑着,正厅虽然烛光通亮,但却没有人影窜动。 “估计是在外面喝花酒。”郑年说道,“现如今宵禁只能管得了老百姓,管不了这些达官贵人,这都不在家,兴是出去各玩各的了。” “上一次不在家时,张烈回来的时候,和几个看上去是好友的人在屋门拜别,说是下次还去杏花楼赏月。”傅余欢道。 郑年点点头,“走。” 杏花楼在市中,不存在宵禁。 高高的院墙隔绝着外面的一切,里里外外像是两个世界。 郑年和傅余欢换了两身便衣,径直走入了杏花楼中。 迎接的正是老鸨子罗秀。 罗秀看到郑年的时候,脸都黑了,若不是人太多,估计拿起刀子就给他来一下。 笑吟吟走来,伴随着标准的笑声,咯咯咯道,“哟哟哟,我说今儿个早起喜鹊就叫个不停,原是有贵人登门,郑公子,别来无恙啊。” “你常来啊。”傅余欢道。 “偶尔。”郑年笑脸相迎。 二人亲切握手,像是许久未见的好友。 罗秀胳膊绕在郑年的后腰,整个身子贴了上来,一边假笑,一边咬着牙根恶狠狠地说道,“你怕我杀不了你,特意来送死?” 郑年也咧着大嘴笑道,“别来无恙啊!”随后将声音压低,“你他娘的别吓唬我,在这里你动我试试,师父能把你的头拧三圈。” “臭小子你没处死了跑我这里来碍眼,一会儿下毒让你绝后。”罗秀一面笑着走过一众客人,一面带着郑年向楼上走去。 “少装逼,小心我给你场子搅黄了。”郑年也是一脸假笑,二人以一言我一语直到四楼的客房里面,罗秀冷冷的看着一眼傅余欢之后,将他关在了外面,自己和郑年进入了屋内。 房门一关。 罗秀嚷道,“幸好你小子没把我的事儿说出去,不然我肯定去衙门里跟你闹,这里多少丫头?足够给你弄个门风败坏,然后我再把你杀了,抽了你的肠子绕在你脖子上盘二十圈。” “懒得和你打嘴仗,我来找人的。”郑年喝了口茶,白了她一眼道。 “找人?”罗秀坐在了郑年旁边,“你带走了老娘这里最漂亮的,现在跑来找人?我告诉你,这里有规矩,但凡赎过这里丫头身的客人,是不接待的,管你是谁,有本事穿着官服来,老娘给你磕头。” “我来找男人。”郑年无奈道。 “这儿不搞龙阳,去光玉楼吧。”罗秀没好气道。 “我找工部侍郎的儿子,张烈。”郑年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笑道,“我知道他在这里。” 罗秀探身走到了郑年面前,弓着身子向前一探,笑道,“规矩,打探消息,一个问题,一两银子。” “你吃人啊。”郑年怒道,“我明天穿官服来。” “等你穿着官服来了我再退给你,现在可不一样, 小心有人告你贪污啊郑大人。”罗秀哼哼一笑,手绢伏在嘴唇。 郑年拿出了一两银子放在桌上,“张烈在哪里。” “后院。”罗秀抓起了银子,咬了咬才作罢,“你要去,我带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起争执。” “找县令帮忙,一两银子。”郑年道。 “你!”罗秀咬着牙,“工部侍郎可不是好惹的,礼部的事儿还在我这儿藏着呢,你别惹我。” “说呗,反正我可以把你直接供出来。”郑年两条腿放在桌子上,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要不要拼一拼咱俩谁的命更硬?” 罗秀将那一两银子丢给了郑年。 她没底气和他拼。 郑年没有接过银子,而是将那银子再次放在桌子上,“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 “说。”罗秀看着突然表情变得正经的郑年,轻声道。 “劫和鸦是什么?”郑年问道。 “你是知县大老爷,你不知道?”罗秀问道。 “师爷只有只字片语的记录,我查了一下,没什么太贴切的形容,只有他们作恶的行径。”郑年道。 “这个事儿嘛,得加钱。”罗秀坐在了郑年的身旁,为二人斟茶。 郑年拿出了十两,放在了桌上,“够了吗?” “当然够了。”罗秀将银子收入袖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什么事情都可以问他。” “好。”郑年站起身。 ------------ 第一百零五章 普惠通 杏花楼很大这件事,郑年早就知道。 但是百闻不如一见,当郑年真的和傅余欢一起走在杏花楼后院的时候,才领略到了大这个字怎么写。 是真的大。 仅仅是走完中院,就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 三人最后在一个僻静的庭院之外驻足了下来,郑年向里面张望,看到了一个十分简陋的茅草屋。 “走过去便是了,我就不去了,知道的太多对我不好。”罗秀悻悻道,“我劝你这个朋友也不要去,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郑年看了一眼罗秀,什么都没有说,对着傅余欢点点头,便孤身一人走入了庭院。 郑年离开,罗秀走到了傅余欢的身侧,欣赏着他如刀锋般的侧脸,微笑道,“听说你去过玉堂春的屋子里。” 傅余欢冷着脸,什么都没有说。 “曾经可是有富家公子豪掷千金只求良辰一夜未果,为什么你可以在她的闺房住一晚上?据我说知,还没有人能够在她的闺房里住一晚上的。”罗秀道。 傅余欢缓缓闭上了眼睛,“再说一句话,我就杀了你。” 罗秀笑道,“你认为你能杀了我?” “我已七品。”傅余欢道。 罗秀一怔。 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八品的实力,如今不过半月的时间,竟然已经达到了七品,这种修炼的速度,是前所未见的。 “不可能。”罗秀道。 傅余欢站在那里,一句话没有说,也没有动,目光很坚定的望着郑年所在的院落里,懒得与其争辩。 郑年曾经教导过他一句话,不要和女人争辩,无论她是谁。 解决女人问题的办法只有两个,要么杀了她,要么不说话。 现在傅余欢并不想去杀了罗秀,所以他只能不说话。 傅余欢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凭借自己搞不明白的,所以他必须听从别人的意见,而郑年是一个绝对可靠的人,所以郑年说的话对于他来讲,无异于明文圣经,无需参透,照着做就可以了。 如果有一天郑年陷害他,活下来是福气,活不下来是自己的问题。但活下来,他一定会回来杀了郑年。 一定会杀。 郑年看着茅草屋,高着嗓子问道,“里面可有人?” “一个问题,十两银子。”里面的声音缓缓道。 郑年丢进去十两,正要发问便听的里面继续说道,“再问,再给。” “里面可有人也他娘的算个问题!”郑年气急败坏,“你这可比抢钱来的容易!” “我只回答问题,不闲聊。”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很尖锐,却又被他强行压得很沧桑,像是嗓子眼里卡了一口陈年老痰。 郑年又丢进去十两银子,问道,“劫、鸦是什么人?” 里面沉寂了片刻,随后传出了一些沙沙声,估计是在翻阅典籍或者是做查阅工作,郑年没有着急,而是站在一旁等候。 约么一盏茶的时间后,里面传出了声音。 “劫和鸦是两个特殊的组织。” “劫收拢了许多的强者,在碎银谷麾下,用于刺杀、暗杀、劫掠,且与诸多王朝对抗,被大周、大理、西凉等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鸦乃是武道门生和修道之人于反抗官商朝廷建立的一众江湖组织,渗透到了各个世家之中,也在朝廷之中多有染指,据说背后所属金雨楼,但无真凭实据。” 郑年消化着里面的老人说的话,思索了许久问道,“千真万确?”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普惠通从不说谎。” “你叫普惠通?”郑年问道。 “我是普,普天之下的普,江湖上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沙哑的声音道。 “我是惠,惠施之谋的惠,断天下,明事理,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什么都知道。”一个女人声音道。 “我是通,通晓上下的通,朝廷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一个年轻的声音道。 他们的声音都很有特点,比如那个沙哑的嗓音像是一个尖利的嗓子在压低了声音,而那个女人则是很特别的萝莉音,最后的年轻声音,就像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富家公子,温润如玉。 郑年突然来了兴趣,找了一处石凳坐在了上面,翘起腿,将十两银子丢到了窗户里,问道,“庆王世子李庆宸曾经爱上过一个妖女,是一只狐妖,前身是大周的公主,她现在在哪里。” “在天罡府下,直通三明河底的九幽监牢内。”那年轻的声音回道。 郑年又将十两银子丢了进去,“如何能够进入九幽监牢?” “无人可进,无人可出。” 废话!又是废话! 郑年立刻开始整理思绪, 思索了许久,正要发问,却听得里面传出三声钟响,身后脚步簌簌而来,罗秀道,“普惠通每日只能回答三个问题,三个问题回答完毕之后,铜锣敲响,再不会说一句话。” “原来如此。”郑年讪讪道,“那你带我去找张烈吧。” “好。”罗秀转身走出了庭院。 郑年回头看了看这个诡异的房间,什么都没说,跟着走了出去。 再次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来到了一个院角,罗秀站在一旁低声道,“院子里面便是你要找的人,不要说是我带你来的,也不要说和我有关系的话,不然以后你再也见不到任何人。” 郑年带着傅余欢走了进去。 入了没几步便听得远处吟诗作对,欢笑之声传来。 “星辉明月影如纱,小桥溪水宛红霞。”一男人声音厉声道,“这半阙已有,下半阙谁若能出上,这三两银子便是你们的。” 一人吹嘘道,“公子上阕有星有月,有桥有水,已经非凡,恐怕能够结出下阕的人,世间罕有啊。” 之前那男声哈哈大笑,“好好好,饮酒!饮酒!” 却听一人忽然粗狂道,“成天对上缺下阕,几两银子够你耍?” 顿时鸦雀无声,随后一众人狂放大笑,那张烈笑道道,“要我说,这文甲就该是我秦大哥的,其他的人根本不足他万分之一!” 郑年心中冷哼,这个秦大哥是谁他听的一清二楚,这个声音化成灰他都认识,就是秦风! ------------ 第一百零六章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秦风已经略带微醺,双手抱着两个姑娘摇头晃脑,一个姑娘喂酒,一个姑娘夹菜,惬意之极。 郑年阔步进来的时候,刚好四目相对。 但是还未走近,就被两个护卫拦了下来,其中一个还底气十足的嗯了一声。 “你是谁?”一人问道。 郑年没有做声,而是看着不远处的秦风。 张烈见此状,立刻道,“让这位朋友进来!” 郑年面前的两条阻拦他的手臂放下,二人一前一后走入了院落之中。 四五个男人,十几个女子,确实是杏花楼的做派。 这里从来不缺姑娘,也不缺消费的客人。 张烈起身举着杯,看着郑年,“你是何人?来此是为何?难道是找我?” “是找你。”郑年面带善意,微笑道,“有些事情,需要找张公子询问一下。” “你是谁?”张烈问道。 “长安县县令。”郑年道。 “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 张烈将手搭在郑年的肩头,笑道,“县太爷,你大半夜的跑到青楼里来,别告诉我是为了查案子。” “自然是为了查案。”郑年并不害怕,轻声道。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张烈问道。 “工部张侍郎之子,张烈。”郑年说道。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你还敢来?”张烈满怀诧异,震惊地问道。 “就是因为知道你是谁,才会来问你关于案件的事情。”郑年道。 张烈难以置信笑了笑,随后他的面色阴沉了下来,“你一个县令,也配来问我?刑部都不敢审我!” “我只是来问个问题。”郑年道。 “滚。”张烈道。 “如果张公子不愿意,我就要带你走了。”郑年道。 张烈惊了,万万没有想到郑年会如此,他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摔在了地上,双手展开,“来,抓我走,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罪,记住,如果我没有罪,你便是栽赃朝廷大员之子,什么罪你心里清楚。” 郑年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不愿意多生事端,但是眼下这个案件对他至关重要,于是灵机一动,可却在话说出口的时候,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秦风。 他的手很结实,也很有力。 “不必如此,问个问题而已,都是我的朋友,何必兵戎相见?”秦风道。 二人都是一惊,异口同声道,“你的朋友?” “是啊,我的朋友!”秦风点头。 “早说啊!”张烈欠身道,“既然是秦大哥的朋友,你想问什么便问,想带我去哪里便去!” 郑年也有点儿懵了,“啊……这个……那……你的意思是?” “坐下来喝酒。”秦风左右手抓着两个人,将他们带到了酒桌上人,“既然有话要说,就要喝酒,最好的下酒菜不就是人说的话?” “秦大哥这么说,自然没错。”张烈道,“这位小兄弟,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谅解,这三杯算是我自罚。” 说自罚就自罚,这张烈当当当三杯下肚,一点儿不含糊。 “张烈啊。”秦风支着头,醉意已经上头,“我劝你好好对待我这个好兄弟,他叫郑年,记住了,郑大人要问什么,你老老实实告诉他,莫要藏匿,莫要隐瞒,若他高兴了,你家的事情,郑大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帮你解决。” “果真如此?”张烈一脸惊叹。 “他可是父母官,什么事儿父母官能解决不了的吗?”秦风哈哈大笑。 张烈掰开秦风自己坐在了郑年的身侧,这一掰也让秦风直接倒在一名女子的怀中呼呼大睡,任凭那女子如何推搡也不醒来。 “郑大人,郑大人,你要问什么便问吧。”张烈道。 郑年虽然纳闷,但是现在走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当即问道,“你可去过金铃赌坊?” “去过。”张烈回答的很快,不假思索道。 “那你可见过曾广寿、周东?”郑年问道。 “额……”张烈沉声道,“郑大人不瞒您说,我们去赌坊玩钱,不可能上来自报家门你说是吧?有没有什么特征或者是好辨认之处?又或者在外场还是内场?如果是内场便好说的很。” “内场便是将银子全部换作这枚铜板吧?”郑年从怀中拿出了一枚铜钱。 “喂!”看到这枚铜钱之后,张烈仍旧面不改色,向后招呼手,一个肉墩墩的胖子走了过来,已是满脸醉意,张烈竟是直接一把将茶壶掠起,茶水扬了他一脸,怒道,“清醒点,郑大人问你话,若是说错,给你腌了明年做成咸菜!” “好好好。”那胖子当即情形三分,拱手道,“郑大人,我是金铃赌坊的常客,你有什么事便来问我。” “张裁缝和一个赌坊伙计王乐,你们可认识?”郑年问道。 “王乐我知道。”胖子坐在一旁,将身体倾在桌子上道,“你要这么说,张裁缝我也知道,公子,就是那个经常带一个小姑娘来的,叫叫叫……叫什么来着?妈个巴子忘了!” “雀儿。”郑年道。 “对对对对!就是他!”胖子拍桌子道,“还有一个货郎我知道,去过我家挑货,那家伙经常去赌坊!干他娘的,手气特别差,玩的也不怎么样,就是他娘的爱玩!” 张烈一巴掌抽在胖子的脸上,“你他娘的给老子好好和郑大人说话,满嘴污言他娘的秽语,丢他娘的老子人,老子什么他娘的时候说过如此他娘的浑话!老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就让你他娘的给老子败坏了名气!” “好好!他娘的好!”胖子被扇的晕头转向。 “还说!”张烈又要打,胖子连忙抵挡。 “他们都死了。”郑年道。 “对!这事儿我他……我知道,”看着张烈伸起来的手,胖子该忙改口,“这曾广寿欠了一屁股的债,还不起从而杀人,这事儿我知道。” “我问你,这事儿和一个叫玲儿的,和一个张屠户有没有关系?”郑年皱着眉道。 “玲儿?”胖子一拍手,“这名字熟。” “我记得了!”张烈说道,“你记不记得之前有一次,那个货郎带着个姑娘出来过。” “对对对,对对对,就那一次,那个玲儿也在,对,这么说起来,郑大人问的便是那一次了。” “我他娘的知道了你滚吧!”张烈按着胖子的头将他退了出去,说道,“十月的一次,我们一起赌钱,那时候就有郑大人你说的这些人,有张裁缝带着一个雀儿,然后曾广寿带着玲儿,王乐也在,嘶……” “不对啊,还有人,是两个木匠,关系还不错。”张烈道。 郑年点点头,“继续说。” “对,还有两个木匠,一开始我在玩牌,后来两个木匠先来的,入局和我玩,输了些银子,然后那曾广寿和王乐就来了,还有周东,周东也在,对,接着就是张裁缝,也来了,对!都在!他们都在。”张烈喜道。 “发生了什么?”郑年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其他人……哦!我想起来了!”张烈拍了拍脑袋,“还有一个人!” ------------ 第一百零七章 侍郎家的祸事 “谁?”郑年眯着眼睛道。 “嘶……穿的很怪异,不像是本地人,听口音似乎是大理的人,浑身金银玉石珠光宝气的,像个他娘的大老粗。”张烈唾骂道。 “他还说他是个驸马。”胖子挤了过来搭腔道。 “对对对,当时他说他是个驸马,然后曾广寿还说他如果是驸马,曾广寿就是皇帝了。”张烈哈哈大笑。 “还有其他人么?和那个自称是驸马的人一起的。”郑年问道。 “没有了。”张烈摇摇头。 可是胖子道,“有!出门的时候我见到了,有一个穿着灰黄色衣服的人,背上还画着一个图案,那个图案我说不上来,像是狗又像是老虎,但是我见到一定能认得出来。” 郑年猛然想起曾经他和许柱去给钱好多送饭的时候,翻阅过木匠的家里,当时那个人也是穿着一身灰黄色的衣服,胸口也有一个类似狗或者是老虎的图案,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多谢。”郑年思索着,双手像是洗脸一样按在面容上。 驸马? 公主? 自己调查的前后竟然就是这两个人?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这两起案子八竿子打不着,现在怎么会联系在一起? 正在思索的时候,张烈举杯道,“郑大人,我敬你一杯,你的事情我必知无不言,还有什么想问的,您尽管问。” 郑年连忙端杯,“张公子言重了,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何必说这些话。” 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张烈绝对没有说谎,他的经验和现在摆在面前的东西可以清楚的证明这一点,事情到此看来里面颇有玄机。 根据礼部迎接大理使团入京的时候,郑年绝对可以断定现在至少大理驸马和安文月有关系,而锦衣卫最后在长安县草草结了无头案,现在看来,恐怕背后藏着的人,正是这个驸马。 驸马就是大BOSS? 郑年无法判定,不过再回想起当日在大相国寺诸多见闻,看来驸马的问题已经坐实了。 “大人……还有的问么?”张烈试探道。 “哦哦哦,没有了,没有了。”郑年说道,看了一眼倒在一胖呼呼大睡的秦风,郑年才猛然想起之前他所言张烈家的事情,于是赶忙道,“张公子家里有什么事儿?” “唉。”这句话一出,张烈摇头叹息,先是举杯和郑年对饮了一口,才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那我给你说,这件事吧……” 胖子刚打岔就被张烈一脚踹在了一旁,“老子他娘的说两句话,你唧唧歪歪个什么杂碎!人说话,驴打岔。” 胖子闭上了嘴,跑去旁边凶那有技术的女人去了。 “这件事说来……哎!都他娘的怪女人!老子以后绝对不碰女人!” 张烈垂头丧气道,“之前带了几个女人回了家,与朋友一起喝酒玩乐,结果不料一个姑娘失足落入我家井口之中,此事一出,一开始我还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给了之前那青楼掌柜的一些银子,可是后来这事儿就不对劲了。” 郑年皱着眉,“不是你杀的吧?” “杀了我就告诉你是我杀的了,但是我这个人其实就是贪恋美色,喜欢点儿小财,没道理去杀人。这件事麻烦就麻烦在这儿了,如今府里闹鬼,每天都有人出事儿,我姐姐前几日重病不治,今日我娘连床都爬不起来了。” “没看郎中?”郑年问道。 “怎么没看?京城里最好的郎中我看了一个遍,到现在都没有结果,前几日找了几个道门高人,断定是蛊毒所为。” 张烈叹息着道,“今日联系了几个自称是茅山的道士,专门解蛊毒,专治疑难杂症的。” 听到这里郑年就明白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秦风,悻悻道,“今日?那你为何不在家中等待。” “他们不让家里的人在家,病人都给抬出去了。”张烈道。 郑年半张着嘴,这一听就是一伙骗子,于是道,“要了你多少银子?” “三十两!”张烈拍拍手道,“你说成也行,不成又给这些人弄走这些钱,唉。” “咱们去看看去?”郑年问道。 “好啊!”张烈大喜,连忙招呼胖子。 “秦风……”郑年正要问问他怎么办,张烈赶忙推着郑年就像外面走,“这儿就是他家你担心个屁呀,赶紧走赶紧走,晚走一会儿我姐死了个屁的了。”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郑年嘱咐张烈在门口等着,自己则是和傅余欢跃上了房顶,进入后院,看看里面到底是在干什么。 此时院子里已经没有了人,看来那些小孩子也都不在了。 房间里人影窜动,郑年到了有人的那间房房顶之后,蹲坐在上方,将瓦片打开,向里面看去。 里面确确实实有四个道士模样的人,但他们并没有做法驱蛊,而是在藏匿一些东西。 郑年跟着他们走了三个房间。 分别在书房藏下了一卷书信,在卧房的床榻之下藏匿了两张信纸,又在正厅的佛像后面藏了一个黄布报,这才悻悻从正门走出。 郑年连忙赶到他们前面走到了张烈的身边,将他一把拉在角落里,低声道,“别出声。” 四人一路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从正门口走出来的时候,才对那门口守着的管家道,“蛊毒已经除尽,等大人回来之后,按照此方子服用三日,便可缓解,全家人都要吃,药引边用此物。” 说着将一个黄油布包交给了管家,管家双手奉上三十两银子,谢别四人。 郑年给了傅余欢一个眼神,他当即会意,转身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怎么回事儿?”张烈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我们进去瞧瞧。”郑年带着张烈和胖子进入了府中。 三人直奔书房之中,郑年走到了书柜处,一边将方才四人所藏匿的东西取出,一边问道,“这里可是令尊的房间?” “是我爹的书房。 ”张烈对郑年还是非常信任的,并没有阻拦他的行动,而是交代着,“我爹的一些重要文献和档案都在这间房内,如果不是非常必要的话……” “非常必要。”郑年坐在了张侍郎的椅子上,将手中的书信摊开,放在了桌上,“你来看看吧。” “什么?”张烈走了过来,看向那张信纸。 【收到来信】 【我已暗中将礼部尚书之子龚钰暗杀,现如今六部之中再无人知道我身为碎银谷暗桩一事,若非他撞见我与武思燕私情,也不会丢此性命。】 【大理寺已入我掌控,假以时日便可结合大理寺配合我谷进入京城,毁坏其根基。】 【工部曾彪、班泰宁。礼部訾志用、姚高卓,刑部干姜、金霄、熊坚,户部沈太、盛文滨,吏部韩弘业、梁欣怿、严逊全部已经被我收买,以为我部人。】 【静待谷中安排,等大周皇帝李云霑诞辰之际,将其围杀与大相国寺中!】 【张远博敬上。】 张烈懵了!他痴痴的看着郑年,“我爹要杀皇帝?” “这他妈是假的。”郑年不屑道,“有人要栽赃陷害你全家,少爷醒醒吧。” “那……我不是死定了?”张烈大惊失色,将信纸也掉在了地上。 “你现在把他销毁了,谁能知道呢?”郑年微笑着问道。 “对对对!你说得对!”张烈大喜。 郑年捂着头看着张烈那两颗能插进去一条腿的门牙缝,摇头叹息,“你这个智商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 第一百零八章 栽赃嫁祸 栽赃嫁祸。 郑年虽然把张烈当朋友,但确实还犯不上抛头颅洒热血,所以他不会冲在最前线给张烈说什么大道理,分析利害关系,只需要给他最好的办法就行了。 “告诉你爹。”郑年道。 “我爹在宫中,工部尚书调任太学府,今日刘宰辅设宴。”张烈实话实说道,“平日宰辅设宴,爹都是不会回来的。” 大周宰相,刘知善? 郑年开始审视起来,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工部尚书廖大人调任了?太学府?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工部目前有几个侍郎?”郑年问道。 “只有一个。”张烈说道。 也就是说,廖大人调任离开了之后,有可能张烈的父亲会直接代理工部尚书的职位,这个权利似乎有些大了,大到某个人坐不住了。 “去查一圈,整个家里都不能含糊。”郑年站起身来说道,“他们会藏匿许多的证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明日一大早就会有人在陛下面前状告你的父亲,不出半个时辰,锦衣卫就来搜查了。” 张烈不敢怠慢,这可是关系到一家上下老小的脑袋,当即向外冲去。 郑年又叫住了他,“千万莫要告诉别人,你们二人查!” “好!”张烈此时望着郑年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郑年缓步站起来搜查书房。 这种事情没砸在自己头上他当然感觉不到张烈的迫切,但是他能够想象得到面临这种事情的焦急和心烦,这种情况之下,心烦一定会出乱子。 而他正相反,此时的郑年很冷静,所以他来找寻最为繁琐的书房,再合适不过。 这里的文献和章折确实很多,全部都是工部内部的事情,大量的记载和图纸还有与其他官员沟通的文函。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最后在张远博的桌角之下找到了一份三尺见方的木盒,郑年坐在地上将木盒打开,里面是图纸。 上文书所写,这边是皇帝陛下龙诞之日所准备的祭祀大殿。 兴建于宫外内城之中,现在已然处于赶工的状态,这个图纸太过于繁琐,郑年根本看不懂,而且并非是他之前看过的建筑平面图,反倒是每一层每一层的结构图。 是分别开来的。 一共五层。 郑年茫然,这样的工事放在他的那个年代少说也得几个月才能搞定,多则更是要一年半载的时间,可是现在仅仅三个月就要完成,确实堪称鬼斧神工四个字。 将图纸合毕,物归原处。 搜查整个书房用了一个时辰,现在距离上朝,不过一个半时辰,他得抓紧了。 一旁的房间便是张博远的卧房,现如今张博远的夫人已经回到了府上,早已就休息。 暂时不着急,便先行去了正厅。 正厅的陈设非常简单,八把太师椅当中一张供桌,供桌之后便是那一尊观音像。 这个时节侍女家丁早已经歇息,整个大厅只有他一个人,郑年先是双手合十对观音拜了拜,才绕到了后面。 将那黄布包打开,里面赫然露出了一封书信和十几锭黄金。 “这年头栽赃都是这么大的手笔?”郑年不禁暗自吃惊,感叹道,“侍郎大人,我这也是为了救你,你要明白的我的良苦用心啊。” 说着将黄金全部放入了怀中。 再将书信打开。 【博远兄,我等在京外桐乡县座山多年,这是劫掠的银财,如今双手奉上,还望那十一条人命的事情,莫要声张。】 这种手段确实拙劣,但是有效。 郑年将信纸投入了香案上的香炉中,再一把火给他烧了个干干净净。 此时张烈和胖子也疾步走了过来,一人手里抱着一包黄布包,放在地上,一时间差点将郑年的眼睛闪瞎。 “少说也有七十两黄金。”张烈道,“这……书信上写的是妖族勾结我爹,我爹开了门入让其京都。” “我这一封上面写着的是鸦入京都,是侍郎大人放行的。”胖子早已大汗淋漓,他从未见过这个情况,此时已经慌乱不已。 二人均是手抖,郑年连忙将怀中的黄金也拿了出来,交给了胖子,“你去房外等候,还有一处我需要探查,千万别让别人发现。” “好!”胖子捧着将近一百两黄金,甩在肩膀上,气喘吁吁向外走去。 跑不动。 “郑大人……现在……该如何啊?”张烈的手已经像是一个帕金森患者了。 郑年按在他的肩头,“需要去你娘的卧房。” “这……”张烈的表情略显为难。 “怎么?”郑年皱眉。 “之前找寻大夫说过,夜晚切不可进入房间,若是随意进入,会被波及……”张烈低着头。 郑年好奇,“那可是你娘,出了事你不担心?” 张烈的眼神闪动,“担心,可我是张家一脉单传,比起我娘,我更有肩负家族兴辱之责,不可出事。” “好,那你在门口等着,我去。”郑年也没有再说什么,这个年代的想法总是和他格格不入。 推门而入,郑年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的那个女人。 女人年级并不大,也就是四十左右的年岁,可能因为病态显得苍老了些。 在月光下女人有些呆板,神情呆滞, 整个人斜靠在墙壁上,粗喘的呼吸声像是在打呼噜,腹部高高隆起,如身怀六甲,已有四五个月的样子。 郑年漫步走了过去,试探性地问道,“伯母?” 女人没有反应,仍然瘫坐在那里,衣服胡乱摊在床榻上,头发散落开,十分憔悴。 郑年将手伸入床榻之下,将那书信取了出来,映着月光打开,看到了上面的字迹。 【呈宰辅大人】 【下官已调查清楚,廖家之女廖小小并未死亡,而是藏匿于京城某处,修鬼妖之道,实力大增,企图有朝一日报当年一仇。】 【当年宰辅设计杀害廖家一族,被廖小小一人阻挡,如今抓此机会,可以彻底根除其一家。】 【张远博呈上。】 郑年看到这里,浑身一怔。 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个恩怨在里面,怪不得锦衣卫千方百计潜入廖小小的身边,竟然为的是挑起工部和宰辅刘知善的旧恨。 今夜的每一张纸条无论哪一张公诸于世,对于朝堂都是一个不小的震动,郑年当即一把火烧尽了纸条。 再回头看向张烈母亲的时候,发现那妇人已经不在了。 郑年惊讶,向后退却了几步,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撞到了一个东西。 猛然回头! 四目相对! 二人的鼻尖不过一寸。 区别是,那妇人从天花板上倒吊下来,嘴咧开,露出了一只血红的蜘蛛,直奔郑年而来! ------------ 第一百零九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烈站在门外踱步,此时东方已然跃起鱼肚白。 天亮从不等人。 再去看刻钟,早已快到辰时! 上朝的时间是五更三点(6点12分),一般父亲回到家的时候,就是辰时(7点)。 张烈想要去外面看看,却听到母亲的房间里传出了呜咽的声音。 “烈儿……烈儿……” 是娘的声音! 张烈焦急地走到了房门口,看着天已经渐渐亮起,不做等待,闯入了门中。 郑年已经不在了,而自己的母亲倒在地上,面前吐出了一大滩黑血。 张烈大步跑去将母亲搀扶而起,焦急道,“娘!怎么回事儿!这是咋了?那……郑大人做了什么?” “嘘!”母亲虽然虚弱,但是明显看出脸上已经有了光泽,她按着张烈的肩膀说道,“郑大人没有来过我家!你切记!” “娘……什么意思?” “听为娘的就是了,你不认识那郑大人,我也不认识那郑大人!明白吗!”母亲似乎在用着全身的力气告诉张烈,手指都要扣入他的肩头。 “是……是!”张烈赶忙将母亲抱上床,“娘你休息一下,我叫小欢来给您做饭烧水。” 母亲点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此时的脸上已然被泪水覆盖,她双手合十,不住地叨念,“保佑我儿无事,保佑郑年无事,保佑我儿无事,保佑郑年无事……佛祖保佑,保佑这郑年答应我的事情,莫要反悔……莫要……反悔啊……” 她瘫软得躺在床上,神情涣散。 …… 郑年一跃而下,此时他的心头百感交集,但又不能耽搁,现在说不定抓张远博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周围的每一步都是危机,必须立刻离开。 刚走了几步,看到了门口等着的胖子,郑年大步走去,忽的道,“赶紧走!带着黄金走。” “去哪儿啊?”胖子问道。 “张侍郎家很可能得罪了朝中权势,你躲得越远越好,将黄金藏起来,不要被发现。回家,快点回家!”郑年催促道。 “我……”胖子指着张烈家旁边的院子,“这是我家,我爹是工部员外郎,就在他家旁边……” 郑年一把拍在自己脑门上,“这黄金咋办!” “你拿走啊!”胖子赶紧丢给郑年。 郑年思来想去,“胖子回去告诉你爹,把该藏的东西都藏起来!” “好好好!” 二人这才分道扬镳。 好在官坊里现在人并不多,郑年避着人躲躲藏藏,成功逃出官坊之后,立马回到了善恶寺之中。 陈萱儿知道郑年肯定是有事没有回家,今日也没有练剑,就在门口等着,当郑年回到家门之后,二人立刻关上了房门。 “偷东西去了?”陈萱儿不解,看着满床的黄金,几乎丧失了表情管理,一半脸抽抽着,一半脸惊讶着。 她倒不是没见过钱,而是没见过相公带回来这些钱。 郑年说道,“藏起来,没问题吧?” “没问题。”陈萱儿道,“你干嘛了?一晚上这么多黄金,比花魁都能赚。” “屁。”郑年连忙脱下衣服换官服,“今儿个要出大事儿,这是有人藏在别人家里的黄金,企图栽赃陷害的。” “和你有关系吗?”陈萱儿方才还在收拾黄金,听到栽赃陷害四个字立刻如同惊弓之鸟,整个身子不自然的向后一靠,略有失声问道。 郑年赶忙摇头,“没关系。” “哦……”陈萱儿这才呼出了一口气,“这些黄金是不能用的,上面都有记号,我先暂且藏起来,你要用的时候再拿。” 郑年点头。 看着忙碌的陈萱儿,郑年心中宛如刀割一般。 他想起了张烈母亲。 她身上确实是蛊毒,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体内蛊练圣童的原因,那些蛊毒在咬了自己之后,全部死亡。 身体之中的母蛊也都被她吐了出来。 郑年要将那妇人扶上床的时候,妇人死死地抓着他的肩膀道,“那些人就是来害我家的!” 郑年茫然,“伯母……我已经将那些证据……” “没用的!”妇人摇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可是锦衣卫啊,郑大人,我知道你是长安县县令,这种事情你自身难保,若是和我们有关系,别说你了,你家都难以保全,千万不要伸手!千万不要管!” “可是……”郑年一时之间难以言喻,心里像是被砸了一拳。 “我只求你如果可以的话,帮帮烈儿,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与他无关,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妇人跪了下来。 “好,我答应你。”郑年的表情安静了许多。 …… 今日的外城格外的热闹。 早朝结束之后,张远博和几个同僚说说笑笑一同出了皇城,可就在城门口的时候,遇到江烨。 江烨微笑着走来,和几位官员一一打了招呼,“工部侍郎,张大人,别来无恙啊。” 张远博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但是也不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去驳锦衣卫指挥使的面子,于是道,“指挥使大人今日无事啊。” “今日有大事。”江烨的身后,站着上百名锦衣卫。 飞鱼服,银剑银衣。 他微笑着说道,“方才接到圣令,要抄大人您的家。” “你说什么?”张远博大惊失色。 他虽然没有资格上朝,但是在外面也能听到一些消息,这个讯息他根本不知道! “带走。”江烨的神情如同翻书一般,唰一下极为寒冷,手中拿出了一份金黄色的布卷,宣读道,“陛下手谕,锦衣卫特此侦查工部侍郎张远博府宅,查询是否有贪赃枉法,党同谋私,勾结邪祟之为,压入锦衣卫府,待朕审查。” 张远博跪在地上,四把长剑均在周身,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江烨,“这……你……” 江烨则是走到了张远博的面前,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道,“张大人,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昨天夜里,我给你家,送了些礼物去。” 张远博张着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痴痴地等待了片刻,终是被江烨踹在脸上的一脚打醒了,大吸了口气,怒骂道,“江烨!安文月!你们这两只阉狗!” 江烨一脚将他直接踹倒在了皇宫正门口。 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 方才的同僚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门口的值守,都已经退入了宫门之内。 江烨蹲在地上,用手不重不轻的拍在张远博的脸上,“安父让你做事你不做,跑去和宰辅大人共进晚宴,你可知道,在刘宰辅的眼里,你本就可有可无?” 张远博趴在地上,死死地看着江烨。 “侍郎大人,锦衣卫府里可是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我在里面等你,你多想一想,还想见谁?我都给你带来。” 这一刻,张远博苦笑了三声,一口血喷了出来,气急攻心,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人探手鼻息,回来禀报道,“厂公,死了。” 江烨鄙视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哼道,“走,去侍郎府上看看。” ------------ 第一百一十章 荒唐的京城 刘玉山一脚踹开侍郎府的时候,里面的人还在清扫院落,所有的人都按部就班地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丝毫不像是大敌当前的样子。 他们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锦衣卫。 锦衣卫已经将工部侍郎张远博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没有一个人可以进来,也不会有一个鸟儿非得出去。 江烨双手摆开飞鱼服,长剑出鞘,大步走了进去,尖利的嗓子厉声道,“侍郎府上下顽强抵抗锦衣卫搜查,按律,清府。” 当大门关闭的时候,三十多名锦衣卫跟着刘玉山和江烨走了进去。 随后,便是呼天喊地的嘶吼声。 杀戮声。 求饶声。 整个官坊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这样的杀戮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随后便安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最要人的命,此时最害怕的不是府里的人,而是左右的邻居,因为锦衣卫还没有离开,他们很可能随时会冲进来,顺手搜查一番。 张远博府上的女眷人并不多,跪在大厅里的人只有张烈的母亲和姐姐,另外活着的男丁是两个书童,一个管家。 锦衣卫的搜查已经开始,整个家里已经被砸的千疮百孔,能够带走的银子,一枚铜板都不会留下,带的走的物品早已经搬上了车,搬不动的就当地销毁。 庭院里面杂乱不堪。 江烨坐在一把红木雕琢四鸟朝天的太师椅上,翘着腿微笑着看向面前跪着的人们,轻声道,“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居然都不见了。” 跪着的几人听的云里雾里,只有张远博的夫人神情凝重,面色惨白,她喘着粗气,搀扶着身旁已经命不久矣的女儿。 江烨叹息着摇了摇头,“我很讨厌将我的礼物丢弃的人,你们很不尊重我。” “大人!大人!”书童跪着趴在了江烨的脚下,“大人,我就是来打工的,在他家做书童而已,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 “哦?”江烨看着书童,“你该知道些什么的。” “我……该知道……什么呢……”书童颤微微地看着江烨。 江烨打了个响指,刘玉山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书童。 “读出来。”江烨道。 书童接过书信,大声地读了出来。 “我已暗中将礼部尚书之子龚钰暗杀……” “工部曾彪、班泰宁。礼部訾志用、姚高卓……” 这一封书信中交隐去了大理寺的事情,隐去了武思燕的事情,也隐去了刺杀皇帝的事情。 江烨一剑刺穿了书童,按着他的头将尸体推到了远处,“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张烈的母亲万念俱灰,她抚摸着自己女儿的额头,轻声在她耳侧道,“烈儿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女儿苦笑着,伸手抓住了娘亲的双手,阖上了双眼,“娘,我相信他。动手吧。” 张烈的母亲将匕首刺入了女儿的胸口,随后猛地拔出,鲜血淋漓。 江烨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没有出手阻拦,而是道,“畏罪之死,尸体要丢与荒野,持野狗啃食之罪。” “世道不公,天下不平。”张烈的母亲大喝道,“我一定会睁着眼睛看你们所有的罪人下地狱!你们一定会死!” 江烨笑了。 他的笑声很大,刺透了每个人的心。 匕首入心门。 母亲倒下了。 她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天地。 看着人心。 锦衣卫的效率很高,将这份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抓到了锦衣卫府里。 企图刺王杀驾,这是死罪,诛九族的死罪。 整个京城都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传到了每个百姓的鼻腔里。 胖子的家里难逃一劫,并不是因为他的父亲名字在那份名单上,仅仅是因为他和张远博是邻居。 趴在血泊里的胖子终究没有逃过搜寻尸体的锦衣卫,他们一剑一剑刺入那些倒地的尸体上,像是在玩投壶,像是在比赛谁能捡到多少假死的人。 当胖子死在死人堆里时候,他第一次哭的那么惨烈。 “张烈……给我报仇……” 而侍郎府另一边的邻居并没有任何事,那里住着的人,是江烨的好友,是安文月的人。 一家人在吃午饭。 媳妇在给丈夫夹菜。 身后的两个家丁,正在清扫方才洒到院子里的血,并且将两个翻墙逃来的半死不活的张家奴仆丢了回去。 …… 屠杀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太阳落山,满怀疲倦的江烨瘫软坐在马车里,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打着哈欠对正在给他捶腿的江灵素道,“这个张烈为什么会被京兆府抓走?” “兴是犯了什么罪?这类碎银谷和妖邪的党羽,终是无恶不作的,只有厂公主导正义,维护这京都稳定,才能让我大周长治久安。”江灵素微笑道。 江烨点点头,“这些乱臣贼子,早就该死绝了!” 马车到了京兆府的门口,江烨只带了刘玉山和三个手下走入了其中,直奔司法参军的房间。 此时的辛德龙正在和秦风下棋。 “哎哎哎?怎么就五个了呢?”秦风指着棋盘说道,“你这才四个,莫要耍赖啊大人。” “我他娘的哪儿耍赖了,老子行的端坐得正,从不耍赖,你看这不是五个?”辛德龙指着棋盘上一条四枚棋子的线说道,“这不是五个?” “大人,你这明着赖?阿年教咱俩的是五子棋,要五个棋子,你这四个头儿都被我堵死了哪儿来的五个子?”秦风大惑不解道。 辛德龙气得不行,站起身来,正巧看到了走入房门的江烨,立马挑手指道,“喂,那个姑娘你过来!” 江烨还没有自报家门,就被使唤了,他也不恼,冷冷得走了过去,站在了辛德龙的旁边,“辛大人。” “嗯,你看看,这是几个黑子?”辛德龙问道。 “四个子。”江烨回答道。 辛德龙啪一巴掌扇在了江烨的脸上,“你他娘的眼瞎是吧?这他娘的明明五个字,你竟说是四个字,混淆黑白,指鹿为马!你该打!” 这一巴掌下去,锦衣卫已经持剑而出,顶在了辛德龙的周身。 辛德龙也不恼怒,端茶喝水。 江烨大怒,长剑直出,直奔辛德龙而来,却听到一旁的秦风说道,“不通不报擅闯京兆府,是死罪吧?辛大人?” “好像是。”辛德龙根本没管江烨刺来的那一剑,而是平静地坐在了棋盘旁边,持黑子放在了那一串四枚黑棋之后,将秦风的白棋向外面挤了一格。 这黑棋落下的瞬间,长剑已经到了辛德龙身上。 与此同时,一股白色的气浪从棋子上散开。 剑竟然只碰到辛德龙的身躯,却无法刺入! 江烨一怔,再次出剑。 却听外面传信道,“京兆尹大人道!” 江烨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哟,这不是锦衣卫指挥使江大人?” 圆领紫红袍衫,京兆尹荀谢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冷冷道,“来了也不打声招呼,现在的锦衣卫都是如此做事?” 江烨的脸色铁青,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辛德龙,回头拱手对荀谢道,“荀大人,我等前来,是奉命捉拿反贼张远博家长子张烈,听闻他犯了罪,在京兆尹处。” “哦?”荀谢一愣,看向辛德龙,“辛大人,有这回事?” 辛德龙伸手捋了捋大黑脸上的胡须道,“有这回事,这个小娃子他娘的大半夜在杏花楼里偷了三两银子,被人扭送到了我处,我便开堂审问,不料三棍子给他打死了。” “尸体呢?”江烨道。 “你的意思,京兆府司法参军,伙同京兆尹大人,诓骗锦衣卫?”秦风忽然道,“那不妨搜一搜吧。” 荀谢立刻双手捧前,“请指挥使大人搜府!” 江烨冷笑了一声,“既然人已经死了,便不多叨扰,待我回去秉明圣上,由圣上定夺,若是陛下仍然需要尸首,还望几位能够找得到,不然圣上龙怒降下,谁也担待不起。” “请。”荀谢笑道。 江烨大步迈出。 走到院落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仍然在争吵。 “这会是不是五个了?”辛德龙大叫道。 “老爷你太扯了吧?不但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现在竟然学会了欲加之罪?我这白子明明将你的路封住了,你还能够偷梁换柱,将我这白子挪开,这棋还怎么下!”秦风叫的声音更大。 “你把我杀了不就完了?”辛德龙哈哈大笑。 秦风也跟着大笑,“对对对,把他娘的棋子都杀了,不就得了?” 江烨走出了京兆府,歪着头看向刘玉山,“你看到了么?” “看到了。”刘玉山点头。 “我的剑,居然没有刺进去。”江烨道,“那是什么功法?” “如果没有猜错……东北方曾出过一名三品高手,十八年前驰骋江湖,早已在十年前销声匿迹,当时便以金刚不坏著称。”刘玉山道,“但是年纪对不上,辛德龙三十有余,那人却应当已经有六七十年岁。” “人称狂徒的辛鬼?”江烨问道。 “这应该就是他的儿子吧,修炼的是金胎佛炁。号称刀枪不入,炁气无孔,化天下招式,御万古天劫,不动如山。”刘玉山道。 江烨冷着脸,“回去听听安父怎么说。” “是。”刘玉山道,“恐怕是有意为之。” “安父再三说过,锦衣卫必须事出有因。现在强行抓人,若是京兆尹发难,我也不好过。”江烨沉声道,“安父总是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再换一个京兆尹,也不是不可以。”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野外荒林 张烈并不在京兆府,也不在家里,而是在乱葬岗。 这里在京城之外,尸体遍地,腐臭冲天,每一步都可能踩到三四具尸体。 今日张远博一家的尸体都已经被丢在了这里,无论他的罪名是否成立,人已经死了。 无论他们的罪名是什么,张烈都知道,全部是假的。 他找了许久,找到了自己的父亲,找到了自己的母亲也找到了姐姐。 姐姐已经全身溃烂了,郑年并没有时间去救她,也根本没办法去救她。 张烈将三人的尸体放在了木推车上,又在将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一副肉驱,他知道那是谁,这个身材在京城都是不多见的,况且他的手上还有上一次去梧桐寺求回来的手串。 是胖子。 张烈目无表情走向深坑,将他的身躯从坑中刨了出来。 胖子满身血污,白净的脸上没有表情。 张烈将他背了起来,尽管沉重,尽管他可能走不了几步,却仍将他背了起来。 推着推车,缓慢的行走。 他似乎忘记了疲惫,只是觉得气力不支的时候索性趴在地上,让胖子肆意蹂躏自己的后背,甚至希望他伸出手来抽自己几个耳光。 可是胖子仍旧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张烈抓着胖子的领口怒道,“你他娘不是京城百晓生吗?你算不到和你有关系?你算不到有人要来打你的主意?为什么不跑!为什么!” 胖子回答不了他。 歇息了许久,再次背起胖子,推着推车,如此反复,终于过了十里坡,走到了约定的地方。 此时的张烈,已经满身的泥土,整个身躯像是掉在了臭水沟里,又被泔水淋了一身。 任谁也不可能猜得出,这个少年就是曾经张远博家的公子,官拜从四品,号京城才子的张烈。 两个大汉此时坐在不远处的长凳上,见到张烈前来之后,立马起身,对着张烈作礼,“公子。”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张烈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胖子从他的背后滑落,摔在一旁。 “公子,为何不和我们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哪怕是从头来过,未必不可能重创于大周!”一人道。 张烈摇了摇头,“我要留在京城。” 另一人道,“京城之内鱼龙混杂,如今根本不可能生存的下去,若是身份再被发现,很可能……” “我要……留在京城。”张烈的声音很坚定,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样的表情,也是第一次如此坚定一件事情。 不可更改。 二人相视一眼,叹息道,“既然如此,公子,保重。” 二人推着尸体离开,从月光下走入了黑暗的树林之中,消失在了眼下。 张烈就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谈坐在了地上,深吸了几口气,越是呼吸,他的声音越是颤抖,直到最后竟是呐喊了起来。 声音响彻天地。 随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吐在了地上。 面容已经被泪光浸湿,恍如隔世。 昨日,父亲还有说有笑,约定等那祭祀大殿建成之后,带着他上去观摩一番自己的杰作。 可是今日,便已经阴阳两隔。 张烈痛心疾首,思绪越想越是觉得愤怒,他用拳头敲打着地面,扇着自己的耳光。 愧疚,愤怒。 忽然,一具尸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张烈猛然站起身,看向那具尸体。 正是方才接走自己的父母遗骨的汉子! 再次转头看来,另一名汉子的尸体,也在一旁。 而自己的父母和姐姐仍在推车上。 胖子倒在推车旁边。 张烈怔怔望向不远处,嘶吼道,“你们……你们……你们如此赶尽杀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江灵素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落在了张烈的身后,单手持剑,冷笑了一声。 随后,五名锦衣卫从四周出现,将张烈围在了中间。 “张远博在朝中还是有些党羽的,如果任由你活下去,终究会对我们不利。”江灵素一步一步走向张烈,缓缓道,“对不起了张公子,不是很疼,一下就好。” 张烈站在原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虽然害怕,这一次他却没有退后,而是挺起了胸,“好,来杀爷爷试试,锦衣卫的狗!来试试!” 江灵素的剑很快,也很准,当她的剑点在张烈眉心的时候,张公子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她的剑并没有刺入张烈的眉心,反而是翻手一扣,以长剑顶在张烈的脖颈上,脸色大变,将他揽入身前。 周围的五个锦衣卫,竟然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 脖颈处,都是血痕。 “谁!”江灵素问道。 “哈哈哈哈……”张烈大笑着,“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恐是那阴魂不散的冤鬼,被你们害死的忠良!现在来找你寻仇了!” 张烈见江灵素胆怯,直接将匕首向身后一划。 江灵素根本没有想过张烈有这个胆量,就在她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外界之时,匕首滑入了她的腹部。 “嗯!”江灵素闷哼一声,立刻抽剑刺向张烈。 当! 长剑被挡了下来。 被一把通体琉璃刻翠的剑鞘拦了下来。 那剑鞘明亮就像是黑暗之中的希望。 一袭少女的身躯柔然飘落,挡在张烈面前的时候,江灵素满目狰狞,她捂着腹部的伤痕,“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不能活着了。”少女嫣然道。 江灵素还没有反应过来,清脆的光芒依然如一道翠绿色的流星,一闪而过。 甚至在她倒在地上的时候,都没有明白,这一剑到底是如何刺出,又如何回到那翠绿的剑鞘中的。 少女回过头,将佩剑挂在身上之后,抄起了手中的笛子,满怀着微笑道,“不必谢我。” “额……我……”张烈有些傻了,“请问姑娘芳名。” “不便告知。”少女道,“现在东城门还能进去,将你母亲、姐姐和这个胖墩墩埋了,带着父亲回去吧,若是时间赶得急,还能救得活你父亲,如果赶不在天亮之前到善恶寺,就没救啦。” “我……我父亲还有救?”张烈懵了。 “去找郑年,你父亲当然还有得救,如果找不到他,那自然是没得救。”少女眨巴了下左眼,转身向黑暗之中走了去。 张烈回过头,立刻开始就地挖坟。 现在距离天亮还早,时间还来得及。 草草将三人埋葬之后,张烈立刻走向皇城,趁着外城的城门刚刚打开,他便推着老爹的尸体走了进去。为了躲避门口的值守,甚至将父亲的连刮花了些,且将泥土和沙泥糊在了他的脸上。 车子推在善恶寺门口的时候。 一众正在吃舍粥的人都懵了。 郑年老妈也懵了,径直走了过来,问道,“你这是……” 张烈顾不得那么多,却又不敢在门口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为了进善恶寺,想了个办法,直接大吼着,“大善人啊,大善人,全城都知道你是好人,如今我穷困潦倒,父亲昨日病故,我要卖身葬父啊……” “可怜的孩子啊……这点银子给你,去将父亲埋了吧……也不要你卖身,孩子……多可怜的孩子啊……”老妈眼窝子浅,看到如此可怜的孩子,当即动了心,拿出了三吊钱递给了张烈。 张烈尴尬地捧着钱,“我……我饿了……要不带我进去吃点饭?” 老妈又去拿了一碗粥,“吃粥,粥好!” 张烈哭地稀里糊涂。 老妈看着张烈哭的这么惨,她也跟着难受着啜泣,泪流满面,“这孩子……唉。” “大善人,我去你家做长工吧,也能有个收入。”张烈苦苦哀求道,“我现在就能进去做工!” “小伙子,我看你这也有伤,不必做甚长工,你每日都来我这儿吃粥,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都有!”老妈看着张烈如此可怜,大发善心道,并将他拦在了外面。 张烈哭得更惨了。 老妈也跟着哭得更惨了。 天就要亮了。 郑年出了门蹲在门口刷牙,看向了这边,歪着头问道,“唉?娘你干嘛呢?” 张烈看到郑年那一刻,如释重负,连忙跑过去将郑年抱起来嚎啕大哭,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爹还有得救,快!” 郑年连忙放下碗,带着张烈的父亲,进入了善恶寺。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独特的药 事情并没有像张烈想象的那么简单。 但是也没有像郑年想象的那么复杂。 当黄奶奶从房间里面叫着陈萱儿走进去的时候,郑年就知道这人死肯定是死的不了了,但是估计活过来的过程是很艰难的。 当一台手术需要实习医生上场的时候,起码能够证明,这台手术的风险不是很大,因为风险已经全部取决于实习医生的水平。 郑年并没有把陈萱儿只是一个实习医生的事情告诉张烈,而是借故在和他聊一些别的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还没等郑年起头,张烈就已经开始吧啦吧啦吧啦吧啦个没完没了。 “我和你说,你根本不知道我见到了什么,大雨滂沱,我背着我们一家四口出去,结果从角落里,歘歘歘出现十几个锦衣卫。” “要不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来救我,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我和你说,这个仙女长得真的是美,估摸是在天上看到我备受煎熬,家破人……” 说到这里,张烈又是泣不成声,趴在郑年的肩膀上哭了许久,才有抽泣道,“不忍目睹,又欣赏我的才华,看我神才俊朗,下来与我一条明路。” 他转头看向郑年,“郑大人,你说会不会是我一腔热血感动了仙女,她看到我天赋过人,是人中龙凤,所以从天上下凡而来,渡我过难关,也来一个天仙配,牛郎织女之类的美谈佳话?” “牛郎织女每年才能见一次。”郑年抓了把瓜子,已经没心思安慰他了。 “大人你有所不知了,我有个神仙朋友告诉我,天上一日地下上一年,这七月七不过就是天上的下午吃过饭后的时间,我娘子每日能看到我就行了,我这一年的时间也可以忍耐。”张烈愤慨道,“只是可怜了我的娘亲,未曾见到儿媳,便已经离去,我可怜的娘啊……” 又是一顿嚎啕大哭。 郑年尴尬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安慰他好还是不安慰他好。 于是问道,“你还有神仙朋友?” “那当然,我神仙朋友前几年回天庭的时候差些路费,说是回了天庭还我,我给了他十两银子,估么着现在也快到天庭了吧?他买了一匹母马,说是这有骑着母马才能回到天上……” 张烈的嘴自从进了院子里就没听过,一会儿呼呼大哭,一会儿思索着他和小仙女的儿子应该叫什么,女儿是否要送去上私塾,一会儿又感叹命运不公,一会儿又说和神仙朋友托梦给郑年多加几年寿命之类的。 总之一直在絮叨,从没有闭过嘴。 话少的人只有两种,要么深不可测,要么头脑简单。 但是话多的人只有一种,就是头脑简单。 张烈的话就像是倾泄的洪水,没有停的时候。 直到那扇大门打开,张烈的嘴巴终于暂时闭上了。 “进去看看吧。”黄奶奶推门而出,轻声道。 郑年和张烈同时进了房间,郑年关切的是陈萱儿,张烈关切的是他的父亲。 郑年将陈萱儿接出来,递过热好的茶水,确认了陈萱儿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端来一杯茶水递给黄奶奶,轻声道,“奶奶,辛苦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黄奶奶扭了扭自己唯一的胳膊,并没有接过郑年的茶水,而是拿出了一壶酒,喝了一大口,“就是背部骨折暂时无法治疗,要等一段时间,强大的炁会让他的身体溃烂的。” “啊?”郑年愣神儿,“不是说是气急攻心么?怎么背部会骨折?” 陈萱儿当即羞红了脸,随后放下茶杯道,“肯定是那小子搬运张大人的时候导致的,这可不能怪我头上!” 郑年看着黄奶奶瞠目结舌的样子,狐疑地望向陈萱儿。 陈萱儿嘟着嘴,“这不是……第二次嘛,再说了,胸口堵着一大块的血块,哪有那么顺利,不就是手抖了嘛……唉!这种事情难免的啊。黄奶奶当时也说她第一开始的时候,也犯过这样的错误。” “也怪我。”黄奶奶叹息道,“我第一次上手的时候用的是后院的猪崽。” “所以你把他爹当猪崽儿了?”郑年问道。 “我在旁边看着呢,没事儿的,骨折也就一下午的时间就好了,已经用炁保护起来了,你不说他们不知道的。”黄奶奶微笑道。 郑年扶着头,满头大汗。 “哥哥,怎么了?”陈萱儿扶着郑年的胳膊。 “幸好受伤的不是我……”郑年想想都知道当时满怀着活下去希望的张大人受了多少的苦。 郑年捂着自己的胸口,无法想象肋骨断了是什么痛苦,但是肯定比他受过的任何疼痛都要来的更加猛烈,更加可怕。 忽的里面传出一声嚎叫,接着张烈匆匆跑到了门口,扶着门框叫道,“快……快来看看!” 售后服务肯定是要到位的,未免张烈和陈萱儿起冲突,郑年第一时间冲到了屋子里,看到的是躺在床榻上一直止不住抽搐地张远博。 黄奶奶当即走到了前方,单手按住他的胸口,沉默了片刻,随后强行用炁稳住了张远博的身躯,厉声道,“是毒。” “毒?”郑年不解。 “这种毒很特殊,在体内潜藏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人死了毒就会散去,但是如若没死,等到血脉流入胸腔心脏之处,便会激活毒素,从而全身溃烂而死。” 郑年懵了,“这锦衣卫的人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现在怎么办?” “放心吧,只要是毒就有的救。”黄奶奶单手拂过张远博的脸上,“我现在暂时封住了他的血脉,能够暂缓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个时间内必须要配制出解药。” “怎么配置!我去弄!”张烈说道,“前辈,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弄。” “也不难。”黄奶奶摆了摆手走出了房间,“都是些常见的配料,我写一个方子,你去照着弄就行了。” 看着黄奶奶如此轻松的模样,几人也稍微松了口气。 陈萱儿连忙拿来纸笔。 方子写好,放在二人面前。 郑年和张烈看着方子,眯着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龟苓三钱,芍药三钱,茯苓三钱,山药二两五钱,这些我能理解。”郑年道,“但是这个指甲盖三钱是什么意思?” “通俗的来讲就是三钱重的指甲盖。”黄奶奶道。 “我懂三钱重的指甲盖,我的意思,为什么要吃指甲盖?”郑年问道。 “要至亲之人的指甲盖。”黄奶奶道。 郑年放松了下来,“我去办这些草药,剩下的你想办法吧。” “你等等。”张烈拉住了郑年,“三斤毛发是什么意思?” “就是三斤重的毛发。 ”郑年道。 “我明白,我的意思是……” “也要至亲之人的。”黄奶奶喝着茶说道。 张烈懵了。 郑年早就跑的没影儿了。 陈萱儿早已经乖乖拿出了一把刮刀,放在了桌子上,问道,“张公子,需要脸盆么?” “这……” “你爹危在旦夕。”陈萱儿又说道。 “我知道,但是……”张烈挠了挠头。 他并不是不愿意救自己的老爹,而是在怀疑这个事情的真实性,可是当他看向黄奶奶的时候,那个不容置疑的表情…… “头发倒是简单,指甲……”张烈看着陈萱儿。 黄奶奶拿出了一盒精致的膏药,轻声道,“抹一点到指甲上,便可以脱落了。不疼,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恢复原状。” “哦。”张烈拿起了膏药,想也没想直接将手指头戳了进去。 先是觉得没什么反应,等候手指头拿出来的时候。 整个手指已经软趴趴的在半空中晃悠了起来,像是大佛的耳垂一般。 黄奶奶吃惊的看着张烈,又望向陈萱儿,“要不然……给他看看脑子?” 陈萱儿右手遮住了嘴巴,贴近黄奶奶的耳朵,“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黄奶奶猛然转头看去,张烈已经将整只手都放到了那锦盒之中。 随后五片指甲盖放到了地上。 而张烈的整只手就像是橡皮泥一般,塌在他的身侧。 “够了吗?”张烈道。 二人目瞪口呆。 是个狠人。 ------------ 第一百一十三张 辛夫人 郑年回来的时候,张烈的手掌已经恢复了原样,但是头铁定已经没办法恢复了。 圆溜溜的头顶反射着晌午五彩斑斓的光芒,他坐在一旁的石桌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脸色十分难看。 郑年将药材交给了黄奶奶之后,目送着她和陈萱儿走入房内,这才走到了一旁张烈身侧,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用最笨的办法陪伴着这个可怜的少年。 “我不是在想这个。”张烈喃喃道。 “那你在想什么?”郑年给张烈道了杯茶,自己饮了一口。 “小仙女儿会不会认不出我?” “噗……”郑年喷了一口茶。 “不对,她一定不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应该是和我一般注重内心之人,她爱我也肯定是因为我大国无疆的内心,和坚强的意志,不会被困难所击倒,更不会被挫折打败的强大意志,一定是因为这样。” 张烈释怀地点头,“她现在应该就躲在暗处,贪婪的吮吸着、欣赏着我由内而外散发出那股男人的气息,这股气息可以让我们情比金坚,放心吧小仙女,我一定会振作起来的,一定会为母报仇,为姐报仇!我一定不会倒下!” 郑年肃然起敬。 这哥们根本不用安慰,自愈能力已经夸张到了极致。 张烈还在一股脑地说着自己关于未来的宏伟建设和如何扫平大周之后,当上帝王却不要后宫佳丽而是只爱小仙女一人,他要带着小仙女环游中州,走遍各地…… 郑年支着头刚听到张烈打算带着小仙女下南海抓蛟龙烤着吃的时候,房门再次打开,这一次不仅黄奶奶和陈萱儿走了出来,张远博也走了出来。 张烈连忙上去搀扶。 张远博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虚弱地坐在了石凳之上,气息十分的不稳,手和腿不自觉的抖动着,虚汗顺着脸颊流下,在这寒风里,瞬间结冰。 估计是因为肋骨断了。 郑年没敢说。 张烈将自己的披风包裹住父亲,低声道,“爹,为什么不休息一下?现在出来容易感风寒的。” “等不及,等不及,我们在这里一日,便多一份危险,郑大人一家也多一份危险。”张远博道,“必须,尽快离开。” “锦衣卫并没有封住城门,你们可以随时离开。”郑年也知道这句话并不好听,但事实正如张远博所说,他在京城就是危险,像是个随时会被引爆的定时炸弹。 “多谢郑大人,多谢前辈相救。”张远博说道,“现在必须即刻离开此处……烈儿,你……嗯?你的头怎么秃了?” “这是隐匿之法。”张烈反应极快,“如此别人就认不出我了。” “哦……烈儿果然聪慧过人,家里可还有人?”张远博问道。 张烈摇头,眉目低垂。 张远博当即明白了,那毕竟是锦衣卫,于是愤恨地拍着石桌,“大周到了现在,已然是苟延残喘,早知如此,当年我便答应碎银谷,早早脱离朝政。本怀着最后的期望拯救大周,可是如今……笑谈罢了。” “爹,现在……我们怎么办?”张烈问道。 “走吧……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张远博叹息道。 郑年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方才说碎银谷的时候,他就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郑年,如今又说走得越远越好,多半是要进入碎银谷的。 仇恨是造反的根源,只有足够的仇恨,才有足够的动力去造反。 郑年并不了解碎银谷,但是初步的交涉可以看得出,这一伙人肯定不是桃园三结义的刘备,但也不至于是宋江,估计也就是瓦岗寨的类型。 不坏,但绝对也算不上是好。 “爹……我……不走!”张烈道。 “你!为何不走!”张远博一怔,目光匪夷所思的看着张烈。 张烈皱着眉,似乎在脑海里尽所能的找到一个可以说服张远博的话,总不能直接说他爱上了一个小仙女吧? 想了许久才道,“儿对于安文月和锦衣卫,已然是恨之入骨,娘亲和姐姐的仇不能不报,我打算在京城潜伏下来,以待良机,伺机对这些人屠,施以重创!” 张远博一脸的难以置信,捧着儿子的手,泪水破碎道,“长大了!儿啊!长大了!” 张烈来劲儿了,当即道,“父亲,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宦官当权,鱼肉百姓,实乃我痛心疾首,日日不能寐,如此大周实在是非我所愿,儿愿意牺牲自己,留在这京城之内,若是有一朝,大批义士揭竿而起,儿愿用血肉之躯,打开着千疮百孔的大周城门!” 张远博肃然,“好!好!好!” 郑年将陈萱儿拉在了一旁,此时的陈萱儿已经被张烈的演讲动容了,她抓着郑年的胳膊道,“没想到一个天天出入勾栏的二世祖竟然转变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敬佩。浪子回头金不换,感动啊。” 郑年没想戳破张烈的想法,只是让他们父子二人有一些独处的时间,眼看就要离别了,就别打扰他们才好。 “多谢黄奶奶。”郑年恭敬道。 “顺手而已,医者仁心。”黄奶奶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伸手抓起酒壶,“这丫头习了剑法,越来越熟练了,手也稳多了。” 陈萱儿歪着头,“嘿嘿嘿……” 光头父子说了许多,等到决定之后才来找到郑年,“郑大人可有办法将我父亲送出城去?” “办法是有的,不过就得让伯父受点委屈了。”郑年之前也在想这个问题,后来想到了钱好多,这件事情就好处理了,于是道,“你呢?打算怎么办?” “大人,听闻你的府衙现在在招工?”张烈问道。 “你想说什么。”郑年茫然看着张烈。 “我也能出一膀子力气。”张烈咧嘴道。 “当捕快方便找小仙女?”郑年问道。 “老爷,您可别这么说,我只是为了长安县的治安。”张烈挠了挠他的光头,显然有些不适应。 “我还有些事,正午的时候有人会来接你,按照他们的吩咐将你爹送出去。”郑年说道,“我先走了,好好陪着你爹吧,此次别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 “好。”张烈点头。 …… 出了门,郑年先去了衙门口,和钱好多安排了如何运送张远博出城的时候后,便带着傅余欢一同去了东门口。 辛大人交代的事情还得办。 “接谁?”傅余欢问道。 “不知道。”郑年道。 “男女?”傅余欢问道。 “不知道。”郑年张望着。 “那你来接……”傅余欢看到郑年的时候,整个人都麻了。 郑年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块木牌子放在了一旁小厮的胸口,上面写着简单的几个字。 【辛德龙接人】 那小厮满脸通红,被旁边兵丁耻笑的感觉确实不太好,但也只能如此。 郑年张望了一会儿,没有人来报道,就退到了一旁,刚好看到了一行走来的钱好多等人。 身后十几个小厮抬着白布罩着的尸体,从小门走过,张烈顶着一颗大光头走在队伍的后方,似乎根本不担心被人认出来。 两个大花眼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看哪里,似乎有些恍惚,虽然郑年能够看得出他确实因为丧亲非常痛苦,但他整个人给旁人的感觉就没有那股子丧劲儿。 活脱脱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吸引了大量人的瞩目。 细细看去,就得赞扬黄奶奶的整容技术了。 张烈的面貌已经大大改变,原本略显隆起的鼻子已经塌陷了一些,略微扁平,两个眼睛也拉了个双眼皮,耳垂拉长了许多,脸部也略显消瘦,若不是那颗闪亮的光头,郑年也不能第一时间断定他就是张烈。 “那个人是谁?”傅余欢看着远处的张烈问道。 “靓仔。”郑年尴尬道。 傅余欢的脸上尽是茫然,郑年这才想到这个词语或许对于傅余欢来说过于难解了,于是又补充道,“帅哥。” 这个词傅余欢勉强能够接受,他双手抱在胸前,没有再说话。 钱好多领着头,带着一行人走到东门处办理手续。 衙门经常有这些尸体要拉出城去销毁,钱好多就是负责这个的,自然和守城的兵丁关系不错,说了几句之后,那些兵丁也懒得检查,就放行去了。 张烈走到郑年和傅余欢的面前,拱手道,“老爷,头儿。” 傅余欢缓缓转头看向郑年,“你招的?” “嗯……”郑年极为困难地点了点头。 “叫什么。”傅余欢的声音很慢,也很冷,居高临下看着躬身前倾的张烈。 张烈深吸了口气,悲痛道,“老爷,父亲临行之前便交代了我十六字真言,为‘天下为公,自强不息,百折不挠,当为人杰。’” 郑年眯着眼睛,不知道他憋的是哪门子胡屁。 “我思来想去,这也算是新生之始,便取一个新名来表明我谨记父亲对我的教诲,父亲希望我是为人杰,于天下莫要当小人,不要忘记仇恨,要做一个心系百姓,体会世间疾苦之人,发愤图强,推翻……” 他的声音小了一些。 “推翻不公之政,失死不二。所以我想了想,以后就叫张不二。” 郑年和傅余欢同时转身看向东门门口。 “我不要。”傅余欢斩钉截铁道。 郑年把自己的脸揉得通红,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正巧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 小厮大叫着跑过来道,“老爷,这这这这个人问我……辛德龙在哪儿?” 郑年看去,是一个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的妇人,身穿麻衣布衫,手里挎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些鸡蛋,肩膀上还背着一个粗布包袱。 身形丰韵委婉,娇小可人,脸颊绯红,笑起来如冬日的暖阳一般。 她闻讯跟了过来,咧着嘴嫣然道。 “你sei啊?俺们相公搁哪捏?” 郑年心里咯噔了一声。 好好的姑娘,怎么就张了张嘴呢? “您是……辛大人的……夫人?”郑年不可思议道。 “咋的了!”娇小可人的美妇看到郑年这般表情,当即英眉一闪,手扶这唇,惊道,“哦哦哦哦!俺们就说他这几个约从不给俺们回信儿,整了半天搁这儿找了小狐精是吧?” 郑年连忙挥手示意不是。 结果这比郑年矮了一头的美妇竟是直接拽着郑年就向城里走去,怒道,“麻溜的带道儿,俺们去瞅瞅是啥狐狸精,能给他魂儿勾了!” 郑年哪儿敢多说话,灰溜溜跟着前面带路。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个功法害了你,却也救了你 辛德龙一早上到现在为止做了三十七个深呼吸。 秦风背着手拿着一把花生米溜达过来的时候,辛德龙扎着马步在院落里,双手攥拳顶在胸口,使出了浑身力道。 “老爷,练拉屎呢?”秦风好奇凑了过来。 辛德龙当即泄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魂不守舍地半睁着眼睛,像一个尘封了五百年地壮年干尸。 秦风凑到辛德龙面前,递出了手里的花生,“不是说今儿个嫂子来么?你也不去看看,路上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呢?” “谁敢动她?”辛德龙甩了三下大黑脸,耳垂都打在了脸上。 “也对。”秦风点点头,“那现在不去派人……” “老爷。”郑年的声音传来,“夫人到了……” 辛德龙浑身一个抖机灵站了起来,黢黑的大脸上立刻喜上眉梢,走到了美妇身边低声道,“来了啊,舟车劳顿,辛苦辛苦,咋早不和我说呢。” “哼哼,相公啊,俺们这不四怕耽误你嘛,升了官儿也不往家里报报喜,俺们爹就让俺们来瞅瞅你,看看是活……是好的不好的呢……”美妇瞥了一眼四周,算是给足了辛德龙面子,手轻轻伏在了辛德龙的身上。 辛大人浑身一个哆嗦。 这哪儿还是铁面无私的大黑脸啊。 郑年和秦风站在远处憋着笑。 “不带着俺们进去瞅瞅你的新房啊?”美妇笑道。 “走……”辛德龙汗流浃背,官服都湿了。 二人手牵着手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可是进了房门之后,随即传出了一阵家具倒塌的声音,还有辛德龙若隐若现的叫喊声。 “那是王爷给的花瓶……别……” “哎呀,哪儿有什么狐狸精?” “不是不是,娘子你听我解释,我没不着调啊,没赛脸呐,也没忽悠你啊……” “……疼……真的疼……” “我真没开护体炁,真的……你别掐我波棱盖啊,卡吐露皮了都。” 郑年看向秦风,“大嫂这么狠么?” “第一次进京的时候,老爷还是县太爷,当年有事儿没去接嫂子,嫂子遇到了一伙山匪。”秦风叹息着仰了头。 “那……”郑年颇为担心道。 “当时我们都很担心,等到我们找到的时候,却为时已晚……”秦风摇头道。 “现场非常惨烈,那些山匪体无完肤,没有一个胳膊腿儿健全的,后来他们大当家的带着手下的弟兄执意跟着大嫂要拜山头,说是没有见过如此女侠,这才是真正的大姐,随后便一起去了长白山。这次嫂子从长白山进京,那些山匪硬是从长白山一路将嫂子送到了京城,到了附近才给老爷传来的信儿。” “想不到大嫂带着一筐鸡蛋就从长白山走到了京城,果然厉害。”郑年道。 “你错了,从长白山一路到京城路上的山匪,没有一个不知道大嫂的,一路上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别说跟随的山匪,就连路上的官兵都是对嫂子恭恭敬敬,你还不知道吧,咱大人的岳丈就是白战。” 郑年半张着嘴转过头,“大周抵御北荒三十年,关外领军的那个白战?” “嗯。手下可是有三十万的将领,当朝三品大将军,虽然不足武家的那个骠骑大将军,但是在朝中也算是颇具名望的。” “那你还说老爷是走后门当的县令?”郑年满脸吃惊。 “老爷是当了县官之后才结的婚。”秦风道,“不过他俩确实好像是娃娃亲,这个我也不太懂,反正嫂子打老爷的时候,经常会说小时候的事儿。” 话刚说完,里面传来了一声。 “四岁,你还抢俺们糖葫芦此你忘了!还让俺们骑过傻狍子!你还是个银儿?” 郑年茫然,“嫂子记性真好。” “那是,一般刚见面都是这样,从三岁开始算账。”秦风点头。 今天郑年没什么大事儿,衙门里多了一个张不二这种可怕的人,他也没想回去,所以就在院里和秦风喝着酒听着里面的故事,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二人才听到九岁。 原因是第一次到二十一岁的时候,大嫂喝了口水忘记数到哪里了,便重新来过。 第二次数到十九岁的时候大嫂估计是打空了,又重新来过。 这是第三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里面的声音不太对劲。 郑年很羡慕秦风可以听到晚上,但是自己家里还有老娘和陈萱儿,必须早点回去,于是拜别了秦风,嘱咐有什么新鲜故事给他留下之后,才转头回了善恶寺。 郑年回到善恶寺正门时,发现童儿坐在楼梯附近,正在一旁和自己的几个弟弟妹妹堆雪人。 郑年探头过来问道,“来了?” “老爷!”童儿双手冻得红扑扑的,脸上也已经红透有些生皴。 郑年将外衣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便带着他进了府。 不能聚炁这种事情郑年也没有遇到过,打算让黄奶奶帮忙看一看。 带着童儿吃过了饭,郑年回去例行陪着老妈聊天,而陈萱儿则是带着童儿去找黄奶奶看病。 郑年给老妈垂着腿,念叨着今天辛德龙大人身边的事情。 老妈点点头,“这才是好男人,不与女人论长短,只与外界争高低,你也得学着点儿,总和萱儿斗嘴有什么意思?” 曾经郑年被唠叨的时候总觉得麻烦,现在则是看着老妈一个劲儿的点头同意,多的话一句都没说。 “我听说京城里又出乱子了?”老妈问道。 “锦衣卫抓人,时常的事儿。”郑年解释道。 “那位张大人,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老妈问道。 郑年摇了摇头,“在很多人眼里,他活着好像就已经伤天害理了。” “唉。”老妈自然明白郑年这句话的意思,“儿啊,当官什么的都好,千万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为娘也不知道这些官途怎么走,就知道那些做好事的官,总是突然就被人抓到了起来,再之后就看不到了,你也要小心,做好的事时候一定要小心。” 郑年哼哼笑了起来。 不是开心的笑,而是苦笑。 什么时候做好事,也需要小心翼翼了?什么时候做好事,竟然也成了危险的事情。 “笑什么,臭小子。”老妈十分正经道,“千万别掉以轻心,娘可不想你走你爹的老路,不要去出头做什么请愿,咱能干就干,干不了就辞了官回来继续舍粥,但是一定要记住,如果要当官,就不能干违背良心的事情啊,人活着一辈子,就是个良心。” 郑年点头,“我知道。”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那样,就是那样的。很多人都会为了自己的想法伤害别人,娘不希望你伤害别人,即便帮助不了别人,也不能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我不会的。”郑年连忙解释。 “要真的逼急了,娘给你撑腰,我儿子这么好的人要是被诬陷了,娘就去告御状,那天过来咱家按那个皇帝御赐牌匾的官爷说了,这就是告御状的通行证,如果有哪天谁欺负了咱,让老娘抱着牌匾直接去宫里,没人敢拦着。” 郑年噗嗤一笑,“娘你可别冲动,事儿都能解决的。” “现在那些人混账得很,儿啊,你可千万要小心。”老娘说道。 郑年沉重地点点头。 …… 回到后院的时候,黄奶奶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喝着闷酒,童儿在陈萱儿的带领下已经融入了善恶寺的小孩群里面,几个人正围坐一圈在玩耍。 “黄奶奶。”郑年拿着一盘水果放在了桌子上,歪着头问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黄奶奶道,“这孩子不是一般人啊。” “什么意思?”郑年眉心一皱,这句话不对劲。 “他的周身大穴在很小的时候被人用炁封住了,无法推开,现在不仅无法练炁,甚至寿命都缩减了许多,估计也就是能活到二十岁左右。”黄奶奶面色并不好看。 “怎么会这样?”郑年大惑不解,“谁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我方才探寻了他的丹田,唉,我这么给你讲你也听不懂,伸出手我告诉你。”黄奶奶说道。 郑年听话伸出了手。 “普通人练炁,就和你一样,是将炁聚集在丹田的,现在你运炁。” 郑年哦了一声,开始运炁。 “然后运炁之后,炁就会……” 话说完的片刻,黄奶奶满脸一怔。 “你别吓我……咋的了?” 看大夫的时候,大夫的脸色决定了病人的健康程度,如果按这个定律来讲的话,黄奶奶的这个表情,大概率是看到了郑年体内的艾滋加癌症再加上白血病。 郑年懵了。 “你……修的是什么功法?”黄奶奶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郑年。 “我……是……一个很奇特的功法。”郑年说道。 “奇特个屁!”黄奶奶站起身,直接走到了郑年的身后,一掌拍在了他的背心。 一股强大的炁灌入了郑年的身体之中。 郑年立刻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不仅如此,他的身体居然开始急速痉挛了起来,且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腹部正在收缩,那从身体进入的炁开始被狂躁的吸收了进来。 黄奶奶皱眉,双掌拍在郑年背上。 “不要……”郑年瞬间满头大汗,面上青筋爆起,通红的脸似乎随时可能炸裂开。 黄奶奶的炁被无穷无尽的吸收着,一时之间郑年似乎撑不了如此强大的压力,一口鲜血喷出。 可是当这口血喷出之后,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舒适的感觉,甚至眉目也清明了许多,耳朵通透了许多,身体轻盈了许多。 这个感觉…… 八品! 是晋级的感觉! 可是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随之让他几乎崩溃。 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恍惚之间,郑年看到了面前闪过一丝黑影,这个黑影不存在于周身,而是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黄奶奶单掌直接将他抓起,随后急步掠空而去,直奔那庙堂之处,随后将他身体都在了庙中,双手再次按在了他的头上。 郑年浑身的炁方才要破体而出,就在他进入庙中之后,跪在金像之前,才得意缓解。 他能感觉到身体之中的炁在缓缓外泄,而目标就是面前的金像。 许久。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的时间,他才重新恢复了意识。 强撑着地面,郑年擦去了如雨般的汗水,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似乎下一刻就会窒息一般。 黄奶奶不可置信的看着郑年,“你到底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我……真的不知道,就知道名字叫什么天下第一武道。” 郑年连忙解释。 “天下第一武道?是何人教你的!”黄奶奶再次问道。 “魁祖。”郑年老老实实道。 黄奶奶似乎在记忆之中检索了起来,可是不得解,她皱着眉道,“你的功法非常不对劲,天下武道、仙道、方士、佛法、妖术不可能不经过丹田之修,不可能不将炁聚集在自己的体内。” “我的炁,不在自己的体内吗?”郑年问道。 黄奶奶坐在了蒲团上,“普通人修炼,需要打通气血,将炁入本体,经过淬体修炼之后,武道是以体锻炁,仙道是以气锻体,大同小异,都是强化自身。” “而你则是将身体炼成了一个储存炁的罐子,你的实力可以不断攀升,若是现在有七八个三品给你灌输炁,你就可以直接到三品或者是更高的地步,但是那些炁根本不是你的!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黄奶奶的眼神不容置疑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练的是什么功法,可是现在,你必须停下来!” “怎么才能停下来?”郑年也慌了。 “断你的七经八脉再为你恢复身体,重新修炼其他的功法,现在只能是这样了。”黄奶奶说道。 “好!”郑年不敢乱说,但他知道,面前的黄奶奶一定不会害他。 “忍住。”黄奶奶道。 郑年点头。 黄奶奶取出一片刀片,直接划向郑年的手臂。 登时,红光大盛! 黄奶奶单手一抓,直接探入郑年的身体之中,她的炁将郑年七经八脉全部封住,随后她看到了一件她此生都难以忘却的事情。 心脏停止了。 郑年的心脏仅仅因为七经八脉被封住的缘故,停止了跳动! 他的腹部开始发出剧烈的抖动,一股黑色的气息直冲而上,但是那股气息并没有攻击的意思,而是将郑年的七经八脉牢牢地保护在了里面。 此时心脏才恢复了跳动。 黄奶奶看到了三颗如同星星般的脉络在郑年的头顶、心脏、腹部三个地方闪烁着。 “三垣帝脉!……小子……你命中当有一劫啊……这个功法虽然害了你,但是……也救了你……你若是修炼过任何一个其他的功法,现在你早已是一个死人了……” “什么意思……”郑年道。 “你的脉络也被人封印着,若是你的气息进入丹田,不管是什么,会立刻冲体而入,气血逆流,爆体而亡!”黄奶奶道,“只有这一门功法,从体外修炼炁,再将炁暂时储存在脉络之中,不过丹田,才能活下来。” 郑年恍惚……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深夜的约定 “若是你的气息进入丹田,不管是什么,会立刻冲体而入,气血逆流,爆体而亡!” 这句话在郑年的脑海之中一遍遍响起。 吞咽着口水,恍惚之间总觉得脑海里闪过一阵一阵的警报声。 世界上最可怕的是后怕。 因为人总会忍不住琢磨。 这一琢磨,郑年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怎么办啊?”郑年望着黄奶奶。 “没办法,你的心脉直通三垣帝脉,如果动了你的任何血脉都有可能导致你的死亡,现在……没有办法了。”黄奶奶看着郑年。 “这到底是什么功法,竟然会有这样的效果。”郑年也是没想到。 黄奶奶摇头,“不知道,但自废炁无异于是自杀。你只能硬着头皮修炼了。” 郑年茫然点头。 过了许久,二人从前院走了回来。 郑年的事情已成定局。 二人在探讨童儿的事情。 “我的建议是,儒道。”黄奶奶说道,“儒释道三家,道讲究气,佛讲究法,儒讲究运。其中气和法殊途同归,虽然有差别,但并不在聚气之上,而儒则是以身为养,以运为心,讲究以人为本,仁字当头。” 郑年点头,“我去和他谈谈吧。” 召唤童儿过来,小男孩穿着老妈给拿来的棉袄,玩的不亦乐乎。 “老爷!”童儿乖巧道。 “喜不喜欢读书啊?”郑年问道。 “可是我想学武。”童儿有些不甘心道。 “儒家喜欢吗?”郑年问道,“儒士的实力也是非常强的,但是一般是要看书的。” 童儿听得一脸茫然,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要看书才能变强,于是只是点头,“如果可以变强,怎么样都好!我都听老爷的!” “好。” 郑年这才直起身,一旁的黄奶奶凑了过来问道,“你可有认识的大儒?” “儒士有一些认识的,或许会卖我的面子,大儒……没有……听都没有听说过。”郑年摇了摇头,随后怀着笑容道,“奶奶,您有认识的啊?” “认识的倒是没有,不过我知道有一位大儒正在收弟子,而且只收一名,这孩子天生聪慧,可以去试试。”黄奶奶说道。 “在京城么?”郑年问道。 “是的,在京城,而且就在外城,我将地址给你,你去寻便可。”黄奶奶说道。 郑年拍了拍童儿,“还不谢谢黄奶奶?” 童儿拿出了一颗已经被捏得有些变形地糖果,“奶奶,这个给你吃。” 黄奶奶看到这一幕,忽然之间脸色大变,恼怒道,“什么糖!吃什么糖!” 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郑年茫然地看着童儿,“你的糖有毒?” “怎么会?”童儿拿到了郑年的面前。 郑年连忙躲开。 童儿把糖扔到了自己嘴里,“嗯?没事啊。大人真奇怪。” …… 三更天。 巡夜的兵丁和打更人擦肩而过,铜锣声回荡在民坊的巷子里。 傅余欢的步伐很慢,缓缓穿过巷子,到了一条河流旁。 京城的河流并不多,皇宫内院本有一条河,但是因为种种安全考虑便将那条河改流为两道,第一道成了护城河,绕着皇宫内城外一圈之后,从外城的西门而出。 这一条便是皇宫院内河改道之后的另一个支流,名为三明河。 三明河很长,贯穿内城和外城,以护城河支流而出,浩浩荡荡穿过京城,从北门而出。 河里每隔几丈便有一个银柱浮漂,具体的作用是保证内城用水安全的,若是有人在河流投毒,这根柱子就会发黑。 内城出来之后便是城墙,巨大的城墙隔绝着京城内外,专有一条河道是让三明河通行的。 此时傅余欢就站在这里。 不远处的城墙之后,就是天罡府。 左右无人,站在河面之上向里看去,傅余欢看到了自己。 他很久没有见到过自己的这张脸了,还是那么消瘦,和记忆之中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曾经每一次看到这张脸的时候,都意味着有水喝了。 他很少喝水,在大荒的日子里,水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母亲能给他带来的水也不多,那时候他每天都会祈求天降大雨,祈求下雪,因为只有上天的馈赠,能让他不必经历口渴的日子。 现在他已经不愁水喝,在长安县衙他每天足足能喝一缸水。 并不是他需要喝这么多水,而是他认为,只要他喝饱了,娘也不会渴了。 至少娘是这么和他说的。 三明湖的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破冰的声音很大,足以惊动仅隔一堵墙的天罡府。 傅余欢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既然郑年说过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他就不会贸然出手去打草惊蛇,若是三明湖之下真的有监牢之类的,天罡府一定不希望别人知道。 就在此时,傅余欢猛地回头。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是一把黑色的刀。 一个皮肤洁白的少年。 柳云州。 他的刀即便是现在仍然那么醒目,似乎比夜晚还要黑。 柳云州双手抱在身前,玩味地看着面前的傅余欢,“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余欢没有说话,转身就要离开。 “你七品了。”柳云州又说道。 傅余欢的脚步没有停下,向远处走去。 “洛神决不愧是天下第一炁法。”柳云州笑了,笑的很自信。 这一次,傅余欢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来,“你知道洛神决。” “没有人不知道,洛神决的奇特,是所有人都想了解的,它的强大,也是说所有人都想拥有的。” 柳云州面色淡然,接着道:“当年大荒傲视群雄睥睨天下的昆仑祖师,将玄炁六虚功与太极阴阳术柔和而成,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写就了洛神决两本,分别记载武道的洛、仙道的神二决,将其融合。” 傅余欢面不改色,沉默地听着。 “这是整个天下第一次有人柔和武道仙道二术,所以一夜之间,洛神决变成了江湖上炙手可热的大术,而昆仑祖师也凭借洛神决一举成为天下第一。” “当时他在昆仑山上以一己之力,捍守昆仑,三天三夜连斩四名三品强者。” 柳云州坐在了湖边,深吸了口气,望着天空道,“江湖传闻,他是最接近二品的人。” 傅余欢死死的盯着他。 “后来安文月以大军压境,迫使昆仑交出洛神决,昆仑上下三千弟子用命抵抗,却不敌四十万铁骑以摧枯拉朽之势大破山门。而安文月手下四大圣武境均是三品上的实力,一步二品。” 傅余欢的手攥紧了。 “那一战无人知晓到底是如何,只是知道昆仑山拦腰断裂,四大圣武境随老祖葬身昆仑山巅,洛神决只有半部仙道落在了安文月的手中,另一半不知所踪。” 柳云州指着傅余欢道,“我万万没有想到,你还敢来京城。” “我为何不敢。”傅余欢道。 “你若是找一个山洞,苦心修炼至当年老祖境界,待你出山安文月还未死时,你上皇城报仇,我还算你是条汉子。” 柳云州笑了笑,“可是如今,你不过一个七品,就赶着来送死,真是蠢地可笑。你要庆幸那个在山庄里遇到你的锦衣卫没有见过洛神决,不然现在不光是你,你家老爷也被你连累而死。” 傅余欢怔怔地看着柳云州,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也不怪你,这人心之事确实难懂,你从未和人打过什么交道。”柳云州摇了摇头。 “你想说什么。”傅余欢道。 “这里不适合你,走吧。”柳云州道,“离开京城,去属于你的荒野,想要报仇,起码要将洛神决修炼完全再来,不要再做无用的牺牲。” “和你……有什么关系?”傅余欢淡淡道。 “我很喜欢听戏。”柳云州的眸子里闪烁了起来,“但从不听悲剧,我喜欢听喜剧,可是后来发现, 唱戏的根本不唱喜剧。所以我要四处去寻,寻一个喜剧。” “那你就去找。”傅余欢道。 “找了许久我才恍然大悟,这个世界去寻找一件事情的代价,比改变一件事情的代价大得多。”柳云州转头看来,“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打算去寻找,而是要改变,改变我认为可以改变的事情。” “你改变不了。”傅余欢道。 “我可以。”柳云州站了起来。 傅余欢转身欲离开。 “你不用洛神决的武道,我不用洛神决的仙道,我们来比一场。”柳云州咧嘴道。 傅余欢猛然回头,面色狰狞地看着柳云州,“你是安文月的人!” “我记得你有一个习惯,你从不用兵器,一旦你胜了别人,才会用他的兵器,对吗?”柳云州问道。 “是。”傅余欢道。 “好,明日城外东郊十里坡。”柳云州道,“至于我是不是安文月的人,明日你便知道了。” 傅余欢根本搞不清楚他想要做什么,当即出手向前抓去。 柳云州只是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一掠,隐匿在了内城的黑暗之中。 此时傅余欢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非常快,一下一下就像是寺庙里敲响的钟,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黑暗中柳云州消失的地方。 天空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寒风似乎要将他的血液凝固,但是傅余欢仍不为所动,缓缓转身,向衙门走去。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伤我兄弟者,必杀之! 郑年打着哈欠带着童儿来到衙门口的时候,小厮已经列作一排站在门里,一个光头正在那里指点江山,嘴里的唾沫星子喷地到处都是。 师爷居然也少见地没有钓鱼,而是满脸诡异地看着那光头在训话。 姜明守在门口,见到老爷来,赶忙迎了上来,“老爷,这是谁啊?” “我还想问你呢,这是谁啊?”郑年问道。 “他说是你的心腹,叫张不二,是你派下来的一员大将。” “确实是个大酱。”郑年没好气地走了过去,一把抓住改名叫张不二的张烈,拉着走入了偏厅里。 张不二被郑年抓着拉走,先是一愣,随后又对着一众小厮道,“听懂我说的了嘛?晚点我来检查!” 郑年给他丢在了屋子里。 张不二连忙点头哈腰,“老爷老爷,我早早就上了岗,先是去巡查了一下三班,发现只有快班有头儿,其他的壮班和皂班没有管事儿的,我就自发先兼任着,着急了一下衙门里的人训个话。” 姜明煞有其事的看着郑年,“老爷……这人你不认识?” “嘶……”郑年嗦着牙根,“你能不能低调点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是吧?” “谁知道我是谁?今儿个来之前我还去了一趟京兆府门口和锦衣卫门口,饶了好几圈他们都没有认出来。” 张不二喜上眉梢道,“老爷你也别太担心我,我知道你和我生死与共情同手足,但是现在我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况且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也要开始准备报仇的事情了。” 郑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不二,这个人每日口中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干的事儿却和报仇八竿子打不着,不仅如此,他每天脑子里在想什么,郑年根本猜不透。 “怎么准备?”郑年问道。 “古人有训,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得先齐家,所以打算统领壮班,毕竟壮班是巡街的,我也好找到我的小仙女,然后立马大婚,等小仙女有了我的孩子,我就能够放心去复仇,这也是大计初始。” 张不二一字一句说的有板有眼。 一旁的姜明竖起了大拇指,“老爷,他讲的不错哎,齐家治国平天下。” “不错……”郑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姜明,又看了看张不二,总觉得女娲娘娘在造这两苗人的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索性道,“行,张不二接任壮班班头,姜明接任皂班班头。” 二人立刻点头谢过老爷。 随后兴致勃勃地冲了出去。 “你看你看,老爷果然是慧眼识珠,以我的才华担任壮班的班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别看我现在这个模样,我已经求了老爷家里的神医给我弄了一瓶生发的神药,方才已经涂抹了,说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便可以茂密如前,到时我找到了老婆,结婚之日你一定要到场啊好兄弟。”张不二道。 “没问题!”姜明道,“我看你就投缘,以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兄弟有眼光,待我去找个良辰吉日,你我结拜为兄弟,昭告天地,宴请亲朋好友都来参加。”张不二喜道。 “择日不如撞日!”姜明道。 “那就今日!”张不二大喜。 约定了之后,二人分道扬镳。 今天的郑年一直纠结于到底要不要继续修炼,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继运炁流转身体。 晋级八品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成就感,用黄奶奶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储存炁的罐子,根本无法将炁融入自己的肉体,达到合二为一的状态。 郑年茫然地审视自己的体内,一时之间有些落寞。 到了下班的点儿,郑年垂头丧气向外面走去,突然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闪而过。 郑年心下不爽,一把上前将他抓住。 “你搞什么?”郑年问道。 张不二佝偻着腰,抱着头一言不发,支支吾吾地连个完整屁都没有。 郑年一把将他拉起来,瞬间懵住了。 张不二头上仍然是光秃秃的,但是满脸都是毛。 眉毛已经垂下来堵住了脸颊,鼻孔里的毛更是挂在了下颚,整张脸的络腮胡将五官都包裹住了。 只有两个黑豆豆般的大花眼眨巴了几下,尴尬地笑着,“这个……药效……还是……挺好的……” …… 钱好多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抓刀的手也非常稳,一边憋着笑一边将张不二脸上坚硬地毛刮下来,“张哥你的毛确实有些旺盛了,但为什么不旺头,只旺脸啊?” “我也搞不懂。”张不二强大的内心早就调解完毕,此时一副大义凛然,“其实不刮也没什么关系,我的帅气是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的,一些凡夫俗毛是不可能抵挡住我的英气。” 钱好多点头道,“确实是这样的。” 随后踢了踢身旁满满两大桶黑色的尖毛道,“张哥你这个刮不干净啊,长得比刮得还要快。” 张不二伸手一摸,脸上的大胡子已经解决了,但是眉毛仍然长过了眼睛,鼻毛仍然入钢钉一样刺出,像是黑洞里面躲着两只长毛老鼠。 叹息了一声,“无所谓了!晚上喝酒,喝酒才是正经事儿,反正今天也不可能这么巧遇到小仙女……” 郑年茫然,不得不佩服此人强大的内心。 “老爷,我和姜明今日结拜,你必须要到场。”张不二道。 欲哭无泪的郑年看着面前的毛人张不二,哭笑不得道,“好好好,走走走。” 喝酒郑年是从来不会拒绝的,他才不在乎请他吃饭的是不是一个毛人。 姜明自然也不会拒绝。 为了这顿饭,张不二做了一些准备。 钱好多借给了张不二一坨胶水,让他把眉毛粘在了眉毛应该在的位置上。 张不二还将自己粗壮且豪放的鼻毛塞入了鼻子里,全程用嘴巴呼吸。 只要他不用鼻子喘气,别人只能觉得他鼻子大,不会联想到他有鼻毛。 粗壮的鼻毛。 三人频频举杯,酒是烈酒也是好酒。 好酒全部都是优点,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呛口。 所以张不二经常被烈酒卡嗓子,突然咳嗽。 这一咳嗽不要紧,一旁坐着的人无意之间就会看到,一个人突然从鼻子里喷出两只老鼠,然后再将它塞回去。 这引得周围的人赶忙逃开。 酒过三巡,二人在郑年的注视下当场磕头拜天地,结为兄弟。 “我姜明,年二十三。”姜明摇摇晃晃举着酒杯跪在香堂之下,左手拿着一根粗壮的香。 “我张不二,年二十四。”张不二已经喝多了,跪在地上鬼叫道,“在此结为父子……兄弟!兄弟。” “三拜天地,便从今日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二人磕了三个头,异口同声道,“结兄弟谊,生死相托,吉凶相救,祸福相依,患难与共,外人乱我兄弟者,必诛之!” “外人伤我兄弟者,必杀之!”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周遭看戏的人无一不被此情此景感动,纷纷叫好敬酒。 一口酒下肚,张不二再次呛口,鼻毛喷了出来,随后哈哈大笑,“来来来,共饮此酒!” 众人心惊胆战地陪着喝了酒。 郑年一面看着这两个活宝,一面也跟着喝下了这杯酒。 酒过三巡,三人已经略带醉意,张不二左边眉毛的胶水也已经失效,只有右边的胶水还坚挺着将眉毛站在眉骨上。 鼻毛早已经肆意乱摆,有些因为酒水贴在了脸上,有些高高翘起从面前蜿蜒而过。总之两团鼻毛分成了七八股,各干各的。 “当时月黑风高,我一个人大战三十多个锦衣卫,那场面恢弘壮阔,我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先是向前探步,直接斩杀二人……” 张不二在和姜明吹着牛逼,郑年在一旁听着他俩吹牛逼。 “我不信。”姜明斩钉截铁道。 “你不信?你问老爷!”张不二指着郑年道,“你问问。” “我也没见过。”郑年平静道,“我去解手。” “你看看,哈哈哈哈哈。”姜明大笑着说道。 “不信是吧!走走走,我带你去看!当时的战场还未清扫,这才过了两日,绝对不会有人在,走!我带你去!” “走就走,谁怕谁!”姜明厉声道。 “有本事打赌,如果是真的你该如何!”张不二怒道。 “算你厉害!”姜明道。 这四个字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像是早上好一样的平淡,但是对于张不二来说,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荣耀。 男人是最喜欢赌的,无论是什么赌,即便是没有任何赌注的赌。 这四个字不仅是最高的荣誉,还是最恐怖的挑衅,能够挑起张不二最原始兽欲般的激情。 张不二不是一个隐忍的高手,所以这句话击中了他的要害。 算你厉害! 我今天就要厉害厉害! 二人根本没有管去解手的郑年,直接冲出了城东之外,直奔十里坡。 待到郑年回来的时候,二人早已经出了城门,左右看了看,抓住了小二问道,“这俩人呢?” 小二摇头,“老爷……他俩可没结账……” 郑年怔住了。 寒风凛冽,但是酒意正浓。 兄弟二人大步走着。 姜明挑衅道,“实在不行就算了,别逞强没什么非得……” “你闭嘴!” 张不二指着姜明的人中,“你给我闭嘴!我这辈子最痛恨别人吹嘘,我本就是一个说一不二之人,小仙女也正是因为我这个本性才爱我如此之深。我必不可能胡乱吹嘘,走走走,我带你去看。” 姜明本就酒量不行,今日喝的有点多,又遇了凉风,胃中翻滚,刚趔趄了几步,抓住一棵树就狂吐不止。 吐了半晌舒服了许多,抬头看来,看到了一地的尸体。 “噢哟!厉害啊!真的有?”姜明走了前去,看到地上的人已经死去多时,眼里闪着红光,“兄弟,我看你就不是凡人,竟然真的这么大能耐,我和你说……” 抬头看去,张不二此时脸色煞白。 “兄弟你怎么了?不必如此,我只是……”顺着张不二的眼神看过去,姜明浑身一个激灵,随后退了几步,到了张不二的身后。 二人的呼吸声越发沉重。 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魁梧却异常矮小的人,他的左手里拿着一把倭刀,右手则是拿着锦衣卫的尸体,正在啃食。 是个倭人 张不二看着面前的人,哆哆嗦嗦道,“京……京城地界可是不能有……有妖怪的!你是谁……谁啊……” “呵呵呵呵……”倭人如灯笼般的眼睛闪烁着,传出了诡异的笑声,“活人……才好吃!” 姜明吓得大气不敢出,血都凉了。 而张不二虽然害怕却没有退缩,他死死的抓着姜明的胳膊,似乎在未自己壮胆,“伤我兄弟者!” “……” 张不二回头看着面色铁青的姜明,“接啊!你不会接?” “啊!”姜明如同被炸了一蛋,哆嗦着道,“啊!必杀之!” “对!必杀之!”张不二扭头再看向倭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有我在此,绝对不会让你进一步……啊啊啊……” 倭人直接将死人一丢,直奔二人跑来。 兄弟俩吓得立刻抱头鼠窜,钻入了漆黑的树林之中。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傅余欢和柳云州。昆仑和孙定柔 傅余欢靠在树干上。 风从西方吹来,带着一股血腥味。 “城外的气味要比城里简单得多,只有血腥味,没有其他的那些复杂的味道,我喜欢这样的味道,你应该比我更喜欢。” 柳云州躺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嘴里叼着一根弯曲的梅花枝。 傅余欢看去,“出手吧。” “别急啊。”柳云州哼哧一笑,一跃到了树下。 树下有一方剑匣。 柳云州右脚轻轻一顶,那剑匣随之翻到,再左足一踹,剑匣直奔傅余欢而去。 傅余欢侧身单手直上一把抓住,随后向下一倒,将剑匣立于身前,“什么意思?” “打开看看。”柳云州道。 “不是我的,我不会动。”傅余欢左手再向前一推,那剑匣竟是如生在地上,被这么一推,直立在土中直奔柳云州而去。 黑沙漫天。 柳云州单足一顶,将剑匣接下,随后一跃坐在了上面,“昆仑山三千一百二十七名弟子,三千一百二十五名全部在当年的战役之中战死,只有两个人活着。一个名叫孙定柔,她是昆仑师祖的亲传弟子,也是唯一一个拥有洛神诀全本的人。” 这两个字出现的瞬间,傅余欢已经动了。 他的速度极快无比,两指如利刃直奔柳云州身前,而对方则是双臂展开掠起向后跃于空中。 傅余欢紧随其后,直上三拳,拳拳炁盛,一拳比一拳更加的刚猛,一拳比一拳更加的愤怒! 柳云州挡下第一拳,抓住第二拳,脸上却硬生生挨了第三拳,可是他仍然没有进攻,左脚卯足了劲踩到傅余欢下身,接力冲起,拉开了距离。 “你不配说这个名字。”傅余欢的目光里充斥着火焰。 “那一年孙定柔因为去山后采药才逃过一劫,等回到昆仑山的时候,山脉已经断裂,整个门派已然死尸成海。” 柳云州仍然没有住嘴,继续说道。 这一次,傅余欢周身的白色炁登时升起,再次扑向柳云州,一拳轰出。 可这一拳却是软绵无力。 柳云州轻巧地用一根手指就将他拦了下来,面色凝重道,“你连仇恨都无法面对,甚至都不能听旁人说起,你要如何面对安文月!” “闭嘴!”傅余欢双拳合十,再次爆烈,炁势大增。 柳云州摇了摇头,左手五指抻开,“山字决,镇!” 轰然!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傅余欢的身上袭来,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他压了下来,无论他如何拼尽全力,都无法与之抗衡。 他跪在了地上。 顷刻之间,眼神布满血丝,口中尽是鲜血。 “孙定柔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爬上了昆仑山巅,找到了昆仑祖师,那时候的祖师还没有死,只剩下一口气。” “祖师命令孙定柔将洛神决带出昆仑,并且将当时只有一岁,被老祖收留的孤儿一并带出昆仑,永远脱离江湖,躲起来,活下去。除非孙定柔或者是这个孩子洛神决大成,不然永远不要去报仇,也不能告诉这个孩子,谁是他的仇人。” “孙定柔离开了昆仑山巅,带着这个孩子过起了平凡人的生活。” “可是平凡人的生活并不好过,她们饥寒交迫,孙定柔只能出去卖艺,在街头卖武艺。” 柳云州苦笑道,“你知道孙定柔是什么人吗?昆仑山第一大弟子,二十岁就已经冠绝天下,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无论她去哪个门派都会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她那时已经五品。” “武仙双修的五品!居然在接头卖艺,和耍猴的抢摊,和卖包子的吵架,只为带着那个孤儿活下去!她可以不吃不喝,但是孤儿不可以。” “那个孤儿做了什么?活着,吃,哭,除了这些事情,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过就是运气好被昆仑祖师捡到了。” “安文月也知道了一个女子没有死,开始围绕大荒追捕她。” 傅余欢冷静了下来,眉目交杂着复杂的情绪。 “她背负着仇恨,背负着昆仑最后的希望,为的就是找安文月报仇,可是……她只学过昆仑的武道,只学过洛神决,只学过昆仑剑法,她没有任何的办法,因为她知道,锦衣卫无处不在,如果露出和昆仑的关系,那就会早来无穷无尽的追杀。” “后来,在饥寒交迫的寒冬,在昆仑山下的大荒,她悟出了一套剑法,西天凌雪。” “凭借这一套剑法,她去了大荒的四方城,摆下擂台比武招亲,她很聪明,大隐隐于市,用最惹人注目的办法洗脱了自己的嫌疑。” “天下无人能赢这一套剑法,但是孙定柔认输了,她必须要找到一个好人家,隐藏她,隐藏这个孩子,隐藏所有的秘密。” “一个女人的归宿就是成婚,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走出大荒,就是因为那个孤儿!如果没有他!她就不必去找吃的,日行百里也可以到达京城,到达江南,她可以孤独一生!” “大荒六千里,她走出,他走不出。她不甘心去抢贫民的食物,不愿去迫害任何一个人,甚至在最哭的时候,还会帮助乞丐。” “最终她输给了一个剑客,一个铸剑的剑客,一个很普通的剑客,这个剑客普通到根本没有名气,没有实力,没有长相,没有才华。” “就这样,过了三年。普普通通的三年,也是孙定柔这一辈子里最艰难的三年。她每天都要记着仇恨,每天夜里都会想起漫山遍野的师兄弟躺在地上,鲜血满地。” “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孩子,一个生来就即将背负仇恨的孩子。” “某一天,这个剑客被人杀了,理由很简单,吃不起饭,所以他去偷了官家的屯起来已经发臭了的米。” “被官府抓到之后,游街示众,最终插死在了四方城城头上,以此示威。” “那一日孙定柔无法忍受失去丈夫,她丢下了两个孩子,去将四方城里的知府衙门,守城的兵丁,杀了个干净!” “他们不配活着!” “他们可以看着百姓而死,他们有什么资格活着?你知道当时孙定柔看到大荒四方城衙门里有多少粮食吗?” “足够养活这一城人十年!饱餐十年!” “大慌乱了,百姓疯狂的抢食,当边疆守军到来的时候,锦衣卫也入了大荒,他们搜查到了洛神决出现的地方,天罡府的望气术查探到了洛神决的下落。” “孙定柔开始流浪,带着一个襁褓里的孩子,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开始流浪,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和尚,将自己的师弟交给了这个和尚,并且将半本洛神决也交给了这个和尚。” “此时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安文月,杀了他!” “她等了七年,等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可以生活下去之后,逼迫他练会了半部洛神决,就把他丢在了荒野之中。” “她独自站在大荒外八百里戈壁滩上露出洛神决特殊的武仙双气,引诱安文月而来。双手将剩下的半本洛神决双手奉上,图穷匕见,企图刺杀安文月。” “可是安文月是多么老奸巨猾的一个人,他带了七大高手,最次的都是五品,乱刀将孙定柔杀死在了荒漠里。” 傅余欢此时已经崩溃了,他的眼神涣散,眉目里都是那个女人。 那个倔强的女人。 那个背负着痛苦的母亲。 “安文月将孙定柔的尸体在荒原上煮熟喂给了野狗,将她的佩剑折断,将她的衣服撕碎,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柳云州蹲在傅余欢的面前,将剑匣踢在了地上,“你本就是该练剑的人。” “这一把剑和一把刀,是你父亲亲手打造的,本是一把普通的刀和一把普通的剑,但是被我师父带回寺里重新铸造了七年,现在这把剑,是你父亲的遗物,本就是你的。” 傅余欢身上的压力早就消失了。 现在压着他的根本不是那强大的气,而是痛苦,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伸手打开那漆黑的剑匣。 里面有一本书。 翻开书本,上面写着一行隽秀漂亮的小楷。 【西天凌雪】 【于大荒百里冰原雪窟之下所创】 【不负昆仑,往事余欢】 一行一行的字,尽是剑谱。 一段一段的话,尽是武道。 可是傅余欢却看到了一丝辛酸。 他什么都不懂,他不懂钻心的到底是什么感觉,让他痛苦到窒息的是人的本能。 胃里开始翻涌,傅余欢吐了,吐得很痛苦,先是晚上的粥,随后是黄色的胃液,最后是血。 鲜血染满了剑匣。 “如果不是我,你娘不会死。”柳云州道,“我就是她的师弟,那个拖累了她出不了大荒的师弟,你可以杀了我。” 傅余欢哆哆嗦嗦将那本剑谱抱在了怀里,仿佛这是世界上最为珍贵的宝藏。 他抓起剑匣背在身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会帮你。”柳云州又说道。 傅余欢缓缓回头,“你帮不了我,这是我的事。” “也是我的事!我是昆仑……” “昆仑于我无关。”傅余欢道,“我只知道安文月是杀我母亲的凶手。” “那半部洛神决……” “我不要什么洛神决。”傅余欢冷冷道,“我从今日开始,只练剑法。” “可是……”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傅余欢道,“你我本就无恩无怨。” “一个人是不可能做成这些事的,你根本不知道安文月的恐怖。”柳云州道。 “我从不是一个人,我说过,我有朋友。”傅余欢道,“而且我只信任我的朋友。” “郑年?”柳云州皱着眉,“他不过就是一个县令而已。” “是我朋友,就已足够。” “你如何能信任他!”柳云州怔怔道。 可是他没有得到答案。 看着傅余欢走向远处,他心中白干万千,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风萧瑟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伤心的事情。 “唉,那就只好自己干了。”柳云州扭了扭脖子,笑着走向月光照下来的地方。 刚没走几步,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撕裂的嚎叫声。 “救命啊!大侠!救命!” 姜明哭天喊地跑了过来, 后面跟着的时一颗光滑的卤蛋,卤蛋的鞋已经跑丢了,两捆鼻毛胡乱飞舞着,眉毛不时这闭着眼睛。 张不二大叫着,“喂!救命!” 柳云州一愣,看到了追逐着二人的倭人,“请我喝酒,我就救你。” “请!”张不二气喘吁吁倒在了地上,趴在柳云州的身后,“我老大是长安县县太爷郑年!请你喝得起!” “又是他?”柳云州响起了那一天站在廖小小面前的县太爷,嘴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好啊,救你可以,得帮我个忙。” “什么……么忙?”姜明撑着自己的膝盖,大脸通红,问道。 “我也要去当捕快。”柳云州咧嘴道。 张不二从地上拿起了一块小石头,摆在柳云州的面前。 “什么意思?”柳云州问道。 “这事儿,就这么屁大点儿!”张不二勉强喘过了一口气道。 “哈哈哈哈,好!”柳云州回头。 “河字决!奔!” 登时,一股强浪直奔而去,穿过倭人的身躯。 倭人倒在地上,抽搐着狂喷鲜血,过了几瞬,便当场死去。 张不二试探的看了看,后来跑到了倭人面前拿起石子打了几下,见他仍然没有反应,一脚踩在了其脸上,“哼!伤我兄弟者!” “必杀之!”姜明大叫! “哈哈哈哈哈!”兄弟俩掐着腰,仰天长啸! 浩气至极!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拜师学艺 天亮的很早。 钱好多将童儿早早地送来到了善恶寺,就去拉昨夜冻死的人。 京城的天越来越冷,每日都有冻死的人,在街边在桥下经常会发现喝多没有走回家的醉鬼,勉强过冬的乞丐甚至还有被活活冻死的妓女。 钱好多的任务就是将他们全部拉去丢在城外,光是这个营生就可以赚到一个月三贯钱的俸禄和一顿热乎乎的包子。 童儿到了善恶寺之后,帮着几个家里的佣人弄好了舍粥,便在外面开始给人们盛。 天气越来越冷,这一晚热粥对于穷苦的人们来说就是每天早上救命的东西。 穷苦的流浪汉,落魄的学子都在等着这一碗粥。 郑年老妈站在寺庙门口看着路过的钱好多,不仅又是感叹,“这小丫头真苦,跟了郑年还干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儿,哪儿有黄花闺女大早晨去拉尸体的?” 郑惜春站在一旁拄着拐杖,点点头,“去年京城也冻死了人,却好似没这么多。” “天越来越冷了。”老妈叹息道。 郑年今天要带着童儿去拜访大儒,陈萱儿也已经梳洗打扮完毕,二人早早地坐在院落里吃过了早饭,做着去拜访大儒的准备工作。 马车已经准备就绪,今天架马车的马夫生病请假了,郑年都没操心,姜明就已经把张不二和自己安排到了马车上。 当郑年看到卧龙和凤雏上了车,整个人都不好了,埋着头在车厢里一句话也不说。 倒是陈萱儿居然和张不二搭上了话。 “其实我对于胭脂也很有研究,嫂子我和你说,你这种胭脂粉的胭脂虽然昂贵,但是起到的效果其实并不是怎么好的,一点儿不自然,等明儿个我给你送些好的水粉胭脂来,那种水粉胭脂也有贵的,宝斋楼里也有卖上好的水粉胭脂,扑在脸上可谓是真的美,我给我老婆弄了好多呢。” “你结婚了?”陈萱儿惊讶道。 “还没有。”张不二一点儿不脸红,“就是……” 旁边的姜明连忙拦着道,“就是见过一面,他就认为人家喜欢他,和我说他的小仙女长得多么多么漂亮之类的,我估摸人家漂亮不漂亮和他也没什么关系,这厮非得说是喜欢他才会出现,嫂子,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哈哈哈。”陈萱儿第一次见张不二就觉得他非常古怪,现在看来只能用有趣来形容了。 陈萱儿对这样又古怪又有趣的人很感兴趣,她很高兴和这样的人交朋友,拥有一个这样的朋友,生活永远不会平淡。 张不二冷哼了一声,“你懂个球,我们的情感是突破了凡间的束缚,不要用你那蝼蚁般的目光来仰望我们万丈光芒的情感,虽然我们可能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是目光里的交流已经包涵万千,无需再用凡人的交流方式来递进感情了。等到下次相遇之时,必然是情投意合,当场相拥。我已经准备好了!”… 姜明和陈萱儿对视了一眼,实在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陈萱儿回头进入马车,“张烈……张不二好有意思。” “你有时间内窥一下他的脑袋。”郑年道。 “为什么?” “没个十年的脑血栓说不出来这种话。”郑年感叹道。 陈萱儿迷迷瞪瞪。 顺着地址到了长乐县的民坊之后,这里有间确实非常大的学堂,正门高耸,有四五个人高,六十四道门钉光泽绚烂。 门匾高挂四个字。 【洙泗书院】 两个学童看着门口停下的马车,自然觉得这一行人身份不凡。 能够在京城里坐马车的人,光有钱是不够的。 郑年下了车,伴着陈萱儿和童儿走到了门口,恭敬礼道,“长安县县令郑年,携家眷拜访名师,不知今日鸿儒可在。” 一学童微笑还礼,“老师就在府内。” “学生首次造访,不知礼数,想要带舍下一小童拜师求教,劳烦指点一二。”郑年早就组织好了语言,再次作礼问道。 “先生不必拘礼,老师今日有训,驾马乘车前来者,均可从正门行东入内院,过长河桥之后,老师已在那里等着。”另一个学童说道,“烦请前往便可。” 郑年谢过了两位学童,带着陈萱儿和童儿向院内走去,而此时的张不二和姜明也已经安顿好了马车,从偏门跟了过来。 “当年我有幸来过一次曹大儒家园中共谈诗词,我就知道此人非同一般,但是最后没有见到其人,只是观摩了其学习心得,就觉得气血澎湃,根本无法领略深意,从而悻悻离开。”张不二道。 张不二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狂吹,不傻吹,有选择性的示弱,不像某些京兆尹的秦姓官员,无论什么都要吹,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 “能被称为大儒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不是曾经就有人传说吗?大儒一字,凡人得道。”陈萱儿喜道。 “那是自然,能够领悟大儒一字的,便已经不是等闲之辈,若是真的能悟出什么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真理来,那就是真的是天纵奇才,祖师爷赏饭吃,我们也嫉妒不来。” 张不二摸着光秃秃的脑袋道,“人各有志,也不必强求。” 二人都是在安慰童儿不要太过紧张,即便是没有被大儒看上也无所谓。 而此时的童儿似乎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生怕自己来到这里之后被拒绝,不仅昨天晚上熬夜读儒家经典,甚至在车上还在默念。 紧张的神态大家都看得清楚。 一行人过了长河桥,看到了一处雅亭,亭上四周被幔帐遮蔽,里面若有若现有两个人影,虽然看上去奇怪,但是谁都知道,那便是大儒所在,便不去多揣测。 亭子外站着两伙人,左边是一少年,约么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手中抓着折扇,看穿着应当不是书院之人。… 右边则是一个盖着斗笠的女子和她面前站着的丫头,丫头年纪不大,也就是和童儿一般大小,身着一身粉色小棉袄,系着六根小辫子,干干净净的脸上洋溢着不可一世的表情。 郑年几人缓步走来,站在两伙人的身后,没有做声。 估计今日拜访曹大儒的也不可能只有他们这一伙人,想起门口学童所说凡是坐马车的人都走的这条路,郑年心下也不敢叨扰。 能在京城坐马车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而他属于非一般人里面最一般的。 几人驻足亭前,便听得里面亭帐内一吊声学童道,“各位已经到齐了,初试便可开始。家师欲求弟子,乃需从正门而来的之人中选取,不知对此事,你们有何看法?凡应试弟子,皆可回答。” 话音刚落,那六条辫子的粉衣小姑娘俏声道,“先生乃是当世大儒,取弟子便定要从人龙之中选取,乘坐马车乃是京城之内地位象征,于此法子便可筛去大部分家品凡子,实在是智者所为。” “好。”那吊声学童只说了一个字。 此时那手持纸扇的少年笑笑道,“以我愚见,先生并非是目中分阶级,不见光暗之人,院内弟子三百并非全部都是达官贵族,也有出身寒门的苦读才子,所以学生认为,大儒已知天命为今日弟子乃是坐轿而来,所以才会省时省力,会见我等,如此知晓天意之法,才是根本。” “好。”那吊声学童又是一个字。 最后到了童儿。 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不怕,想什么就说什么便可。” 童儿点点头,走上前一步,双手背在身后,闭上眼睛,非常努力将声音放大道,“我认为,是运气!” “运气?”那亭帐之内的学童一惊。 周遭的人皆是窃笑。 “是!”童儿这次睁开了眼睛,深吸了口气道,“我家老爷选小厮的时候,便是将百人名册拿在手里,看也没看,就将半数以上的人划去,他说‘这就是运气,那一半人的运气不好,我只要这一半’。” “所以我认为是运气,儒家既然讲究运,这便是运。” 众人瞠目结舌,那学童竟是也窃笑起来,哼哼而笑,“好好好……好……哼哼哼……既然……哼哼……不行各位等会……我……我………” 过了半晌,那学童才缓过来道,“请各位用茶。” 说着从内厅之内走出了一个学童,手捧着三杯茶,递了出来,分别交给了三个应试弟子。 张不二悄悄凑在了郑年的身边,低声道,“这个童儿的脑子怕不是不好使吧?要不我们走吧,丢人丢到大儒这里,明天全京城都知道了。” “你又不是个有脸面的人,怕个毛线?”郑年问道。 张不二做了一个奇丑无比的鬼脸,退到了一边。… “三人既已品茶,不如讲讲茶。”亭帐里面的学童再次吊声问道。 “此茶乃是西湖龙井,饮龙井茶有四大禁忌,一忌空腹,乃是先生教导,做事急功近利,二忌浓茶,乃是先生教导,做事知深浅,莫要因为茶好而全放入浸泡。” “三忌烫茶,乃是先生教导,做事莫要急收功果,循序渐进。四忌冷茶,乃先生教导,做事要……” “要记性好!”张不二抢先道。 六根辫子的小姑娘恶狠狠扭头,怒目而视。 张不二当即藏在了郑年身后,吐着舌头。 “好!”学童也没有让小姑娘继续说下去。 “我认为此茶的关键并非在茶本身,而是在茶杯之上,便是此瓷碗清茶,普通的瓷碗却装着天下最好的龙井,一两此茶价值十二两,乃是民间采购到最好的茶。先生的意思是,无论有多少学识,无论有多大的内涵,也要潜心好学,莫要自抬身价,时刻谨记自己就是这普通瓷碗。” “好!”学童笑道。 又到童儿了,此时他已经将茶喝了个干净,于是将茶碗放在了桌子上,思索了半晌才道,“我觉得就是坐车来这么久,先生觉得我渴了,好让我喝点茶……” 这一次学童再也绷不住,竟是笑出了声。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陈萱儿捂着额头,看向郑年,“是不是……来错了?” 郑年倒是一脸的淡定,“透过现象看本质,你不懂。” “哦……”陈萱儿更懵了。 童儿给了郑年一个疑惑地眼神。 郑年则是给了童儿一个坚定的眼神。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儒曹回 亭帐之内的学童笑的似乎有些岔气,按着腰子等了许久才缓过来。 自始至终,那旁边的大儒都没有动过。 从一旁又来了三个学童,一人手中持一张纸,驻足在三个应试学子身侧,将纸张展开。 “烦请三位讲解一下上面的话语。”学童道。 六条辫子的姑娘歪着头看着上面的字迹。 第一句便是非常有名的【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第二句则【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第三句则【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姑娘一脸平静,将三句经典说的明明白白,且结合自己所思所想,做出了明白的阐述,不光是学童叫好,那持扇的公子也是频频点头。 到了持扇公子这边,公子得到的三句话乃是。 【大理治国之为?】 【大周国运之事?】 【天下为公之行?】 公子一愣,仅仅是第一句话,便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道,“大理治国,需从本为发,学生不了解大理治国之本,也不了解大理民情,不敢妄为,但是第二……” “既然第一题已然无法作答,便可了。”亭帐之内的学童打住了公子的话。 公子摇头叹息,无奈闭嘴。 到了童儿面前,童儿这里只有一个字。 【武】 童儿这一次作答的速度非常快,“武。” “你看到了什么?”亭帐里的学童现在听到童儿说话就觉得好笑,即便是一个字,都让他哼哼窃笑。 “我看到了武。”童儿道。 “哈哈哈哈哈……”那六辫姑娘捧腹大笑,“先生问你从武字里面悟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你怎么如此执拗?难不成你什么都看不到?” “我说了,武。”童儿攥着拳道。 一旁的公子也不禁说道,“此武字可做多解,可解为武道,可解为当朝骠骑大元帅武家,可解为武力,随你想法,可做太多解释,怎可就说一个字?” “那解来解去,不还是武?你所谓的武道,不就是武,你解的武力,不也是武?那什么漂亮大元帅也不是武?说来说去,解来解去仍旧是一个字,万变不离其宗,仍旧是这一个字,武。” 童儿不悦道,“既然要那么麻烦,我以武解武,怎么不行?” “牛逼。”郑年道。 “牛逼。”姜明道。 “牛大逼。”张不二道。 陈萱儿看了看身后的三人,拍了拍童儿,“说得好。” 童儿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向前仰着下颚,“牛逼。” “哈哈哈哈!”那学童大笑。 “好!”忽然一声浑厚之气从亭帐之内发出。 郑年当即感觉到浑身气血翻涌,炁海升腾。 “好一个万变不离其宗,好一个以字解字,再来问你。天下有儒、儒为仁、学、识、运等,你想学什么?”… “我就想变强!能打的过别人!”童儿也不紧张了,不假思索道。 周遭窃笑声起,甚至连举着方才纸张的弟子都在笑。 “你想在我这学院里学打架?”浑厚地声音又问。 “是!”童儿,“今日来之前,我便看了一些儒家经典,里面所说不就是如何变强,如何打人!” “啊?”学童懵了,“什么经典?” 郑年一愣,他看的不是盗版啊?哪儿来的打架一说? “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童儿道。 “这哪儿来的打架一说?”六条辫子的姑娘问道。 “这讲的不就是,打完人之后还有剩余的力气,就去看书!” 众人皆惊。 “君子不重则不威!当做何解!”那浑厚的声音又道。 “君子打人就要下重手,不然就没有威信!”童儿一脸茫然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六条辫子的姑娘捧腹大笑道,“当……当做何解?” 童儿根本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一本正经皱着眉,“早晨如果让我知道你家的路,晚上你就得死!” “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言废人?”学童问道。 “君子不说废话,直接把人拎起来打,不会因为要把人打废了就说客气话!”童儿道。 亭帐被学童打开。 里面的人站了起来。 曹大儒! 曹回! 站了起来…… 他身高比郑年高了三分之一,估计有两米二左右,即便是全身都被一件儒袍包裹着,仍然可以看到他全身健壮的肌肉,两条粗壮的臂膀甚至无法贴靠在身体上。 他每一步都如同泰山压顶,走到了童儿的面前。 满堂震惊。 “曹……曹……曹大儒……”童儿也怔住了。 曹回蹲了下来,看着童儿。 童儿仰着头,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看不清楚天上的曹回。 他即便是蹲下,也和郑年一般高。 “你叫什么名字。”曹回道。 “童……童儿。”童儿老实道。 “我说!名字!”曹回的声音高了些。 “啊!”张不二吓了一跳,藏在了陈萱儿身后,姜明藏在了张不二身后。 童儿一个屁墩儿甩在了地上。 其他的人皆是吞咽口水,汗毛直立。 “都……都行……”童儿尴尬道,“您您您……说我叫啥……都行……” 曹回挠了挠头,咧嘴笑道,“不要害怕。” 这个笑容对于郑年来说都有些恐怖,不要说童儿了。 童儿毕竟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这一个笑容,竟是硬生生把孩子吓哭了,当即嚎啕大叫,坐在地上捂着头,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曹回尴尬地回头。 “老师,我说了,你就在帐子里不要出去……今儿个来的都是孩子……”那学童哭笑不得。 再看那六根鞭子的姑娘,早已经趴在自己身后斗笠女子的腿边,吓得尿了裤子。… 曹回尽量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三个,都可以留下。” “不不不!我不待了,太吓人了!”姑娘大惊道,嚷着就要走。 身后的斗笠女子竟是一掌将她打晕,抱起小丫头走到了曹回的面前,“次子劳烦先生。” “好。”曹回抓起那姑娘,放在手心,回头看向童儿。 童儿看着郑年,一脸生无可恋。 郑年走到了童儿面前。 “别打我!我留下!”童儿满脸的泪水,“别!打死我就没了!” “好。”郑年憨憨一笑。 此时一旁的持扇少年走到了郑年面前,拱手道,“劳烦这位大人,给我一闷棍。” 话音刚落,背后的张不二跳起一刀把就给少年放倒了,拍了拍手道,“我就喜欢这种要求。” 曹回喜色,将三个孩子捧起,道,“既来之,则安之。” 童儿当即又大声呼喊着,“老爷,老爷,要杀我啊,带我走吧,我不想死。” “人家怎么会杀你呢?”陈萱儿不解,“好好在这里看书吧,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你没听他说嘛?既然来了,就安葬在这里吧!”童儿大叫着,就要跑。 曹回能让他跑了?一根手指从领口穿过,直接将他提了起来,向屋内走去。 …… 四人坐回到马车上,郑年感觉自己的血都凉了。 “这……就是大儒?”郑年感叹道。 陈萱儿的头发有些直立,费了好大劲才将头发按下来,安抚着郑年道,“儒家都是以理服人,讲究以仁为本,放心吧。” “我实在想象不出一个蹲下来比我高三头的人和我讲道理,我有什么不服的……”郑年感叹,“确实是以理服人。” 张不二和姜明也是少有的安静,这种大儒对于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张不二不由得赞叹道,“看来上一次能够从洙泗书院里走出来,是我的造化啊。” 姜明点点头,“今日一遭,感觉新生,儒家影响果然深远,以后我也得多读读儒家经典,受益匪浅。” 张不二赞同。 二人不由得驾马车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先是将陈萱儿送回了善恶寺,郑大人才回到县衙,一进门就看到正在摇椅上晃悠的师爷抱着一本儒家典籍,心中不由得赞叹,灰溜溜跑入了偏厅。 “回来了。”傅余欢道。 “嗯。”郑年立马坐下,连喝了三口茶。 “怎么慌慌张张的?”傅余欢不解,“不是去了洙泗书院?” “是。”郑年点头。 “你的样子就像是那位曹大儒是个三米高的怪物一样。”傅余欢冷笑了一声。 郑年瞥了一眼傅余欢,“你会算命?” “不会。”傅余欢将目光放在了手中的剑谱上。 眯着眼睛的郑年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道,“事儿查的怎么样了?” “下不去的,天罡府距离三明河太近了,能够下水的地方只有出了内城的地方,不然就要一直从外城游进去。”傅余欢道。 郑年茫然,“三明河下面的监牢……” “能够将监牢建立在三明河下, 他们一定不会掉以轻心。”傅余欢道,“能够找到入口都是一件难事。” “我去想想办法。”郑年说道,“你继续跟着驸马,看看他最近在做什么。” “倭人。”傅余欢道,“今日来我就是和你说这件事情的,大理国驸马会见了倭人。” 郑年眯着眼睛,“又是倭人?” “是的,而且这一次见到的倭人应该是地位比较高的,驸马对他也作了礼,二人出现在了杏花楼后院,那倭人带了十几个人去赴宴,出手非常大方。” 傅余欢道,“一夜花费了八十多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两,后面好像还给几个姑娘赎了身,我没盯太久,后来那倭人就在杏花楼睡去,直到天亮才离去。” “倭人。”郑年呢喃着站了起来,“和我去个地方。”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 第一百二十章 突如其来的杀局 郑年和傅余欢来到京兆府的时候,刚到了下午。 推门而入,就看到了辛德龙大人正穿着一身花布袄子在浇花。 郑年茫然走了过来,“老爷,什么时候开始养花了?” “昨天。”辛德龙的脸上仍然洋溢着往日霸气的表情,立马凑到了郑年的身边,“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秦风。”郑年道,“有点事情需要问问。” “你听大哥一句话,别查了,查下去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辛德龙叹息道,“这京城的水太深了,你跟我学学,没事儿养养花,溜溜鸟多好。” 郑年看着辛德龙,只是笑道,“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就不执着了,和老爷一起养养花,溜溜鸟。” 辛德龙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在说什么,举着花盆回到了房间里面。 郑年一行来到了秦风的房间。 这里是一个庭院,上次来的时候郑年就觉得这里豪华得过分,现在看来竟是比司法参军的庭院还要好,不仅院落很大,甚至绿植之类的东西都非常多,甚至还有亭子。 张望过去,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矮胖子,正是倭奴上野宏。 “你滴!什么滴!干活!”上野宏怒声道。 “我是郑年……”郑年满脸黑线,“上次不是见过么?” “哦!哦!”上野宏点点头,“原来是郑少爷,我滴!想起来滴!” 郑年捂着头,“秦风呢?” “主人在房间,他说无论谁,都不能进去!不!能进!去!”上野宏厉声道。 “你通报一下。”郑年说道,“说我有要事。” “我也!不能进去!不能!进去!”上野宏道。 郑年看着上野宏,“秦风老婆被人抓走了。” “少爷稍等!”上野宏立刻转头向里面走进去,过了还没有几个瞬息的时间,上野宏就被一脚踹了出来,滚在地上翻滚着到了外面,脸上出现了一个大脚印。 “你看!我的!不能进去的!干活!”上野宏道。 郑年看着一脚踹在脸上的上野宏,也不知道秦风在里面搞什么鬼,“当时秦风买你的时候在哪里?” “会林商坊。”上野宏道。 郑年点头,带着傅余欢走出了京兆府。 “他的房间里有人。”傅余欢的脸色铁青。 “他的房间里有人,你怎么这么不自然。”郑年好奇道。 傅余欢没有回答。 秦风站在二楼看向走出的郑年和傅余欢,面色沉了下来。 “你很舍不得他。”身后的女声娇柔妩媚。 秦风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平静地看着郑年的背影,“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他也是一个很好的县太爷。”女声道。 秦风深吸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这么好的一个朋友,一个县太爷,只可惜他并没有走那条安稳的路,而是选择了一条十分凶险的路。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他就越危险,你不打算阻止他么?”女声道 “阻止不了,无论是谁,都阻止不了他。”秦风叹道,“能帮多少是多少吧。” 会林商会是京城专门做进出口贸易的,一般从国外来的都会在这里进行售卖,大多数的商贩也会在这里收货物拉到大理、大荒、倭国等地贩卖。 这种贸易的时间虽然长,但是赚得也多,一次跑一趟,一趟跑个一两年,赚二十两银子是没有问题的。 “劳驾,问下。”郑年找到了一处货郎,问道,“这附近有卖倭奴的么?” 那货郎先是一脸的疑惑,随后皱着眉道,“今儿个怎么找卖倭奴的人这么多。” “多?”郑年问道。 “是的,刚才还有一伙穿着布衣的异族问过。”货郎道。 “异族?”郑年疑惑道。 “是的,像是大理人,他们往那边去了,之前还有一伙人,是两个姑娘,像是……妓女。”货郎喜色道,“反正穿着花里胡哨的,妖艳至极。” 郑年和傅余欢对视了一眼,二人立刻拔腿就跑,顺着货郎指着的方向,转角之后便是一个院落。 此时的院落房门紧闭,二人默契十足越上房檐。 一地尸体。 十几个倭人和几个大理人,已经全部气绝。 “是暗器,很锋利的暗器。”傅余欢道,“我见过这种暗器。” “在哪里?”郑年问道。 “在柳春巷,我的面前杀人的那个木头人,用的就是这种暗器。”傅余欢道。 忽的一声攒动,从房间里发出,郑年立刻警觉,二人一左一右贴在了门前,里面确实有微弱的呼吸声。 透过窗户看去,里面的少女已经奄奄一息,身上尽是伤痕,不仅如此,腹部还在流着血。 郑年当即推开了大门。 却没有注意到房梁上横着一块尖利的木柱,就在大门推开的那一瞬间,那块尖利的木柱落了下来,直冲正厅站着的少女而去。 郑年和傅余欢当即向前扑,一人阻拦木柱,一人救少女。 傅余欢顺势出剑,直奔那木柱而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那闭着眼的少女,竟是突然睁开眼睛扑向郑年。 郑年的目光一直在那木柱上,一时之间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少女的利爪直接插向郑年的腹部。 “肚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少女一声厉道,随后便是诡异的笑声。 郑年瞬间脸色煞白。 血爆裂而出,喷得满天都是。 傅余欢的剑已经指向了少女。 一剑贯穿,少女的脖颈哽咽着向外喷血,可是她仍然如同没事一般,笑着道,“你可记得,你还有多久没回家了?” 傅余欢怔住了,他怒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最该清楚……”少女浑身染满献血,却又妩媚着伸手搭在傅余欢的肩膀上,“我好想你啊……还记得那一夜么?你受了重伤,我就这么看了你一夜。” 又一剑,这一次穿透的是少女的胸口。 可是少女仍然无所谓般看着傅余欢,“你杀不了我的,再不救他,便来不急了。” 傅余欢此时才回头看向郑年。 郑年的腹部出现了五道血口,血肉翻了出来,甚至连腹部里面的黑炁都看的清清楚楚。 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傅余欢立刻抱起郑年向外冲出。 满身伤痕的少女玩味地看着不远处的二人,无奈的摇头叹道,“别怪我。” 她从手中丢出了一道气。 一道银紫色的气。 直奔傅余欢的腿去。 “嗯!” 傅余欢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随后腿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当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根本无法再多走一步,铺天盖地的阴暗袭来,整个眼睛都被黑色覆盖。 倒下了。 傅余欢的眼睛缓缓闭上,他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放在了郑年的胳膊上。 …… 京城内城之内尽然有序。 庆王的府邸今日安静的出奇。 十几名羽林军一脸肃杀,站在庭院里围成了一个圈,他们之中坐着两个人。 一位穿着素衣的年轻人坐在庆王的面前,他的神情很淡然,笑容很温柔,将手中的马放在了棋盘上,“将军。” 庆王面色紧张,吞咽着口水。 “庆王殿下,似乎无解了。”年轻人道。 “安公棋艺惊人,佩服。”庆王深吸了口气,投子认输。 此时一名羽林军统领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安公,成了。” 安文月没有说什么,平静的摆着棋子,将车马炮归为,这才伸手道,“殿下,该你先了。” 庆王下了一手当头炮,随后阴着脸,一言不发。 安文月走了一手对攻炮,转头对着羽林军统领道,“人呢?” “已经得手了,宅子很隐蔽,没有人发现,应该是死定了。”羽林军统领道。 “把肚子里的东西挖出来,咱家需要确定,那孩子是死是活。”安文月道。 “是!”羽林军统领转身出门而去。 “殿下,咱家为你除了一个心腹大患,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安文月应对庆王的招数游刃有余,先是起屏风马,随后出车,后发先至,抢占先机。 “只是一个县令而已。”庆王深吸了口气,“居然要劳烦安公亲自出手。” “他不懂一个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蛊练圣童可不能轻易出世。”安文月道,“而且他越界了,殿下也不希望世子的事情公之于众吧。” 庆王没有说话,向前推了一步卒。 “看来殿下并不喜欢这件事情。”安文月道,“世子在咱家这里,过得很好。” “你到底……想做什么?”庆王咬着牙问道,“你不觉得,你也越界了?” “大周的界,难道还有人为咱家划线?”安文月忽然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大,很洪亮。 可就在此时,羽林军统领再次回来,此时的他满头大汗,跪在地上道,“安公……人……不见了。” 安文月手中抓着棋子,本是一步很简单的棋,可却一直没有落下,缓缓转过头来看向羽林军统领,“你说什么?” “人……不见了。 ”羽林军统领此时已经大汗淋漓,“九岁夜妖也不见了。” 安文月忽然笑了,对着面前的庆王道,“看,世事总是不遂人愿。” “你动了妖。”庆王道,“你手里的是守护京城不被妖入侵的锦衣卫,却已然有妖听命与你。” “你该习惯了。”安文月道,“无论是什么,这么久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你早该习惯了。”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庆王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安文月,“若是你敢破坏大周,我就……” “殿下,想过那个位置么?”安文月打断了他。 “你说……什么?”庆王怔住了。 “陛下累了,也该让陛下歇息歇息了,如果是殿下坐上那个位置,大周才会焕然一新。”安文月轻轻将自己的车从左下角放到了庆王的将上,“绝杀了,殿下。” 庆王看着棋盘,又看着安文月,“当初就不该让父皇留下你!” “咱家一直都记着,殿下当年的恩情。从不曾忘记。”安文月笑着站了起来,轻轻掠过,走出了院子。 庆王怔怔的看着安文月,不知何时,方才的羽林军竟然已经倒在了地上,只剩下了一地的白骨和盔甲,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殿下什么时候想念世子,便可来咱家府下,你们父子二人,随时都可以见面。”安文月的声音回荡在庆王的耳畔。 “希望殿下可以考虑清楚,事情该如何做。” (第一卷完)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明春湖底 周围的一切都是灰暗的。 郑年仿佛可以看得到光,一缕奇特的光。 是黑色的光。 他端坐在水中,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一片阴沉的蓝色像是天地初开的混沌,一束黑色的光芒照耀着自己面前几寸远的地方。 郑年伸出手,探入那黑色的光芒,瞬间就感觉到一阵撕裂感。 “嘶……这啥……” 郑年赶忙将手收回来,惊讶地望去。 “爹,你差点死了哟。”一个稚嫩的声音道。 忽的站起身来,郑年四周群山看了看,“蛊练圣童?” “这个名字不好听。”那稚嫩的声音拉长了最后一个字,“我不喜欢!” 这声爹给郑年喊麻了,他确实有想过能生个孩子,但是没想过孩子还没生出来就会叫爹了。而且还叫的这么熟练。 “你多大了?”郑年问道。 “我还没出生!爹你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傻掉了?”稚童地声音颤抖道。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这么找你怪费劲的。”郑年道。 “我在你肚肚里吖!”稚童道。 “你为什么会这种词语?”郑年尴尬道。 “你我血脉相连,我的意识是根据你的意识产生的。”稚童道,“你会的我基本都会了。只是有些难以理解的事情,我还需要消化,毕竟我还是个孩子嘛。” “能说出这种话的已经不是孩子了好吧?”郑年惊讶道,“你能告诉我你在哪里么?我应该是没有能够承载你的器官。” “我在这里。” 郑年的肚子传来一阵绞痛,立刻按着肚子痛苦地顿坐在了地上,“喂喂喂……别别别……别搞我……” “哈哈哈哈哈,爹你好弱啊。”稚童道,“这是你的丹田吧。” “我不太懂……”郑年缓过劲来,大大吸了几口气道,“按道理来说……我没有丹田也没有炁。” “人怎么可能没有丹田呢?”稚童哼哼一笑,“爹爹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不是没有丹田,而是丹田坏掉啦。” “坏掉……啦?”郑年问道。 “是呀,坏掉啦。”稚童呢喃道,“不过坏掉也有坏掉的好处,至少爹爹不会死啦。” “我的丹田如果没坏,就会死么?”郑年问道。 “不光是丹田,之前那个老奶奶和你说的其实并不准确,准确的来说,之前你就被人下了毒,以毒入了你的五脏六腑,只要是练炁或者是修道,便会死,这世间无论你修炼什么,都会死。” “怎么会这样?”郑年问道。 “造成这样其实很难,需要长时间服用一种药,并且天天服用不可以间断,一直服用四年才能达到。”稚童说道。 郑年一愣,“四年?这么久的时间?” “是啊。”稚童哼哧一笑。 “目的是什么呢?”郑年不解,竟然有人如此对待自己。 “鬼躯。”稚童道。 “鬼躯?”郑年茫然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闹着玩似的。” “才不是闹着玩呢,这是非常邪的一门邪术。”稚童道。 “比炼蛊还邪?”郑年道。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炼蛊我觉得并不算是邪术,就是用一些毛茸茸的小动物来熬汤嘛。”稚童咯咯咯笑了几声,接着道,“而这个鬼躯就不一样了,要活人幼儿来炼制,且到最后大成时,聚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祭献才能完成。” “那这么来看,确实是鬼躯比较邪门了。”郑年道。 “那是自然。”稚童道,“而且炼制鬼躯非常麻烦,需要夺帝王之运,天地造化,且需要开启一门非常复杂的阵法。” “哎呀,听这些没什么用的,用你炼制鬼躯的人估计早都死了,只可惜了你这上好的胚子,一般人想要变成鬼躯还不大行呢,必须要合纯阳时刻出生的人还要……唉,反正一大堆繁琐的条件。” 稚童又是咯咯咯笑了几声,“你担心的真多。真累。” “你就在我肚子里肯定什么都不用操心。”郑年道,“败家娃儿。” “嘁~”稚童乐呵道,“我操心的才多呢,你一直用我的气来解蛊毒,又要我保你平安,你看着一次,若非是我之前在那条臭蚯蚓和老道士身上种了生死蛊,你肯定死了。” “他们救了我?”郑年问道。 “当然,老道士给了你一颗续命金丹保证你不会死,而那个臭蚯蚓,就是一脸别人欠她八百两银子的那个女人,哼,她还想废了你的经脉,结果被我用蛊拦截,现在还在愁眉苦脸一筹莫展呢。”稚童道。 郑年看着自己健壮的肚子,拍了拍道,“好丫头。” “嘻嘻,那当然!”稚童笑道,“现在你就在她的家里,好像是一条河下面。” “你看到我的朋友了么?”郑年问道。 “哦,就是那个从来都没有笑过的小哥?他被抓伤你的那个女妖怪带走了。”稚童道。 “女妖怪?”郑年一愣。 他昏迷的早,并没有看到傅余欢和少女交手,自然也没有看到那长剑贯穿脖颈还若无其事的那一幕。 “是啊,京城有好多妖怪,你都不知道,就连之前让你去院子里的那个货郎都是妖怪。”稚童哼道,“反正京城没一个好东西!” 郑年讪讪而笑,“你怎么突然能够说话了?之前从未听过你说话。” “我也不知道。”稚童嘟着嘴道,“按道理来说,我确实不应该有这个反应,距离我出生还要好久的时间才对,不过上一次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我也恢复了意识,应当是和这个有关。” 郑年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忽然那束黑色的光芒隐若恍惚之间扩散开来,直接将郑年的全身笼罩在了里面,随后便是随之而来的撕裂感,全身的撕裂感。 猛然睁开眼! 郑年看到了淡蓝色的光芒,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白色的幔帐,和一张雕龙画凤的床榻。 “嗯……”郑年深吸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围着一圈鱼皮。 闪亮亮的鱼皮。 苏玉青坐在不远处的圆桌上,平静地喝着茶,冷冷道,“醒了。” “嗯。”郑年深吸了口气,“有水么?” 苏玉青用手指点了点手前的桌子,郑年看到一直花白色的锦鲤不知从哪里游了过来,用脑袋顶着那杯热茶,送到了他的面前。 “高科技?” 郑年一愣,诧异的看着那条锦鲤,一边将茶水喝完,一边伸手想要摸一摸那条鱼。 结果锦鲤一转头,竟是游得消失不见。 “这是海底?”郑年问道。 “明春湖湖底。”苏玉青道。 “明春湖湖底能盖得下一套房子?”郑年略显惊讶。 “不仅有一套房子。”苏玉青冷静道,“这里很大。” 郑年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多谢你救了你自己啊。” 苏玉青面不改色,“就留在这里吧,外面对于你来说,太危险了。” “这里更危险。”郑年打着哈欠道,“出去的路在哪里?” 苏玉青看了郑年一眼,“现在上面都是找你的人,晚上再出去吧。” 对方没有强留他,郑年听着这句话也很舒服,便没有央求现在就要走,来这里住着也不错,于是问道,“你们这湖底的家是怎么盖起来的?” 苏玉青瞥了他一眼,“没话就去休息会儿,我不喜欢聊天。” 郑年悻悻走去,躺在了床上。 突然他猛地坐了起来看着苏玉青,“你说这是在哪里?” 苏玉青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地喝茶,看着手中的书。 “明春湖底是不是!”郑年追问道。 “是。”苏玉青冷冷道。 “告诉我方向,东南西北,方向。”郑年道。 “你要做什么?”苏玉青此时察觉到了郑年的不自然。 “快!”郑年催促道,“不然我就自杀。” “犯得上么?”苏玉青无奈道, “你等等。” 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随后一只小王八游了过来,它肉厚的头部摇来摇去,费劲巴力地蹲坐在了不远处。 “东南西北你知道么?”苏问青道。 小王八点了点头,看向郑年。 “东南方向在哪儿?”郑年问道。 小王八指了一个方向去。 郑年这才饶有兴趣的用眼角看向苏问青,“你是个路痴?” 苏问青本冷艳的脸上腾一下子红了起来,转头向另外一个方向去,不搭理郑年。 “我要去三明河下面的九幽监牢。”郑年道,“你不和我一起去,我就会死。” 能够把这种话说得冠冕堂皇的人也只有郑大老爷了。 苏问青似乎很生气将书本拍在了桌子上,丢下了一句话。 带路。 那小王八便游向了前方。 苏问青跟着郑年走去,直通那黑暗的水域之中。 “这水下我是如何能呼吸的?”郑年忽然问道。 “这个我……知……道……”小王八的声音非常慢,说话节奏也非常慢,“是……我……们……” 苏玉青捏着小王八的头向前推去,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带你的路。” “老……大……”小王八继续道。 “带你的路!”苏玉青起到了极点,怒目凝视。 “好……咧……”小王八满脸惊恐。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西天凌雪,剑出无双 香气灌入傅余欢鼻腔。 这一次,他是惊醒的。 因为这个香味他很熟悉,很怀念,也很恐惧。 但这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并非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是一个陌生的人。 正是那个少女,那个被自己刺穿了心脏和喉咙的少女。 傅余欢猛然向后退却,站在当地,看着床上蜿蜒着的少女,仅仅穿着一身纱衣。 “你要杀我,我却救了你。”少女笑道。 她的眸子是紫红色的,眼角很长,像是一个妖精。 “你是妖精。”傅余欢道。 “妖精?妖便是妖,为何还是妖精?”少女咯咯咯笑道。 傅余欢皱着眉,郑年曾经认真和傅余欢讨论过关于妖的事情,他说胸大的是妖精,胸小的是妖怪,长得好看的是妖精,长得丑的是妖怪。 面前这个妖精的不能再妖精了。 但是他没有解释,而是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你不该救我。” “可是,你曾经救了我。”少女喜道。 “我没有见过你!”傅余欢道。 “不,你见过,只不过你不承认那是我而已。”少女微笑着站了起来,右手挂着袖口遮蔽了面容,随后,臂膀缓缓放下,露出了一掌傅余欢最为熟悉的脸。 玉堂春。 “你……”傅余欢浑身的汗毛直立,伸手将屏风上挂着的长剑取出,指向了她。 “你说……你救过我么?”少女微笑着道。 傅余欢一怔,用力地吮吸着周围的气息,随后那狂躁的心跳落了下来,目光冰冷得盯着少女,“那一夜,在山庄之中被倭寇凌辱的人,是你。” “哈哈哈哈。”少女放声大笑,“你总算还不笨。” “你……为何要化作她的模样?”傅余欢问道。 “为何?因为她美,因为只有她才会被你救起,只有变成她,才能让你带我轻而易举地走入杏花楼之中。”少女的声音很妩媚,动作很勾人,却没有勾到傅余欢。 傅余欢的脸越来越冷。 “你对她做了什么?” 少女哼哼一笑,“并没有做什么,你不必如此担心,她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只是不愿意你深陷其中罢了。” 傅余欢抽出了剑,“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是我得告诉你,要杀你的人,是安文月。不过他还没有发现你的身份,要不要……我告诉他啊?”少女问道。 “我的身份?”傅余欢眯着眼睛。 杀气毕现。 “以你的实力,杀不了我的。”少女轻巧道,“不必再浪费炁来对付我了,还是留着功夫对付你该对付的人吧。” “你,是,谁。”傅余欢的长剑已经出鞘。 少女向前丢出了一团花,傅余欢长剑劈砍而下,猛然那些花绽放开来,化作漫天花雨,飘洒在面前的地上。 花瓣掉落之后,少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出来。” 傅余欢破窗而出。 少女竟是换了一身衣服,而她的面容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样貌,“即便是看到倭人侮辱她,你还是打算救她,并且没有问过她任何的事情,是么?” “那是你,不是她!”傅余欢道。 “倭人本就是我的奴隶!我在控制她们!”少女厉声道,“你……气死我了!” 傅余欢的长剑直奔少女而来。 少女妖眉轻轻一闪,冷笑了一声,左手顺势从下方直打傅余欢的左肋。 傅余欢立刻反手抵挡。 就在少女的手掌到达傅余欢左肋的瞬间,化作一团爆开的花瓣,打了傅余欢满脸碎花。 随后嘤嘤一声窃笑,少女出现在了傅余欢的身后,“剑法可不是这样的,天下的剑法那么多且繁杂,能登得上大雅之堂的却屈指可数,你可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区别?” 傅余欢感觉到了羞辱,他转身再一剑刺出,少女的身形接着化为一团飞花,到了空中凝聚,身形再次出现,“天下能够称得上好的剑招,剑甲魏玄麟的四指断江算是最上乘的剑招,其他都是废品。” “天下最好的剑势,便是当年纯阳之上,吕祖的太虚剑意,堪称天下无二,御剑乘风来,单是这一句,便可破天下剑势。” “天下最好的剑意,便是以洛神决为基础,昆仑山雪崩之后,在山下历练的孙定柔创下的西天凌雪,仅凭独到的剑意,便可破名剑山庄三十二剑,已然是天下无双。” 少女嫣然道,“你可知道,西天凌雪的剑意,为何那么强?” 傅余欢此时心中已经动摇了,却没有多说一句话,再次出剑。 可是,这一次少女竟是徒手将他的剑抓在了手中。 “西天凌雪只有一个字,快。”少女道,“快过雪落下的速度,快过凌冽的寒风,快过天中日月光芒的速度,快过西天我佛的速度。这才是西天凌雪。” “当年孙定柔以西天凌雪大破三品手中剑,靠的就是快,无与伦比的快,快过所有的速度。” “用剑者,不畏不惧,一往无前。”少女道,“西天凌雪三十二意之中,没有一招一式是防守,没有一次是回挡。” “只有一剑,天下无人能够阻挡的一剑。” 傅余欢的眼神迟疑了,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 是在那大荒之中,最寒冷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女人。 “有人可以将剑意送给你,有人可以将剑送给你,但没有一个人可以将西天凌雪送给你,只有你自己,才能悟出这些道理。” 少女道,“我千方百计到了安文月的手下,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些。” “我不信。”傅余欢冷冷道。 “我从未祈求你相信,你的朋友生死与我无关,我只在乎你,我不希望你抱着那本西天凌雪含恨而终,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必须要站在天下之巅,必须要将她的遗愿发扬。” 少女冷哼道,“现在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罢,她单手一挥,花瓣飘落下来。 空中的倩影,已经消散。 傅余欢伤还在腿上,当即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口中的白气升腾。 伤口已经流血,可是此时傅余欢却感觉异样,他将缠绕在腿上的纱布解开,露出了一处伤口,和一处莲花标记。 这个莲花标记正是自己的穴位,就在此时,那穴位不住的跳动,似乎在引导者他将炁灌入其中。 傅余欢缓缓闭上眼睛,将炁引入。 登时,他的腿开始颤抖了起来。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五品不能怕黑? “往哪儿走?”郑年问道。 “往哪儿走?”苏玉青问道。 “那……里……”小王八说话很慢,动作也很慢,光是抬手就要花费许久的时间。 郑年捂着头继续向前走去。 河流静静的从身上流去,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奇妙的经历,像是要去东海龙宫找金箍棒的孙悟空一样奇妙。 最终,二人一王八站在了一座巨大的墙壁面前。 这里只有墙壁。 厚重的墙壁。 “京城的建筑确实让人搞不懂,这里居然能够在地下河里面建起一个密不透风的监牢。”郑年不禁感叹。 黄灰色的砖墙看不到尽头,郑年只能顺着墙壁走,企图找到进入的入口。 苏问青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这一走,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这里不比长安县的道路复杂,就仅仅是贴着城墙走,就走了一个时辰,这该是什么规模的监牢才有这么宽厚的墙壁? 驻足的时候,郑年看到了一个水道。 一个不粗不细的水道。 可以通过一个佝偻着身子的成年人,郑年跃起爬到了水道旁,低着头就往里走。 “喂!”苏玉青在下方喊着。 “怎么了?”郑年问道。 “我不走狗洞。”苏玉青道。 “河里哪儿来的狗洞?别搞迷信那一套。”郑年懒的搭理她,直接钻入了水道之内。 小王八到了这里就溜了,也确实用不到他了。 钻过水道,郑年看到了光芒,是烛火的光芒。 有烛光的地方,就有人。 郑年猛然驻足,看着上方的情形。 这里是一条水渠,顺着水渠过去的便是监牢的内部! 郑年正站在地上环顾上方情况的时候,苏玉青一脑袋撞在了郑年的后背。郑年吓了一跳,立马回头怒道,“你搞毛?被发现了我就死在这里!” 苏玉青清瘦的脸颊红晕泛起,双手攥成拳头,低着头冷冷道,“这里面…黑…” “?”郑年半张着嘴,“你几品?” “五品吧,怎么了?”苏玉青皱着眉,似抓非抓着郑年的胳膊肘。 “五品?怕黑?”郑年惊讶道。 “怕黑和几品没关系!”苏玉青此时已经有了冷汗,只不过正好被寒冷的河水冲散了,郑年看不到而已, 郑年心下一笑,这女人平日里就像是别人欠她钱一样,今儿个让我抓到了把柄,还能放过你? 于是道,“暂时不能出去,若是被发现了,我们很难逃离,距离这里不远就是天罡府,若是被那些老道士盯上了,谁也跑不了。” 苏玉青根本不怕天罡府的老道士,但是她确实是怕黑,而且是很怕很怕。 郑年能够看到烛光是因为他的位置正好在外面,而苏问青则是在靠近里面的位置,她的头顶是地板,并没有进入水渠的范围内,所以在她的视角里,只有郑年前面一丁点的地方有光。 “出去吧……”苏问青的声音都在颤抖。 “暂时还不行,上面的情况还不明白,贸然出去会有危险。”郑年一本正经扯着蛋。 恐惧已经战胜了脸面,苏问青将手臂放在了郑年的后背上,抓住了他的衣服。 郑大人立刻表现出了他好男人的一面,抖擞了几下身子,将刚刚克服了强大心理阴影的苏问青手掌抖落,“后背好痒。” 如果没有生死蛊,苏问青能把郑年的骨头全部打断然后接起来治好再打断一次。 此时的苏问青大口大口呼吸着,双手攥成拳,脸上已经冒出了热汗,身体缺更加的软弱无力。 再下去这丫头不会死在这里吧?郑年觉得自己玩过了,于是连忙从水渠里钻出身来,一把抓起水里的苏问青。 苏问青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双手立刻攀到郑年的胳膊上,出了水面。 她卷缩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着,像一个小龙虾,手死死地抓着郑年的胳膊,抱在怀里。 郑年有些愧疚,但胳膊上柔软的感觉立刻扫去了他沉重的负罪感,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的舒爽。 “额……” 等了半晌,苏问青身上的颤抖已经停了下来,郑年才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个字。 忽然,苏问青从地上爬了起来,掐着郑年的脖子道,“敢说出去,我杀了你!” 郑年何等聪明的人,立刻道,“说什么?苏小姐你怎么来了,我刚昏迷才醒过来。” 苏问青用疑惑的眼睛白了一眼郑年,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灰尘,一言不发。 郑年赶忙直起身,望向远处。 这是一条幽静的隧道,灯光绰约,烛火摇动,有冷风吹过,空无一人。 正前方和左手边都是过道,均有一扇铁制大门,郑年靠过去紧贴在大门上,能够听到很低的风声和一些琐碎的声音。 这里是地牢,看守的人肯定不会少,想要偷溜进去肯定不容易,于是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进里面去?” 苏问青靠近大门之后,将手指放在了铁制大门的锁眼上,时候传来一阵转动声,门居然开了。 郑年大喜,隐隐将门推开,却发现里面仍然是一个石室,且无一人。 二人步入其中,郑年扫视了一圈,这里较比之前的房间多了一些设备,有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 还是两道门。 还是两条通道。 此时的郑年回头看向来时的门,那门居然直接关闭了。 自动的? 郑年回头看来,“我们估计已经在九幽监牢之中了。” “你不就是要找九幽监牢?”苏问青道。 郑年总觉得不对劲,这里给他的感觉确实不太好,于是说道,“两扇门,你选一个。” 苏问青直接走到了左边的门上,伸出手指将门再次打开。 这里的房间又丰富了一些,不仅有桌椅板凳,甚至还有一张床塌,一扇屏风,但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再是一次选择,房间里面的东西更多了一些,又多了一张书案和一个木桶澡盆。 再打开一间房,二人走入其中。 整个房间如同是极乐一般,不仅有鹅绒的棉被和沙制卷帘, 甚至还有紫花雕琢的黄花梨木衣架,水晶饰品,琉璃吊灯,应有尽有。 “你猜这扇门后面是什么?”郑年指着那扇大门问道。 苏问青管他是什么,她是来陪着郑年找人的,不是来和郑年睡觉的,自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走上去将门打开。 一股寒意袭来。 郑年懵了。 “这是什么鬼?”郑年问道。 门外就是河底,水就在门外,但是没有流进来。 五彩斑斓的光芒照这在河下,竟是在河底映出了一道彩虹。 郑年伸手探入,那水波纹扭着,就是没有向屋内流进一滴。 探头向里面看去,郑年刚刚吸了一口气,连忙面红耳赤咳嗽了起来。 等到平息下来之后,缩回身体惊讶道,“我刚才不是还能呼吸吗?” “从水里出来之后,经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没有效果了。”苏问青淡淡道,“只能……再施一次法。” “那拜托了。”郑年道。 苏问青一脸无奈,暗暗哼了一声,走到了郑年的面前,双手捧起了他的脸,将自己的鼻子贴紧了他的鼻子上,“别乱动。” 郑年看着面色略显绯红的苏问青,当然一动不动。 一股清凉的气息从苏问青鼻子之中流出,接着从郑年的鼻腔里流入,他立刻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感觉到周身甚至都轻快了起来。 郑年被轻巧一推,送入了河底。 随后苏问青才跟着进去。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白玉铜钱小章鱼 郑年游了起来。 此时他清楚的感觉到了这种秘法的精妙之处,如果他悬空或者没有调动炁的情况下,便可以轻松畅游,如果接触到地面,便可以如同在陆地上一般行走。 河底比海底都丰富。 鱼群结队,珊瑚海草遍地都是,光芒被反射成了各种各样的颜色,顺着海草,银鱼照射下来,异常美丽。 “应该就在那里了。”郑年指着不远处的监牢说道。 那监牢是连接在一个突出的建筑下方的,漆黑的铁壁像是一个房子,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建筑,所以只可能是这里。 郑年立刻游去。 却听到一声撕裂般的叫声从侧方传来,转头看去,竟是一群鲨鱼! 鲨鱼的速度非常之快,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刚刚下水的郑年。 当即一个转身,郑年侧身躲过鲨鱼的冲击,可是随后仍有七八只鲨鱼俯冲而来,血盆大口张开。 郑年避无可避,大声道,“胆小鬼救命!” 苏问青一脸冰冷,急身前来抓着郑年先扇了一巴掌,随后才带着他直奔那黑色的监牢而去。 她在水中的速度奇快无比,而郑年就像是摩托艇后面飞着的鱼漂,等到二人走到监牢正门口的时候,郑年已经被甩迷糊了。 郑年被甩在了地上,监牢铁质漆黑的地板上。 “卧槽……”郑年捂着胳膊,胳膊那只手捂着脸,“好像有人给了我一巴掌。” 苏问青噗嗤一笑,别过脸去不再看郑年。 郑年强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环顾了一圈,发现只有一条通道,通道两侧是微弱的烛光。 光线一下暗了下来。 “这里应该是没有守卫的。”郑年是说道,“这么多的鲨鱼,就算是有守卫估计也被吃光了。” “那些是幽鲨,最起码都有几十年的道行,一般五、六品的人,若是没有水下的法宝都难以进入。”苏问青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找人。”郑年此时已经向通道里面走了过去,并且心里开始怀疑苏问青根本不是五品。 苏问青道,“是那只狐妖么?” “你能感觉到她的气息?”郑年问道。 “我感觉不到,这里没有狐妖。”苏问青肯定道。 郑年皱着眉,“难不成那个普慧通骗我?不应该啊……算了,来都来了,肯定要上去看看。” 苏问青什么也没说,跟着郑年走去。 转过了一个弯,通道变成了楼梯,二人走上楼梯之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宽阔的场地。 场地上趴着一只巨大的章鱼,八只脚散开,肆意的拖在地上,吸盘蠕动着,散发着腥味。 郑年站在大厅之上,那章鱼缓缓抬起了头,两个巨大的眼睛死死的看着郑年,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郑年怔了怔,“海鲜?” 那章鱼蠕动了几下,吸盘扒着地,靠近了郑年些许,再次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奇拉比?”郑年又说道。 “错……了!”章鱼道,“最后……一次……机会……” “章鱼哥?”郑年烦躁道,“你这上来直接问你是谁我怎么知道?那你说我是谁?” “不……知……道……”章鱼道。 郑年回过头看了看苏问青。 “我也不知道。”苏问青道。 章鱼再次向郑年靠了靠,“不知道……就得………死!” 郑年向后退了几步,指着身边的苏问青道,“你知道她是谁?” 章鱼此时已经停止了问答的环节,四条粗壮的触角直奔郑年而来。 苏问青反手一抓抓住郑年肩膀一跃而起,躲过了四条触角的攻击后,单足落在了章鱼的背上。 “轰!” 三道触角再次翻来,打向苏问青,苏问青拉着郑年闪身躲避,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硬生生打在章鱼自己的背上。 郑年被苏问青一推,她轻声道,此妖实力极高,短时间不好解决,我先压制它,你往里面走,解决了它我就过去。” “你可别死啊,胆小鬼!”说着郑年也没回头,一门心思往里面跑去。 苏问青又白了郑年一眼,这才转头看向章鱼。 郑年再次走到了一个旋转着的楼梯口,径直向上走去,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巨大的牢房。 牢房之中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背对着郑年,似乎是一个女人,很消瘦的女人。 郑年看去,试探性地问道,“你好?” 没有回应,那个女人仍然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郑年缓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对方的突然发难,结果就连走到那人面前之后,都没有人突然出手暗算。 绕过前方,郑年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无法给他回复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章鱼爬在她的脸上,堵住了她整张脸。 郑年拿出了一只小匕首,哆哆嗦嗦有些害怕,向章鱼的背上给了一刀。 女人没动静,章鱼说话了。 “你他妈有病?” “?” 郑年懵了一下,连忙退后了三步,“你……” “我什么我?你有事儿你说话,上来屁话不说给老子一刀什么意思?”章鱼问道, “不好意思……”郑年尴尬地笑着,“我以为你死了。” “放你娘的屁。”章鱼骂道,“给银子,不然这个事儿没完!” 郑年抓破头皮也没有想到,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居然被一只章鱼碰了瓷,“我没带钱。” “那可不行。”章鱼怒道,“今天这个事儿没三两银子完不了。” “你要不等等?我朋友带着钱,等会儿让她给你。”郑年道。 “也行。”章鱼说完句话,又低头趴在了女人的脸上,呼呼大睡。 后背还在流血。 就这样睡了? 郑年一时之间没搞懂,走上去扒拉了一下章鱼。 “你他娘的又搞什么?”章鱼怒骂道。 “你的后背在流血啊……”郑年道。 章鱼立刻用两根触角伸向后背,随后大叫着松开了触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抽搐。 而那被束缚的女人立刻倒在了地上。 郑年一把抓住女人,手探鼻息,确认她还活着之后,才问道,“没事儿吧?” 章鱼愤怒的瞥了一眼郑年,猛然身形快速移动,到了郑年身后,触角尖一划,给郑年的后背上也来了一道口子。 郑年吃痛,立刻倒在地上,痛苦不堪。 章鱼跑到郑年面前关切地问道,“没事儿吧?” 郑年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伸着手抓身后的伤口,却又不敢靠近,张牙舞爪跳了一段舞,才缓了过来。 “你这一刀,没五两银子完不了。”郑年大吼着。 章鱼看着郑年,两个黑黝黝的眼睛转了转,忽然一口黑气喷出,将郑年的脸熏得黢黑。 郑年连忙擦拭面容,脸上传来了火辣辣的疼。 擦干净了后,睁眼看去,那章鱼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小畜生!”郑年骂道。 四周没了动静,郑年才将地上的女子翻了起来,嘻嘻看去,面色姣好,身材玲珑,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正当此时,苏问青从外面走了进来,轰然那巨大的章鱼头跟着撞了进来,却被那厚重的铁门卡在了外面。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苏问青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被一只章鱼喷了。”郑年道,“想想办法,能不能把她弄醒?” 苏问青蹲了下来,单手按在她的胸前,炁缓缓进入了对方的身体。 过了半晌之后,那女子似乎有了动静。 门口的章鱼还被卡着,郑年看着那巨大的章鱼,心中一颤一颤的,“待会儿咱们怎么出去?” “你刚才是不是遇到了一只小章鱼?”苏问青忽然问道。 “对啊,怎么了?”郑年道。 “它的眉心应该有一枚铜板印记的标志。”苏问青道。 郑年回忆了片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像是。” “那是白玉铜钱章鱼,如果他问你要钱,你千万不要给。”苏问青道,“如果给了,下场就是这样,爬在你的脸上。” 郑年恍然大悟,“我没给,还被它划了一刀,脸上喷了墨汁!” 苏问青笑了笑,“那一定是你问它要钱了,它才会喷你一脸墨汁。” 郑年忽然怔住了,看着苏问青的脸,轻声道,“你应该多笑一笑,你笑起来比阴着脸好看。” “……………” 沉默。 “这小章鱼好有趣。”郑年尴尬道。 “确实也只有你会觉得这东西有趣了。”苏问青摇了摇头,“它的体内有剧毒,你有蛊练圣童,自然不担心。但是她就不一样了。” “怎么?救不活了?”郑年问道。 “你来吧,用蛊气祛除毒素便可。”苏问青道。 郑年走到了女子身边,催动气息。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周公主,李初瑶 郑年将炁灌入这个女子的身体中,直到苏玉青点头确定对方身上的毒素已经驱除完毕,他才收势。 “等一会儿就醒了。”苏玉青平静道,“你要找的就是她?” “她是狐妖么?”郑年问道。 “不是。”苏玉青摇了摇头,“她的身上并没有妖气,但是我却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郑年不确定这个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否是来自当年湖畔投河的那个女子,但是起码也算是一条线索,现如今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待这个女子醒过来。 百无聊赖之时,郑年环顾了整个监牢的内部设施。 当年打造这里应该花了不少银子,地面并不是纯黑的普通用料,而是非常坚固的大理石,采用了很高纯度的工艺制成,类似于炼制武器一般的工艺。 四周的墙壁也是用了同样的材质。 进来的大门是黑色的铁石,这种铁石非常坚硬,一般的火药都不可能轻易炸开。 最后方也是一间不大不小的黑色铁门,要比普通的门略微大一点。 整个房间估计有一千多平,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地方是多么的可怕。 顶棚上有一盏非常夸张的灯,似乎是用琉璃石和玛瑙雕琢而成,整个烛火被保护的非常好,风也不可能轻易将其吹灭。 郑年对黑色小门里面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索性也没有往那边走,就在原地踱步了几圈,便直接躺在了地上,“要是我被在这种地方,还不如一死了之。” 光是门外的那群鲨鱼和章鱼,一般人就不可能冲出去,即便铁门上不上锁都无所谓,因为河地本就是一个天然的监牢。 虽然某些类似结界的东西阻挡了水源,但是一旦出去,若没有避水之法,一样是要死在河底。 “若没有幽鲨和巨型章鱼,这里不可能困住强者。”苏玉青道。 郑年没有反驳,在她眼里强者的定义已经超出了大部分人的认知,也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啊……”忽的一声传来,躺在地上的女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黑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流出,最后大口一吐,竟是将一条鱼吐了出来。 缓了许久,她才平静了下来,女子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心脏在不住的跳动。 “好些了么?”郑年俯下身问道。 “你……是谁?”女子有些迷茫,眼神里确实充满恐惧,她卷缩在地上,双手交叉抱着自己的身体,赤裸的脚趾向里面扣着。 “你认识李庆宸么?”郑年问道。 “李庆宸……庆宸?”女子恍惚听到了这个名字,呢喃道,“你说我认识……我就认识……你说……我不认识……我就不认识……” 她说话很快,似乎说慢了就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女子根本不敢看郑年的眼睛,只是将目光瞥向地面,泪水顺着鼻梁流下。 郑年看着女子,蹲坐在地上,并没有贸然靠近她。 谁都难以想象在这里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能将一个女人改变成如此胆怯的模样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也不会有什么好人。 郑年思索了许久才缓缓道,“我可以救你出去。” 出去这两个字,似乎是一把钥匙。 瞬间将方才那面如死灰的女子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她猛然惊起,抓着郑年的胳膊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可以带你出去。”郑年道,“但是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我回答!”女子已经不在乎自己的仪态和样子了,蓬头垢面甩着头,央求道,“求求你将我带出去……求求你。” 郑年点头,“我要先确认你的身份,告诉我,你是谁。” “我……我叫……李初瑶……是……珣妃所生……” 郑年怔住了。 猛然想起陈萱儿所说的那句话。 李庆宸曾经爱上了一个狐妖,前世是大周公主。 “你是大周的公主?”郑年问道。 “是……”李初瑶点点头,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恐,这个身份显然让她非常害怕,低着头,两只手互相抓着,死命地扣着虎口处。 郑年眯着眼道,“你是不是认识李庆宸,并且……和他相爱了?” “我……”李初瑶咬着嘴唇,眼泪瞬间充满了整张脸,“你……不要伤害他……也别打我……我知道错了……是我爱上他的,不是他……爱上我的。” 郑年转头看向苏问青。 “能出去。”苏问青道。 郑年这才点点头,抓起了李初瑶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可是你要想清楚,我虽然不懂朝政,但也明白,这里是天罡府的监牢,你带走的,有可能是天大的犯人。”苏问青道。 郑年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光是这个设计诡异的大牢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能够被关在这里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甚至可以影响到朝政。 “她知道很多秘密。”郑年道。 “和你有关系么?”苏问青问道,“如果和你没关系,又为什么要管?” 郑年想起了那一天初次走到杏花楼门口。 李庆宸站在四楼的窗口,看向郑年。 现在想起来,那就是一双悲怆的眼神,是一双对全世界都已经没有信心的眼神,似乎已经看破了一切,再也不信任任何一切的眼神。 这时,郑年抓着李初瑶的手松开了。 李庆宸似乎早已经认命了,甚至在去衙门的路上都没有任何的挣扎。 他们本就已经认命了。 “她……说得对……我就算出去了……也不能如何……”李初瑶忽然说道。 郑年茫然了。 苏问青走到了郑年面前,“你想问什么,现在都可以问她,但若是将她接出去,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郑年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的原因。 其实不过就是求一个答案而已,一个大理公主和这里关押着的人,还有狐妖的答案而已。 李初瑶的眉目闪烁了片刻说道,“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告诉我,你和李庆宸的事情,顺便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郑年问道。 李初瑶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每一次在回忆起他们之间的事情,她总是很开心。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那一年的爱情 大周皇宫是一个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披着一层迷幻面纱的地方。 即便是在这皇宫内院里长大的李初瑶,都不太了解这里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她明白谁是最厉害的,谁是最强大的。 是皇帝。 是自己的父亲。 但是她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也很少和他在一起,在儿时的时光里,陪伴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叫做李庆宸,是庆王的儿子,另一个就是他的书童,名叫林长钦。 他们同岁,经常在后宫的花园里面玩耍,那时候花园里的孩子很多,但是能和她玩在一起的人只有李庆宸。 因为她天生失声,说不出来一个字,甚至被打被骂都无法喊出声来。 只有李庆宸站在自己的身边,对着她这个小哑巴说很多话,陪着她玩,陪着她长大。 而书童林长钦则是一个琴师。 他的琴技非常了得,甚至在龙诞之时还亲自去过祭祀大殿上,为陛下弹奏了一曲,得到了万两黄金。 他们三个人经常在一起,一个人抚琴,一个人说话,一个人坐在一旁傻笑。 这就是李初瑶的童年。 这段时光结束在一个冬天。 那是李妤芮和李芊允封号的那一年。 李妤芮是皇后的女儿,比李初瑶年长几岁,是皇家女眷里最大的一个,便被号建安公主。 李芊允是皇帝最宠的妃子之女,被号长安公主。 他们所有的孩子都在皇宫的后院之内,皇帝在众人面前当赏,问其喜好,建安公主便要了三个东西,第一是一把上好的宝剑,第二是一颗天罡府炼制的驻颜丹,第三便是李庆宸的书童,林长钦。 而长安公主只要了一个愿望,便是将李初瑶送给大理通婚,以求当时平定战乱。 皇帝大喜,允诺了长安公主的想法。 …… 郑年一愣,“你和长安公主有过节?” “没有。”李初瑶摇头叹息,“只是因为我是一个残种,所有的人都不喜欢我,所以父皇连想都没有想过,就同意了这件事情,也因为这件事情,长安公主开始得到父皇重用。” 郑年点头,“后来呢?” “后来……我打算和庆宸私奔。”李初瑶道,“我们约定好了,那一夜从三明河水道直接出城而去。” “我们成功了。”李初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又消失不见,“可是庆王被问责了,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长安公主执意宣判庆王为叛国,最终还是被父皇妥协了下来。因为锦衣卫也在同时找到了我们。” “后来呢?”郑年问道。 “锦衣卫找到我们之后,便将我们二人带到了城外的一个山洞之中,一个叫……江烨的人将我们分开,然后独自对我说了他的想法。” “他想让我们逃出去,但是上面必须要有一个人去充当这个嫁入远亲的公主,所以他给我一个机会,就是找一个地方,将一颗药丸服下,然后投河自尽,等到七日之后,便可恢复真身。” “你信了?”郑年问道。 “我别无他法,如果被送回去,我宁可死。”李初瑶道,“所以我去了明春湖,吃下了他给我的药,和庆宸诀别,他承诺七日之后回来接我。” “可是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李初瑶的脸上已经藏不住失望和痛苦,神情也开始激动了起来,不断揪扯着自己的衣服,表情甚至都扭曲了起来。 “我落入湖畔之后,便看到了一个全身赤裸的人,说是人是因为她有手有脚,有身体,但是没有脸。” “当时我吓坏了,想要游上去,却被两个道士抓住,拖到了这里。” 李初瑶道,“那个人坐在我的面前,和我对视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身材、样貌、全部变成了我的样子,就离开了。” “这里没有一个人,无论我怎么求他们都没有一个人理我……没有一个人啊……”李初瑶啜泣着用没有任何力气的拳头砸着地面,“我饿了,我渴了,只有一只章鱼出现,他用八只脚抱着我的脸,给我喂那些肮脏恶臭的墨汁……我……我好想死……” 郑年一言不发,看着李初瑶。 “后来有一天,一个突然出现的老道士告诉我,庆宸走了。” 李初瑶的眼神灰暗了下来,“他说庆宸为了找我,在世间寻找,却遇到了一只狐妖,被狐妖勾走了魂魄,成为了一个行尸走肉,变成了没有思想的人。” “我想出去……因为庆宸和我说过,他只爱我一个人,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若是我遇到了他,他一定能想起我的!” 李初瑶眯着眼睛,泪水已经让她无法看清任何人,擦去泪水却又再次满面侵湿。 “那老道士告诉我,如果我勤加修炼就可以出去,就可以创出这里,所以给我了一颗药丸和一本功法秘籍,让我默背熟练,开始修炼。” “……三年过去了,我根本没有任何的变化,除了……能够开口说话之外, 只能觉得身体越来越破败,越来越难受,甚至……到后来连站立都费劲。” “每天都要吃药,每天都要吃……直到不久前,那老道士告诉我,他在用我的身体炼制躯体,如果成功,我的实力就会突飞猛进……但是我不吃……他就打我,就放出一大堆的毒虫咬我……我……” 李初瑶痛苦不堪,低下了头。 郑年看着李初瑶的恐惧和担心,心中早已经波涛汹涌。 这就是大周。 这就是这个冰冷的时代。 郑年深吸了口气问道,“所以,当年之后,你根本不知道关于狐妖的事情,也不知道关于蛊偶的事情。” “不知道……”李初瑶否认道。 线索断了。 郑年茫然地看着李初瑶,站起身来,沉声道,“对不起。” 李初瑶摇着头道,“我不需要出去,我只想在这里待着。” 她深吸了口气道,“很感谢你能来这里,很久没有人陪我说话了,这个故事,或许对你有帮助。” “李庆宸没有死。”郑年道。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见到他,现在即便是你带我出去,我也不可能见到他,我一定要凭自己的能力出去……”李初瑶苦笑着道,“我一定会见到他的……一定会……” 孤单的声音在监牢之中回荡,像是一口巨大的警钟,敲打着郑年的脑袋。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河底危机 苏问青将章鱼引走之后,郑年才从监牢里面走了出来。 二人相聚在一楼通往河底的隧道里。 郑年坐在台阶上,一步都走不动了。 “看得出你心神不宁。”苏问青道。 她并没有得到回应,郑年双目没有焦点放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世间有这样遭遇的人太多了,你可怜她却也无法改变这件事情。”苏问青又道。 “我没有可怜她。”郑年忽然道。 “什么意思?”苏问青皱着眉。 “你当时和我说的是什么,你还记得么?”郑年抬起头看着苏问青,“当时在明春湖畔你和我说的。” “我当时是说,一对年轻男女在此殉情,女子和你见到的大理公主一模一样,而且……女子吃下了化妖丹,化作一只狐妖。”苏问青道。 郑年看着苏问青,“你说的是真话么?” “千真万确。”苏问青道。 “所以,她在骗我。”郑年道。 “化妖丹有很多种,她说的或许是真的,当时在河底我并没有专注于那里发生的事情,若是当时有第二个妖怪出现,接替了她,然后有人顺势将她带走,也说得通。”苏问青道。 郑年喃喃道,“或许吧。” “你在怀疑她?”苏问青道。 “她不值得怀疑么?”郑年问道。 “在我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可怜人而已。”苏问青道,“而且你我都看过她的脸,确实是大理公主一般无二。” “她说的话也是真的,身上却是有大量的毒素,只不过被你排出了而已,再加上体内也没有修行过的痕迹,也没有妖气,我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你太多疑了。”苏问青道。 郑年点点头,“但愿吧。” 就在此时,周遭猛然传出一阵巨大的震动。 苏问青吃惊的向一个方向望去,立刻一把按住了险些摔倒的郑年,鼻尖贴在他的鼻尖上,一股气息直奔郑年。 “什么情况?”郑年皱眉。 “这股炁,很可怕。”苏问青道,“我从未在京城见过如此强大的炁。” 能够从苏问青嘴里担得起可怕二字,郑年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极其恐怖的事情,当即跟随苏问青向外。 苏问青带着郑年,速度达到了极致,直奔那河面。 可是…… 郑年回头看到了。 看到了一只十分的恐怖的东西。 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有三根鱼鳍,在水中摆动。 那东西的身躯似乎要比整个九幽监牢还要大,光秃秃的头上什么都没有,而是两排牙齿。 速度奇快无比! 郑年当即厉声道,“追来了!” “你先走。”苏问青虽然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仍然有信心,“水里他不可能把我怎么样的!” 郑年整个人猛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搡而出,随后他看向那急速远离的地方,苏问青回头的瞬间,仅仅是一个瞬间,就被那巨大的怪物一口吞噬。 水中仅仅一个动作的冲击就是巨大的,郑年的身形被直接冲乱,摔在了一旁的礁石之上人。 他抬起头,河面不远,但是距离足够长,足够那怪物将自己咬碎了。 可此时怪物的嘴巴,却颤巍巍地打开了。 赫然! 苏问青伸出双手顶住了那巨大的嘴! 怪物的牙齿便已经和她一般大小,郑年竟没有想到,她的力道如此恐怖。 随后身前不远处莫名出现了一汪水龙卷,在河底化为巨大的漩涡,疯狂扑向了怪物。 怪物呜咽了一声,周身顺势向外展开,成百上千的鳞片竟是直接外翻,像正在呼吸的鱼腮,而与此同时,那打开的血肉部位露出了浓雾黑烟。 这不是毒气。 而是密密麻麻黑色的小鱼! 小鱼铺天盖地散开,但凡碰到的东西,皆是化为河水。甚至幽鲨也难逃一死,仅仅不到三个呼吸的功夫,那三人多长的幽鲨,便和海水融为了一体,再也看不出曾经存在的痕迹。 郑年当即大惊,却没有丢下被怪物限制在口中的苏问青,直奔她而去。 “找死啊你?”苏问青问道。 “我跑不了的。”郑年直接冲到她的身旁,“没有你我出不去。” “你……”苏问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即道,“你帮我从背后取出阴阳玉佩。” 郑年立刻到了苏问青的身后开始摸索。 与此同时那大量的鱼群已经在向二人冲来,转眼已经近在咫尺。 郑年的双手左手在苏问青的腰间,右手在背上,“没有啊!” “往下!”苏问青道。 郑年再向下,情急之下硬是把苏问青的背后能摸的地方都摸了个遍,才在所有人挂玉佩的同一个地方,找到了那块玉佩。 “然后呢?”郑年问道。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苏问青道。 郑年赶忙催促,“你们女人就是不能吃一丁点儿亏,这不是情况紧急嘛,再说了我肯定不是想摸的……” “闭嘴!”苏问青道,“抓着我的手,掰碎它!” 郑年立马一只手抓住苏问青的胳膊,另一只手举起,双手抓住玉佩,瞬间掰开。 叮铃铃…… 一阵轻快的声音从玉佩中传来,浑然那玉佩化为了粉尘。 晶莹的粉尘散开,就在黑鱼到达郑年面前的一瞬间,顿时散开,竟是变成了一个圆形的泡泡球。 郑年站在泡泡球里面茫然地看着苏问青,她此时已经将手撤下,那泡泡球硬生生顶起了怪物的巨口,且一个简单的软滑,从口中脱离了出来。 “有这好东西不早拿出来。”郑年哈哈一笑。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苏问青神情有些恍然,看向郑年之后,忽然心头一紧,再次一巴掌打了过去。 郑年向后躲避,倒在了泡泡球的底部。 底部很软,很暖和。 “别生气……我也是担心你……”郑年尴尬地笑道。 苏问青脸色不悦,不过还是略带神伤地摇了摇头道,“总归就是拿来救命的而已,你死了我也会死。” 泡泡球已经被大量的黑鱼包裹在了里面,一时之间二人根本不可能出去,那些黑鱼看着泡泡球之中的二人,争先恐后的咬来,短时间内竟是咬死了许多同类。 “这是冥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苏问青皱眉道。 “冥鱼?”郑年问道。 “是的,冥河才有的一种鱼,它会将所有触碰到的东西都化作粉末吸入体内,杀伤力非常恐怖。我之前都没有怎么见过,谁能想到京城之下,竟然有如此多的冥鱼。”苏问青道。 “有人在饲养这些鱼?”郑年惊讶道。 “不知道,方才那怪物也不可能是京城地界里的东西。我也没有见过。”苏问青道。 郑年皱着眉,看着周围仍然拼命想要冲来杀了自己的冥鱼,“我们怎么出去?” 忽的。 一束斑斓的光芒不知从何地照射而来,穿破了冥鱼之间的缝隙。 睁眼看去,竟是一条凤凰! 水里的凤凰? 二人皆是一惊,郑年是惊讶,而苏问青的眼里已经有了些许的泪光。 她颤抖着走了几步,到泡泡球的边缘,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彩色光芒笼罩着的小凤凰。 凤凰一声鸣叫,随后一团火焰冲击而来,竟是一瞬间就将冥鱼烧去了大半。 随着一声沉闷的叫喊声,那些冥鱼同时转向了一个方向,快速的散去。 “娘……”苏问青颤抖着叫道。 那凤凰又是一声嘹亮的鸣叫,俯冲而来,单爪抓住了泡泡球。 她的爪子竟然穿破了球体,将苏问青带着游向了一个地方。 郑年被丢在了泡泡球里面。 “啊?”郑年一愣,“伯母啊?你不带我走吗?” 河底恢复了寂静。 随后泡泡球应声破裂。 郑年望着母女俩消失的远方,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头一看。 那怪物,就在不远处! 郑年大惊,连忙顺着光芒向水面游去。 在那怪物抬头追击而来的时候, 郑年已经非常接近水面。 水被强烈的冲击而传来一阵一阵的水涌,让郑年几度在水中失控,身形胡乱飞舞,又稳住,再次向河面游。 郑年散开炁直奔河面,又被一股强烈的水涌拍下,身形已然失控。 下方的怪物张开了足以吞下半个长安县的巨口,狰狞着奔向郑年而来。 就在这一瞬间。 郑年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出去。 越出水面的那一刻,郑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师爷? 呛了口水,郑年恍然看来,周围尽是长安县衙里的人,还有姜明……张不二! 师爷也在不远处的摇椅上,还是那个熟悉的动作,还是那个熟悉的表情。 一切似乎很合理,却又非常的不合理。 “怎……么……了?”郑年看着周围。 张不二咧嘴道,“老爷!老爷你没事吧?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在?”郑年看着周围,又看了看面前。 “老爷,你在师爷的鱼塘里干嘛呀?”钱好多关切地走了过来,纳闷道。 郑年看着浑身湿透了的自己,又看了看那不大点儿的鱼塘。 最终将目光放在那条慵懒的鱼身上。 那条鱼嘴巴仍然破烂不堪,神情傲慢地漂浮在水面之上,仿佛谁都无法入它的眼中。 “这……”郑年一脸迷惑,看向师爷。 师爷却已经睡了,躺在摇椅上,打起了呼噜。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杏花楼杀人 杏花楼的门庭若市,人来人往。 下午的生意多半是吃饭,还有昨天晚上过夜的客人刚刚醒来,准备续一单。 罗秀和几个小姑娘在门口迎客,说说笑笑磕着瓜子,嘴里永远停不下来。 几个刚刚来的家丁下了订单,晚上挑选姑娘去陪着吃饭,每天都有这样的外卖,罗秀早已经习以为常。 今日,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 傅余欢站在了门口。 “哟!什么风把大人您给吹来了!”罗秀看着傅余欢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赶紧走到了他的面前低声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见玉堂春。”傅余欢道。 “哦!找姑娘啊。”罗秀笑了笑,“大人您随我来。” 带着傅余欢上楼,罗秀的声音很低,“你搞这么大的动静,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么?” 傅余欢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跟在罗秀的身后,直到二人站在了四楼玉堂春的房间外面,他才缓缓道,“多谢。” 推开房门,直接闯入了房间里面,罗秀还在门口喊着,“你怎么进姑娘的闺房还不敲门啊……” 却被直接关在了外面。 此时的罗秀满脸愤怒,因为她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今日的杏花楼一定不会太平了。 小捕快可以随便进入杏花楼,也可以随便带任何一个女人走,但是不可以来找玉堂春,更不可能如此冠冕堂皇直接走入她的闺房。 这是大事。 比天都大的事。 罗秀深吸着气,守在四楼门口,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 而傅余欢站在玉堂春的房门里面,看着正在描画眉角的玉堂春。 “等一下啦。”玉堂春瞥了一眼傅余欢,连忙加快了手中描绘的动作,“你怎么这么进来了?” “你是谁。”傅余欢冷冷道。 玉堂春画完眉角之后,将胭脂收好,走到了傅余欢的面前,皱了皱眉,单手轻轻抚在傅余欢的胳膊上,关切道,“小欢……怎么了?” “你是谁。”傅余欢的目光在看到她之后,那凌厉的眼神就已经溃散了,取而代之的目光像一个倔强的孩子。 “哼哼……”玉堂春轻巧地笑了笑,扶着傅余欢的胳膊道,“我俗名叫南锦屏,花名叫玉堂春。你想让我是谁呢?还是,你想把我当作是谁呢?” 傅余欢已经被她的笑容侵蚀,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他强行镇定道,“你……可在长安县的一个山庄之中见过我?” “我从未出过门。”玉堂春道,“无论是见到你之前,还是见到你之后,我从未出过门。” “一步都没有出去过?”傅余欢的眉心紧皱。 “没有。”玉堂春俏脸一瞥,“你在外面见过我么?” 傅余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再次问道,“那一月初九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那一天正是傅余欢潜入山庄见到玉堂春和两个倭奴的夜晚。 “我在后院弹琴,我经常在后院弹琴,一更的时候便去,四更的时候才回来,我每天都是这样,每天都是如此,就算是你我唯一见过的那一日……也是如此。” 玉堂春的柔情似水,她的笑容像是暖阳,包裹着傅余欢,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漠而迁怒,反倒是耐心解释着他怀疑的一切。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抵挡善解人意四个字。 傅余欢也是男人。 香气似乎从这一刻才开始侵入他的身体,傅余欢的神情落寞了许多,攥着拳头的那一刻,他才道,“我要去杀一个人。” “为什么?”玉堂春道,“为了我么?” “是。”傅余欢道。 “不要去。”玉堂春抓住了傅余欢的手。 他的手很沧桑,因为常年练武出现了许多的茧。 她的手却很柔软,像是天空中的云朵,像是棉花团包裹着他粗糙的手掌,一遍一遍的抚摸,让傅余欢即便是钢铁打造的心,也融化了。 “为什么?”傅余欢道。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比你在我身边更重要的了。”玉堂春柔情似水的目光里似乎有一万个星辰日月,“我不想让你走,因为你很少来。” 傅余欢僵直地站在原地,“有人装作是你,骗了我。”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如果你足够了解我,天下便不会再有一个人能够骗了你,对么?”玉堂春问道。 “是。”傅余欢点头。 “那你为何不多了解我?天下有那么多人,你杀了一个,若是还有一个人来冒充我,装作是我,你难道还要去杀?那要多久才能杀的干净呢?”玉堂春靠在了傅余欢的肩膀上。 她的头发很香。 比大荒上的所有花都要香。 “小欢,乖,不去了,好么?”玉堂春问道。 “好。”傅余欢妥协了。 这是他第一次妥协。 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妥协。 为了一个人。 一个天下最美的人。 “小欢真好。”玉堂春笑着从他的身边离开,曼妙的身体在他面前绕了一圈,坐在了一旁,“让我为你抚琴,好么?” 傅余欢轻轻的点头。 琴声悠扬。 她的手指像是一个跳舞的人,每一次都那么的优美,将每一个音符都演奏的十分悦耳。 她的歌喉像是天上的仙子,可以将人一瞬间带到仙境之中,仿佛可以直击灵魂,仿佛可以穿透心脏。 傅余欢闭上了眼睛。 他从未享受过如此的美好,也从未体会过如此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的血流都慢了下来,心脏都慢了下来…… 他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花团锦簇,如云端漫步,气海飘渺。 “你醒了。”玉堂春温柔道。 “我睡了?”傅余欢有些奇怪。 “可能是累了,需要多休息,才会如此吧。”玉堂春坐在傅余欢的身边,轻轻的将手里的茶递到了他面前,“起来喝一口吧。” 傅余欢探起身子,接过来她手中的茶。 就在此时,门被撞开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出现在了房间里,身旁跟着少说也有十二三个人,全部都是他的手下。 罗秀和几个女子都被拦在了身后,她口中仍然大喊着,“客官,莫要去闯啊……” “婊子!”那魁梧之人怒骂道,“老子在你这里花了少说也有三百两银子,莫要说你的闺房,就是独处都没有待过,今日却看到一个小子进了你的房间!” 傅余欢翻身落下床榻,手中已然抓着一把长剑。 他没有穿官服,对方也不知道他是谁。 或许就算对方知道他是谁,也仍然会如此做。 玉堂春走下来,挡在了傅余欢的面前,轻声道,“我只卖艺,不卖身,无论是谁,我都不卖身。” “放你娘的屁!”大汉道,“老子敬你,给你银子花,让你高高兴兴的。可是现在就在你的房间里抓住了小白脸,你还跟老子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我是痴儿!” “道歉。”傅余欢冷冷道。 “你说什么?”大汉难以置信的看着傅余欢,“这京城,可没人敢让老子道歉!” “三声,道歉。”傅余欢的脸已经彻底冷下来了。 “老子不道歉,你和你的贱人还想威胁我?”大汉怒道,“杀了他!女的抢回去!” 登时,十二个手下立刻动身,他们的速度非常之快,且配合十分得当,第一时间就占据了主动,长刀纷纷出手,控制了玉堂春。 三人直扑傅余欢而来。 傅余欢摇了摇头,剑光闪过。 第一剑,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拔剑的。 但是长剑从第一个手下腿部里拔出的时候,鲜血就已经泼洒开来。 第二剑的速度,已经超越了第一剑。 手下的胳膊竟然被死死的顶在了床头。 第三剑。 他的剑锋已经放在了那大汉的脖颈上。 傅余欢再次冷冷道,“我说,道歉。” 大汉的目光紧紧盯着傅余欢,“我是武家的人。” “我不管你是谁,道歉。”傅余欢的声音很冷,和外面的天一样冷。 “小欢!”玉堂春走到了傅余欢的身侧,挽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莫要如此,若是你惹了他……以后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那就杀了他。”傅余欢道。 “不……不能杀了他……杀了他,我们都活不成了……”玉堂春的眼角出现了泪水,“他可是京城的将领,是武家的人。” “无论是谁。”傅余欢的周身出现了杀气。 大汉再次审视了一下傅余欢,忽然皱了皱眉,“你……是不是中了……” 话还没有说完! 刷! 一道突然出现的炁! 傅余欢的剑锋猛然一挑,这一挑并非是冲着大汉去的,而是横在了大汉的身侧。 企图阻止这一道炁。 可是…… 剑锋应声断裂! 一股强大的炁直穿剑锋而去,打在了大汉的左肋! 强光闪烁的刹那,大汉应声倒下。 顿时,杏花楼乱作一团! 不知何地,有人嘶吼着叫道,“杀人啦!长安县捕快杀人啦!” 当场震动! 傅余欢立刻将玉堂春挡在了身后,迟疑看向那诡异的炁出现的位置。 不知道是谁在那里,但是傅余欢知道,就是那个木头人!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意之间闯下大祸 消息第一时间到了长安县衙门口。 郑年只是简单的换了一个身衣服,便直奔杏花楼。 出门之前,郑年安排姜明出了门。 等到郑年马不停蹄赶到杏花楼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封场,外面站着的人形色各异。 有将士,有大理寺的人,有锦衣卫的人,还有些士卒,这些士卒是刑部的人。 连刑部都动了…… 郑年的头上压盖了一层阴霾。 硬着头皮走入,值守的侍卫看到是郑年,脸上十分的不情愿,立刻横手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这位是长安县知县大老爷。”张不二当即侧身怒道。 “让他过来。”忽的,里面传来了一声命令。 这句话足以让郑年吓一大跳,因为他的声音足够大,也足够浑厚。 阴着脸走进来的时候,傅余欢并没有被束缚,而是站在武思燕的身后,保护着玉堂春。 武家的那个壮汉已经不知所踪,估摸着还能救,身后玉堂春的房间里已然是鲜血淋漓,两个包扎完毕的兵丁蹲坐在一旁,目光愤怒地盯着傅余欢。 “师父。”郑年立刻上来作礼。 武思燕少有的没有搭理他,而是看着面前的将领。 这个人才真正像是武家的将领,不光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整个人一派正气,坐在那木椅上,盔甲顺着两侧批下,眼神熠熠生辉,像是一尊杀神。 他的身边站着刘玉山和一个陌生的官员,而武思燕的身侧站着京兆尹荀大人。 “大理寺少卿大人,这次人到齐了吧。”那武家将领神情平淡。 武思燕只是点头。 “是锦衣卫通知的我,长安县捕班快手杀人,这事儿归谁管?”武家将领冷冷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按照大周律令,这件事情其实非常复杂,一来武家的将领在外面被袭,无论是因为什么,都要按照突袭将领,企图刺王杀驾论处。 所以傅余欢按照道理是应该诛九族的。 但是武家将领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武思燕和荀大人已然到场,这个阵容就很奇怪,而且让他心里升起了一阵疑云。 所以,他才会问出这句话。 而这句话的意思,明摆着告诉别人,这事儿我不插手,你们给我个说法就行。 面子给的是谁,当下在场之人也都清楚地很。 武思燕转头问道,“你让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是问郑年的。 郑年尬住了。 他不能说是查案,因为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刑部,甚至武家的将领都有资格和权力去查阅他的案件记录,如果说是查案,各方势力查阅之后,衙门口没有记录,就会暴露郑年现在所做的一切。 沉默了片刻,郑年拱手道,“搜人。” “搜人?”果然,刑部的人冷冷道,“我来之前查阅过长安县府衙门的记录,并没有在办的案件涉及到杏花楼,你要搜人?搜什么人!” 刑部官员走到了郑年面前,冷冷道,“擅用职权,私下嫖妓,可是杀头的罪过,我希望郑大人可以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按照大周律令,凡涉及到碎银谷的事情,不必记录在案,也不必上报刑部,这件事情,大人可知道?”郑年问道。 刑部官员面色一紧,“当然知道。” “所以,我不便告知大人。”郑年道。 那刑部官员冷哼了一声,指着身后的刘玉山道,“锦衣卫监察京城,职责有三,其一便是探查京城内有关于叛乱之子的情报,你的意思是有关于碎银谷的情报,却没有上报锦衣卫?” 郑年眼中闪过一丝皎洁,“下官有没有上报锦衣卫,刑部怎会知晓?” 那刑部官员面色瞬间铁青,回头看向刘玉山。 刘玉山拱手道,“我部并未收到长安县的报告。” “解释一下吧。”武家将领很平静。 “回将军,此事尤为复杂,方才在城外东三十里,发现了锦衣卫的尸体,时间有限还没有将尸体带回城内,我便查到了有一人未死,且对方的遗言是说碎银谷会进入杏花楼,便先指派快手前来搜寻。”郑年道。 “既然是搜寻,为何不着官服?”刑部官员道。 “碎银谷贼子狡猾至极,若是穿官服直接闯入,恐会打草惊蛇,大人没有亲自抓过人,自然不明白。”郑年道。 刑部官员看向刘玉山。 刘玉山的目光则是在郑年身上,随后道,“前几日确实有一批锦衣卫出城办事。” “他们的尸体正在东郊十里坡外,刘大人不放亲自去看看。”郑年道。 “既然查询碎银谷贼人,我自当协助,可是为何要出手伤人!”武家将军怒道。 “我没有杀他。”傅余欢冷冷道。 “千百双眼睛看到你杀人,你竟说没有动手?”武家将军站了起来,“我现在一剑杀了你,我也说我没有动手,难不成就是真的?” 傅余欢攥紧了手中的长剑。 郑年心中暗暗一沉,现在已经将傅余欢从锦衣卫和刑部的手里抽了出来,但是仍然没有从武家抽出来。 “袭击大周将领, 按律当斩,且知县也有渎职之罪,我现在就进宫禀报圣上,既然你们无法给我一个解释,那我就不在此等候了。” 武家将领大马金刀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京兆尹荀大人立马走上前去拦住,“大将军息怒啊,现如今将领还昏迷不醒,不妨稍等,若是将领大人能够苏醒过来,也未不能真相大白,若是现在进宫,仅仅要判杀一个吏,不如下官将其压入京兆府,斩了便是。” 武家将领哼笑了一声,看向荀大人,“说斩就斩?若是无事,本将军何来的气?为何要因为一个气杀一个人?你们京兆尹就是如此做事的?吏不是人?难不成京城长安县的案子,也是随意找个带有嫌疑的人斩了便是?那我若是现在迁怒于你管束不周呢?你自尽吧!” 荀大人也不闹不怒,笑笑退到了一旁。 郑年低声和傅余欢说了几句,了解了情况后,出面道,“大人,我有一事想说。” “但说无妨。”武家将领道。 “我的快手告诉我,有人想在杏花楼内,杀了那位将领。”郑年道。 浑然,武思燕和武家将领都是脸色大变。 “胡说!”武思燕立刻阻止。 可为时已晚,武家将领已经挥手道,“搜!” 大批的兵丁应诺,成团的队伍立刻散开,奔向各个房间。 郑年惊讶地看着武思燕,而对方看向郑年的眼神告诉了他一件事。 闯祸了。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三十章 收入麾下 武家将领也没闲着,亲自下场开始搜寻。 郑年暗自心惊。 一个长安县县令能知道什么?他当然对于武思燕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这个眼神却已经告诉了他,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他从未在武思燕的眼中见到如此可怕的眼神。 武家将领搜查了玉堂春的房间,得无所获,便走到了旁边的房间里。 推门而入。 此时,武思燕的眼睛闭上了。 那房门也关上了。 外面的一切归于寂静,只能听到楼下的打砸之声。 过了不知多久,那扇门忽然打开。 武思燕立刻闪身到了门口,吃惊的看向里面,随后面容转好了一些,恭恭敬敬作礼。 里面传来了一声很简单的话。 “叫他进来。” 武思燕一动未动,此时汗已经悬在额头。 “你护不住他一生的,现在他也已经逃不出了。”那声音很清脆。 武思燕深吸了口气,点点头,看向了郑年,“进来吧。” 郑年心下一惊。 他从未见过武思燕对谁如此恐惧和尊重,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缓步走入,一个幔帐隔断了房间,里面隐约坐着一个人,郑年阔步走了进来,武思燕从里面将门关上。 那武家将领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战战兢兢。 郑年进来之后,茫然地看着四周。 “跪下。”武思燕低声道。 郑年照做,试探性地看向屏风之内。 里面悠然的传出了一个声音。 “我且问你三个问题。”那声音低沉,且浑厚,像是个少年,“想好再说,时长不限。” “是。”郑年道。 “今日之事,是谁之错?”少年问道。 郑年一惊,随后双手向前一供,开始思考,不料那少年并没给他思考的空间,而是轻轻咳嗽了一声。 身旁却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女子轻盈道,“刑部之人,鼠狼之辈。设计已久,就等着今日收获,暗藏杀兵于人群之中,待那傅余欢出现,出手暗算武家将领,为的就是嫁祸于人,以此来挑起祸端。” “锦衣卫之人,狭隘至极,心思颇深,因嫉妒你家夫人之美貌,妄图除去善恶寺,以此来达到自己之所想,蛇蝎心肠。” “武家之人,争权夺利之辈,妄想通过此次争端,来让大理寺屈服,让武思燕回到家中受罚,实在是愤人至极,可恶至极!” 少年憨憨一笑,“这三人,是否都有错。” 郑年吞了吞口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于是道,“无人有错。” “嗯?”少年一愣,“此话怎讲?” “下官乃是长安县县令,自当管束好手下,不该让此事发生,若无下官驭下不力,也不会初生事端,也就不会有人借此机会来做大难,实在是自身有愧,不怪他人。” 郑年说的很平静,心中却在跳。 剧烈的跳。 武思燕怔住了,她立刻走上前按着郑年的肩膀,“你疯了。” “我没疯。”郑年很震惊。 “求……让他再说一次。”武思燕立刻拱手道。 “你要再说一次么?”少年问道。 郑年摇了摇头,“不。” “好!”少年哈哈一笑,“第二个问题。” “门外刘玉山,六年前过长安,全身经脉被废,实则废人一个,若无善恶寺前一碗热粥,便身死京城,现如今恩将仇报,于善恶寺前欲杀伐全寺之人,你觉得他是何人?” 女子问道,“如若你觉得他该死,现在就可以让他去死。” 郑年抬头看着幔帐里的人影,这一次不假思索道,“不必了。” “杀伐果断,才是人之大气,他仇将于你,为何不杀?”女子再次问道。 “人之傀儡,受尽其用,若无锦衣卫再造之恩,也不可能成现在之事,我若杀他,乃是迁怒之罪,并非实际,若当时奉命杀戮的人是我的,我也会动手。” “哈哈哈哈。”少年大笑,举杯饮酒,“江烨呢?锦衣卫指挥使,不分黑白,胡乱杀人,现在你想让他死么?” “不想。”郑年沉寂道。 “心肠软弱,难成气候。”女子评价道。 “此人,应死于我手,而非借刀杀人。”郑年厉声道。 “你可知道,你只是一个县令。”女子不屑道,“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杀你,不过脚踩蝼蚁,你敢说这句话,不怕他来杀你?你不怕死?” “怕死,但我不怕他来杀我。”郑年面不改色道,“既然是恩仇,自然要报,若担心对方之强,苟且世间,不如一死了之。” 少年点头,“第三个问题,你如何看此字。” 屋内飘出了一张纸。 上面只写了一个字。 蛇。 “曾经有一人看此字,说出一句话,你可想听?”女子问道。 “听。”郑年拿起了手中的纸张。 “蛇乃无足之辈,虽气吞山河,却无法立足于世间,实乃宵小之徒,且吞噬天地,也要孕育许久,无成大事之兆。”女子轻声道。 少年道,“你怎么看?” 郑年看着手中的字,又看了看面前的幔帐,将纸放在了面前,低声道。 “君子应有,龙蛇之变。” “成蛇之时,俯身草木,待时而动,败而不怨。” “成龙之时,飞腾万里,遨游九霄,骄而不躁。” “君子立于世间,能屈能伸。” “有所为。” “有所不为。” 少年站了起来。 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厉声道,“好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 郑年一言不发,跪在地上。 “你可知我是谁?”少年道。 “我只知道你叫柳安,你是谁,我不知道。”郑年道。 幔帐里传出了一声烈笑,“今日之事,你有错在先,是否该罚?” “该罚。”郑年道。 “带你的人走吧。”柳安道。 “是。”郑年站起身,转身走出了房间。 此时他的汗水已经将整个后背沾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随后,武家将领也走出了房间,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杏花楼。 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武思燕站在堂内,低着头。 “你可知道,我为何坐镇杏花楼。”柳安道。 “不知。”武思燕道。 “因为我要让他将陈萱儿带走。”柳安冷冷道。 武思燕目光睁大了些。 “当日,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柳安问道。 “数不胜数。”武思燕道。 “但是他仍然悄然无息将陈萱儿带走了。”柳安道。 “是。”武思燕道。 “他,就是我要找的人。”柳安道。 武思燕皱眉,“他身无长物,为何……是他?” “自逼为王,他逼为臣,不逼为奴的道理,你可知道?”柳安问道。 武思燕低头听训。 “外柔内柔,人辱之。外刚内刚,人毁之,外刚内柔,人轻之,外柔内刚,人敬之。” 柳安叹声道,“我给了他机会,可以杀掉他的仇人,但是他并没有这么选择。” “马险不扬鞭,人难不添言。知人不评人,方为人上人。”女子笑道,“此人本就是非笼中雀。若是方才他要任何一个人死,那么死的就会是他。” “还有一点。”柳安走过了幔帐,平静地看着武思燕道,“天罡府的监卿看过他身上的炁,是红色的炁。” 武思燕浑身一怔,跪在地上,“下官并非有意隐瞒,请太子恕罪!” “思燕姐不必如此,当今天下谁还能没有私心呢?作为师父若是出卖徒弟,才是该杀。”柳安笑道,“这红色的炁,是天下最奇特的炁,如果将他收入麾下,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呢?况且现在蛊练圣童也在他的体内。” 武思燕脸色铁青,“此事……殿下也知道?” “我安排的,我怎么会不知?”柳安道,“该罚,还是要罚的,就罚他去青门县去围剿山匪吧,成了戴罪立功,不成,死在那里便死了。” 柳安挥袖,回到了幔帐之中。 他知道,武思燕一定不会让郑年死了。 等到武思燕离开之后,女子趴在了柳安的身上,歪着头问道,“世间高手众多,大多也都在殿下您手中,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培养一个他呢?” “培养出来的人,总比找的人要靠谱的多, 起码,他们忠诚。”柳安笑道,“你可知上一次红色的炁是何时出现的?” 女子摇摇头。 “三百年前,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身上拥有红色的炁,入昆仑山修炼三年之后,创下一派,自立纵横之术。并自立三种绝学,六名弟子下山,三名叱咤朝堂,统一中州。” “另外三名,盖江湖三十年,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而他们的师父,只有十五岁。”柳安道,“后来少年羽化成仙,证道之日将残躯交给一名弟子,那名弟子生吃血肉之后,一夜成圣,唤名魁祖,若非之后昆仑掌门以玄炁六虚功消耗对方气力,纯阳掌教以太虚剑意破肉身,最后天下第一方士将其魂魄封印与九幽监牢之内,世间或遭劫难,大周也不可能有今日之成就。” “所以殿下的意思?” “我不知道这红色的炁是从哪里而来,但是我知道这里一定有些联系。所以这个人,一定要为我所用。”太子道,“现在距离父皇龙诞,已经不足一个月了。” “我明白了。”女子笑道,“那……傅余欢那边,我们如何安排?” “昆仑传人的事情,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他是破洛神决的关键。至于那只花妖,暂且看看她想做什么。” 柳安的神情迷离,“旁敲侧击一下郑年,让他继续追查无头案的下落,廖家始终不是终点,后面还有更深的事情。” “是。”女子微微一笑。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陈萱儿给大家的新年祝福咯 “太子每天泡在妓院里干嘛?体察民情啊?”郑年愣神儿。 “杏花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应当清楚。”武思燕的脸色并不好看,站在当地,一脚将过来爬在她腿上的啾啾踹出去三丈。 郑年皱着眉。 陈萱儿的事情,武思燕并没有告诉郑年,太子想要将他收入麾下的事情,也同样没有告诉郑年。 只告诉了青门县剿匪的事情。 “剿匪给我多少人?”郑年问道。 “长安县衙门的案件被收到了京兆府,长安县的人,就是你能调动的人。”武思燕道。 郑年半张着嘴看着武思燕,“师父,这不是剿匪,这是剿长安县衙门。” “对于你来说,可能是件好事。”武思燕道。 “好事儿?”郑年一愣。 “青门县匪患已久,如果你成功,京城百姓无疑对你赞誉有加,民心之所向,对于你的官途来说,不是好上加好?”武思燕道。 郑年眯着眼睛,“这里去青门县要多久?” “半日路程。”武思燕道,“正好你可以利用剿匪之路,来提升修为,也是好事成双。” 郑年苦笑,“好吧,我知道了。” 他长吐了一口气,看着院子里的苗圃,“师父,你这院子里的葱怎么没多少了?就剩下一大堆蒜苗。” “让你偷完了!”武思燕没好气道,“对了,你的锏打好了没有?” “没有。”郑年吐着舌头,“那铁匠工艺不行,根本打造不出好的锏来,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郑年偷偷瞥了一眼武思燕,“我将童儿送入了大儒曹回的家里,人家给童儿量身打造了一把长剑,真是看得人羡慕至极。” “行了行了,明日大早我要回武家,你和我一同去吧。”武思燕道,“记得准备礼物。武家从不欢迎空手的人。” 郑年点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师父,我真身衣服吧……” “滚。”武思燕道。 “好咧。”郑年支开武思燕偷蒜的行为被识破,立刻跑出了院子去。 武思燕看着郑年,心中升起了一丝愧疚,走过去抱起了地上的小白狗啾啾,一边抚摸着它,一边摇头叹息。 “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卷进来吧?” 啾啾呜咽了一声,躺在了武思燕的怀中。 …… 郑年将自己准备去剿匪的事情告诉了老妈和陈萱儿,老妈立刻去烧香礼佛,而陈萱儿则开始收拾东西。 回到屋里,郑年看到陈萱儿将一个红色的肚兜放到了行囊里,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肚兜。”陈萱儿解释道,“你没见过么?我经常穿。” “我的意思,这玩意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行囊里。”郑年费解道。 “这不是你的行囊啊,这是我的行囊啊。”陈萱儿解释道。 “那为什么你会有行囊呢?”郑年毛发炸立,“你要去哪儿?” “不是去剿匪么?”陈萱儿一脸迷惑,“你傻掉啦?” “我去剿匪,你去干吗?”郑年一脸惊讶,“我剿匪之后是要回来的,不是去当山大王的。” “哎?你这么一说,其实当个压寨夫人也挺好的。”陈萱儿咯咯咯笑道,“怎么,哥哥不会不带我去吧?” “我为什么要带你去呢?剿匪啊大姐,那可是剿匪啊,杀人啊,杀土匪啊。”郑年道。 “对呀,你不带我,怎么剿匪呢?”陈萱儿问道。 “你给我消停点儿吧,我去剿匪,不是去度假,你就在家里呆着,帮老娘做点事儿吧,都去了再灭了团。”郑年没好气地说道。 陈萱儿撇了撇嘴,将行囊一丢,开始抓起郑年的行囊收拾了起来,“哦……” 佛堂处老妈已经礼佛完毕,在门口遇到了郑年,这才道,“一定要小心,京城外的匪患已经有三四年了,出过武家军都打不完的,实力也很强,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郑年点头,“我明白。” 深夜总是安静的,郑年蹲坐在后院的门外,那张小餐桌一直都在这里放着,赵逸山经常会在这里独酌几杯,也会吃一吃陈萱儿端上来的菜。 英老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很少能够见面。 今日只有他一个人,仰面看着星辰。 “想什么呢?”陈萱儿忽的走过来,将糕点放在了郑年的身侧。 “想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郑年道。 他说的是那个矮胖的小子,叶轩。 “他应该找到了自己想要去走的路了吧?”陈萱儿问道。 “应该是吧。”郑年道,“他是一个很值得尊重的朋友。” “哥哥,今天是你的生日。”陈萱儿歪着头道。 郑年忽然回头,“啊?” “你都不记得了?正月二十一,你的生日啊。”陈萱儿嘻嘻道,“这个送给你。” 她的手中是一个雕花的吊坠,上面绣着的是龙凤夺环。 郑年笑着接过,其实他的生日并不是正月二十一,而是腊月二十一,可能这个世界的他,生日是今天吧。 “这是父亲给我的。”陈萱儿拿出了一个锦盒,“他说曾经当年娘亲生的时候不知道会生一个男孩还是女孩,于是就准备了两份礼物,若是我男子,便将这个玉佩送给我,将玉簪送给未来的娘子,若我是女子,便将玉簪送给我,玉佩送给我未来的郎君。” 郑年会意点头,“那玉簪就是你手中的仙刺。” “是的。”陈萱儿解下头上的仙刺,并将玉佩放在了仙刺的把柄位置,恰好能够合适地合在一起,这才说道,“这本就是一对儿,据说是先皇给的宝物,十分珍贵的。” 郑年摸了摸陈萱儿的头,“谢谢你。” “哼!”陈萱儿咧嘴笑道,“哥哥,新的一年了,你不打算祝福我么?” “祝你,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开心,每天都能开开心心。”郑年道。 “哈哈哈哈。”陈萱儿双手扣着玉佩,交到了郑年的手中。 “那我祝哥哥,前程似锦,平步青云,立天地之威,自成竹在胸,行风雨无惧。纵有狂风平地起,君亦乘风破万里。”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张不二与猪 第二天郑年起了个大早,今日要去武家,必须要准备好见面礼。 昨天郑年安排下来,要姜明和张不二去准备礼物,且一定要认真准备,毕竟是大周第一门阀的见面礼一定要庄重。 这不一大早,二人就已经等在了门口,且带着一口箱子。 郑年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二人,心中颇为不放心,低声道,“打开我看看。” “老爷,见面礼这种事情是我的拿手好事,我姜明办事儿老爷你还不放心么?”姜明道,“我已经打听完毕,这东西就是武大元帅最喜欢的。” 郑年担心误了武思燕的等候,也只能讪讪点点头,带着二人直奔内城城门而去。 到的时候,武思燕已经在城门口了。 “师父。”郑年道。 “嗯。”武思燕正在喝早茶。 今日的她格外美。 一身黑红相间的绒裘雕花洒金衣外面裹着白红相间的鹅绒绣雀丹凤披风,长发束起,飘洒自然,身旁那把金箔薄仪刀显得英气万分,飘摇洒脱。 “吃了吗?”武思燕问道。 郑年三人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不急,吃点。”武思燕招了招手,身后桌子上的女官又去找小二点了三份早茶。 几人吃过之后,这才行了将令,入内城。 作为一个京都城,对于内城都是仰慕且尊敬的,不少京都外城的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进过内城,也不知道内城到底是如何。 即便是工部侍郎的儿子张烈,也只是鲜有几次经理而已。更别说姜明,根本就没有来过。 有句话说得好。 内城睡一天,儿子中状元。 说的就是内城的空气比哪里的都好,在这里呼吸一天,出门儿子都能中状元。 郑年自然不相信,但是姜明和张不二却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内城的街道比外城快阔得多,也干净得多。 倒不是这里清洁到位,而是这里的人大多都坐马车出门,很少有在路边行走,即便是挑货的货郎,也都是在晚上进来,和守夜的兵丁绕过几个内城的寨子,最后送出内城。 几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武家所在的地方。 这一来,郑年都懵了。 三个人就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站在街道上瞠目结舌。 这里和郑年心目中的皇宫差不多! 朱红色的高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翻越的,四扇大门带着一道小门赫立于街道的尽头,两尊高头瑞兽栩栩如生,左雄右雌,金银所制。 左边的雄狮右前爪玩着一颗纯金的绣球,憨态可掬,眼神温和。 右边的雌狮左前爪抚摸幼狮,凶神恶煞,裂口张开,牙都是纯银制成,目光凶狠,仅仅对视都可将普通人吓一个趔趄。 整个王府大门气派非凡,光是站在门口就可看到入内门共有八扇,这八扇门更是无一相同,有金有银,有铜有铁,有玉有翠,有琉璃有紫檀。 柱子均是用金丝楠木制成,质地非常好,香味四溢。 正门门槛有半人多高,像是一个七八岁孩子的高矮,纯是玉石打造,雕九彩祥云,神采无比。 九道门簪像是九把钢刀,虎虎生威。 郑年眯着眼睛顺着看去,门口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大批大批的人从马车上下来,大包小包的礼品往里面送去,门口专门有五人记礼,有五人报明,声音递进,谁也没有打断谁的话。 “入府上宾,户部尚书,随贺礼黄金二百两,倭奴三头,飞龙一只,玉琴一把,荀魏阳亲笔贺书一帖,纯金首饰大量,锦缎三匹。” “入府上宾,守备军将军,随贺礼黄金二百两,灵鹿三头,泰山灰狼两只,灵兽一头,琵琶一把,长剑一把,纯金首饰大量,锦缎三匹。” 郑年茫然看着武思燕,“师父,今儿个什么日子?” “我爹过寿。”武思燕道,“哦对了,你带贺礼了吧?” “带了……吧?”郑年回头看去。 张不二和姜明满脸震惊。 武思燕也看到了他们的表情,打了个哈欠,“没事儿,跟我进来吧,没带就没带了。” 踏上大门,武思燕还没说话,那报礼的下人就道,“大小姐归府,行礼。” 全部下人行跪礼,齐声道,“恭迎大小姐。” 武思燕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而此时的姜明凑了过来,“老爷,这……咋办呢?你不是说见面礼么?” “我也不知道啊。”郑年尴尬道,连忙跟着武思燕向里面走,却被一人拦了下来,抬头一看,正是那记礼之人。 而此时的武思燕直接就被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抓到了一旁,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嘻嘻哈哈,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郑年没有跟上。 “你是谁?”记礼之人问道, “我叫郑年……”郑年下意识道,随后就觉得犯了大错,但是那人落笔极快,已经写下了他的名字。 再次抬头,竟是有两个人直接热情的走来,帮着郑年将身后张不二手里的那口箱子接了过去,顺势打开。 一只鸡飞了出来。 跳在桌子上,咯咯咯咯。 “这是啥?”郑年指着那只鸡问道。 “我听闻……武大将军喜欢奇珍异兽,就……”张不二尴尬地笑道。 “你管这个……叫奇珍异兽?”郑年问道。 “这只鸡……少一个眼睛,不……不奇怪吗?”姜明解释道,“我在市里的货郎买的,花了三两银子呢……” 随后便听报礼之人道,“入府宾客,郑年,独眼野鸡一只。” 三人入府。 郑年感觉到脸都烧坏了。 武思燕惊讶地看着郑年,“什么是独眼野鸡?” 郑年咬着牙,没法解释。 武思燕憋着笑,一路带着郑年入了府,外面的宴席早已经摆好,里面的歌舞也已经开始,吹拉弹唱的戏班子和舞女们各司其职,均已经在高高台上表演开来。 下方是一把金碧琉璃的太师椅,听说是陛下的赏赐。 太师椅下大排筵宴,估计粗略看去,能有二百桌,可即便是如此,仍然是人满为患,整个院落之内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你是先给我父亲祝寿呢?还是直接去后面的武阳楼里找你的武器呢?”武思燕问道。 “我……”郑年刚说了一个字。 “吃点儿吧老爷,桌子上摆了三十个菜,我一个没见过。”张不二道。 郑年快疯了。 “我今天带你来就是个错误。”郑年回头道。 武思燕却已经找人给他们安排了座位。 这一下郑年就和武思燕断了联系。 跟随者一个家丁来到了一个居中的位置上,郑年心有余悸,坐下之后,当即按着哥俩的胳膊说道,“我和你们说,这里卧虎藏龙,每个人都不一般,一会儿你们要吃东西就老老实实吃,一句话都不要说,听懂了吗?” “是!”二人异口同声,答应的非常好。 庭院里的下人少说也有一二百,每个人负责一个桌绰绰有余,但是近是头前那几桌上了菜,后面的都没有上菜。 过了不一会儿,哄闹的院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一个年迈但是身体看上去就十分硬朗的老头在众人簇拥之下走到了院落里面。 这就是武家的家主,那个叱诧风云,带领五十万将士打下了大周半壁江山,扩疆百万的兵马大元帅,武阳。 入席之后,一个太监佝偻着腰走到了武阳面前,先是恭恭敬敬跪下磕头,随后才站起身来,吊着嗓子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兵马大元帅武阳,成六十一甲子,乃大周之骨,百姓之福,得元帅者,万民皆安。” “朕今令天下,封武郡王,封地三洲三郡三城,食邑八千户,钦此。” 武阳鞠躬谢恩,接过圣旨。 众人惊叹。 大周第一个异姓王,将将诞生。 随后便是大官上去祝贺,还要送一些小礼物之类的东西。 而此时的宴席也已经开始。 让郑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年代居然就已经有了木质结构,利用磁铁的转桌,而这里上菜也是简单粗暴,直接将木质的转盘上放满了菜,直接端到了桌子上。 正是既省事又省力。 郑年刚刚拿起筷子,就发现张不二站了起来。 他兴是没有见过转桌,郑年打算和他解释一下,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搭理自己。 眼睛死死的盯着不远处桌子上的那盘翡翠珍珠烤玉猪。 这桌上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当中坐北朝南的一看就是一个军中将领,即便是今日宴席,仍然穿着一身威严十足的将甲。 张不二突然拿着一个盘子站了起来,众人都以为是末位敬酒,纷纷抓起酒杯,张不二走过哪里,哪里就站起来。 可是张不二却眉头一皱,‘这些人怕是要跟着我抢这烤玉猪!’ 顺势加快了脚步。 几个敬酒的人看着也懵了,举着酒杯跟了几步发现根本跟不上。 张不二突然一个健步冲上桌旁,一筷子定在那猪腿上面,当即心情大悦,突然一声冷喝。 “哈!” 桌上的人全部被吓了一跳。 郑年和姜明手遮住额头低下了脑袋,一言不发。 姜明更是祈祷着,“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张不二正要起筷,那猪又转走了,气的愤怒不已,指着不远处那个将领道,“大哥你帮我按着桌子,我来一筷子。” 见那将军不搭理他,还不屑道,“等会儿你吃的时候,我帮你按!” 那将军气不过,竟是直接下筷子将两条猪腿都夹到了自己的盘子里,动作奇快。 张不二没吃着猪肉一直见猪跑,气得不行,但也不敢发难,当即坐在了郑年的身边,又突然想起郑年不让他说话,只得一个人喝着闷酒。 旁边那侍女看着好笑,但又不敢怠慢,毕竟能够出席者等场合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便走到了张不二身边低声道,“这位公子,您想吃什么,奴婢来夹。” 张不二看着猪肉,又看了看郑年,闭着嘴,用手指头指着那烤玉猪。 侍女悻悻一笑,伸手去夹。 张不二得到了猪肉,当即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脸上十分满足。 郑年靠在椅背上低声问道,“当时要他头发的时候,他是不是连脑子也拿去做药引子了?这哥们以前就是这样的?” “老爷,听说他们这种官宦弟子都是……近亲结婚……” 郑年会意,不断点头道,“那……情有可原。” “哈!”张不二笑道。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来都来了 郑年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张望着向武思燕那边看去。 武思燕那边非常平静,整个桌上的人都埋头吃饭,谁也不说话,也不交流,眼神略显陌生。 桌子旁一共围坐着八个人,在一人的带领下,依次走去向武阳祝寿敬酒,最后的是武思燕,她似乎有些为难。 等到她站起来的时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举着银杯走向武阳。 武阳暂时安抚了准备来敬酒的众官员,坐在那里目光温和看向自己的大女儿。 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也是他亡妻唯一的孩子。 武阳每次看到武思燕的时候,都能从她那英气十足的眸子里看到曾经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所以无论武思燕做什么,他都不会责怪她,也不会训斥她,从来都是抓着她的手,轻声地告诉她,“没事的。” 武思燕平静地走到了武阳的面前,只是将酒杯向前一顶,双手作礼,什么都没有说,平静地将酒水一饮而尽。 武阳满目的欣慰,竟是直接走到了武思燕的面前,想要伸手去摸一摸这个女儿的头发,手滑到侧身的时候,又停住了,忽的一笑,“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徒弟。” 武思燕表情微微一变,没有多说什么。 “你和武元吉说的事情,他已经告诉我了。”武阳轻声道。 “如果你不愿意……”武思燕的话只说了一半。 “我同意了,今日已经让元吉开了门,他随时都可以进去。”武阳深吸了口气,目光里闪过一丝柔情道,“时常也回家看看,你奶奶也很是想你。” “好。”武思燕转身走了,她将酒杯放回了桌上,才径直去找了郑年。 郑年立刻懂事得跟随武思燕走去。 没有人知道武家的府邸到底有多大。 就连皇宫内院搭建这里的工部都没有任何的记载。 郑年走在院落之内,从头到脚都能体会到一种极度压抑,这种压抑并非是七八个人拿着刀顶着头上,如果是这样,郑年还会感觉到好一些。 这里没有一个人。 走了三个院落,一个人都没有。 并非是这里的人都去为武阳过寿了,而是他清楚的知道,无论哪个院落里的人都比热热闹闹的正厅要多得多。 他们隐藏了起来,藏在一个任何人都看不到他们的地方,只等待着伺机而动,一击制敌。 “不要乱看,不要乱走,跟着我就好。”武思燕道。 郑年安安静静跟在她的身后,在这里生活一定不会很开心,即便是无忧无虑的童年也不会开心。 太压抑了。 走过一片树丛之后,面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阁楼拔地而起,似乎要直通天顶,一列栈桥从岸边孤零零伸到阁楼所在,而此时细细看去才发现,那阁楼竟在湖面之上。 诺大的湖水平静地吓人,微风竟也无法掀起波澜,只能看到湖光和天空在远处相接,无缝无隙。 武阳阁三个洒金的大字挂于楼前。 整个楼体向上收缩,飞檐五层,攒尖楼顶,顶覆金色琉璃瓦,下檐青色铜雀石,左右各是三尖向天,每层各六尖。 左三尖为囚牛、睚眦、嘲凤。右三尖为狻猊、霸下、狴犴。 最上方巨口滔天蹲坐着螭吻,顶层楼台之上有一口钟,钟上蹲坐蒲牢。 正门口则是负碑的负屃。 龙生九子,各司其职。 碑文上篆刻草书。 【于定安之后,兴建于大周成仁二十年。】 二人走过栈桥,郑年站在武阳楼下,“不会让我一个人进去吧?” “武王已经同意了,你但行无妨,里面我的弟弟武元吉在等你。”武思燕道。 “有没有不能去的地方?”郑年问道,“这种楼里不是一般都有一个古怪的老头和一堆秘密么?” “武王没说。”武思燕只说了这么一句,“你可以在里面找一些秘籍和功法来学习,但是记住,除了你要带走的兵器,其他的都不能带走,切记,不可以带走。” 郑年点点头,拜别了武思燕,走向楼内。 面前立柱悬挂三丈楹联。 【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 【大江东去,波涛洗净古今愁。】 郑年一脸尴尬。 “喂。”一个声音传来,郑年转头看去,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自然就是武思燕的弟弟,武元吉。 “世子。”郑年拱手。 现在武阳被封了异姓王,那么他的儿子一定就是世子,这种改口一定要第一时间改,在这个年代叫错了称呼,要杀头的。 武元吉笑道,“果然是个人精,聪明至极,不枉我姐那么喜欢你。” “世子谬赞。”郑年道。 “自己去吧,我也不陪着你了。”武元吉道,“兵器在第四层,其他的地方也能逛,毕竟这里很少有人能进来,你有机缘便自己把握吧。” “多谢。”郑年拱手。 一层豁然开朗,这也是整个武阳阁最大的一层,正南墙壁上竟是一副满墙的陶瓷壁画,提名白云武阳,估计不是等闲之辈所创。 入门写就【天下文墨尽收此处】 这才看到,分门别类全部已经做好,甚至文甲荀魏阳和上一代文甲的作品都是按照书柜收录的,还有各家典籍,按照儒、道、法、墨等排序排列。 上第二层,木牌写就【天下兵法尽收此处】 着眼看去,不光是近代的著名战役,甚至是别国的战情和兵法典籍全部在这里保存,甚至还有每一场战役的注解,详略,沙盘,版图,应有尽有。 第三层木牌写就【天下修为尽收此处】 郑年心痒痒的,却没有胡乱去看,心中对此处已经有了些胆怯,若是自己贪心学习一些典籍会不会出门被打死? 索性先上了四楼。 【天下兵器尽收此处】 这句话并不是夸大海口,对于郑年来说,恐怕还有些谦虚的意思,这地方估计能连天上的东西都有。 武器分门别类,刀枪剑戟排序,并且每种分类之后还有更小的分类,出自名家之手,或者是某某强者曾经使用过,还有某某人死于这把武器之下的。 非常详细。 郑年走到了锏的分类面前。 第一把,便是两把金锏。 【于世间罕有,铸甲尉迟归亲手打造,各重七十七斤,纯金打造,内藏玄机。】 第二把。 【镀金熟双铜锏,大周开国秦元帅所持,各六十五斤。】 后面还有一大堆的锏。郑年一一看去,最后才发现,这里面达到重量在六十六斤以上的锏,只有第一把。 郑年就看上第一个了。 伸手将那两把金锏拿了下来,光是拿一把就觉得其重无比,第二把抓在左手时,竟是直接脱力,掉在了地上,给那红木地板砸出了一个深坑。 “这他娘的……”郑年麻了。 左右手拄着金锏,顿时用炁。 之前用陈萱儿的紫青剑试过那锏法,挥舞的非常轻松,但是现在真当自己用炁挥动这一百五十斤左右的双锏时,就能感觉到力不从心。 光是背在身上都要死要活。 可根据魁祖说的话,好像不练这个东西的人都是他娘的傻子,郑年不愿意当傻子,也不可能自废武功去转行干别的买卖,只得将那金锏的套子取下,挂于身上,再将金锏背在背后。 “不会被喷吧?”郑年想了又想,“达到要求的就是这一把,没别的办法,不让我带走的话……我再给他送回来。” 说着便向楼下走去,这一次,他在四楼停下来。 目光放在那木牌上。 【天下修为尽收此处。】 “哎……来都来了是吧……” 迈步走入。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别说来过武阳阁,我嫌丢人 秘籍这种东西,没看的时候觉得就那样,但是真当看起来的时候,感觉就不一样了。 这里的功法和招式分类繁多。 分类也做的非常好,江湖上能够数得上名字的各门各派基本上都有分类。 大多数典籍都是实实在在的宝物,但凡扔到江湖上都会引起无数人争抢,更是不乏门派珍宝,镇山开派之物。 都是江湖人奉为圭臬的宝物。 扑进来大海捞针一般的寻找,没有顶级运气的人是不可能找到刚好适合自己的东西,即便这里有如此明确的分类,郑年却还是一头雾水。 他并不了解江湖上门派到底是什么样的样子,每个门派修炼的是内家功外家拳还是剑法刀招,所以只能是粗略的看去,凭借感觉寻找。 直到他走到了一个以炁为分类的书架前。 自己的身体不能产生源源不断的炁,说白了,他并不生产炁而是炁的搬运工,所以之前杀龚钰的时候,才能将武思燕给他的炁储存在体内。 ‘不能生产……只能储存?而且储存的量并没有什么上限吧?’郑年思索着,‘那我来找一找有没有那种吸收炁的功法不就好了么?’ 一本一本典籍拿出来研究,这些关于炁的功法大多都是如何在丹田之内精炼炁或者是将炁的纯度、运用达到极致的办法。 拉到最后,仍然没有看到什么可以快速收集炁或者是生产炁的办法,而且凡是涉及到炁的功法,必须要经过丹田。 郑年有些锤头丧气,无奈只得将靠在书架上的锏重新捡起来,向楼下走去。 刚走没两步,就听上面传来一声怒吼,“谁把地板干烂了?” 郑年一愣,这种事儿藏不得,于是道,“那个……不好意思,我……我干的……” 听道登登登的步伐从上面传来,郑年探头向上看去,一个小孩子出现在了头顶。 小孩皱着眉一脸古怪地看着郑年,随后竟是单臂挂在楼上,从上方跳了下来。 一身素衣嘴里叼着棒棒糖的小孩歪着头看向郑年,“你不像是偷东西的,但是为什么要砸烂我家地板?” 你家? 郑年一愣,随后赶忙解释,自己的身份以及拿锏的时候不小心将地板砸烂,如果需要赔偿的话,自己可以将银子送回府上。 “这倒不必。”小孩一听是武思燕的徒弟,当即乐了起来,笑着说道,“你是我大姐的徒弟……那你见过我大姐嘛?” “当然见过啊。”郑年道,“你大姐就在楼下,怎么……你没见过?” “小的时候见过,可是大姐出了门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小孩表情稀奇古怪,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悲伤,此时又是一脸无奈。 “你真是大姐的徒弟啊?”小孩难以置信道,“那你打一打武家拳我看。” “我……不会……”郑年低着头。 “你骗我!”小孩一脸气愤,“既然是大姐的徒弟,怎么可能不会武家的炁和武家拳呢?” “我的丹田无法聚炁,而且师父说过,武家拳要开春之后正是拜香堂才能传授,我们现在虽有师徒之实,但还没有师徒之名,所以……”郑年尴尬道。 “我明白了,今年开春是大娘的祭祀,那时候武家的人都会到祖宗祠堂,所以这个时候带你入武家族谱,谁也不会拒绝,因为爹最喜欢大娘,也最喜欢大姐。” 小孩回头又皱眉道,“你怎么不能聚炁?丹田里面有东西堵着嘛?” “不是……”郑年尴尬地笑了笑,又将自己为何不能聚炁的原因说了。 “哦!鬼躯我知道,挺邪门的,啧啧啧,想不到大哥哥你年纪轻轻的就有这么难过的遭遇,哎……”小孩双手抱在胸前哼哼一笑,“那你打算找什么功法吗?我出生便在这里,一步没有出去过,这里的东西都是我整理的,你想要什么,我替你来找。” 郑年欣喜道,“你可知道有那种吸收炁或者是转化炁的功法么?” “吸收炁……转化炁?”小孩一时之间面露难色,“我知道炁的调动……但是吸收炁的话……你等等!” 说着他竟是直接跃起,单手抓住上方的一块木板,随后连翻三个跟头,落足在不远处的书架旁边,又单手一抽,将一本书取了出来,交给了郑年,“你看看这本。” 郑年接过。 “这本名为【宗绝炁】的功法,哪里来的我不知道,似乎很久之前就在这里了,反正比我来的要早。”小孩笑道。 “里面似乎有一篇是专门记载如何短时间内吸收周身气息的,但是你说丹田不能聚炁的话……好像也不太行。” 郑年读了一遍,确实发现不行,于是又将宗绝炁交给了小孩,“我的身体可以聚炁,储存在脉络之中,但是单单丹田不能聚炁。” “脉络?”小孩一愣,“你再等等。” 说着连续翻过四个书架,准确无误的将两本书再次取出,递给了郑年,“你且看看,这两本书都是脉络聚炁的方法,但是大有不同。” “第一本【鸠洛星河】讲述的是以身体脉络中暂时储存炁,并且可以将丹田抽空,如果你没有丹田的话,你可以看看能否跳过这一阶段,直接在脉络里修炼炁。” “第二本【万炁海体】讲述的是将身外的炁吸收到自己的身体里,作以己用,虽然没有时效限制,但是要根据身体脉络的强度来储存炁。” 郑年拿过两本书,先道谢,随后坐在一旁将锏轻轻放下,开始研读。 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后,郑年才恍然大悟两本书的精髓。 第一本书讲的是如何将修炼来的炁储存在自己的身体里,且吸收的办法详解有注,但是关键是将丹田里的炁抽空,这个步骤十分的繁琐。 第二本的精髓是在于利用身体的穴道吸取周围的炁化为自己所用,可是最终通往的仍然是丹田。 绕不开的丹田。 郑年有些无奈,但是总要试一试! 于是周身开始运炁。 按照【万炁海体】的说法,一个普通人可以打开一道脉象,天资聪慧之人可以打开最多七脉,那样的话,不仅吸取炁的速度能够更快,储存炁的量也会更大。 郑年并不着急,先将青龙七脉之中的第一脉的角脉展开,顿时他察觉到周身存在的炁,这些炁就像是空气一样飘在自己的周身,将整个身体都笼罩在里面。 随后角脉开始缓缓吸取炁,而此时的郑年体内竟是波涛汹涌了起来,眼看那炁直奔丹田所去! 郑年当即大惊,心中一急,施展出【鸠洛星河】的行炁法则,竟是第一时间将刚刚吸入身体里的炁,再次顶在了角脉上。 卧槽! 郑年难以置信这件事情竟然如此就成功了! 于是这一次,打开了亢、氐、房三脉,同时吸取炁。 而且这一次,将炁吸收到三脉无法承受的地步,并且直接用【鸠洛星河】调息,直接炁封在了脉中。 卡BUG了? 卡成了! 郑年满心欢喜! 他这种办法竟是能够脱离丹田的步骤,一个进,一个存! 睁开眼的时候,楼内竟是已经亮起了烛灯。 看到郑年醒了过来,小孩蹦蹦跳跳走来,“怎么样啦?” “我好想,弄成了!”郑年欣喜道。 “你用了三个半时辰!”小孩笑道,“速度太慢了,若是和人比斗,谁会在那里等待你这么久的时间?” 郑年回过神来探查自己体内,现在四脉的气息已经趋于胀体的样子,但是全身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甚至感觉到无比舒畅。 再加上【万炁海体】并没有限制储存炁的时间,那他完全可以将体内的炁储存到满为止! 这种炁的体积,恐怕可以突破八品! 郑年大喜,连忙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多谢提醒!” 顺势开始聚炁。 这一次,他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不光是熟练的问题,脉络每经过一次炁的洗礼,似乎对于炁更加的熟悉,吸收的也更加的快。 青龙七脉剩余的四脉吸收完毕才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而剩下的白虎七脉仅仅用了一个时辰,朱雀和玄武两脉,更是加起来才不多不少一个时辰。 可是…… 难点居然出现在了三垣帝脉上。 天市脉这个脑袋脉就很难以搞定,每一次郑年冲击都感觉到极度的眩晕,不仅如此,还有些类似偏头疼带来的撕裂感,这种感觉让郑年根本无法坚持下去。 而太微脉则是整条脊柱的脉络,仅仅尝试了一下,郑年就感觉全身要散架一般。 最后是紫微脉,根本不用试,这逼玩意就是丹田,要不是三垣帝脉的沟通,郑年本本没有想到它的问题。 打通是小事,储存炁是要命的,他也不用试。 等到最后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小孩一边吃着一条牛腿,一边看着郑年,见到他睁开眼之后才说道,“我以为你死了呢。” “哪儿那么容易死啊。”郑年憨憨一笑,“这一次多谢了。”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小孩哈哈一笑,“别人进来少说也要提升个一品的实力,你却不升反降。” 郑年一愣,“什么意思?” “你看看你的实力啊。”小孩打着哈欠。 郑年一探查这才发现,他的实力从之前虚无缥缈的八品,竟然掉在了九品! “啊?” 小孩挠了挠头,一脸鄙夷道,“出去可别说来武阳阁学过武……我嫌丢人!”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食言而肥的武家 出了武阳阁。 遥看不远处,岸边坐着一个人,其他的则是围绕站在一旁。 走近才看到,是武阳。 武阳正在钓鱼,这是郑年见到的第二个喜欢钓鱼的人,而且比师爷看上去高明多了,坐在那里就像一个超然世外的强者,不怒自威。 郑年背着两把金锏根本走不快,慢悠悠地晃荡过来,被武阳身后几人的目光炙烤着,等走到岸边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快烤熟了。 耳根通红。 武思燕也武阳身后的人群里,不过她的目光很恍惚,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从人群之中走出了一个年轻的将领,他穿着一身铠甲,步履夯实,走到郑年面前,行了一个军礼,双手抱拳向前躬身,“在下武元枫,武成军将领,你所在杏花楼见到的那个将领,便是我的副将。” 郑年立刻作礼回道,“在下郑……” “我知道你是谁。”武元枫道,“不必浪费口舌解释,我也知道你是大姐的徒弟。” “别难为他。”武思燕走了过来,挡在了郑年的面前。 “大姐,你是带徒弟还是养儿子啊。”武元枫眯着眼睛不可置信道,“武家满门忠良将,也有人在外面收过徒弟,但可不是谁都能认祖入宗,成为武家将帅的。” “你可能理解错了,我并不打算进入武家成为你们的将帅。”郑年道。 “那……”武元枫微笑道,“你打算做什么呢?武家并不能在仕途上提携你,说白了,这里不养闲人。” “我也从未让你们养过我。”郑年的脸色难看了下来。 “你身上的东西,便是我们武家的。”武元枫道。 “还给你。”郑年将那两柄金锏取了下来。 “哈哈哈,骨气。局气!”武元枫笑着走到了郑年的身侧,一脚将那金锏踢到了河边上,“这东西自从你碰过之后,便已经不是我家的了,你想拿走便可拿走,不想拿走便麻烦扔到外面去。” “够了。”武思燕道,“这把锏是我送给他的,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哟,大姐生气了,我好怕啊。”武元枫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兄弟们,他们皆是哈哈大笑,随后又一轻便宽服的少年走了过来。 他打量了几眼郑年,轻声道,“大姐,不回家可以,不姓武也可以,这都不是什么大事。爹说过,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回来,想带走什么也都可以带走,都是你的,但是你收徒弟,就永远都是武家的徒弟,要认祖入宗,要拜祠堂的。” 武思燕低下了头,神情略显落寞。在她的世界里,似乎只想过给郑年那些好的东西,培养他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家族的关系。 如今事情摆在面前,自然不可能轻易的说走就走,这是师徒的规矩,也是家族的规矩。 “大姐,我从没有劝你回来过,甚至你走的时候,都是我给你开的后门。”说话的是武元吉。 他满脸无奈道,“我得出来打个圆场,这小子今天肯定走不了了。” “你敢!”武思燕怒道。 “我给你两条路走,如果你打算藏在你师父身后一辈子呢,现在点点头,不过一定要小心,我大姐总有不在的时候。”武元枫说道。 “如果你不打算在你师父身后藏一辈子,就站在我面前,我不欺负你,我虽然七品实力,但是我不使出武家心法和你打,只要你胜得了我,我就让你出去,金锏我双手奉上。”武元吉说道。 “你们最好让……”这一次,武思燕的话只说了一半。 “师父,我来。”郑年的面色平淡如水。 武元吉和武元枫对视一笑。 郑年第一次站在了武思燕的身前。 “三哥,借兵器一用。”武元吉厉声道。 岸边坐着的男子甩手将身旁的大刀丢出,那刀至少有三四十斤重。只见武元吉空身跃起,单手稳稳抓住刀柄,随后一道金色的炁赫然出现在手臂上。 “你的兵器呢?”武元吉问道。 郑年转身将双金锏抓在手中,眉心一动,刚刚抓稳的瞬间,波涛汹涌。 那武阳自始至终没有看向这里。 当! 剧烈的晃动从手中传来,长刀砍向金锏的同时,郑年的左手手臂传来一阵酥麻,这种力道他第一次体会,足可以让他记住一辈子。 这大刀的力道一度让郑年感觉到手中的金锏即将脱手而出。 “我还没用招式,仅仅用了炁。”武元吉道,“你的炁呢?” 郑年的手臂上,赫然燃起了红色的炁。 众人皆是一惊。 这一次,武阳的头终于扭了过来,那英武的脸上闪过一次诧异,随后便是欣慰和原来如此般的点头微笑。 魁祖手记上关于锏的记载很详细,郑年少说也看了几十遍,当下一字也不会忘记,立刻轮起金锏。 【以身为劲,倾泻炁下,全力与点。共击一处。不用臂力,乃用全身。】 郑年赫然起身的刹那,左手反握,右手成正手,仅仅维持双锏在手臂上,便要几乎耗尽他一脉之中储存的炁。 “起势了!”身后看热闹的武元枫笑道,“弟弟你要小心了。” “放马过来!”武元吉玩笑道。 郑年脚步放快的同时,双手下沉,制式那金锏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啸,随后冲击到武元吉面前的刹那,左手猛然上抬。 武元吉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这样的攻击方式无异于找死,锏可不是普通人就能够用得……” 话只说了一般,也只够说一般,就在他横刀下压左手金锏同时向前准备横砍郑年之时,郑年右手的金锏砸在了他的刀上。 争! 兵器相撞的抖动声传出。 那刀锋肉眼可见的弯曲了几下。 “锏最大的能力就是碎器,小六,若是你将我的刀弄碎了,扣你军饷给我打刀。”三哥看到此处,赶忙说道。 “早说不借你的了!”武元吉气道,立马抽身而出,手中长刀滚动幅度越来越大,最后不得已吗,强行用双手炁压住,这才停止了手中无穷无尽的颤抖。 “我好像有些低谷你了。”武元吉但手捋了捋刀锋,随后信步直接跃起,双手持刀直接向下劈砍。 郑年此时发现,只要他将炁提升到三脉同开的时候,就可以完全驾驭金锏,而且这个量更是非常完美。 完美在于,郑年发现了一点,【万炁海体】可以在战斗之中吸收炁!速度竟是比平时更加快! 这个吸收和消耗的速度,刚好持平! 举锏上挡! 这一次,武元吉惊了。 郑年仅仅只用了左手锏就将他的长刀挡住了,而随之的右手锏直奔中间穿上而来,武元吉眉心一皱,左手单掌直出,拍在打来的锏上。 双炁相对的刹那,郑年身形向后趔趄了三步。 这三步,险些要了郑年的命! 那长刀,横在了郑年的脖颈上。 “你输了。”郑年眯着眼睛道。 武元吉收刀冷笑道,“我用了武家炁,算我输了。” “那还不让开?”郑年歪着头问道,“武家的人,不会食言吧?” “哈哈哈哈。”武元吉大笑着看向身后的几人道,“你可能不知道,武家的人说话从来都可以不算。” “不知廉耻!”郑年怒道。 回过头来的武元吉道,“那再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底牌。” 登时,金色的炁狂躁了起来,长刀挥动,瞬间化作三刃直劈而来。 郑年单锏抵挡,随后转身横摆一锏而来,硬生生敲击向武元吉的背心! 这一招快如闪电,武元吉当即向闪身下潜,躲过一击,随后冷声道,“这才像是比武的样子,我需要你的杀气。” “那就杀了你!”郑年怒道。 登时,红色的炁破体而出,笼罩住了身体,双锏在手的郑年,挥同而出,一股强烈的炁劲从锏内发出。 锏气! 武元吉横斩一刀而过,金色光芒的刀锋赫然出现三道刀气直奔郑年而去。 可是…… 那红色的炁瞬间大增,就在众人愕然之际看到了那炁中……竟是藏了一个人! 郑年双持双锏藏于锏气之中,顿身而来,速度如千里宝马奔腾过海,气势如虹! 双气撞击。 轰然炸裂。 郑年炁身包裹撕裂的刹那从那轰然炸裂的中心奔来,此时不过距离武元吉十步之遥。 这十步对于一个七品高手来说,并不远。 郑年一个侧身跃起,在空中转身,借动全身的力气,以腰胯为点,以身体为线,左手抡起直直劈下! 这一招! 武元吉看蒙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狂躁的招式! 隐藏自己与气中发动攻击,以炁抵消撞击的伤害,发出攻击…… 这是什么招式? 从未见过…… 当锏出现在他的头上的时候,甚至没有来得及抵挡。 下一瞬,一袭黑衣挡在了二人的面前。 那黑衣人单手抓着郑年的锏,当下了这一招的攻势。 武思燕急忙几步来到了郑年的面前,“林叔叔。” 被称为林叔叔的男人并没有说话,而是松开了郑年手中的双锏,这才向后一掠,消失在丛林之中。 郑年也怔住了。 方才的那一刹那,他似乎感觉到了身体要裂开的程度,对方甚至连炁都没有使用,轻而易举的挡下了自己的攻势…… 武元吉的脸色变了,怒目道,“你差点杀了我。” “话如糟糠,一派满口无信的小人,我能如何?”郑年道。 “你敢杀我?”武元吉皱眉。 “你敢杀我,我凭什么不敢杀你?”郑年道。 武元吉方才还怒目的表情,忽然就笑了,笑的声音极大,回过头对着自己的兄长说道,“听到了吗?他说什么?” “他说,你敢杀他,他就敢杀你。”武元枫笑道。 此时,武阳缓缓从岸边站了起来,背着手向后走去。 忽然丢下了一句,“关进去吧。” 话音刚落,十几个兵卫从四面八方走了出来,直接架起了郑年,将他直接举到了空中,长刀横在勃颈之上,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动弹。 随后顺着林荫小路,直奔后方而去。 郑年看着远方的几人,指着武阳所在的地方骂道,“说话不算数的小人!” 随后就被捂住了嘴巴。 “你要做什么!”武思燕根本无法阻止兵卫的行动,她知道武家的规矩,紫红色黑袍的兵卫是武阳的亲卫,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若是其他人阻拦,无论是谁,杀无赦。 她疾步走到了武阳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说话。” “女儿啊,我只是想看一看,这是不是一个好徒弟。”武阳道。 “我自己会看,不需要你来看。”武思燕道。 “是么?”武阳只是笑了笑,继续向院落里走了进去。 “你这样抓他,他会死的。”武思燕道,“明日奉令去青门县剿匪,若是耽搁了,便是延误军机,是死罪。” “谁的命令?”武阳冷冷的问道。 “太子殿下。”武思燕道。 “让太子殿下缓一个月,告诉他,我说的。”武阳道。 武思燕攥紧了拳头,怒目看着武阳,“你到底要做什么?” 可是这一次,武阳再也没有说一句话,扬长而去。 …… 郑年被丢在了一个漆黑的坑里。 这个坑很深,上面还有铁制的钢管笼罩在外面,即便是爬上去也不可能爬出去。 两把金锏插在地上,武家确实没有想再收回这个东西,倒不是因为他们言而有信,而是他们认为,送出去的东西,已经不必拿回来了。 “他妈的都是些说话不算数的畜生!一堆煞笔玩意!” “老子打赢了不让老子走,他娘的废物!” “七品打九品打输了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你是个啥?废物一个!你敢不敢再来一次,老子给你吗打得医保卡欠费你信不信!” “放老子出去!我干你大爷的屁!” 郑年气得浑身发抖,将金锏从地上捡了起来,直奔上方,双手挥足了力气向上一打。 这铁质的栏杆似乎像是灌注了水银,非常的结实,这一下让郑年在空中失去了平衡,硬生生栽了下来。 他感觉到半边身子巨疼无比。 痛苦地趴在地上。 “哎哟哟……你大爷的,我把你武家全家都打个稀巴烂……你放我出去啊!” 郑年用拳头奋力敲打着地面,呜咽着声音哽咽在喉咙里。 随后他躺在地上,运足了身上的炁,以妈为圆心,以亲人为半径,以祖宗十八代为面积,对武家进行了全方位,地毯式的问候。 当然,没有提及武思燕和她的娘亲。 之外全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右左右骂了个遍。 直到天黑了,他仍然在骂,但是声音却越来越小,到最后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如同和沙地在聊天一般。 此时的他已经精疲力尽,再加上地窖里本来就寒冷。 天上飘起了鹅毛。 “操你娘咧,冻死了!”郑年怒道。 大雪飘洒而下,丝毫没有给长安县县令一丁点的面子,硬生生给他来了一个独自观雪景的机会。 不出一个时辰,郑年只剩下了一颗头在外面,压抑的气息让他喘不过气来。 忽然,上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喂,小子,你怎么不骂了?” 顶着月色,郑年根本不知道是谁,再加上精神已经涣散了起来,听也听不出来。 “你……妈……蛋……”郑年嘴不停。 “好的,你一定渴了吧,我请你喝水。”上方站着的正是武元吉,此时的他带了一大帮的仆人站在地牢之上,咯咯咯笑道,“以后记得,别忘了谢谢我就行!” “谢……你……大……爷……”郑年似睡非睡。 下一瞬,倾盆的水浇灌在了地牢之中。 冰冷无比。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就是江湖 恢弘壮阔的偏房内,武阳端坐在正中间。 武阳生平其实并不算是一个放荡的人,只是老婆多而已,一个人一旦老婆多起来,心就会非常安静。 这些老婆得来全部是因为他的好朋友,当朝礼部尚书龚世开,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起初武阳只有一个夫人,那时他年少轻狂,不可一世。以二十多的年岁统领三十万士卒征战四野,成为了大周最年轻的骠骑大将军。 而和第一个夫人相爱也是因为一次战争,自己被齐国俘虏,夫人领兵三万大战齐国二十万,追着齐国杀了三天三夜,将他救了回来。 结果回来的当天夜里,二人拜堂成亲。 那时候武阳就打定了主意,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夫人。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在大女儿武思燕六岁的时候,大儿子出生,当时军中战况紧急,武阳并不在后备军营内,忧心丈夫的武夫人生产时气息不顺,死在了营帐之内。 武阳亲手埋了自己的夫人之后,心情郁郁寡欢。 当时礼部尚书龚世开还是兵部的一个管事儿,负责随军汇总情况,二人喝酒畅谈时,龚世开就劝导他。 “媳妇其实对于你来说是个消耗品,这东西打几回仗就要少一两个,家里不能没女人吧?你父母还得有人照顾。你身边也不能没女人吧?你也得有人照顾,所以多娶几个也是好事儿。” “你咋不娶?”武阳不屑地问他。 “我已有十个。”龚世开咧嘴道。 后来这二人似乎就像是比赛了起来,你娶一个,我娶两个,你娶两个,我娶三个。 武阳没心思精挑细选,索性就批发了起来,什么张大官家的孪生姐妹那就一起来,李财阀家的三姐妹也不含糊。 就突出一个宗旨,老子统统都要。 这些大户人家或者是文官同僚也都喜欢将自己的姑娘嫁过去,反正一嫁过去就根深蒂固,又能抱上孙子,也能提升社会地位,百利而无一害。 光是出门上街茅厕排队,武家的岳丈这种身份,插队都没人敢管你。 后来武阳还是在这场巨大的娶亲战略里输了,因为龚世开说的没错,他的媳妇是消耗品,短短十五年的功夫里,他消耗了三十多个媳妇,二十多个儿子。 如今只剩下府里军中的十个儿子,后院里的四个女儿。 当然,大女儿还在外面,昨夜离开了武府。 自从大女儿武思燕因为武阳和安文月达成共识一怒之下离开家之后,再也没有在武府之中过夜。 此时的房间,只有武阳一个人。 每天早上起床,没有人敢在武阳的房间里,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如果翁白魁评三十七甲出现一个起床气甲的话,那这个人肯定是武阳。 武阳拥有全天下最大的起床气。 曾经在大荒征战妖族的时候,就因为早晨天还没亮妖族就大举进攻,结果武阳一人单枪匹马杀出城去,硬是连斩了六十八名妖族大将,丢下一句,“以后莫要在老子吃早点之前找老子,不然杀你全家。” 后来,这个世界上只要和武家军对垒的军队,都将战事安排在下午和晚上。 吃早点可以败火的传说也渐渐流传开来。 武阳面前摆着两口铜锅。 他的食量和他的故事一样都是一个传说。 通常他的早点是一条完整的大雁腿,十颗鸡蛋,一锅用京城特殊办法种植的云母熬制三只公鸡的鸡汤。 刚喝了一口汤,一个兵丁走到了门口,此时那兵丁大汗淋漓。 这并不是劳累所致。 无论武家军在多么严峻的环境下都不会如此大汗淋漓,只有一种时候,就是在吃早饭的时候通报大元帅。 “报王爷!”兵丁的声音很大。 武阳很喜欢说话大声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心里藏不住鬼。 “嗯?”武阳一声冷哼,那兵丁就要吓尿了,当即跪在地上,双手伏地,“王爷恕罪……门门门外有人禀报!” 武阳通常会因为一件小事暴跳如雷,甚至杀人,他手里大半的俘虏都是因为小事杀掉的,比如今天早晨拉屎的时候肚子不舒服,或是晚上下棋的时候输了三盘。 但是一旦遇到大事,往往就非常镇定,非常冷静。 “谁?”能够在这个时间敢走进他府上的人,当今天下没有几个。 “太子殿下。”兵丁道。 “请殿下入正厅。”武阳轻声道。 柳安坐在正厅等候,手中那把洒金的扇子放在一旁,这个场面上,太子孤身前来,所为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等到武阳走过正厅直接到了中间那把太师椅上坐下的时候,太子反倒站了起来,恭恭敬敬道,“侄儿李庆乾,见过叔父。” 先帝在世的时候,就让自己手下的大奖武阳和现在的周成帝结为兄弟,这声叔父,叫的情理之中。 武阳微微额首,“太子殿下这么早前来,有何要事?” “青门县匪患已久,前几日便安排了手下去青门县剿匪,似乎其中那长安县县令犯了大错忤逆了叔父,特此来请罪。”李庆乾微笑着躬身。 武阳的面色难看了起来。 太子为一个县令请差?这只是表象,而深层的东西老奸巨猾的武阳自然是一眼看破。 这小子,在示威。 他的人,谁都不能动。 武阳是什么人?在皇帝面前能够将军权转化为王权的人,自然早就已经如同人精,于是只是平静道,“确有此事。” “不知他犯的是什么罪?毕竟是侄儿所属,若是能够代其向叔父赔罪,还是希望叔父能够网开一面。”李庆乾微笑着说道。 这是在试探,试探郑年是否还有其他的党羽和不为人知的身份,毕竟武思燕和武家,在太子的眼里,仍然是座高山。 武阳缓缓闭上了眼睛,“按军律,囚禁十五天。” 李庆乾的身形微微一震。 武家似乎和郑年,没有关系。 他听到的时限,是一个月,而现在武阳变成了十五天。 十五天。 武阳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面子。 这个面子的意思也很明显,两个字。 闭嘴。 李庆乾闭上了嘴,寒暄了几句问候身体的话,便告辞了。 武阳坐在厅堂里,旁边徐徐出现了两个人,武元枫、武元基。 “父亲。”武元枫恭恭敬敬道,“现在如何?” “十五天。”武阳迟疑了片刻,手掌放在椅把上。 武元枫拱手道,“十五天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好。”武阳点点头,“准备好,今夜迎接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武元基一愣,“父亲的意思,这天下还有人敢闯武府?” “你自出生从不入江湖,自然不知何为朋友。”武阳道,“让你兄长告诉你。” 武元枫转头道,“若是有一日我的朋友被关在了某处,即便是皇宫内院,我也要去。” “这就是江湖?”武元基一笑。 “这就是江湖。”武元枫一笑。 “请魏玄麟入府,我只给这小子十五日,能成什么样,看他的造化了。”说着武阳走出了大厅。 二子面面相觑,武元基叹息道,“果然,父亲最疼爱的还是大姐。” “我最疼爱的,也是大姐。”武元枫大笑着走出了大厅。 武元基憨憨一笑,“谁又不是呢?爱屋及乌罢了,郑年啊,你小子,可别让我家失望。”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闯武王府,月下一剑悟 入夜。 傅余欢纵身跃入武府的侧墙,躲过了一排巡逻的兵丁。 他并不知道武府的规划版图,所以并不知道郑年到底被关押在何处,思来想去,只能劫持一人,拷问出结果。 略过府顶之上,将身形隐匿于月色之下,脚步如猫,悄无声息地掠过每一道房檐,不出几步便到了武阳阁之外。 看着稳如冰面的湖水上的月亮,傅余欢警惕到了极致。 人越少,他越是感觉到那种莫名的压抑。 这种压抑是环境造就的,周围看着他的眼睛应该不少。 就在这时,傅余欢眼神一定,看到了武阳阁门口的小船,那小船上坐着一个人,是一个孩子。 傅余欢眯着眼睛观察了许久。 黑夜之中,他的嗅觉非常明锐,在确定可以抓到那个孩子之后,立刻动身,极速跨过栈桥,直奔船头。 孤注一掷。 当火把染红了整个岸边的时候,傅余欢手里的剑也已经横在了小孩的脖颈上。 从梦中惊醒,小孩猛然向上看去,头顶上的傅余欢已经目光寒冷的看来。 小孩并没有露出慌张的神色,而是非常平静道,“入府的刺客有很多,混入京城企图来武阳阁的更是数不胜数,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是你确是第一个抓我的人。” 傅余欢没有说话,而是冷静的看着岸边的兵丁。 那里少说已经有了百人,方才他们应该就已经发现了自己,可是他么并没有出现,而是在自己出手将孩子劫持之后才出现在那里。 他们似乎在示威。 “你是谁。”傅余欢冷冷道。 “武元明。”小孩低声道。 “你是武思燕的什么人?”傅余欢问道。 “她的弟弟,最小的弟弟。”武元明说道。 “郑年在那里。”傅余欢追问道。 武元明皱了皱眉,“你找他?我大姐的徒弟?” “是。”傅余欢道。 “划船,我带你去找他。”武元明说道。 二人渡湖,向东而去。 “你不该来的。”武元明说道,“只要是胆大的人都可以来武府,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轻易走出去。” 傅余欢没有说话,目光看着他们要去的方向,手中的长剑,自始至终没有从武元明的脖颈上离开。 “你不该不知道武府的可怕,但你是郑年的朋友,很好的朋友。”武元明忽然笑了,“所以你才会在夜晚闯入这里,即便你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 傅余欢仍然没有说话,尖利地耳朵在判断周围的风险。 “我多想拥有一个和你一样的朋友,哎……”武元明道。 “你没有朋友么?”傅余欢一愣。 他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拥有朋友的人就是他自己。 “我很少见到外人,也很少和别人交流,说起来,你算是我认认真真说话的第二个人,第一个人,就是郑年。”武元明笑道。 “那你错失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傅余欢道。 “为什么你不可以是我的朋友。”武元明问道。 “因为……我除了去救一个人之外,没有什么可以为朋友做的。”傅余欢忽然叹息,“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 “但是能救人的朋友,才是最好的朋友。”武元明道,“我想成为你的朋友。” “看起来你并不需要别人救你。”傅余欢道。 自从认识郑年之后,傅余欢似乎对朋友这个词的见解更加深了,他知道,朋友是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义不容辞出现的人。 郑年如此,他也如此。 武元明微微一笑,“若是我需要呢?” 傅余欢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心里只有一件事情,不能让郑年被杀了。这件事情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小心了!” 忽然,武元明的身形向后一倒。 这一到,突如其来,傅余欢并没有来得及拦住他,就让他坠入了湖中。 可下一瞬,一道寒光直斩而来! 浩气凌霄般的剑气,划破整面湖水,直奔傅余欢而来! 傅余欢单足点船面,瞬间将身体跃起五丈。 可是迎面而来那道跨过湖面的剑气,竟是高达十几丈。 傅余欢右手持剑横剑抵挡的瞬间,长剑竟是直接断裂开来!他当下一惊,立刻从背后抽出那柄漆黑的长剑抵挡。 他的身形被轰出,落在了湖旁的地面上,滚了十几圈撞在树木旁停了下来。 一口鲜血喷出,傅余欢愕然看向远处半空之中站着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人。 黑袍之下是一张微笑着的脸,他冷冷道,“不过一寸炁,险些要了你的命,区区七品,如何敢闯武王府?” 傅余欢擦去了嘴角的血,脸色冷了下来,漆黑的铁剑划过地面,炁缓缓升腾。 白色的炁包裹在了铁剑之上。 “你的剑,只有杀气。”黑袍人冷冷道。“对于老夫来说,杀气没有任何意义。” 瞬间,黑袍人到了傅余欢的面前。 这个速度,无论是谁都无法看破,像是一道光,一道漆黑的光。 黑袍人手里的剑,已经到了傅余欢的脖颈前,“你不该来。” 傅余欢手里的剑发出了嗡鸣。 这一声嗡鸣的瞬间,傅余欢仅仅侧身一寸,挑起剑锋直奔黑袍人而去。 黑袍人冷哼一声,手中的剑并未刺向傅余欢,只是抬起左手,指尖夹住傅余欢刺来的长剑,“你不怕?” 傅余欢硬生生扭了三下剑锋,都无法摆脱对方的束缚。 他从不知道何为怕。 用剑的人,也不应该知道什么是怕。 黑袍人松开了傅余欢的剑锋,身形退后三步,冷冷道,“给你三剑的机会。” 傅余欢当下不假思索,立刻刺出一剑。 这一剑的速度已经是傅余欢肉体的极限,攻击的位置,正是黑袍人的脖颈! 势如闪电,转瞬而至。 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那黑色的长剑再次被黑袍人单手摁在指尖。 “太慢。” 黑袍人松开了傅余欢手中的黑剑,再次退后了三步,“再来。” 傅余欢这一次并没有出剑,而是打量着黑袍人,开始沉重的喘息。 他的喘息声极大,三步之外的黑袍人听得清清楚楚。 但也因为这个喘息声,黑袍人的面色紧了一些。 雪花慢慢飘下。 就在划过傅余欢眼前的那一刹。 傅余欢的身形动了。 这一次他仍然刺向黑袍人的脖颈,但是剑,已经不一样了。 黑色的剑包裹着浓厚的炁,这是最纯质的炁,速度因为炁的提升,再次快了一个档次。 甚至…… 傅余欢的脚步也跟着快了。 雪花还没有落地,剑锋已至。 而这一次,黑袍人仍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傅余欢的剑锋,但是区别于之前的一次,他的黑袍向后摆动。 强大的剑意竟是让他的衣摆动了! 黑袍人怔住了,随后大笑道,“好!但还是太慢!” 再次松开剑锋,退后了三步,此时,他已经在湖泊旁边,柔声道,“最后一剑,老夫要看到山。” 傅余欢一愣。 “西天凌雪的四字剑诀,山河永镇,老夫要看到第一个字,山。” 黑袍人道。 傅余欢的胳膊松了下来,长剑插入地面。 “你的剑意,不及当年她的十之有一,是什么遮住了你的心。”黑袍人缓缓问道。 这一次傅余欢闭上了双眼。 他的脑海里,只剩一把剑。 “第一次见到山字绝的时候,老夫从未如此惊叹过,天下竟有如此剑意。” 黑袍人缓缓道,“仅凭一字剑意,老夫便自愧不如,入关三年,才悟出四指断江的精髓,等到老夫再去大荒找寻她的时候,发现她已死在了奸人手中。” 傅余欢的手臂抖动着。 “老夫要你使出山。”黑袍人的笑容忽然一扫而空,“使出来!” 傅余欢仍然一动未动。 “废物!”黑袍人怒骂道,忽然持剑,挥手一斩。 傅余欢猛然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一剑。 那一剑似如山崩地裂,似泰山压顶,浑然之间,仅凭一剑竟是直接压塌了傅余欢的身体。 他跪了下来。 大汗淋漓! 这一剑劈到了傅余欢的头顶。 两丝发屑落在地上,杂糅在雪中。 “这一剑,不足当年老夫见其之五成, 竟可压垮你!”黑袍人道。 傅余欢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他的顶着黑袍人的长剑,站了起来。 脑海之中响起了那个温柔的女子口中说出的话。 【于昆仑山下,白雪原旁,自悟剑法为西天凌雪。】 【第一决,山字诀。】 【以炁化形,以形转意,聚剑于意之锋。】 “欢儿,娘带你去昆仑山吧,那可是娘最怀念的地方。” “欢儿,要谨记一点,万里山河虽重,却不及心中之情,山字诀的要义,便是一剑,以山护河。” “娘从未想你成为什么天下第一,娘只想你做自己的英雄,莫要丢弃了,那珍惜可贵的人。” 黑袍人只在几寸之外。 傅余欢回想着方才的那一剑,手中,缓缓持起了黑剑。 黑袍人冷冷道,“滚吧。” 傅余欢怔怔的看着黑袍人。 “你若不走,老夫便去杀了那小子,你若走,老夫保证他十五日之后,安安全全出了这武王府。” 说罢,黑袍人转身掠去,入了那黑暗的森林之中。 傅余欢看着不远处的树下站着的武元明,他歪着头,似乎很开心。 缓步走来,抓起了傅余欢的手,“我带你出去吧,他不会有事的。” 这一次,傅余欢没有抵抗。 他的心,已经被方才那一剑彻彻底底震慑住了。 这不是气势的震慑,而是血脉的震慑。 他从那一剑中,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不信他肚子疼 “武家的都是狗……” “都他娘的不是人……” 今天一大早,郑年就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现在他能忙碌的也只有嘴了,其他的部位都被结结实实冻在了冰雪之中。 面色铁青的郑年嘴里一边骂着,一边舔着嘴旁边的雪,以此来润滑几乎干裂的嘴唇。 “你骂了两天不累么?”忽的一个声音传来。 郑年勉强抬头看上去,是一个黑袍人。 人已到中年,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上面带笑意。 “你管球我呢。”郑年早已经气得不行,现如今有一个来找骂的,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不认识的一律按武家论处。 “哈哈哈,你可知道这天下敢骂武家如此的人,天下你可是独一档。”黑袍人说道。 “武家人不守信用,满口喷粪,臭气不堪,你要是再不走,老子连你一起骂。”郑年现在就是一个发了疯的无赖,见谁咬谁。 黑袍人也不气,竟是直接将上方的铁杆打开,纵身一跃到了深坑之中,将手中的荷叶包打开,两只香喷喷的烤鸡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抓起来就吃,黑袍人不拘小节,吃的满嘴流油,根本不管郑年。 “你来碍眼是吧?”郑年怒道。 “你能如何?”黑袍人看着郑年,“就剩颗头了,还能干嘛?” “嘿!老小子,你可别跟我硬,老子从从来不惯着你。”郑年立马向后仰头,一口陈年老痰直接喷在了那黑袍人面前的烧鸡上。 黑袍人躲得过手里的躲不过荷叶包上的,当即心下一惊,“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如此下三滥的招数也能使得出来?” “下三滥?”郑年气不打一处来,“武家如此做事,你不说是下三滥,我吐你口鸡,你就说我是下三滥?” “哈哈哈,那且讲一讲武家是如何下三滥的?”黑袍人问道。 “好!”郑年将武元吉和他比武,输了之后不认账的事情全盘托出。 “如果真是如此,那武家确实做的不地道。”黑袍人说道,“看来我得秉公执法,将其那个武元吉抓过来和你对峙。” “那个小子不是人,他根本不敢来和我对峙!”郑年怒道。 “谁说老子不敢?”洞外忽然一声传来,来人正是武元吉,他落入洞中,大笑着走来,竟是一屁股坐在了郑年的头上。 “滚下去!操你奶奶的大熊!”郑年骂道。 “哈哈哈。”武元吉立马闪身躲过郑年连翻的口水攻击,指着他道,“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我是卑鄙小人?”郑年怒目,“有本事你给爷爷放出来,爷爷把你打在墙里面扣都扣不出来!” “嘴上功夫了得,当真给你放出来,站都站不稳。”武元基乐道。 “小杂碎,不敢放老子出来打你,站在那里装逼!”郑年怒吼道。 “好!放就放!”武元吉立刻抽出一把长刀,三刀劈下,竟是将郑年周身的冰块劈打稀烂,随后正要继续挑逗郑年。 没想到郑年竟是破冰而出,就在武元吉收刀之际,双手赫然爆发,双锏碎冰直奔武元吉而去。 这两天郑年也没闲着。 这冰封根本冻不住他,而是他就在等这个机会,将二十八脉的炁全部储存满了之后,等待武元吉下来的机会,只要能够挟持了武元吉,他自然能出去。 有武思燕挡着,武阳就算再想杀他,也不敢从明面上来。 武元吉当即一愣,随后反手一刀直砍郑年臂膀。 此时的郑年再也没有什么君子协定,什么武学道义可讲,先是一锏顶刀,随后身体下落,硬生生右手锏打向武元吉的裆部。 “狗杂种!”武元吉当即吃瘪,别的地方能挡,这地方怎么挡?立刻掠后三步,拉开了距离。 炁于刀上,三道刀气直奔郑年而去。 郑年顿时炁盛,实力竟是从九品跃然八品! 当即双锏抵挡两道刀气之后,合一化解最后一道刀气,浑然挥动双锏,直打而去。 “找死!” 赫然爆发出的强大气焰,升腾而出。 赤红色的光芒裂开,从中如奔腾万马,轰在了武元吉的身上。 这一次,他避无可避。 硬生生被打在了冰墙里面。 郑年仍然没有放弃,直奔武元吉而去,双锏压在他的身上。 一百多斤的锏可不是小重量,运炁抓起都是费劲的事情,何况直接压在身上? 武元吉当即动弹不得。 “老子说了给你打在墙里就给你打在墙里,你以为我和你说笑呢?”郑年怒道。 正在郑年嚣张至极,不料身后一只沾满油渍的大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向后一扯。 这一扯,力道巨大,郑年手中的双锏掉在地上,砸出两个深坑。 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五个兵丁,竟是直接将郑年绑在了一根柱子上,而方才那只大手的主人,就是黑袍人。 “放开我!”郑年挣扎着,可是绳子越来越紧,无法挣脱。 武元吉被几个兵丁从墙壁里扣了出来,揉了揉肩膀,呲牙咧嘴道,“这小子下手真狠。” “把你关在这里两天,你能把他咬碎了吃掉。”黑袍人笑道。 武元吉也跟着笑道,随后一脚踹在了郑年的肚子上。 肚子上! 郑年当即觉得浑身痉挛了起来,一股撕裂感传满全身,这是他最为脆弱的地方。 “你看你看。”武元吉指着已经满头大汗的郑年,“踢他肚子,他就要死了。” “我不信。”黑袍人说道。 随后武元吉又是一脚。 这一脚,差点要了郑年的命。 他一口血喷出,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整张脸扭曲在了一起。 “你看,他不行了。”武元吉说道。 “我不信。”黑袍人又说道,“我觉得他不疼。” “哦……”武元吉又是一脚。 郑年立刻面前一黑,昏了过去。 鲜血挂在嘴角。 “不会昏迷了吧?”武元吉道,“我都没有用炁……” 黑袍人走到了郑年的身侧,将手探入他的身体里,观测了许久,点点头,“是昏迷了,蛊练圣童在他体内已经达成了血脉链接,现在蛊练圣童在无穷无尽的吸收他的血脉和炁。” “那怎么办?”武元吉问道。 “没办法,再加上他被炼制成为鬼躯之后,丹田已经无法运作……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强化他的丹田。”黑袍人道。 “我怕他坚持不下去。 ”武元吉面露难色。 “放心吧,有老夫在,随便你来。”黑袍人抓起了一瓢水,倒在了郑年的脸上。 郑年恍然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目光落在了黑袍人的脸上,“你这个人怎么……怎么执着呢……” “什么?”黑袍人一愣,没听明白郑年在说什么。 “你信他不行吗?”郑年的眼神里略显哀求。 “那不行,我不信。”黑袍人反应了过来。 “那我今天怎么着也得让你信我。”武元吉再起一脚,踹在郑年的丹田上。 郑年呕一口血。 “我不信。” 又一脚。 又是一口血。 黑袍人后来坐在一张木桌后面,端着茶杯,而踹了两个时辰的武元吉也累了,坐在黑袍人的身侧,也端着茶杯。 “郑公子你好,我是武家老四,武元枫,我弟弟元吉累了,接下来换我来。”武元枫恭敬地鞠躬道。 “你们……全家……都是……狗……”郑年已经虚脱,浑身不适。 “等等。”武元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药丸,丢了过去。 兵丁立刻接住,直接塞到了郑年的嗓子眼里,随后按住他的嘴,直到郑年吞下去之后,才松手。 郑年忽然感觉体内气息翻涌,力气大增,全身充满了力量,刚缓了两口气。 “我不信。”黑袍人淡淡道。 “你不信你妈了个蛋!”郑年大叫。 “得罪了。” 武元枫一脚踹了过来。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剑甲魏玄麟 整整一天的时间,郑年的肚子就没有休息过。 好消息是他没流产。 坏消息是他居然还没有流产。 铁肚县太爷就被绑在桩子上踹了整整一天。 也就是这一天他认识了武家二儿子武元林、武家三儿子武元通、武家四儿子武元枫、武家五儿子武元吉、还有武家三小姐武思妙。 武思妙没有什么武道的基础,她是一个正经的修士,也是一个非常注重个人细节的修士,当她知道黑袍人始终不相信郑年疼这件事情之后,回去换了一身劲装才过来。 郑年的腹部经过一天的打击,现在每一脚都像是一个西瓜蛋子被敲了一下,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咚。” “听说你是长安县县令啊。”武思妙一脚踹上去后,玩味说道。 “嗯……”郑年瘫软得挂在铁柱子上,神情迷离。 “我不信。” 这回说我不信的是家里最小的小丫头,武阳的五女儿武思芸,她一边吃着手里的开心果,一边笑嘻嘻道。 “长安县我都没去玩过,有时间你带我去啊?”武思妙笑道。 咚! “我……给你……先……奸……后……杀!再……奸……再……杀……” “我不信他敢。”这次武思芸跳了起来指着郑年说道。 武思妙则是捂着嘴笑道,“你知道我练仙道之术,现在已经七品修士了么?” “管球……你是啥……干我……吊事……”郑年半张着嘴,虚弱道。 “给他来一颗吧。我怕他受不了呢。”武思妙歪着头。 武元吉立刻走过去,亲自给郑年喂下一颗药丸。 这药郑年吃了不下百颗,再次吞下之后,浑然一个抖擞,全身精神了许多,他立刻抓紧时间,“你们这帮……” 武思妙并没有给他足够的表演时间。 “六虚化劲!” “崩山劲!” 武思妙娇喝一声,抡起呼啸带风的腿直接踢在了郑年的肚子上。 “我草……”郑年连舌头都要吐出来了。 身后的冰库竟然直接被震碎了一层下来! “哇!他能抗住炁了!”武元吉喜道。 “我不信。”黑袍人摇了摇头。 “我来!”武元枫争抢着站了起来,结果武元通和武元吉也都争先恐后。 最后决定之下,三人同时出脚。 并且用炁。 “你们他妈的不得好死!”郑年看着商量着的几人,怒吼着。 随后,三脚一起上。 郑年再次昏迷了过去。 接下来的连续两日都是如此。 武家的几个世子郡主都分了班次,白天是武元枫和武元吉,下午是武思妙和武元林,晚上是武元通和武思芸。 十二时辰从不停歇。 当然,和郑年一样从未下班的是黑袍人,他一直在那里盯着。 郑年也不甘示弱,已经将每个人都骂了个遍,直到最后气得开始唱歌。 先是唱,狼烟起江山北望。 后来是周杰伦和陈奕迅。 最后是BEYONG。 到了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唱义勇军进行曲。 当然,他的歌词也已经篡改了很多,比如,“在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跌倒了就不该继续往前走,为什么,因为武家都是大傻逼。” 总之,郑年不死,永远都在骂。 可是,郑年不死,永远都在挨打。 这样的打一直打到第四天的晚上。 郑年忽然发现,用尽全力踹自己丹田的武元通踢过来的一脚,已经不疼了。 他甚至没有任何的感觉,像是风轻飘飘地吹来一样。 武思芸突然抬头看向郑年,皱着眉,“我要再听一遍青花瓷。” “青你大爷,老子就不唱,气死你个短腿虾。”郑年骂道。 气息平稳,体内炁如流水。 这一脚上去,未曾变化。 黑袍人露出了笑容。 站起来走到了郑年的身侧,郑年立刻感觉不妙,正要开口,不料黑袍人一个手刀将郑年打昏,开始探查他的体内。 “这样能够治好这个大傻逼的丹田么?”武元通被郑年骂了三天,对方的技能已经学的融会贯通,问道。 黑袍人皱着眉,“治肯定是治不好的,天下没有法子能够将鬼躯变成正常的身体,但是此法可以将他的丹田硬化,配合武王这里的玄冰素心阵,可以将他的丹田封住。” “之前我看他在打斗的时候,可以改变自己的品阶。这是为何?”武元通问道。 “功法。”黑袍人道,“我虽然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功法,但是我大概能够猜得到他的修炼方式,是通过三垣二十八脉将身体分割,身体每一处脉络,都可以当做是丹田。” “这是……”武元通不解。 “很可能他在不运炁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什么品的实力,一旦运气,可以将自己的身体控制在一定品阶之内,而运足全力的时候,便是他真正的品阶。”黑袍人道。 “还有如此诡异的事情。”武元通赞叹,“这傻逼果然非一般人。” “最为诡异的是他的红色炁,自带一股刚猛之力,且炁与我们的炁都不同,是生生不息,不死不灭的炁,身体若是仅剩一点,也可以一夜之间,瞬间恢复全身。” 黑袍人赞叹道,“就像是万里草原上的一点星火,一夜之间,便可燎原。” “怪不得父亲要请您来指导他。”武元通道。 “看他的样子,似乎不领情啊。”黑袍人笑道。 “父亲明令禁止,不许讲此事告诉他。”武元通道,“大姐不喜欢别人帮她干涉她的事情,更不会喜欢,有人帮她教徒弟。” 黑袍人点头,“让他休息一夜吧,明日便开始新的修炼,剩下的时日不多了,要想改变他的身体,并不是一件易事。” “好。” …… 武阳站在深坑之上,此时的深坑已经无人,他的身旁是神态自若的黑袍人。 “魏先生,多谢了。”武阳道。 黑袍人便是天下剑甲,魏玄麟。 他看向下方,“此子能被大小姐看重,确实是非常人。” 运气总是实力的一部分。 “并非是因为思燕。”武阳平静道,“那股红色的炁,才是我找他的原因。” 魏玄麟点点头,“他的身体极为特殊,想要更改,着实不易,这身功法也是诡异之极,不曾找到出处。” “无妨。”武阳说道,“既然陈恒在善恶寺陈萱儿身边放了赵逸山霍英和黄筱筱三名四品高手,我便让你跟着他,若是陈老匹夫先动手,你且保他不死。” “陈恒的目的未必是这小子。”魏玄麟淡然道。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这小子和他身边用剑的小子,一定是打开洛神决的关键。” 武阳背着手,“陛下敢将天下气运交于一个人之手,自然是信我的,我又怎能让他失望?安文月想什么,龙诞那一日,便可天下皆知。” “明白。”魏玄麟道。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四十章 玄妖身 郑年睁开眼睛的时候,神识再次回到了那个漆黑的环境里,茫然看着面前的一切,那柱黑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我都怕你死了。”郑年突然笑道。 “笨爹,我怎么可能死。”稚童咯咯咯道,“再说了他们并没有想要下杀手,似乎是在锻炼你的体魄。” “看得出。”郑年道。 “但是你并不喜欢他们。”稚童道。 郑年深吸了口气,“他们或许是好意,但我并不觉得他们的最终目的也是好意,从没有平白无故的好,陌生人总是充满恶意的,我若没有利用的价值,他们又怎么可能对我如此。”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哎。”稚童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郑年喃喃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看你学了两个功法,还杂糅了一下。”稚童道,“你需要一个吸取炁的技法么?” “你会?”郑年问道。 “我会得这个不光是吸取炁的。”稚童道。 “那还吸什么?吸血啊?”郑年一愣。 “血倒是也可以吸……但是血有什么好吸的啊?臭气熏天。”稚童不屑道,“我这个不光可以吸炁,还可以吸取修道之气,可以吸取妖气,反正可以吸取任何提升修为的东西,也可以吸取精元等东西。” “吸星大法啊?”郑年一愣。 “那是什么?”稚童嘟着嘴。 “这一听就是门儿邪功,吸取他人的东西化为己用,一般这种邪功都有副作用,吸到体内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无法柔和,体内产生排斥,爆体而亡之类的。”郑年不屑道。 “对别人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但是对于你来说有什么关系吗?爹你又不会在丹田里储存炁,也没有场所融合他们,你担心什么啊?”稚童道。 郑年当即拍大腿,“对呀!” 稚童又道,“还有爹,我得纠正你一点,这天下武学道法哪儿有什么正邪一说,天下在我心中能够担当得起名门正派的莫不过只有一个花雪楼,其他的都是一丘之貉,不分正邪。” “怎么会?有人持剑正义,降妖除魔,有人为祸世间,怎么可能不分正邪。”郑年有些不悦。 “那我问你,一个妖魔用大相国寺的普度众生法门中的拳术杀了当朝太子,这县令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坏人吧。”郑年道。 “那长安县县令用玄妖化身杀了锦衣卫统领江烨,为民除害,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稚童又问道。 “好人吧!”郑年肯定道。 “所以是长安县县令好,妖魔坏,还是玄妖化身好,大相国寺的普度众生坏?”稚童道。 “这就存在一个辩证关系了。”郑年不可置否得开始狡辩,“我和你说上大学的时候我还学过哲学,这里面讲……” “老爹,你别逼逼了。”稚童不悦道,“你承认了不就行了?死要面子。” 郑年哈哈一笑,挠了挠头,“你说的也对,招式确实不分正邪。” “那这玄妖身,你学不学?”稚童问道。 “学!”郑年点头。 玄妖身的修炼方法非常奇特,需要散去丹田之内的全部炁,这种功法若是放在平常,谁都不会去碰,可是现在对于郑年来说,是太好不过的东西了。 潜心静气,郑年开始按照自己闺女口中所说的玄妖身心法开始修炼。 武家给了郑年一晚上缓和的时间,而郑年用这一晚上的来修炼了玄妖身。 等到第二天上午郑年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已经站着一行人了。 郑年并没有打算和他们和解,更没有打算识破对方的帮助,而是打算继续装傻充愣。 魏玄麟持剑站在他的面前,身后则是武元枫和武元吉两兄弟,二人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有魏玄麟的目光很坚定,望着郑年,似乎知道他正在苏醒。 “老东西。”郑年的开场白很平静。 “小杂碎。”魏玄麟没好气的说道。 一大早起来第一句就被骂,谁也不舒服。但是魏玄麟尽管语气不稳,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思索了片刻便继续说道,“武郡王打算放你离开了。” 郑年似信非信的看着面前的魏玄麟,“老头子,你这么大年纪了,不会也跟着这两个傻狍子一样满嘴喷粪吧?” “自然不会。”魏玄麟微笑道,“说放你离开,便放你离开,只不过道路要我来选。” “我就知道你这老头子也没什么好屁。”郑年不屑道,“有本事让我和那个怂炮小子再来几个回合。” 武元吉抡着拳头走过来吓郑年,嘴里笑道,“现在你狂,一会儿可有你哭的时候。” “老子生下来没哭过。”郑年怒道,“倒是你,一看就是个花花娘子,是不是还有龙阳之好?老子出去给你找几个白花花的小屁股玩?” 武元吉懒得理他。 “一路且要保重,在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魏玄麟说道,“记住,不是任何人都能够进入武王府的,所以莫要以为还有人可以救你,现在开始,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你自己。” 郑年眯着眼睛,看上去魏玄麟并没有在吓唬他。 “另外,今日长安县的人已经启程了,守备军派出百人队伍统领,长安县的所有人都出门协助,你可别忘了,京城守备军的将领,应该还在怀疑杏花楼前的那桩案子和你有关系。” 魏玄麟道,“我好心提醒你,抓紧时间。” 郑年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身体失去了重心,猛然下落,他的脚下竟然有一条通道,直接顺着通道掉了下去。 接着魏玄麟拎起了两根金锏顺着通道丢去,拍了拍手,将那铁杆从上面封锁之后,这才越出了神坑。 “赌不赌?”身后的武元吉笑嘻嘻道。 “叫上哥哥姐姐们一起赌。”武元枫走到了魏玄麟身边,“前辈,我们下注这小子多久能出来,你来不来啊?” “帮我下二十两银子,我赌他十五天。”魏玄麟道。 “大哥是全府上下最快的,也要十三日,大姐十三日半,他难道还能比大哥大姐厉害不成?”武元吉笑道,“大哥当日进密道的时候已经是七品,他才最多八品,我赌二十日他都出不来。” 武元枫深邃的看了一眼魏玄麟,什么都没有说。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初入青门县 车马并不快。 傅余欢的步伐也不快。 他并没有选择骑马,而是就这样走在路上,走在京城外的路上。 张不二和姜明都骑着马,钱好多也骑着马。 他们跟在队伍的后方。 京都守备军的一百人,走在他们的前方。 长安县府衙门最终出动了二十五个人,师爷留下看守,崔江和崔海报以病假,结果被师爷一纸责令拉了回来。 剩下的都是一些小厮。 守备军给了长安县府衙门二十匹马,所以此时的傅余欢带着四个小厮,走在队伍的一侧。 青门县距离京城不过半日的路程,一行人天亮启程,如今下午便入了青门县地界,但是一路上并不好走。 大雪封了几条路,只剩下一条康庄官道笔直铺去,上面车轨的痕迹虽然清晰,但是因为积雪的缘故,很容易脱轨。 一行人中有三辆马车,两辆粮草车。 三辆马车里坐着这一次的将领吴德和他的夫人,而另外一辆马车里坐着的是吴德的副将和副将夫人,最后一辆马车里坐着几个舞女,杏花楼的舞女。 傅余欢并没有发问,也没有猜疑,守备军就算带八百只会飞的野猪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剿匪的事情本就是长安县的,这件事情若是失败了,罪责也在长安县头上,人家守备军屁事儿没有。 可是有趣的事情就在这里,临走之时,京兆府的人来下令这一次行动的指挥,就是守备军。 一个人干一件功不是自己的,而责任确实自己的事时,一定不会用心,甚至会把这件事情搞臭,并且将责任推出去。 至少吴德将领现在在马车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些人去剿匪,不是就是送死吗?”吴德夫人问道,“为什么要带上他们?” “不是我们带上他们,是他们带上了我们,结果剿匪又没有经验,这么多人的军队见都没有见过,只能找一个熟络又有本领的将领来指挥,只能是我了。”吴德满脸无奈道。 “真是麻烦事儿,这长安县平日里叫嚣的厉害,什么为民请命,什么百姓为公,如今真的有事儿了,就只能当个缩头乌龟,还不是乖乖来求我家相公帮忙,什么都干不成,就会嘴上功夫。” 吴德夫人冷哼道,“也就是骗一骗下面的百姓,但凡有些学识和地位的都不会听他那一派胡言。” “唉,莫说那些了,如今京城地界匪患猖獗,更是有可能和碎银谷沾上关系,锦衣卫注意良久,前一段时间听说在郊外还死了七八个人,陛下非常重视啊。” 吴德喃喃道,“他们不行就不行吧,我们来干,到时候功劳也不会是他们的。毕竟整个长安县谁不知我吴德才是兵将良才。” 吴德夫人撩开马车帘看了看那马上的张不二和姜明,又看了看地上行走的傅余欢,“这些人真是歪瓜裂枣,干啥啥不行,尤其是那个光头,一看就是只会吃不会干活的废物,眉毛还是一条线,鼻毛比你的头发都长。” 吴德没有说话,悻悻闭上了眼睛。 走了没有几步路,马车果然脱轨了,吴德夫人叮呤当啷走下了马车,当即开骂,“这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将这车轨弄得乱七八糟,这还怎么剿匪?马车都到不了县城里,县里的百姓可怎么活哟!” 说着指着马上的张不二道,“那个毛猴赶紧来推车啊,时间耽搁了你能赔偿的起?” 张不二一脸蒙蔽,不过也没办法,吴德夫人看上去膀大腰圆,没准是个练家子,给自己一耳贴他可受不了,连忙下了马去推车。 姜明也凑了过去,带了几个衙门里的小厮,帮着一起将马车推了出去。 结果还没等吴德夫人上车,又脱了轨。 吴德夫人再次张嘴就骂,“你们会不会推车?这车不入轨怎么能行走?要一直推,一直推,真是笨死了!什么也干不成,就能逞嘴上功夫,长安县是个养废物的地方?没坐过马车还没见过马车吗?” 张不二和姜明被骂的莫名其妙。 正要上去理论的张不二都已经组好了词,可是被姜明拦住了,“注意你的身份,这守备军可不会给你保密。” 看着张不二上前,那吴德夫人又是叽叽喳喳个没完。 张不二头一次见到比自己还能说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最后只能卯足了劲对着马车撒气。 几人推行了十几里,基本上走一段路就要脱轨一次,最后一次的时候,马车本就不是什么好质量的东西,忽然一个滑轮,竟是散架了去。 那坐在车里的吴德飞身掠出,却可怜了那胖墩墩的夫人被卡在了车门口,摔了个狗吃屎。 张不二和姜明在后面憋着笑,大气不敢出。 最后在吴德夫人的抱怨下,二人又进了副将的马车里面。 两个女人一见面,这就开始了。 “姐姐我和你说,方才的事情我都听见了,这些人没安好心,你的马车估计也是他们弄坏的……” “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算了,我们将军身份的人自然不能和这些贱民一般见识。” 因为马车又耽误了一些功夫,再加上女人因为马车颠簸一会儿要休息,一会要解手,一会儿又要因为银杏树美丽给砍下来带回去,反正折腾了约么两个时辰的功夫,才走完这段半个时辰的路。 等到一行人真正进入青门县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这里也搞宵禁?”副将夫人问道。 “这里搞球个宵禁,怕人刺杀村长么?”副将答道。 “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副将夫人气得踹了一脚副将。 副将转头阴着脸说道,“这么多人,别让我在他人面前给你个难看。” 夫人虽然气愤,却也不再说话。 忽然火光出现的时候,一个老人迈步出现,一行村民跟在后方,欢声笑语,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手舞足蹈。 那老人快步走到了吴德将军面前,带领村民跪在地上,大声道,“青门县县令申大由带领全村老小迎接吴德大将军啊,大将军到来,真是青门县的荣光,能够清楚匪患,更是接了民怨,让我们……有口饭吃啊。” 说着说着,县令申大由竟是痛哭流涕了起来。 还没等吴德说话,吴德夫人就跳了出来,搀扶申大由,“县令不必担心,既然吴将军来了,就势必会将那些山匪一网打尽,还你们青门县一个太平。”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申大由感激涕零,竟是久久跪地不起,一边呼喊着青天大将军,一边呼喊着终于有救了。 在村民的簇拥下,将吴德大将军一路送入了这里最大的客栈住下,吴德将军和副将都是两间最大的上房,而长安县的一众人则是住在一搂。 饭菜安排的很丰盛,有鱼有虾,有鸡有羊,酒水管够。 吴德身旁坐着县令,那县令吹捧得吴德将军晕头转向。 傅余欢并没有吃饭,而是站在一旁。 张不二和姜明也吃不下饭,甚至钱好多也吃不下饭。 “天子脚下,那些山匪也不敢太过嚣张,既然我来了,就请各位放心,一定会将匪患清绝。”吴德大笑着说道。 “多谢将军啊!来,我们再敬将军一杯。”说着,县令举杯,带着村里几个代表,敬了吴德一杯。 酒过三巡,吴德已经有些迷糊了,在县令和副将的搀扶之下回到了房间里,由吴德夫人为他沐浴更衣。 此时的傅余欢出现在了吴德的房内,轻轻叩门。 “谁啊?”吴德夫人问道。 “长安县捕快。”傅余欢冷冷道。 “有事明天再说。”吴德夫人对长安县本就没什么好感,听到傅余欢自报家门,立刻打消了去开门的想法。 “我有发现,需要报告将军。”傅余欢道。 “唉?你这是什么人?我说了,有事明天再说你听不懂吗?再不走我可喊人了!”吴德夫人怒道。 傅余欢平静道,“若是不说,明日也听不到了。” “听不到就别说!”吴德夫人道,“来人!将他驱走!” 门外站着的守卫立刻横刀拦住了木门。 傅余欢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回到房内,张不二和姜明对坐在桌前,钱好多则是来回踱步。 “怎么样?”众人看到傅余欢回来,同时问道。 傅余欢摇了摇头。 “这可怎么办?我总觉得那县令有问题, 有大问题。”钱好多说道,“老爷不知道现在出来了没有。” “我在进入青门县的时候就已经告诉崔江崔海,等在外城门口,一旦老爷出来,第一时间告诉他信息。”姜明道。 张不二皱着眉,“欢哥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对劲啊,我总觉得没什么问题。” “青门县为何有匪患?”傅余欢道。 “因为这里是进入京城境内的最后一站,大多货商和军资都会在这里再一次清点、检查,再加上距离京城还有半日的距离,夜晚都会在此歇息……”说道这里张不二才明白哪里不对劲。 货郎呢? 军资呢? 什么都没有! 青门县不可能开无数个客栈,即便是专门为他们腾空了这一个客栈,也要有些痕迹才对,可是一路上,除了跟随他们的村民之外,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过路的人。 “我出去看看。”张不二始终有些怀疑。 “不用出去了。”姜明道,“我就是从小在县里长大的,没有一个县在晚上的时候是这般模样,你从这里看出去,便知道了。” 张不二探头出去,整个县城一片漆黑。 “现在刚过一更,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了,这不是县,这是埋伏。”姜明道,“一个县城里,一个爱哭爱玩的小孩子都没有,一个乱跑的牲畜都没有,本就不可能。” “那……不是死球了?”张不二震惊道。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郑年掉在了一个漆黑无比的甬道内。 两把金锏摔落在了一旁,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妈的……这帮杂毛。”郑年扭着摔疼了的胳膊,揉了许久才缓过来,捡起地上的金锏,插入后背的锏鞘中,才环顾四周。 也不知道环顾了个什么,总之啥也看不见。 他并没有乱动,而是开始感受四周。 没有声响,没有水滴,没有风声。 “啊!”郑年吼了一声。 声音越来越远,回音同向左前方。 站起身来,摸着黑向前走去。 他的速度非常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手中的锏直直对着前方,如果撞击到什么东西,他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得到。 另一只手中的锏在身前上下左右摆动着,看看有没有狭小的路段,他可不想一头碰在某个地方。 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听到了一阵簌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郑年立刻横锏,但是那声音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而是在上面盘踞,未曾打算下来。 郑年感到了恐惧。 人最害怕的,就是未知,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的未知。 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一刻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加快了步伐。 这一次他忽然感觉,自己并没有走出很远。 那簌簌的声音,还在头上。 搞什么? 再次加快脚步。 簌簌。 簌簌。 操! 郑年大怒,却还是忍住没有动手,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次他听清楚了。 不是头上仍然有簌簌声,而是头上还有簌簌声! 他不知道头上的东西是什么,但是簌簌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繁多,最可怕的是…… 距离他越来越近。 郑年的胃一阵一阵的痉挛。 他闻到了一股味道,是虫子身上独有的臭味。 他们不是在蠕动,似乎是在吃着什么。 簌簌。 郑年浑身汗毛直立,继续向前走去,忽然在一处他驻足了下来。 锏触碰到了一个东西。 他停了下来。 一个……柔软的东西。 郑年吞咽了口口水,这股刺鼻的虫子味道让他几乎要吐出来了。 面前的不知道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年立刻转头。 此时他要疯了! 这是黑暗,绝对的黑暗。 这种感觉可以逼疯任何一个人。 他能感觉到周围有东西,有恶心的虫子,但是却无法和它们交手,甚至没有办法去攻击他们,若是对方突然群起而攻之,自己就算不被毒死也要被咬死。 这一转弯再加上疾跑的距离,郑年一时之间失去了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方才那个柔软的东西到底在…… 就在挥舞锏的时候,他再次碰到了那个柔软的东西。 ! 它在跟着我! 郑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一定是一个非常恶心的东西,因为郑年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液体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 这个声音距离他很近。 那股恶心的虫子味道,也距离他很近。 他面前的就是一个可怕的虫子。 绝对是! 郑年已经忍不住了! 他发疯地喊道,“啊!” …… “他总在叫什么啊?”站在地窟上的几个武家君主公子们都不解。 “下面虽然困难,但是也似乎没这么恐怖吧?”武元通说道,“我也下去过啊。” “被打着跑么?”武思芸问道。 “嗯?!”武元枫手砸在拳头里,转头看向武元吉,“你点了下面的油灯了么?” 武元吉猛然看向武元枫,“不是你点么?” 二人对视了一眼,连忙跑向后方。 剩下几人咯咯咯笑个不停。 …… 郑年发狂地嘶吼着,忽然面前一阵红光闪过,随后整个地下的空间绽放出一团耀眼的光芒。 接着传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天地之间传出了光亮。 郑年眯了许久的眼睛才睁开。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方才那么久的痛苦源头是什么。 等到他正看眼睛之后,那股恶臭的味道仍然在鼻腔里搅动着他最敏感的那份神经。 僵硬的脖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缓缓抬起。 郑年从担忧变成了震惊,随后又变成了诧异,最后成了无奈。 上方的竟是……草? 植物。 草被吹动,仍旧发出簌簌的声音。 郑年的心又紧了起来,因为他这一次虽然没有感觉到,但是看到了吹拂草的风是从身后传来的。 是那个柔软的东西! 那个巨大的虫子! 郑年莽足了劲,回过头的瞬间向后退了几步,持锏向前看去! “嗯?”他一愣。 “你是……什么玩意?”郑年懵了。 “咕噜!”面前的东西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物体。 他的身躯很肥,基本上就是一个肉大的球体,但是到了脖子上又轻微向上隆起,那就是他的头。 半空中悬浮着两个黑色的小眼睛,那眼睛一眨一眨,歪着头,看向郑年。 “咕噜!” 他的表情很敦实,嘟着圆丢丢的嘴巴,拍着肉肉的手掌,像个天线宝宝一样在跳舞。 郑年茫然了,“你……到底……是个……你说不了话是吧?” “咕噜!”它拍着手,左摇右晃的跳了几下,似乎很开心。 “你叫咕噜?”郑年问道。 “咕噜!”咕噜点点头,半透明的身体蠕动了几圈,打了个喷嚏。 原来这股虫子味道就是这么来的。 郑年尴尬地走过去,踮起脚尖,拍了拍咕噜的肩膀。 他只能够到肩膀。 “你在这里做什么?”郑年问道。 “咕噜!”咕噜摆出了一个比武的招式,对着郑年。 “你要和我打架?”郑年问道。 “咕噜!”咕噜又开心的跳起了舞。 郑年哈哈一笑,“所以把我丢下来,就是为了和你打架?” “咕噜!”咕噜点点头。 “可是我不想和你打。”郑年说道。 “咕噜咕噜!”咕噜摇了摇头,表示不行。 郑年有些惊讶,看着这个萌系小怪物,心中想道,‘这家伙挺好玩的,应该带回去陪师爷聊聊天,他应该很喜欢这个玩意。’ 脑子里刚想完,没想到面前的咕噜身形忽然一个抽搐,随后便是改变了身体,化作了师爷! “咕噜!”师爷拍拍手,像个被驴踢了脑袋的智障一般跳了起来。 郑年茫然惊讶,“你可以变成我想到的人?” “咕噜!”师爷大喜,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造型。 “嗯……”郑年的脑海里想到了陈萱儿。 咕噜身形再次抽搐,变成了陈萱儿。 “咕噜!”陈萱儿拍拍手,像个被驴踢了两脚的智障一样转了一圈。 郑年欣喜,脑海之中想起了苍…… “咕噜!” “带劲!”郑年心中大喜,还没等继续想下一位,咕噜忽然跃起到了空中。 “你搞毛啊胖子?下来。”郑年看着***化为了一个虚无的胖子,当即心中不悦,打算纠正他的行为并不好的时候。 咕噜竟然虚无了起来,随后,整个环境都开始虚无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慢慢变成了郑年熟悉的模样…… 是善恶寺! 他看到了郑惜春,看到了陈萱儿,看到了老妈。 郑年皱着眉向上看去…… 那已经不是咕噜了,而是江烨! 黑脸的江烨! 江烨猛然跳了下来,一刀刺穿了郑惜春的胸膛,随后走到了陈萱儿的身前。 一刀刺穿了陈萱儿的胸膛。 郑年怔住了。 即便知道是假的,可是他的情绪还波动了起来。 最后…… 江烨走到了老妈的面前。 拿出了那柄长刀,刺入了老妈的胸膛。 郑年面色抖动,双锏同时出击,直奔江烨而去!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生了又死,死了又生(求票啊!!!!) 当! 剧烈的撞击声传出的瞬间,郑年整个人被撞出了七八丈的距离,摔在木门之上,撞碎了那扇门。 他强忍着胸口翻涌着的炁,万万没有想到咕噜竟然如此恐怖! “你……”郑年挣扎着站起身来。 “如果你不能杀死我,便会迷失在这里,永远迷失在这里。”江烨道。 咕噜开口说话了! 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人。 江烨抽刀直奔郑年而来,长刀划破夜空,闪过善恶寺的光芒,直砍郑年的身上! 郑年根本无法抵挡如此快速的攻击,当即向一旁闪身而过,即便如此,他的腿还是中了这一刀。 江烨的速度奇快,这一刀更是不留余地。 郑年的一只脚被砍了下来,当即血流成河! “啊!”他发狂地嚎叫着,抱着腿痛苦不堪。 可是江烨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第二刀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这一次,刀尖划过脖颈。 郑年面前一黑。 随后紧接着一亮,他再次站在原地,而江烨就在不远处。 手里是老妈的尸体。 郑年双手持锏,方才的伤口已然消失。 一切又恢复如初。 江烨再次直奔郑年而来,长刀丝毫没有给郑年一丁点思考的时间,速度快如闪电。 这一次郑年的炁汇聚双手,硬生生挡下了江烨的一招,可是他抵挡的非常吃力,仅仅一刀就让他双手颤抖不已,整个身体都在晃动中麻木了起来。 但江烨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第二刀转瞬而至。 这一刀,直接刺穿了郑年的腹部。 面前一黑……再一亮。 江烨又在面前! 一切又恢复如初! 郑年发狂了,“你他妈居然短短时间干死老子两回!来来来!” 登时,周身的炁大增! 可是,这一次一把长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 面前一黑,再次亮起。 恢复如初! “你他妈的玩赖是吧。”郑年直奔江烨而去,聚炁浑身的刹那,红光大盛。 这一次江烨似乎有些惊讶,横刀抵挡,随后一掌拍去。 浑然爆发出的炁直奔郑年身下,竟是将他的下半身轰碎了。 “再来再来!”郑年吼叫着,上半身拍着地板。 眼睛再次一黑。 恢复如初。 这一次,郑年直接将金锏丢出,江烨抵挡的瞬间,郑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此时已经将炁瞬间爆裂,实力竟是到了八品! 双手砸在江烨背身,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江烨回头一刀。 头掉了。 滚了几圈郑年的头大叫着,“再来再来。” 再次一黑。 一遍又一遍,郑年感觉他提炁的速度在快起来,面对攻击而做出的反应也在加快,之前一招也接不住,现在已经逐渐能够接下三招,四招,甚至还能反击。 但是他的反击根本无用,打在对方的身上甚至造不成任何的伤害。 前几次郑年还将这个原因归结于自己的实力是八品的问题,可是在某一次过了十二招的时候,郑年忽然将江烨打吐血时,他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后来郑年试着去攻击之前攻击的位置,发现即便是打倒了仍然无法造成伤害…… “这是咋回事?”郑年眼睛一黑,再次睁开的时候,竖起金锏,“等等!” 江烨站在了原地。 郑年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胸口! 眼睛又一黑。 郑年烦的不行,无论如何都无法打破对方的防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死了十几次,郑年直接将金锏丢了坐在地上,疑惑的看着攻来的江烨,“这逼为啥打不过呢……” 这一次,江烨的巴掌打向郑年。 他已经不害怕了,就算是巴掌打到他面前的时候,也没有任何胆怯,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就在这时候…… 他看到了江烨的掌。 似曾相识…… 忽然,他睁大了眼睛。 然后头就被江烨一巴掌打飞了。 郑年再次睁开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立刻在对方攻来的时候,翻身向上跃起,此时他回想着当时赵逸山教授自己的那个办法。 将炁聚在一个点上的那种攻击方法。 可是抓着锏怎么办呢? 郑年刚一迟疑,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眼睛一黑。 恢复如初。 这一次,他并没有用手控制锏,而是用炁控制锏,用腰部的力量给锏挥动攻击的同时爆发出一个炁的爆裂。 一瞬间,再将炁汇聚一个点打出。 咔嚓! 碎裂! 江烨手中的长刀碎裂了! 郑年的金锏穿破长刀直奔江烨而去。 眼前一黑。 “赖你妈大爷的!你给我赖!”郑年气的不行,可是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变了。 面前的不是江烨了。 而是魏红雪。 手中金锏也没有了。 而魏红雪手中也没有武器,操着双拳直打过来,他的速度竟是比之前的江烨更要快上一个档次。 郑年当即后退,现在他也不慢,当即汇聚炁在周身。 可此时,郑年的炁已经消散光了! 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的郑年,一直没有注意这一点,在方才和江烨交手的那段时间里,自己的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他气喘吁吁地跪在地上时, 面前那魏红雪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郑年眼睛一黑。 再一睁眼,面前已然不是魏红雪了,而是咕噜。 咕噜一脸的兴奋,左右挥着圆形的拳头,“咕噜咕噜!咕噜!” 郑年有些累,疲惫的看了一眼咕噜,倒在地上。 困意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一瞬间,脑海开始眩晕,不出十息的功夫,就沉沉睡了过去。 “咕噜?”咕噜走到了郑年的身边,两个黑痘痘眼睛上眉毛呈现一个倒八字,随后双手抱在胸前,“咕噜!” 一屁股坐在下,倒头就睡。 第一次,郑年用了十个时辰的时间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炁,等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聚气花了四个多时辰,而和魏红雪过招,花去了十一个时辰。 但是第二天整整一天,郑年都没有放到魏红雪,这一次的魏红雪不光是速度上比江烨强,在力量上和招式上都比真正的魏红雪还要可怕。 郑年睡去的时候,不仅全身酸疼,更是有一种被掏空身体的感觉。 这是一场看似没有尽头的战斗,甚至在睡觉的时候,郑年都在想着战斗的事情,在梦里都在不断挥动拳头,踹去一脚。 有时候会被呼呼大睡的咕噜打醒。 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无休止的死亡和重生,一遍一遍的洗刷着郑年的身体。 他似乎从没有这么累过。 却从没有如此畅快过。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碎银谷和山匪 夜已深。 房间里面早已经熄灭了灯。 青门县的县太爷将手里的火把丢在了地上,随后大步踩了上去。 一行少说也有八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走入了酒楼之内,他们的步伐很轻,并不像是一伙山匪,更像是一伙训练有素的军队。 为首的县太爷申大由侧手弯刀,第一个踏步进入了客栈里面。 身后的人已经变更了装束,以暗绿色的麻布为衣,手持钢刀,第一时间进入客栈之后左右排序,各司其职,直奔客房而去。 申大由则是带着七个八个人直奔四楼而去。 将木门推开,申大由大步走了进去。 好在吴德夫人睡觉还是比较轻的,她立刻惊醒,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屋子的人,立刻动手去推搡身边的吴德。 可是吴德睡的早已不省人事,最后在申大由将茶泼在吴德头上的时候,他才猛然惊醒。捂着头,坐了起来,“啊……这是……作甚?” 申大由一巴掌抽在了吴德脸上,问道,“认识我么?” 吴德被扇懵了,先是捂着脸呆滞了一瞬,随后顿时暴起,怒道,“你可知道本将军是谁!你个小小县令竟敢如此……你为何在此?” 此时的吴德才慢慢明白了过来,面前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申大由叹着身子抚摸着吴德的肩膀,又看了看卷缩在床头的吴德夫人,嘿嘿一笑,“大将军,别来无恙啊,我知道你肯定不记得我了,但是我总还记得你啊。” “你……你是谁……”吴德皱着眉道。 “我叫申大由,告诉过你了,当时你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申大由笑道,“我提点一下,四年前你统领京城守备示意,有一支六十人的队伍,因为你喝酒疏忽,结果导致妖乱京城,问责到你的时候,你是如何脱罪的?” 吴德看着申大由,“……我……将……” “你篡改了值守的班次,将我顶了上去,随后我被流放,带着手下六十个兄弟流放,你记得么?”申大由道,“这三个字,你亲手写了上去,可是今日你却忘了。” “申大由……申大由……”吴德不住的念着这个名字,表情越来越恐惧,随后狰狞地看着他,“被流放的人,怎么可能回来!你……你……” “想起来了?”申大由哈哈一笑,“既然回来了,就一定要和吴将军见见面,叙叙旧,当年你和魏红雪可害得我好苦啊!” “我们六十多个弟兄一路流芳,到了大荒之时,已然剩下十三人,结果遇到了碎银谷。”申大由道,“是碎银谷给了我们新生。” “你……居然加入了那些谋逆之人!”吴德大叫道。 “谋逆?”申大由怒道,“大荒十三郡,全部是大周的领土,可是你们在做什么?若没有碎银谷,这十三郡的百姓早就死完了!” “我的地位不高,只是一个守备军的小卒,我能看到的是大周皇城之内夜夜笙歌,京城之中侯服玉食,而大荒、北疆、南蜀皆是民不聊生。在你们的眼中,他们本就不是人,既然不是人,为何不能反!”申大由直接将长刀穿过了吴德夫人的衣服上,将她吊起,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吴德夫人哪儿见过如此阵仗,早就吓得魂不守舍,哆哆嗦嗦,嘴里不住的打颤。 吴德死死的盯着申大由,泄气道,“你想要什么?” “京城守备图。”申大由道。 “你敢上京?”吴德不由得一怔,“一帮乌合之众,即便是给你守备图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真的能打入京城?可笑至极!” 申大由用刀挑着吴德夫人的脸,冷冷道,“拿出来,饶你不死。” “我大周将领从不畏惧,要图没有,要命一条!”吴德叫道。 “好!”申大由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门外走入了一伙人。 手中提着的正是吴德的副将和副将夫人。 一脚将副将踹在了地上,申大由走到了副将面前,打着哈欠问道,“你作为他的副将,一定知道京都守备图在哪。” “我……我……”副将怕极了,他看着吴德,哆哆嗦嗦道,“我……我不知道。” “哈哈哈。”申大由笑道,“你去将图取来,他死,你活着,我带着我的兄弟们从此撤出青门县境内,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回去便可取而代之,若是你再说不知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你死之前,还能玩玩你的夫人。” 副将怔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狰狞着看向申大由,“我……我……” “你给我闭嘴!”吴德当即抓起长刀,可是连一步都没有走出去,就被申大由拦了下来,一刀直接斩去了他持刀的臂膀。 吴德跪在地上惨叫着,满地打滚。 鲜血喷洒在四周。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一定要珍惜。”申大由的长刀已然沾满鲜血,提着刀走进副将,蹲了下来,将长刀放在了他的指头上。 左手大拇指。 还未等副将说话,直接将那拇指割了下来! “啊!”副将的嘴张到极大,即便如此仍然无法缓解疼痛,他抓着手臂满地翻滚,大叫着,“我去!我去!我知道在哪儿!我知道,我知道……我……我知道……” 当副将慌忙跑出去之后,申大由才走到了吴德的面前,“给我们的吴大将军包扎一下,千万别让大将军死了,后面的事情,还要大将军亲自出马呢。” 几个人将吴德押走。 “三爷,这几个女人怎么办?”一人问道。 “随便玩。”申大由淡淡道。 “是!”那人喜上眉梢,带着欲哭无泪的吴德夫人和副将夫人走出了房间。 “楼下那帮舞女已经抓住了。”另一人道。 “留着给大哥二哥吧,他们不喜欢这人妇。”申大由喝着茶,轻声问道,“人头呢?” “一百名守备军,一个人没少,在门外准备着呢。”一人道,“但是……” “我不喜欢这两个字,直接说。”申大由道。 “衙门口那二十多个小厮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都回了京城。”那人说道,“而且在一楼住着的人,也不知去向了。” “一帮废物, 不用管了。”申大由抄起手旁的大刀,径直向楼下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京城里俞堂主已经说了,长安县县令并不配合我们,所以有机会找到他,杀了吧。” “是!”手下人道。 等到申大由众人来到客栈外面的时候,青门县的客栈外的地上跪满了守备军的士卒,十个一排,一共十排。 申大由直接将刀高举过头顶,厉声问道,“有没有人要加入碎银谷的?” 无一人说话。 他竟是直接将面前的三人斩首。 再将长刀举起,“有没有人要加入碎银谷的?” 还是无一人说话。 再一次,长刀落下,竟是连同周遭的几个申大由的手下都一同出刀,瞬间十人惨死,头颅落地。 “最后一遍。”申大由说了四个字,此时众多的碎银谷手下走入了行列里,面带喜色,有说有笑手持长刀,在面前的士卒头颅上比对着。 “我!” “我我我我!” “还有我!” 瞬间崩溃的人有很多,在周遭的烘托下,几乎没有一个人再坚挺下来,全部投降。 “啧啧啧……”申大由感叹着,“我其实是最喜欢降军的人,但是……错就错在,你们是守备军的将士。” “斩!”申大由并没有给任何一个人机会。 长刀落下。 一刀接着一刀。 血流成河。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坠入深渊 申大由手下的山匪将守备军杀完之后,并没有离开青门县,而是很淡然地直接住下了来。 那些劲装和刀剑全部一夜之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人换上了农装。 鲜血被走出来的女人们清洗干净,随后,竟是直接挨家挨户住了下来,这里也在一夜之间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现在看上去,才像是一个村落。 这让傅余欢等人异常震惊。 第二天一早,过往的农商也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村落里。大多都是返乡回到京都或者是路径京都的,也有操着外地口音来京都卖货的。整个青门县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大隐隐于市。 而这些人,构建成了一个市。 谁都想不到,青门县匪患已久,而青门县的山匪,就是青门县的百姓。 傅余欢等人并没有出去。 张不二和姜明一人抓着一个年轻力壮的山匪,非常紧张,那两个年轻力壮的山匪被捆在家里的炉子旁边,二人一开始总是乱动,后来张不二将自己的袜子塞到了他们的嘴里,以至于他们昏迷了三个时辰,到现在还没有起来。 “出不去……”钱好多看着外面过往的人群,无奈道。 这房子算是偏僻的,房屋里也只有两个人,他们是趁乱将这两个人绑了之后,藏身于屋内的,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姜明道,“他们迟早会发现少两个人的,若是白天我们还有可能逃脱,一旦入了夜,机会并不大。” “我先去试试?”张不二问道。 “试什么?”钱好多皱着眉,“现如今老爷暂时也出不来,据说要十五日的时间,现在将将过了两日,京城内不可能有人帮我们,只能……靠自己。” “总得试试,不然连能不能出去都不知道。”张不二道,“出去之后再想办法救你们,在这里守着,欢哥救不了我们的。” 几人面面相觑,确实也没有个什么好办法。 张不二看到几人如此,当即直接开始脱衣服,三两下就省的一身纯白丝绸的内衣,这身内衣可是价值一两银子的内衣,是当年他还是工部侍郎之子的时候买来的。 换上了一个山匪的衣服之后,张不二又从地上和墙上刮来一些泥土遮住面容,等到晌午大部分人都休息之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找来了一个帽子遮蔽自己引人注目的光头后,他双手揣在袖子里,低调着向外面走去。刚过了没几步路的距离,转过了一座比较密集的房屋群后,看到面前的壮年山匪正在带着一行车马装车。 张不二立刻转头向其他地方走去,却被一只大手拦住了,那人抓着张不二的肩膀道,“孙老头那边的人吧?去帮忙装车吧,装完就能走了。” 张不二就听明白装完就能走了这几个字,于是点点头,向前走了过去。 十几辆马车排列就绪,这里装的是一些粮食、金银和守备军的盔甲、刀剑。 大批山匪走了过来,将方才斩首的守备军身上能用的东西都扒了下来,丢在这里,而张不二和另外的七八个人就开始装车。 张不二一头雾水的帮忙搬了半天东西,一个屁也不敢放,直到全部搞定了之后,正要转头离开,结果被身后的人叫住了,“走啊。” “哦。”张不二低着头走了过来。 “上车啊!”那人怒道,“哪儿来的蠢蛋。” 张不二不敢多话,生怕暴露,于是走到了一个没有人驾驶的马车上,刚架好马车,前方的队伍就行驶了起来。 马车都是有链子连起来的,根本无法转头,于是张不二就被架在这上面,他也不敢嚷嚷上厕所,看到之前那些人非常残忍,万一因为一泡屎给自己来一刀,得不偿失。 随路而上,直奔东去,进入了山林之中。 这里的山林错综复杂,而马车根本没有走什么大路,反而是绕着山路直接向上行去,张不二即便是走了一遍,也根本没有记住沿途的路。 再加上每个马车后面都有一排清扫的蕉叶扫清痕迹,这条路想要再找一遍,少说也得再走个十几遍才不会迷路。 走过山路,便来到了高山之上,七拐八拐,张不二头都懵了,还要经过一个乱石阵,最后才到了一个高搭起来的石墙前方。 石墙中间有一扇厚重的木门,这木门有五丈高,宽有个六七丈的样子,前后都有粗壮的铁链拴着,前方还有预防攻城的木锥和泥坑。 石墙上有一排山匪,手中都持着弓箭,警惕着向左右看去。 ‘这你娘是山寨?这是军营吧……’张不二茫然的看着面前这一切,‘转头跑肯定是来不及,这弓箭就能射死我,只能先混进去了。’ 几个山匪从山寨里走出,将厚重的木板铺在泥坑上,拱进来的马车行驶,每辆马车行驶到大门口的时候,都要检查脖子上带着的牌子,和手腕上的纹身,有这两样东西的,均可通行。 等到张不二这辆马车的时候,无人驾驶。 “嗯?”守城的山匪好奇道,“不是十八个人回寨子吗?” “不知道啊。”前方的人吼道,“昨夜县里打仗了,估计有人留在下面了吧,老子也不知道,喝酒去咯。” “去吧去吧。”守城的山匪拍了拍马屁股。 张不二躺在马车里面心跳如打鼓一般,左右一看,竟然都是尸体! 之前看以为是盔甲,现在才知道,并非是盔甲,而是将头颅和四肢全部齐齐砍下之后丢在这里的。 张不二忍着这股酸腐的恶臭,躺在马车里,随着颠簸,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过了很久,马车的摇晃停了下来,随后便听到外面有人对话,张不二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也不敢乱动,就这样躺在死人堆里。 直到这个马车被人从侧面打开之后,七八个人连翻将里面的尸体端出来。 张不二眯着眼睛向外看去,发现了不对劲…… 旁边是一个深坑。 深不见底的深坑,他眯着眼睛狰狞着看了看不远处的坑,头皮发麻。 下方的人将尸体身上的盔甲剥下来,然后便将尸体丢入了那个深坑之中。 根本听不到回响! 张不二吓得要尿血,连忙蠕动身体往里面爬去。 可是屁大点儿个马车他能爬到哪里,还没等丢几具尸体的功夫, 就有人发现了他。 “唉唉唉?你们看这里有一个穿黑衣服的。”一山匪道。 “放错了吧?山下那帮人玩野了,现在做事儿都不给好好做了,拉下来吧。”一人道。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妖魔邪祟快消失,妖魔邪祟快消失。’张不二心中默念着。 然后被一把拉了下来,整个人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七八只手从头到脚开始在他的身上抚摸,摸掉了帽子,摸掉了鞋子。 “这家伙怎么秃头长鼻毛?袜子也不穿。”一人道。 “你懂个锤子,看这里。”另一人拽着张不二的脚腕处那银质的内衣说道,“一件盔甲制作下来,便宜的一二两银子,这内衣少说也得五两银子,当年老子可是穿着这种丝质的内衣过了四五年的时光。” “还是周大哥厉害,见多识广,差点就耽误了山下兄弟们给的好东西。”一人笑道。 随后七手八脚就给张不二扒了个精光,接着就张不二的‘裸尸’丢向了深渊。 对方动作之快,行动之迅速,让张不二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自己已经悬空的时候,才知道大势已去,当即破口大骂,“拿了老子东西还给老子扔了!不得好死!” 可是下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 那悬崖上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大哥……你听到有人说话么?” “没有吧,你听错了。” “我……哦……”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误入歧途 “也不知道二弟靠谱不靠谱……”姜明有些疑惑地坐在桌子旁边。 “他靠谱不靠谱,作为兄弟的你不应该最了解么?”钱好多歪着头问道,“平日里我看张哥做事还是比较实在的啊。” “他实在?”姜明一惊,“我有些怀疑好多你的眼神了。” 钱好多皱着眉,思考了起来。 傅余欢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窗外,从昨日一早出发到现在为止,他的眼睛并没有阖上过。 “你们休息一会儿。”傅余欢道,“我有预感,接下来会很累。” 姜明和钱好多面面相觑,二人从不会忤逆头儿的话,当即找了床榻,歇息去了。 ‘如果是你,该怎么做?’傅余欢在心中问道。 他此时已经确认自己被发现了,但出于某种原因,对方似乎并不打算第一时间将他们拿下,而是静观其变。 有熟悉的面孔改扮了许多次经过面前,尽管他们小心翼翼,但仍是被傅余欢抓到了蛛丝马迹,这足以证明,这里至少已经被包围了。 他并没有信心带着钱好多和姜明突围,也绝不会丢下他们,所以傅余欢只能守在这里,守在门口,进来一个,杀一个。 时间就这样缓缓过去。 整整第一天,相安无事。 …… “咕噜?”当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四下寻找一番,突然惊起,“咕噜咕噜!” 郑年不见了! 咕噜当即滚了三圈站了起来,四下寻找,毫无所获,随后大叫着跳了起来,发了疯地在地上打滚。 滚了半晌,“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又接着先是吃了几口石头子儿,随后大步走出,通向另一处寻找。 郑年看着下方的傻蛋咕噜,心中窃喜。 他老早就凿开了一处缝隙,将锏固定在缝隙之中,最后坐在锏上,为的就是能够偷得半日闲。 这么打实在是太累了,连续三天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起来就打,打完就睡,虽然没有饥饿的感觉,但是嘴巴不咀嚼点东西,总感觉少点什么。 咕噜不知道跑去哪儿了,郑年沉默了许久,才从梁上落了下来,试探性地看了看,才向咕噜所去的反方向走了下去。 整个甬道内此时都被烛光照耀着,火红的烛光直直向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几乎是静止的。 向内走去。 甬道很深,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只能看到左右的烛台向中间靠拢。 “咕噜!”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郑年猛然回头,那个透明的大白胖子气势汹汹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愤怒的左右横跳,拔腿冲了过来。 “卧槽?”郑年立马转头就跑,“大哥商量商量,能不能别追了?” “咕噜!”大白胖子咕噜怒吼着。 郑年迈开步子,越跑越快。 咕噜的神情似乎很震惊,他伸出手来想要阻止郑年,大叫着,“咕噜!咕噜!” 郑年已经被他咕噜烦了,彻底不回头看,一门心思往前跑去。 二人你追我赶,没过多久就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铁门之外。 郑年直接趴在了铁门上,气喘吁吁转头看来。 “咕噜咕噜!”咕噜摇动手臂,示意郑年不要过去。 “别进去?”郑年问道。 “咕噜!”咕噜点头,随后招着手示意让郑年过来。 “里面……有危险?”郑年一愣。 “咕噜!”咕噜的声音都变得小了,一边谨慎点着头,一边走了几步,想要让郑年出来,可是刚刚走了三步的距离,浑然一道闪电从门上劈打了出来,直奔咕噜而去。 咕噜身手敏捷反应迅速,当即拉开距离,半蹲在地上,恶狠狠道,“咕噜……” 那扇门里面传出嗡鸣声,随后拉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不足一个人的宽窄,里面也是漆黑无比,郑年并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于是缓步向咕噜方向靠去,等到靠近咕噜的时候,郑年安抚着他的背部,“没事儿吧?这里面是什么?” 这句话问了和没问一个味儿,咕噜摇了摇头,抓住郑年的手臂,就要向外出去。 可就在这时,背后浑然出现了一群乌鸦。 乌鸦的速度非常快,数量奇多,一瞬间将整个明亮的通道压了下来,慌乱之际,郑年的手臂和咕噜脱离,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身躯被乌鸦群拖了起来。 “咕噜!”郑年大惊道。 站在地上的咕噜双手护住面门,听到郑年叫喊,大惊失色,两个眼睛瞬间变得溜圆,随后一拳直接轰向乌鸦。 当即死了一片,十几只倒在地上呜咽着,可仍有近百只将郑年的身体包裹在最中间,任凭咕噜如何攻击,总有新的乌鸦补上,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将郑年救出。 铁门越开越大,直到打开一半的时候,成群的乌鸦直奔铁门里面。 霎时之间电闪雷鸣,直奔乌鸦群袭来。 这雷电非常恐怖,一道下来,乌鸦就死伤近百只!更是在大群乌鸦包裹郑年准备穿过铁门的时候,横出了八道闪电! 闪电直奔乌鸦群而来。 那些乌鸦狰狞着,叫喊着,嘶吼着,将郑年的身体包裹在最里面,毅然决然冲向铁门之中,就在八道闪电穿过乌鸦群的刹那。 乌鸦竟然直接撕碎了同伴的身躯,身体化作七零八落散开,而最后在后方拽着郑年的乌鸦,将他向里面推去。 前方的乌鸦尸体一轮又一轮,闪电准备贯穿郑年身躯的时候,忽的出现两个黑色的身影堵在了郑年面前。 闪电到达的瞬间,两个黑色身影瞬间化为灰烬,随后那两道闪电似乎也因为能量耗费过多,散了去。 而郑年就如此,被乌鸦直接推入了铁门之中。 随后,再次出现的闪电,将剩余的乌鸦尽数消灭,外面只剩下了茫然站在地上的咕噜,和正在缓缓关上的铁门之中的郑年四目相对。 “啥情况啊?”郑年头发乱糟糟,一脸诧异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咕噜愤怒的用脚踱着地面,随后郑年面前的铁门死死的关闭了。 “咕噜!” “呜呜呜呜……咕噜!”咕噜走到了门口,企图将那铁门踹开,可刚刚走了几步,那门口再次出现一道闪电,直劈向咕噜。 咕噜双手抵挡,可随后身形直接被轰出,透明的手臂上,出现了两道漆黑的焦印。 “咕噜!” 他愤怒地吼着,随后将双手合十, 缓缓闭上了眼睛。 …… 魏玄麟带着两具漆黑的尸体出现在武阳面前的时候,武阳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奇怪。 “他们潜入多久了。”武阳问道。 “父亲,据我所查,已有四日。”武元通看着身旁的两具尸体说道,“恐怕他们前来,为的就是地牢。” “我上次见到鸦的时候,还是在齐国。”武阳的脸色微微一皱道,“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在自家府里。” 堂下众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唯有武元枫走到了二人侧身,端详了片刻才说道,“恐怕他们前来,为的就是地牢下面的人,父亲,我已经探查过了,封印是被强行冲开一个间隙才得意让郑年进去的,现如今他在里面,后果不堪设想。” “魏老,烦请你,守住地牢的门口,若是探查到他的气息,斩。”武阳冷冷道。 “是。”魏玄麟转身离开,直奔地牢之下。 此时的武元枫拱手道,“父亲,孩儿愿陪魏老一同前去。” 武阳审视了武元枫一眼,“你有把握?” “八成把握,保证父亲一箭双雕。”武元枫道。 “好。”武阳点点头,“去吧。” 待到整个大厅都没有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表情忽然动了,升起了一丝笑意,喃喃自语道,“见到故人,你总该说一些……该说的了吧?”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星官图 “鸦怎么会进的了武家?”武元枫皱着眉。 “没有人了解鸦,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魏玄麟和武元枫走在甬道上,这个话题,似乎将魏玄麟带入了一段回忆之中,接着说道,“或许他们是在四天前潜入武家,也或许,他们很久之前就在这里了。” “为什么?他们的目的呢?”武元枫不解。 “不知道,但是从这里可以看得出,鸦和地牢里的那位,有一定的关系,无论是什么关系,对我们都没有任何的好处。”魏玄麟道。 “那小子会怎么样?”武元枫有些担忧。 “看他的造化了。”魏玄麟道,“不过我现在对他很有信心。” “啊?”武元枫一愣。 “今日他之所以会到这里来,是因为他已经过了七杀关。” 魏玄麟道,“用了三日的时间。否则无论是谁,只要中了咕噜的七杀幻象,都无法逃脱。” 武元枫怔住了,他猛然的看着魏玄麟,“三日……么?” …… 房间里并不昏暗,也绝不明亮。 天上地下有十几条锁链,是贴满符纸和道印的锁链。 四面八方的锁链汇聚到了一个地方,这个房间镇中心的地上。 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披头散发,身上恶臭,周围充满粪便的人。 看样子,他在这里住了很久。 久到那些远处的粪便已经长出了植物。 郑年看着那个人。 锁链拽着他的耳朵,鼻子,嘴巴,下颚,穿过了他的琵琶骨,肩胛骨,颈椎,尾椎,手掌,腿部。 总之能够穿过的地方,全部穿过了。 甚至还有两根钢钉,穿过他的脚掌,上面压着两块厚重的铁板,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郑年并不打算搭理他,而是决定找一个能出去的位置,可是搜遍了铁门附近,都没有找到触发的机关之类的东西,甚至连将铁门撑开的缝隙都没有。 当他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个人的头,居然已经抬起来了。 目光凶狠的看着他! 那一瞬间,郑年确实感觉到了无比的恐怖和害怕,甚至感觉到了绝望,可是随着调整过来的心态和对比双方的清醒,郑年很快拜托了这种害怕。 不过那双眼睛,确实可以杀人。 这个人很可怕。 对于可怕的人,他并不愿意接触。 但是对方,却缓缓开口说话了,“放……心……吧,我用……全部的力量……打开了那扇门……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来……杀你了。” 郑年站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双腿蜷起,坐在地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人,半晌之后问道,“你是谁。” 那人只是惨烈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这一定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不然武家不会将他镇压在自己府邸之下,而且他和武家应该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而且是一个实力非常强悍的人,否则以武阳现在的地位和权力,不会惧怕一个平凡的人。 “费这么大劲把我找来,想做什么?”郑年问道。 “想请你帮我……一个忙。”那人笑道。 他的脸上像是掉了皮的墙壁一样,一块黑一块灰,一块红一块白。 郑年歪着头看向那人,“我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可怕的人麻烦我。” “那你请便吧。”那人道,“这里没有人能让你出去。” 郑年疑惑的看着他,“你可以让我出去?” “我当然可以让你出去。”那人道。 “我需要做什么,你才可以让我出去?”郑年问道。 “帮我一个忙,我就可以让你出去。”那人道。 “什么忙?”郑年问道。 那人笑了笑,“你想好了么?听了这件事之后,你便再也不是局外人。” “恐怕从我进来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早已不是局外人了。”郑年道。 “好。”那人笑了笑,“你可知道将你送进来的是什么?” “乌鸦。”郑年道。 “是鸦。”那人说道,“是金雨楼的秘密组织,鸦。” 郑年曾经记得普惠通说过,鸦应该是金雨楼的组织,现在听对方说起,脑海之中开始盘算了起来。 “你是金雨楼的人?”郑年问道。 那人摇头,“我不是金雨楼的人,同样,也不是碎银谷的人。” “那你是谁?”郑年眯着眼睛问道。 “我是一个外族人,不是大周人士,也不是中州人士。”那人道。 “你是……日……倭寇?”郑年问道。 “不是,我来自一个北方的部落,那个部落被大周打散了,我是唯一一个苟活至今的人。”那人道。 郑年压着眉毛,奇怪道,“武王为和要将你囚禁于此?” “因为他想要我身上的东西。”那人道。 “东西?”郑年笑道,“你已经这般田地了,还会有东XZ在身上?” “是炁,是功法,是身体。”那人道。 郑年皱着眉,“炁?” 那人点点头,“是炁,是我身上的炁。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能来到此处,不会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炁? “什么样的炁?”郑年问道。 “红色的炁。”那人冷冷道。 郑年怔住了。 他吞咽着口水,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人,“你的意思……你拥有红色的炁?” 那人点点头,“我达到三品的时候,全身出现了红色的炁,虽然不多,但是足以斩杀二品以下的所有人。” 他的炁是突然改变的? 郑年不解。 “让我看看,你的炁。”那人道。 郑年没有迟疑,立刻将周身的炁调动于体外。 果然。 赤红色的炁。 “哈哈哈哈哈……果然如此……”那人道,“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竟然……竟然让他们找到了!” “他们?”郑年问道。 “囚禁我的,并非是武王。”那人道,“而是大周的皇室,大周开国帝王!是他……是他设计将我囚禁于此!” “三百年?”郑年一怔。 “何止……三百年……”那人咧嘴道,“昆仑已有多久了?” 郑年茫然道,“三百多年了。” “我当年……创立昆仑,于今多久,便是多久了……”那人喃喃道,“这里不分昼夜,不分年月,不分气候,我只知道……我还活着……却早已不知过了多久,过了……多少年。” “三百年,为何你还活着?”郑年问道。 “因为只有我身上的炁和功法,才能破除大周的气运,才能推翻这个王朝。”那人道,“或许……现在我并不是唯一的了。” “所以我要和你一样,在这里被关着?”郑年问道。 “你和我不一样。”那人道。 “哪里不一样?”郑年皱眉。 “我是一个孤独的人,即便是整个昆仑,都无法撼动我的内心,但是你……你有朋友,有亲人,有珍惜的东西。” 那人道,“只要你有弱点,就会被人找到,就会被发现,就会被利用。” 郑年平静的看着那人,“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从这里,走出去。”那人道。 “如何帮你?”郑年问道。 “你出去的办法有很多,但是我出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人道。 “是什么?”郑年问道。 “《大星官图》”那人道,“如果我没有看错,你的体内应该有我这部功法的一部分,但是另一部分仍然缺失。” 郑年点点头,“我的功法来源于一个名为魁祖的人。” 那人摇头道,“我被带离昆仑之后,所有的事情,便都不知道了,但是我在之时,无一人敢认祖。” “你要传我大星官图?”郑年问道,“你不怕我不救你?” “你不怕我告诉他们,你已经回了?”那人道。 “所以我无论学不学,武阳都会默认,我已经会了。”郑年道。 “所以,我并不怕告诉你这些结果,因为从你到这里的那一刻,就注定,从今日起,要么你决定自己的人生,要么,让别人决定,你的生死。” “你猜到了我不喜欢让别人决定我的生死。”郑年笑道。 “所以,你只能自己来决定。”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神经少女和摆烂少年 张不二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竟然是一个白天。 天上万里无云,如暖春初,身上的这件袄子略显多余。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这是一片美丽的草地,还有纷繁的花和采蜜的峰,戏花的蝶,鸣叫的雀。 不远处有一颗杏花树,一颗桃花树。 树下坐着一个人。 一个少女。 很美的少女。 张不二摸了摸脑袋,缓步走向了少女,歪着头看向她,问道,“你……好……啊!” 少女靠着桃花树,将眸子抬起来,一条细嫩的桃花眼蜿蜒一笑,“公子,你好。” “这里是哪儿啊?”张不二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少女惊艳旁人的容貌而变化,只是审视着周围,很平静地问道。 少女反倒略显诧异,俏皮一笑道,“公子,你不觉得我很美么?” “嗯……你这么一说。”张不二看着少女,“凑合吧,所以这里是哪儿?” “我不喜欢我么?”少女眨着眼睛问道。 “你在说什么玩意儿?”张不二一愣,“我就问你个路,你问我喜不喜欢你?你是脑子有病吗?” 少女惊讶的看着张不二,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似乎从小都没有被人这样说过,自以为傲的容颜一瞬间成为了不被人重视的东西,当即又怒又气道,“你……说……什么……?” “你确实是脑子有病,还听不清楚别人说话啊。”张不二没有表现出恼怒,反而是眼神之中略带同情,“抱歉,刚才以为你是个健全之人,多有得罪。” “得罪你大……”少女隐忍住了骂人的冲动,却没有抑制住打人的想法,一巴掌抽在张不二的脑壳上。 张不二被打得原地转了三圈,回过神来,捂着脸大叫着道,“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凭什么打人!” “我……凭什么……打人?”少女气的双手掐腰,“你骂我我不打你?你说我不健全,说我脑子有病!” “我……”张不二自知肯定打不过少女,虽然生气也不敢多说什么,才声道,“你……胡搅蛮缠,我不与女子争高下,你赢了,对不起!” 道了歉立刻转身就走,张不二也不和她纠缠,不料刚走了几步,少女几步就追了上来,挡住了他所要去的方向之后,歪着头道,“我看你脑子才有病!” “嗯,是的,是我脑子有病,你能不能不烦我了?”张不二点点头,认同对方想法的同时,略过了少女,继续往前走去。 少女再次跑到了他的面前,“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觉得你很奇怪。”张不二道。 “我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少女道。 “啊对对对。”张不二再次敷衍着向前走去。 少女气急败坏,“你不记得你从一个地方掉下来了么?” “记得啊。”张不二挠了挠头。 “那你不好奇这里是哪儿?我是谁?”少女不悦道。 “我不是问过你么?”张不二叹息道,“可是你问我你是不是漂亮。” “那我漂亮吗?”少女问道。 张不二捂着脑袋,“你别跟我说话了,我脑袋疼。” “那我漂亮么?”少女又问道。 “我是傻逼。”张不二大叫着奔跑了起来。 少女看着张不二奔跑了起来,当下一惊,“你指定是有点毛病。”随后竟是也跟着跑了起来。 二人你追我赶,在一片花海之上绕了几圈。 直到张不二气喘吁吁蹲坐在地上之后,这场毫无意义的追逐才作罢。 “你追我干什么?”张不二上气不接下气道。 “那你跑什么?”少女问道。 张不二嘟着嘴,“我跑不跑和你有什么关系?” 少女道,“那我追不追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啊对对对。”张不二歇息片刻再站起身,此时他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庭院,就在不远处。 刚才张不二确定没有看到这个庭院,突然出现略显诧异,指着那个庭院问道,“方才你看到那个院子了么?” “我漂亮吗?”少女问道。 “你怎么和黄鼠狼一样。”张不二转头就走,理都不理她,直奔庭院而去。 少女并没有落下,追着张不二一起进入了庭院之中。 “这里是你家?”张不二问道。 “并不是。”少女道,“不过这里和我家没什么区别,我就住在这里的。” 张不二诡异的看着少女,“啊对对对。” 庭院没有门,二人直接走了进去,张不二环顾了一下四周,里面并没有人,只有一个摇椅和一排前后通透的凉阁。 张不二歪着头问道,“有人吗?” 无人回应。 微风吹过,凉阁四周的纱幔被吹起,香味四溢。 像是野花的香,又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总之肯定不是背后这个神经病的味道。 忽然,身后的少女一把抓住了张不二,“喂!千万不能往里面走了,里面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被那大妖怪发现,会死的很惨的。” “妖怪就妖怪,为何还是大妖怪?”张不二不解道。 “大~妖怪肯定就是因为他大~啊!”少女的语气很调皮,大字的声音拉得很长。 张不二道,“大~妖怪到底是多大~才算是大~妖怪呢?” “那么大。”少女指了过去。 张不二回头微笑着看来,却发现赫然出现了一个如同山一般的东西。 仰头看去,那巨大的妖怪不知道何时出现,竟是怒目看向下方,随后蹲在地上,两颗如日月般的目光看向张不二。 怪物全身红毛冗长,利爪就扑在前方,形如麒麟,却又没有通体火光,反倒是更像是一只全身红毛的狮子,一头母狮子。 那母狮子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张不二则是恐惧地缩在了少女的身后,少女道,“你怕什么?” “我怕这家伙吃了我,你不怕?”张不二惊叫着道。 “我自然不怕,我有办法让他不吃了你,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少女嫣然道。 “什么问题?”张不二一愣。 “我漂亮么?”少女温柔的将长发拉在胸前,轻手捋过,问道。 张不二眯着眼睛,“就那样吧。” 少女脸色瞬间大变,“吃了他。” 那母狮子赫然暴起,张开了血盆大口。 “你逼我也没用!我自然是见过天下第一美的女子,你若让我为了苟且偷生而说谎,我说着不舒服,你听着也不舒服!” 张不二闭着眼睛大叫道。 “你这么丑的人,还见过天下第一美的人?”少女拦住了狮子,歪着头看向张不二道。 “那是自然!”张不二吓得早已不敢乱动,伸着手贴在自己的裤腿两侧,哆哆嗦嗦闭着眼睛道,“第一,我并不丑,是你的眼睛有问题,第二,天下最美的人,是我的妻子,我们两情相悦,如今虽然分别,但却仍然心系彼此,从不曾忘。” 少女差异的看着张不二,“想不到你竟有如此美好却又凄凉的遭遇,想必你和你的娘子,非常痛苦吧。” “唉,那又该如何,眼下于此,只求姑娘能够网开一面,给我带上去,与我那妻子相会,我定然感激不尽。”张不二演绎的确实像那么回事儿。 少女哀怨的叹息道,“公子有所不知,进入这里的人,从来没有出去过一个。” 张不二惊讶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说我,长得漂亮。”赫然,少女的面色浑然一变,竟是化为了森森白骨,整个身躯,变成骷髅。 骨爪抻开,直奔张不二而来,抓住了他的肩膀,一口吸气,沉声道,“我来吸吸你的阳元!” 说着,将鼻子对准了张不二的鼻子。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奇怪的毛发 “阿欠!” 白骨打了个喷嚏。 张不二整个身体不得动弹,只能努着鼻子往前伸。 这一伸,白骨根本无法忍耐,又打了一个喷嚏。 “你这鼻毛如此之痒,我给你修了!”说着白骨挥手一斩,齐刷刷的将鼻毛斩去,随后再次对着鼻子一吸。 “阿欠!” 又一个喷嚏。 再次看来,那鼻毛竟是又长了出来。 每一根都在散发着傲人的光辉。 张不二仰着头死死的盯着白骨,嘴巴里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没有说你好看,为何还要吸我?” “你这是什么鼻毛!”白骨这一次硬着头皮打算忍住鼻毛的瘙痒,但是鼻子刚一靠近张不二的鼻尖时,张不二就开始奴动鼻尖,动来动去,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吸取阳元。 “阿欠!” 白骨怒了,“信不信我杀了你!” “士可杀,不可辱!你丑陋至极不说,还想要吸我鼻毛之中的宝物!休想!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张不二大叫着。 “你鼻毛里有个屁的宝物!今日我就要撬开你的头看看你脑袋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骨爪扣在了张不二的脑门上,四爪向内扣去。 这一抠,力道无穷之大,瞬间张不二的脑海嗡了一声,随后…… 本以为是七窍流血。 却……七窍喷毛! 登时白骨根本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就被张不二的眉毛盘住了手臂,随后他除了脑袋瓜顶上该有毛发的地方油光锃亮,其他的地方均是长出了毛。 满脸的络腮胡子已经挡住了五官。 两根长眉将白骨束缚之后,嘴唇上方的胡须垂下,将那白骨的脖颈扼住,眼睫毛竟是束缚住了白骨的双手双脚,而最后的胡须,到了白骨的嘴巴前。 “你……要……做……什么……”白骨此时竟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法力竟然丝毫无法运作,不仅如此,嘴巴竟直接被张不二的胡须冲开。 胡须最终还是打开了白骨的嘴,通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随着强大的力量涌入,白骨的身体瞬间支离破碎,化为了散落一地的骨头。 很可惜,这一幕张不二并没有看到,此时他的视角里全部都是黑黑的毛发,甚至分不清楚到底哪里是哪里,到底是眉毛还是鼻毛。 就这样,整个人都被漆黑的毛发包裹在了里面,任凭他如何晃动,都无法解开缠绕在一起的毛。 “喂!”张不二吼叫着。 外面没有声音。 “阿骨你还在不在?”张不二给方才的白骨起了一个外号,很可惜,白骨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外号叫什么了。 “有人吗?”张不二嚎叫着。 “毛里有人!救命啊!” 无人应答。 阳光斜斜落下,庭院之中微风拂过,巨大的狮子此时已经不知去向,只有一个被满是长毛包裹着的身躯还在抖动着。 张不二只能抖动,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解脱自己身上的束缚,他企图用身体的每一次颤抖来让身上的毛发从缠绕的状态解开。 可是,每一次的挪动都会伴随头上某一个位置的刺痛,不是眉毛的揪扯就是鼻子里的剧痛。在一次一次的剧痛之后,张不二只能瘫坐在毛发团里,有气无力道,“救命啊,来人啊,救救我呀,帅气的我要死了……” “南无阿弥陀佛。” 忽的一声传来。 “和尚?”张不二厉声道,“大和尚救命!” “南无阿弥陀佛。” “大师救命!”张不二急切道。 “南无阿弥陀佛。” “佛祖救命!”张不二试探道。 “南无阿弥陀佛。” “道长救命!”张不二沉声道。 “南无阿弥陀佛。” 张不二气道,“咋叫都不对,你脾气真大,我不需要你救。” “小子口出狂言,听不出贫尼是女子之身吗?”那浑厚的声音道。 张不二一愣,立马道歉,“师太……师太是我的错,但是你这声音但凡是个人肯定听不出是男是女……” “臭小子。”那声音似笑非笑道,“你方才将一名妖魔斩杀,实力超凡,你是哪门哪派之人?” “无门无派。”张不二大叫道。 “师父是谁?”声音又问道。 “没有师父,也没有人教我,全凭天赋。”张不二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张不二还是心中一惊。 ‘那阿骨居然死了?可惜可惜,其实她长得还算是不错的,不过就是比我的小仙女丑些罢了。’ “原来如此。”那老尼轻声道,“那你为何会被困于此?” “我也不知道啊……”张不二思索了许久,发现自己编不下去了,于是道,“这一大堆的毛都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啊……” 老尼轻声一笑,自然已经猜测到了七八分,于是道,“要不要老尼将你解救出来啊?” “那多谢师太了。”张不二算是松了口气。 外面传来了簌簌的声音,应该是老尼在动手了,张不二满怀期待。 可是随着外面刀劈斧砸,水火齐上,甚至是狂轰乱炸都没有任何的办法,最终张不二硬是生生扛住了老尼姑整整一个时辰的攻击,都没有将这长毛屏障破开。 “这……咋办呢?”听着外面气喘吁吁,张不二愣神。 “此物竟然如此坚硬!贫尼平一百四十八载,从未见过如此坚硬之物,竟然连三阳之火都无法灼烧……”老尼说道。 “师太……不行,咱们想想别的办法?”张不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老尼沉默了片刻,“小子,你用炁调动身体,看看能否察觉到毛发和你身体的关联?” “师太,什么是炁?”张不二问道。 “你连炁是什么……都不知道?”老尼一愣,“现在听我说话,我来教你如何运炁,第一步,先……” 老尼姑的话只说了一半。 “师太?师太?”张不二惊叫着。 老尼姑淡淡道,“切莫言语,有人来了。” 张不二当即闭嘴。 就听得远方一人道,“是你杀了我妹妹!” “正道君子自当斩妖除魔,无论是谁杀的,贫尼也要杀了你!”老尼姑的声音坚毅了起来。 “老尼姑,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们姐妹!”那女子嘶吼道。 “本就是妖,愁怨即便是没有,也当诛杀之!”老尼道,“放马过来吧!”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五十章 少雪庵 张不二还在自己漆黑且茂密的长发里躺着。 外面却已经乱糟糟成一团了。 不光是打杀声,还有击中地面传来的震动和周遭被轰来的气流。 “老尼姑,你莫要欺人太甚!”女子声娇喝道。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肯定是打不过了。’张不二冷静分析着。 “哼!宵小鼠辈,贫尼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那老尼似乎再次发出攻击。 ‘看来老尼姑要赢了,不错不错,让这些妖怪赶紧死绝才好!就是因为这些妖怪搞得天下鸡犬不宁。’张不二心中不屑,随即大喊着,“师太加油!干死这个妖怪!” 再次交战声传来,忽的又听到厉声一喝,“侄女儿!我来助你!” ‘卧槽?’张不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一声侄女儿是什么辈分。 “三伯,此人实力超凡,我一人无法抵挡。”侄女儿叫道。 随后便听得那老尼传来几声呜咽,似乎倒在了不远处的地方,痛声道,“岂有此理,竟然还有妖族余孽在此。” “你们这帮人不讲理!”张不二大叫道,“竟然以多打少,不讲武德!” “无妨!此等妖辈皆是如此,根本没有任何道义可讲。”老尼道。 “放你娘的屁,侄女儿你去休息,三伯来会会她!”那男人狂啸一声,热浪大作。 接下来又是一番比斗,呼哈呼哈的喊打声愈演愈烈,张不二心思挂念老尼的安危,但无奈根本帮不上忙,只得在冗长的头发里厉声道,“大老爷们和一介女流之辈动手,真是恶心。” “小子你休得狂妄,若非你躲在那黑毛里不出来,现在就将你斩杀!”男妖大喝道。 张不二叫道,“放你娘的屁,若非是老子被困于此,出去三掌劈死你。” “我在你身上未感觉到丝毫的炁,你若是不说话,老夫以为是条狗呢,还跟老夫……老尼姑你偷袭老夫!”那人声音一惨,张不二立刻就能分辨出对方气息不稳。 老尼胜券在握,自然是乘胜追击,立刻赫然道,“大慈悲掌!” 随后一股热浪袭来,在毛发之中的张不二竟是也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身上划过,可是他看不到光芒也看不到对方的样子,只能通过听声来感觉到战场的局势。 感觉很屌。 “你……额……”男妖似乎已经不敌。 张不二大声叫好,“厉害!师太厉害!” “宵小贼子而已,贫尼一人便可将你们全部端出!”老尼呼道。 “侄女儿!你且顶住,我回去叫人!”男妖一声,立马逃窜。 那侄女儿似乎也要跑,却听得老尼立马追杀过去,抬手就要杀了她。 “老尼姑!杀了我你也出不去!这地窟不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女妖怒道。 “出不去便出不去,出去不出去和降妖除魔,卫道天下没有一点关系!”说着老尼似乎运足了气,直接打向面前的女妖。 可随后传来的竟是老尼的呼喊声。 身体像是摔倒不远处,张不二立马大惊问道,“师太!师太!你可有事?” “莫要惊慌,仅凭四五个妖是不可能……咳咳……不可能将贫尼斩杀的!”老尼咳嗽了几声,气息不稳道,“想不到追杀至此,竟是捅了妖怪的巢穴,本以为只有一只小妖,没想到还有如此多的同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师太,小心中招,对方人多势众,不必硬撑!”张不二急切道。 “贫尼生而为修道之人,当不退缩,除妖本就是天下人为己任之事,怎可后退!”老尼非常果断拒绝了张不二的建议。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你还要救我呢,师太!”张不二眼看师太根本不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儿,赶紧劝慰道,“今天杀妖,明天也要杀妖,反正都要杀,何必急于一时?” “小子你不懂,这些妖族异常奸诈,若是今日不除,保不齐今夜就要多害几个人,我来问问你,若是今晚上他们就要去你家杀你父母,吸你精血,你还会说出方才那些话么?”老尼问道。 张不二恍然大悟,“师太言之有理,可是你现在孤注一掷,若是丢了性命,今晚上他们照样还可以去我家,明日又要去其他人家,可若是师太今日休息,现在遁去,今日我死便死了,明日其他人不就可以活下去了?” 老尼愣了愣,“你这小子,思路清奇。”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张不二无奈道,“师太莫要着急,伐妖之事若是过于急躁,功败垂成,导致妖急跳墙,残害无辜,就适得其反了,今日便让他们去我家杀戮吧,只要明日师太休养生息,可以再来攻之,我愿意一死。” 老尼深深叹息,“想不到竟有如此大义之子,好!贫尼今日且退去,休养身体,明日再来会上一会,且思索办法来救你,小子,莫要死了,你这个徒弟,贫尼要定了!” “好!”张不二叫道。 “你们一人一毛在那里说些什么!”一个浑厚的声音道。 “师太快走,我来给你拖住他。”张不二低声道。 这句话竟然没有回应,可见老尼竟是已经遁去。 张不二随后大叫着,“臭妖怪,死妖怪,傻妖怪,还不快快逃离?若是将你关在这毛发牢狱之中,怕是此生都无法脱身!” “让你嘴硬!”赫然一道热浪,张不二能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而过来,可是那毛发形成的壁垒仍然坚不可摧,没有一丁点裂开的意思。 “打我呀,来打我呀!”张不二叫嚣道。 “我杀了你!”随后再次轰鸣声传来。 甚至张不二都能感觉到身体下降了一个水平线,似乎是因为强烈的轰击导致周遭出现了一个大坑,但是周遭的屏障仍然是坚硬无比,根本没有可以打开的缝隙。 张不二大喜道,“等着吧,明日师太来了,全给你们杀了!” “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再来又能如何?今日是我念及她一心向佛,饶她一命,若是还敢来,自然要将命留在此处。”妖人说道。 张不二一怔,显然她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是为求真假还是说道,“放屁,师太法力高深,岂是你们此等妖人能够抵挡的?” “花雪楼能够担当名门正派四个字,全亏了少雪庵,这少雪庵上上下下确实是一派正气,虽然迂腐,却是真正的为民一方,即便是我,也十分的佩服。”那声音道,“颐和神尼此行已然遭受奸人所害,沦落至此,已然是天命注定,这样的人为我所敬佩,我不想杀她,若是你能劝得住她,便让她不要再来了。” “你……”张不二迟疑道,“你等妖人,定然是害怕,让我给你当说客!” “小子,我敬佩她是我敬佩她,但是你将我的孩子杀了,我一样会杀了你,若是你能在那毛发里躲一辈子,我便不多叨扰,但是你若出现,我必然将你杀之。”那声音越来越远,到了最后竟是消失不见。 张不二皱着眉,丝毫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妖人说的句句属实,那……师太不是麻烦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张不二的肚子忽然叫了起来。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五十一章 走出武府 郑年平静的坐在地上。 此时他的气息是自修炼开始,最为平缓的一次。 大星官图的运炁法则复杂程度不亚于一道代数式的数学题,郑年这种学历的人自然对代数式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但是凭借着智慧的脑袋,还是能够将这东西搞懂。 修炼了整整两日,也是入了此处之后的第三日一早,郑年才将完整的一遍大星官图运行舒畅。 收势,稳炁,一气呵成。 郑年捏着手。 如果说以前的身体是各个脉络是各个脉络的炁,根本无法联通的话,现在的身体就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整体,沟通起来根本没有任何的障碍。 并且紫薇脉打开了。 经过大星官图的洗礼,紫薇脉从丹田处产生了一个新的丹田,然后构建了整个身体的连接,这不但隐去了自己丹田上的问题,还简化了炁流动的方式。 无异于从另外一个方式,增加了自己运炁的速度。 此时的郑年,浑身异常舒服。 “你不怕我骗你?”郑年问道。 “你骗我对于你来说,没什么好处。”那人平静道。 他的眼睛从发丝里透露出来,那个眼神似乎挣扎着并不想要表达的非常凶狠,但他的目光仍会第一时间照射在人心之中,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想要穿破每个人的内心。 郑年的内心并没有被穿破,而是和他对视着。 “我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郑年道。 “或许吧,但是这一次,你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人道,“只有帮助我,才是最为正确的路,除非你甘愿被武王捏在手中。” 郑年笑了笑,“如何放你出去?” “出不去。”那人道,“至少不是现在,我终有一日会出去的,也终有一日,会再次站在昆仑之巅,他们杀不掉我,只能封印我,而这一道封印,终究会解开。” “那我如何出去?”郑年问道。 “你准备好了么?”那人问道。 “准备好了。”郑年点点头。 赫然,一道雷鸣直接从上劈下,那人身体硬生生接下了一道巨大的雷,随后狂喝一声,“郑年,你且记住,我名为姜行天。若是有任何人和昆仑有关的,且留一手,是我子孙,也是你的同门!” “入昆仑者,生死不弃。” 登时,红光大盛,从姜行天的身上迸发开来,在郑年头顶汇聚成两只一人多高的手臂,硬生生扣住了不远处的大门。 “啊!”姜行天奋力怒吼,头发飞舞在半空之中,整张面容狰狞着,撕心裂肺的吼叫从心底发出,发力的瞬间,郑年感觉到周围地动山摇。 接着,大门出现了一道缝隙。 也就是这一到缝隙出现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后方将他的身躯推了出来,郑年的身形一闪,随后转头看去,一道赤红色的光芒打出,直奔他而来。 郑年一步趔趄,当即没有站稳,而身后的攻击已然到了。 避无可避。 魏玄麟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一剑将那炁斩断。 一把抓住郑年就向外面冲去。 重见天日的感觉,就像是戴着全封闭式的口罩睡了一天一夜,突然将口罩取下来,全身十分舒畅,且瞬间如醍醐灌顶,整个人都精神了百倍。 “哈呼哈呼……”郑年大口大口贪婪着吮吸空气,如同新生一般。 躺在地上,肆意翻滚,刚翻了几圈。 魏玄麟站在一旁,瞥了一眼武元枫。 “我来吧。”武元枫点点头,走向了郑年。 “感觉如何?”武元枫问道。 郑年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歪着头看向武元枫,“哈哈哈,现在感觉很好。” “他和你说了什么?”武元枫坐在了郑年的身旁,轻声问道。 “说了很多,比如你们如何迫害他的,比如他受到了什么非人的折磨,比如联合我准备把你们都弄死。”郑年道。 “哈哈哈哈。”武元枫笑了笑,“你信了多少?” “在你和我解释之前,我是全信的。”郑年喃喃道,“至少我赞同他的一句话,我不该被武家掌控在手中。” “可是这天下又有多少人不被武家掌控在手中呢?”武元枫看着郑年,“大周境内,没有一个人是不被掌控的。” “你说得对。”郑年憨憨笑道。 武元枫看着郑年,“你很愿意听人说话啊。” “听人劝吃饱饭。”郑年道,“我喜欢别人给我讲道理,我也喜欢别人告诫我各种事情。” 武元枫洋溢着笑容,“好,既然如此,多的我就不必说了。” 他伸出手,对着郑年,“欢迎加入金雨楼。” “我从没有想过,武家和金雨楼有什么关系。”郑年略带惊讶道。 “曾经或许没有关系,但是当我成为了金雨楼的楼主之后,就有关系了。”武元枫道。 “所以,武家并没有和安文月成为盟友。”郑年道。 “武家没有盟友,只是效忠于陛下。”武元枫道。 郑年恍然一笑,“可是我不能加入金雨楼。” “你要考虑好。”武元枫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的。” “我考虑好了。”郑年道。 “那好,只要你是大姐的徒弟,武家绝对不会与你为敌。”武元枫道。 “那若是我与武家为敌呢?”郑年玩味道。 “对付你的,一定是大姐。”武元枫平静道。 “我可以走了?”郑年问道。 “你可以走了。”武元枫点点头。 郑年微笑着摆摆手,从正门方向走了出去。 武元枫看着郑年的背影,靠在了树旁。 “怎么样?”魏玄麟问道,“他没同意吧?” 武元枫将十两银子丢在了魏玄麟的手中,“从第一句话说完之后,我便打消了拉拢他的念头,他本就不是金雨楼的人,他不适合金雨楼。” “怎么?”魏玄麟问道。 “他不会臣服,也学不会臣服。”武元枫道,“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卑躬屈膝,只有死亡或许才是他的归宿。” “至少现在,武王还不想让他死。”魏玄麟道,“有我在他身边。” “好。”武元枫蔑笑了一声,转身走出了丛林。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客似云来的黑店 郑年走出武王府的时候,迎接他的是门口站着的两个大理寺女官。 紫红锦缎的外衣,配着鎏金的挎刀,双手抱在身前看着他。 刚走两步,便被拦下了去路。 “两位姐姐,你们早知道今日我会出来?”郑年问着走向自己的二人。 “守备军全军覆没,长安县县府衙门二十多个小厮回来了,其他的人,不知所踪。”女官道。 “其他人?”郑年一愣。 守备军一百人全军覆没这种事情,对于她们来说,居然并不重要。 另一名女官牵出了一匹马,“想必你用得上。” 郑年当即跃身上马,双拳抱谢,“多谢两位姐姐,回来请你们喝茶。” “快走吧。”女官道。 郑年当即纵马驰骋,一路走主道,从东门以官令出京城,直奔东方而去。 从城门出来之后已过了中午,烈阳高照,郑年心中十分焦急。 这剿匪的事情来的并不寻常,而且也非常突兀,本来要找武思燕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情,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了解即将面对的情况,只能先一步赶到在说。 纵马驰骋,不过两个时辰的路途,询问了几个路过的旅人之后,便踏入了青门县。 这里的人不多,但是绝对不少,作为京城外围的县城,客流量也非常的大,光是同时进门的,便已经有许多过往的农商了。 郑年牵着马走到了一个进门的农商身旁低声问道,“劳驾,您是要去哪儿啊?” “这不是刚进京嘛,今日已经过了点儿,进不去城了,便来青门县歇息。您也是赶路的?”农商问道。 “哦,不是,打算出京城奔江南找个亲戚,今日马累了,在此歇脚,但是第一次出城,人生地不熟,来问问,哪里可以投宿?” 郑年非常小心,出门在外,自然不像是在京城长安县里那般,他这个县令也就是长安县的百姓认,出来了就屁也不是了。 所以也没有自报身份,而是谨慎小心问道。 “这儿就一间客栈,从大道直行,到了头儿左拐便能看到,那里也喂马。”农商解释道。 “多谢。”郑年拜别了农商,一路牵马而行,一方面是观赏一下青门县的管理,一方面是看一下周围的人群。 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那客栈,掌握了客栈的位置之后,郑年走了一条相反的路,从右手边开始走,尽可能绕过整个青门县的地界。 右边走到头,便是一方农田,此时农田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前几日大雪之下,大部分的地方都是白茫茫的一切。 远方停了一些马车,穿着麻布衣服的杂工正在马车旁搬运一些货物,估摸着是某些商户或者是镖门的货运。 转过角来,看到了一间偏僻的房屋。 房门紧锁,里面也有粗布的窗帘放下,似乎没人居住,却又在房屋门口的庭院之中,看到了一些杂乱的脚印。 郑年刚要走入庭院,忽然旁边一人拦住了他,“喂?干什么的?” 回过头看去,是一个穿着捕快装束的人,他们的衣服装束和长乐县差不多,只是旁边的那把挎刀难看的要死。 郑年微笑道,“这位差爷,我是过路青门县歇息一日的,想找些衣服布料和食宿。” “这里没有衣服布料,也没有食宿。”那捕快的脸黑了下来,“小子,青门县附近的山匪极多,不要乱走,万一给你抓到衙门里打几板子就不好了。” “多谢差爷。”郑年微微一笑,看到了房屋之中门缝上的一些血迹,心头略带怀疑,但也没说什么,便走了过去。 饶了大半圈下来,郑年驻足在青门县衙门口。 这里站着两个小厮,把守着正门,门外有一口鸣冤鼓,鼓面上虽然没有灰尘,但是顶上却已然有灰,郑年只是瞟了两眼,便路过而去。 随后到了云来客栈。 进正厅,只有七八张桌子,二楼的楼梯口挂着【客似云来】的牌匾,有三四桌人正在吃饭,转头到了大堂掌柜,郑年微笑道,“掌柜的,来间房。” “没了。”掌柜的头也不抬,冷冷道,“马就地方,人没了。” 郑年倚着柜台回头向上看了一眼,空房其实还有很多,整间客栈不过三十来间房,一楼二楼三楼各有十几间,按道理来说这里确实很大,但是总感觉这里十分的冷清。 又看了看掌柜身后的价牌,三十文一晚的人字房,八十文一晚的地字房,两贯钱一晚的天子房。 郑年将一两银子抓在手里,放在木桌上转圈,发出了当当当的声音,微笑着问道,“真没啦?” “和你说没……”掌柜的语气一开始很强硬,可是当抬起头发现郑年手中的银子后,语气瞬间缓和了下来,“和你说没了是说普通的人子房没了。” “我作为江南名剑山庄少爷,富甲天下,自然不会住下等房了。”郑年道,“有没有天字号啊?” “当然!当然有!”掌柜的立刻从柜台走了出来,揽着手走到郑年面前,“我带客观您上去?” “有劳了。”郑年也不吝啬,直接随手一丢,将银子扔在了掌柜的手里,跟着上了楼去。 天字号房和杏花楼的柴房差不多,还有上一波客人留下的垃圾,床单被褥都没有换,肯定不可能消毒了,这年头出门在外,卫生条件不用想,没什么可讲究的。 “客官您稍等,我叫小子来打扫一下。”掌柜的微笑着退了出去。 郑年点点头,“我乏了,让他莫要敲门,近来收拾完便出去就好。” “好咧。”掌柜的将门关上。 门再打开的时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拿着扫把和簸萁走进房屋内,发现郑年已经躺在床榻上睡着了。 于是鄙夷的笑了笑,开始清扫之前上一波客人留下的垃圾,刚刚下手,便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当啷。 猛然转头看去,竟是从郑年的袖口里掉出了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砸在地上的声音,太美妙了。 那银子呈不规则的造型,并没有滚动几下就停在了当地。 大汉怔住了。 当啷。 又一声,又是一两银子。 郑年沉睡着,脸上皱着眉,“呜……烦死了。” 然后转身扭了过去。 大汉心中暗喜,随后悄悄然一步一步靠近郑年。 发现郑年根本没有反应之后,立马捡起二两银子,直奔房门外跑去。 当啷。 再次回头,又是一两银子不知从哪里掉落下来。 大汉心头荡漾了起来,再一次蹑手蹑脚靠近郑年。 这一次,郑年忽的翻身坐起,皱着眼睛,“唉?你是谁?” 大汉吓得立马跪在地上,连声道歉,“大爷大爷,我是来清扫的。” “哦,哦……”郑年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看到了地上的一两银子,随后弯腰去拾。 这一拾,大汉怔住了! 郑年身后放着一个包裹,那包裹里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少说也有三十! “喏,给你的。”郑年随手一丢,扔到了大汉的手中,“去吧,记得把门关上,今日乏了,酒也喝多了。” 说着,再次呼呼大睡。 大汉眉心一横,走出了郑年的房间。 对着一旁等候着的掌柜,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掌柜也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吸我,我吸你 郑年从来没有住过黑店。 也没有去过不开灯的足浴。 所以根本不知道黑店是如何招呼客人的。 唯一一次潜伏进入洗头房还被仙人跳了,幸好那一次是任务。 这一次门外可没有好兄弟帮衬着,只有自己一个人。 房间里一片昏暗,没有灯光。 估摸着时间,应当已经入了子时。 今日的月亮,格外的圆。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一个声音幽幽入耳,“客官,您歇息了吗?” 是一个女子,很温柔的女子。 她将门推开的时候,房间里的郑年睡得如同一头死猪。 冲天的鼾声传来,惊天动地。 “客官?”女子试探性地叫了叫。 没有人回应。 转身,将房门虚掩了起来,而外面蹲了三个持刀的壮汉。 女子轻步如雪,走到了床榻边上,轻轻坐在了郑年一侧,温柔的将手放在了侧身的郑年胳膊上,先是试探性地拍了拍他。 郑年还在打着呼噜。 “哈~~~~~~呼~~~~~~~哈~~~~~咳咳咳~呼~~~~” 女子一惊,连忙将方才探入包裹的手抽了出来,可是看到郑年咳嗽几声之后继续安然入睡,才再次将手抓在包裹上。 抽出包裹之后,打开一看,确实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索性直接向门口一丢。 门外的大汉伸手抓住,将其打开,笑容灿烂。 于是恭敬的作礼,将房门关闭。 那女子看着郑年的脸,探身到了他面前,二人此时鼻尖仅仅差了几寸的距离,随后女子闭上了眼睛,缓缓一口气吸了起来。 “这就是吸阳元?”大汉低声问道。 “和你有球关系?赶紧点钱赶紧走,若是被这些妖怪盯上了,你我都得死。”掌柜的抓紧了包裹,带着大汉向楼下走去。 此时,从四面八方汇聚来了三三两两的山匪。 “怎么样?”掌柜的问道。 “成了!成了!”山匪道。 “这次收了五两!”一人道。 “我这八两。”另一人道。 “好好好,联系差头,让他们连夜带出去,伪造成半夜赶路被劫就行了。”掌柜的一摆手,几人立刻从客栈跑了出去。 阳元就是丹田,普通的丹田里没有炁,抵御能力并不高,妖如果带走凡人的丹田之后,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修炼、化丹、吸取,大多都是辅助修为的。 若是带走的是修士或是武道之人的丹田,则更可以强化修行,好处百倍千倍。 郑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妖怪居然和山匪跑来当村民了,一个杀人吸取阳元,一个劫财,正好是臭味相投,合作共赢。 厉害厉害。 这种买卖确实利润高,且没有本钱,风险都是山匪的,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能够想到这种注意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女子在吸取阳元,但是无论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仍然不能将郑年的丹田吸取而出,正当她打算直接杀了郑年来吸取一个死丹之时,郑年鼻腔里缓缓出现了一道红黑色的气息。 女子欣然一笑,吸了过去。 可是这一吸,女子当时哽咽,正想大叫,却被郑年一把摁住了喉咙。 随后…… 手臂上出现了黑红色的炁,顺着女子的身体,直奔郑年的手臂之中,尽数收取。 女子叫不出声,挣扎却发现身体越来越软。 郑年则是感觉到身体中的炁暴涨起来,那些炁焦躁不安,似乎看到了更为强大的东西进入自己领地之后,发出躁动。 但是随后在紫薇脉的调节之下,再次归于平静。 “你……居……然……吸……我……” 可能这女妖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吸了一辈子人,如今却被一个人吸了全身的妖气。 气入体内,郑年立刻运转玄妖身,体内出现了一个方形如同屏风一样的东西,大量的妖气穿过屏风,转化为了红色的炁,进入了郑年的脉络里。 巧了么这不是? 你吸我,我吸你,大家各不相欠。 女妖此时已经没有了瞳仁,这是玄妖身吸取之后的表现,现在郑年还没有练到控制吸取量多少的地步,只能一吸到死。 推开女妖的尸体,郑年翻下床来,将女妖衣服退去,换上一身自己的衣服,又将头发扑在脸上,伪装成自己已经死的样子,从窗户翻阅了出去。 估计这么晚,谁也不会仔细去看。 门外仍然有灯光,不少的屋子里还亮着灯,足以说明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县,而且晚上并没有巡夜的捕快,只有提着刀到处乱走的人们。 郑年担心傅余欢等人的现状,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山匪,从他们的嘴里或许能够敲出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 最好的人选,就是那个掌柜的。 郑年落足后院,此时的院落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寒冷的风和萧瑟的落叶。 从后院打开偏僻的侧门, 进入正面之后,郑年环顾四周,步伐窜动,上上下下都有人在来往,大厅里灯火已经熄灭了。 身侧的房间里传出了一阵响动,估计是住在一层的人被劫持了,几声闷拳之后,便传出了搜刮东西的声音。 郑年缓步走去,发现房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在搜索人身上的东西,另一个人在搜索对方的行囊,结果一无所获,气得两人又是对那被劫持的人一顿拳打脚踢。 随后二人将那人丢在床上,转身走出了房间。 郑年立刻躲避,悄然跟在两个山匪身后,一路走向了二楼。 有一个房间的灯光是亮着的,非常大的房间,两人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随后郑年也跟了过去。 房屋里的人很多,坐着站着的起码有二十几个人。 掌柜的佝偻着身子站在一人的身边,那人坐在当堂,喝着茶问道,“今天的收成如何。” “一共住了二十三间房,下手了五口人,弄出来八十两银子。”掌柜的双手捧了过去。 “不错。”那人轻声道,“从房子里抓来的那几个家伙,明天一早跟着银子送到山上去,晚上我回山上,准备好车马。” “是的,和您说一声,房子里抓来两个人,有一个人跑了,现在不知是在何处。”掌柜的说道,“要不……派人找找?” “不必,明日一早他定然会跟车上山,半路早就安排好人等着了。”那人站起身,转身走入了内堂。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深林伏击 第二日的清晨,傅余欢在树荫里蹲了整整一个夜晚,本以为他们会在入夜的时候上山,可是一夜的蹲伏并没有抓到上山的人,反倒是第二天一早,这些人才整装待发。 他们很聪明,装货卸货的地方是空旷无人的麦田上,一般人即便是在树林之中也很难看到他们到底装的是什么,大约能够模糊的数清楚人数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傅余欢的眼神如同苍鹰一般的锐利,一眼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姜明和钱好多在瘫软之下被拉入了马车之中,丢在了一个和货物一般的地方。 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人还昏迷着。 他们会把这一晚上的收成和一些供给送到山里面去,这路上弯弯曲曲,不甚好走。 傅余欢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对方的目标就是自己的身后,那座山匪的老巢就在背后山上的某处。 果不其然,在等待了约么一个时辰之后,那些人终于开始动了。 这一次行走的马车有六驾,跟随的人有十个。首辆马车扬鞭奔跑起来,直奔傅余欢所在的树林而来。 当即顿首向上一窜,到了树梢上,俯身向下看去,马车根本没有减速。 这是特制的马车,轮子竟是被一层特殊的动物皮包裹着,且整个轮毂都是钢精所致,不仅可以在丛林里快速跑动,也可以游刃有余的穿梭,不会被地上的车轨限制。 每辆马车后方都有两片很大的芭蕉叶,正好可以扫清前方的车行痕迹,一路直上,竟是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痕迹。 马车的速度很快,傅余欢不敢靠的太近,虽然马车上的人并没有什么有实力的选手,但是附近难免会有暗桩或者其他的防守力量。 傅余欢一路在树梢上行走,速度适中,刚好能够勉强跟上马车的进程。 这座山上并没有路标之类的东西,一般的人一定是记不住这条路的,但是作为一直在大荒的野外和深林长大的人,傅余欢只需要一次就可以完完全全的记住这条路线。 山上绿树成荫,气息盎然,银装素裹,颇有一番风味。 傅余欢却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思,忽的,一阵寒风凌冽,正在疾驰之中的傅余欢丝毫没有注意到左侧突然袭来了一阵寒光。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到了身侧。 是暗器! 立刻略身倒在地上,转过头去伺机待发,却有一只大手,正从他的后背缓缓袭来。 “人呢?”几人忽然出现,走到了傅余欢摔落的地方,四周查看了一番。 “在那边。”坐在树梢上的女子翘着双腿。 她和下方的人截然不同。 下方的人穿着大秋裤大棉袄,而上方的女子则是将长腿全部露出,仅仅是一层轻纱挂在身上,悠然道,“将他的尸体带回去吧,我很喜欢这具尸体。” 几人匆匆走向她指着的地方,果不其然有一具健壮的尸体,脑袋上已经被一个银线镖打穿了,络腮胡子上沾满了鲜血。 匆匆将尸体运走,几人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 而此时就在几人不远的后方,郑年和傅余欢跟了上来。 “你怎么知道会有埋伏?”傅余欢问道。 “我听到他们说话了,他们看到你逃跑,知道今日一早你会跟着上来,所以已然埋伏在了附近。”郑年道,“我也找不到你,只能从客栈里拽一个尸体跟在马车附近,这才能找到你。” 傅余欢点头,“幸亏你来了。那边没事?” “不算大事,这里才是大师。”郑年沉声道,“村子里似乎没有正常人。” “都是山匪。”傅余欢道,“我亲眼看他们将百名京城守备军杀了。” 郑年挠了挠脸颊,“跟上去吧,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其实之前郑年是打算跟着山下那人在夜晚进入山寨的,可是现在看来,晚上跟着对方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这里的地形他并不熟悉,若是有暗桩或是埋伏,很容易吃瘪甚至丧命。 再加上马车的速度奇快,跟踪更是一件难事儿。 眼下直接跟上,算是比较好的决策。 小径的路并不复杂,二人的跟踪进行的很好,并没有被前面的人发现,几个抬着尸体的人行路很慢,而那个女妖已经不知去向了。 小路交错了一段之后,直接到了山寨的侧面。 郑年和傅余欢同时放缓了脚步,跟在后方。 几人顺利的进入了山寨。 此时郑年才看到,尽管是侧方,但仍然有人把手,这里的门并不大,也就是两架并排的马车可以简单同行。 但是把守的山匪就站了十七八名,再加上木质的哨塔上方还有左右各四名弓箭手,这里的防御等级几乎已经达到全国山寨模范村的样子。 “进不去。”傅余欢道。 “进是可以进去的,但是不好出来。”郑年道。 他的意思很明确,直接杀进去,在短时间能够找到钱好多和姜明、张不二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出来,完全可行,但是困难点在于,他们根本无法找到这三个人。 在加上张不二很早之前就已经进去,现在生死未卜不说,在哪里更是没有任何信息。 “我们去探查一番,天黑之前在这里集合。”郑年道。 傅余欢也正有此意,于是点头。 二人分道扬镳。 郑年一路从西面走,傅余欢从东去。 天黑之时,郑年先行回到了此处,等了约么半个时辰傅余欢才到,而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整个西部环山,能够进去的路并不多,大门朝正北开,防守非常严密。”郑年道。 “东边是水流,两条坝口,但都有人把守,水流很清澈,无法混入。”傅余欢道,“还有几个侧门,配置和现在的一样,也不好混进去。” 郑年望着面前,“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傅余欢没有说话,无论什么办法,他都会按照郑年的想法去做。 “去侧门放把火吧。”郑年喃喃道,“调虎离山这种计策,百试不爽。” 傅余欢点点头,“入了子时?” “丑时才是人睡得最香最甜的时候,这里都是木质的防护,我来放,到时候你跟着我。”郑年低声道,“这里的人不会很笨的,能够在京城边上当土匪,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傅余欢点点头。 二人找了附近的地方,稍作歇息。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地窟传功 人的饥饿像是腹部和全身的斗争。 斗争开始的很简单,先是整个身体的饥饿导致乏力,随后便有了一种饱腹感。 第二个阶段便是心慌,身体慌。 而第三个阶段才是最为可怕的,就是整个人的意识开始缓缓消散,不光如此,眼睛会出现幻觉,脑海会渐渐涣散。 此时的张不二,就是第二个阶段。 他卷缩在那一团黑毛里,此时的左胳膊和右腿因为被黑毛缠绕了许久,早已没有了知觉。 不知是晚上还是白天,也不知过了多久。 肯定不是一个时辰,也不是一天,像是过了好几天,又像是一个月,又像是一年,总之,时间很长了,长到张不二已经有些幻听。 他听到了自己的小仙女在问他。 “不二哥哥,你是不是想我了?我也好想你。”小仙女的声音很悦耳,像是天边的铃铛,阵阵作响。 “我想你啊……我好想你啊……”张不二十分虚弱,却挣扎着喊道,“我……我想见见你。” “你想见我!我就来了!”耳畔的声音道。 “我……我好想你啊……”张不二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来救你了,不光是今日,以后你都可以和我在一起。”声音道。 “我……我喜欢……喜欢你……”张不二面带泪水道。 “南无阿弥陀佛,莫要说这番话,贫尼一定会将你救出,但是小子你莫要轻薄之言,唉……”老尼道。 张不二一怔,茫然的晃了晃光秃秃的脑袋,“老尼……师太?” “正是贫尼。”老尼道。 张不二满脸的失望,随后吐出了一口气,“师太,我要死了。” “为什么?”师太问道。 “我现在特别饿,又被这堆毛发捆在这里动弹不得,脱身乏术,长时间没有喝水,几乎已经撑不下去了。”张不二说话的速度很慢,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喃喃道,“师太,多谢你惦记,不知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师太喃喃道。 “我想……我有一个爱的人……是小仙女,帮我告诉她,下辈子,我还要和她在一起……”张不二深吸了口气,缓缓道。 “不如你亲自和她去说?”师太低声道。 “如何……亲自说?”张不二问道。 “贫尼将你救出去?你亲自说?”师太问道。 张不二憨憨一笑,“若是能够救得出去,早就出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贫尼以六品道行元力轰击,定能助你逃脱。”师太道,“你且等着。” 张不二一愣,“何为元力?” “便是贫尼的性命!”那师太的声音竟是远了去。 张不二心中一紧,一句‘不要’哽咽在喉咙里。 对方要为了自己豁出性命?可是…… 他想见到小仙女…… 手攥紧了。 张不二咬紧了牙关,缓缓一笑,“不要!” “为何?”师太的声音缓缓道。 “不要……不要……莫要如此,师太,不值得!没必要如此救我。”张不二道,“即便是你救了我,我也无法出去,这里的妖行遍地,我出不去的。” “贫尼送你出去,以我之法力,定能将你送到这洞穴之外。”师太道。 能出去? 张不二的心思动摇了。 可以出去了,不用面对妖怪,不用死掉,还可以见到小仙女! 可是…… 张不二思来想去,最终闭上了眼睛,“不要了,不要了。” “为何不要?”老尼略显诧异道。 “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张不二似乎如同认命般道,“我不该……因为我想活着,而让旁人去死。” 老尼没有说话。 “虽然我很想活下去……但是,别人的死……不该是因为我,我……我……”张不二迟疑道,“师太也和我非亲非故的,又为何如此执意去死?” “贫尼……已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老尼的声音沉了下去。 “师太?这是为何?”张不二一愣。 “唉。”老尼叹道,缓缓走到了张不二附近,低声道,“贫尼当年因为徒弟之死,探查至此,便孤身跳入深坑,到现在已有一年的时间了,斩杀妖魔无数,可是他们竟不会死去,死去一日之后便会复活,实力更加精进,而贫尼的身体则是日益衰败。” “如今徒弟之仇无望,昨日受了重伤,全身已达命数,再加上年事已高,已明白大限将至,苟且到现在,便只求能够解决一人是一人,若此行一人未救,一妖未杀……呵呵,愧对少雪庵三百徒儿,愧对师姐师妹的信任,更是愧对师祖师尊的教诲。” 张不二无奈道,“对不起……师太,我……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你本就是身无修炁,更不是我方修士,又能如何?即便是你脱身出来,也根本无所作为,现只求能够用全身修为将你救出,也算是善果一件。” 老尼道,“你若是出得了这地窟,还望能够回得那少雪庵,将贫尼的舍利带回庵处,于门前二十八步的槐树之下掩埋,贫尼虽出身少雪庵,但如今自知无脸面对列位祖师,可是心仍向往我庵,唉……不知,可否帮贫尼?” “师太,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会完成你的遗愿。”张不二道。 老尼笑道,“小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张不二,我叫张不二!”张不二道,“师太……您呢?” “贫尼法号颐和, 乃是少雪庵第七代弟子,现少雪庵持法大师,且将我这素月剑带回庵内,弟子便可知晓你的来意。”颐和大师平静道。 “师太,我一定……将你送回去。”张不二此时内心无比的纠结,可是他仍是无力,无力做任何的事情,无力改变任何事情的结局。 浑然,一道热浪袭来,只听颐和大师怒道,“妖魔!竟还敢来!” “哈哈哈哈,我此时不来,什么时候来呢?”说话的正是昨日的那男人。 张不二怒道,“你有本事冲他妈的我来,和一个女流之辈动手,装什么?有本事你将我的封印打开,老子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哈哈哈,我昨夜便想了整夜此物应该如何破除,今日来,便是要试试。”男人道,“我且来看看,你这到底是何方法宝!” 瞬间,张不二立刻感觉到地动山摇,周身摇摇晃晃,根本无法落足。 “大归心咒!” “张不二,贫尼将自身法力全部祭献,祝你逃脱,切莫忘记你的诺言!” “你做什么!”颐和大师忽然道。 登时,张不二的面前竟然闪过一道白光! 那一瞬间,面前赫然出现了天地,整个光芒将他的眼睛险些在刹那之间融化。 张不二捂住了脸。 一股暖意将他包裹在了身体里。 “别动!” 是颐和大师的声音,“且将贫尼全身修为,尽数传于你!”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传功,通脉。 一股强烈的气息直接从张不二的眉心处涌入。 豁然开朗的感觉让他陡然精神了起来,不光是全身舒畅,更是有种前所未有的明亮之感。 身体开始越发的燥热。 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就已经能够感觉到很多东西。 风吹。 草动。 天明。 树影。 花红草绿,气息高爽。 第一次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能够在闭着眼睛的同时,察觉到不远处有人。 一个似乎上了年纪的人。 她盘膝坐在空中,整个身躯佝偻着。 张不二能够清楚的感受她身上的炁流纹路,像是一个喷洒着的瀑布,疯狂外泄,最终的目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一旁的声音缓缓响起。 “天下传功之事,能成者十之一二,即便是成了,也只能以资质接受,十不传三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颐和大师,我景海说一不二,若是你不再对我家人动手,我便助你出去,即便你大限将至,也能挺到回至少雪庵。”自称景海的男声道。 “何必虚情假意!”颐和师太双手合十,紧闭双眼道,“人妖本就殊途,贫尼杀你视为正道,你杀贫尼也是生性,大家都是如此,何必婆婆妈妈?出招便是。” 景海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在一旁。 一个少女缓步走了过来,正是之前询问张不二自己美不美的那女子,歪着头靠在父亲的身上道,“爹,人家既然不领你的情,何必如此呢?” “不领情是正常的,若是领了情,少雪庵又如何担得起正派这两个字?”景海笑道。 “那……爹所谓的侠义是即便要死,也要诛杀我们?”少女又问道。 “并非如此。”景海叹息了声,面色平静道,“这个字,还要自己体会。” 少女懵懂。 此时的张不二已经到了最重要的关头。 颐和大师全身已出了热汗,双手按压相对的同时,眉心处闪烁出了一道红色的印记,这印记是一个特殊的纹路。 张不二登时感觉气海翻涌,刹那之后,眼睛开始恢复明亮,渐渐的能够看清楚面前的一切,可是当他看清楚的时候,面前只剩下了一颗金灿灿的圆珠。 “师太!”张不二大步跑了过去,拾起了那颗圆珠,惊讶地看去,“师太!” “别喊了,已经圆寂了。”少女嫣然道,“小光头你确实也像个和尚,不如就直接拜了这个大师为师,成为少雪庵唯一的小和尚?” 张不二怒目而视,“为什么……一定要逼死她?” 这是张不二第一次如此愤怒,当他还是工部侍郎儿子的时候,即便是满门抄斩,他都没有如此愤怒过。 满门抄斩是上面的旨意,他即便是不愤,不爽,反抗,却也根本没有摆脱奴性。 在封建帝制的社会里,奴性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可是现在,张不二并没有涉及到权力,而是在一个为了保护自己的大师面前,看到了最为黑暗的一面,几瞬息之前,那个师太还在想办法救自己,而此时,她已经将全部的生命交给了自己。 这是张不二第一次明白责任这两个字,到底该怎么写。 “她要杀我,我便要杀她。”景海冷冷道。 张不二怔住了。 她要杀我。 我便要杀她。 他们是妖…… 本就是正邪不两立的关系,怎么可能埋怨他? 张不二哈哈一笑,“对啊,她要杀你,你定要杀她,对!对!” “你呢?”景海问道,“你要杀我么?” “我要杀你,但不是现在。”张不二道,“现在我非但杀不了你,还会没了师太的承诺……” 浑浑噩噩了二十年的张不二,在这一刻,双手捧起了颐和师太的舍利,这是他的责任,不可推卸的责任,不愿推卸的责任。 “你要我放你出去么?”景海看着张不二。 张不二一句话都没有说。 “来和我比一场,如果你赢了,我送你出去。”景海道。 张不二将舍利放入了怀中,双手运气。 淡蓝色的气息浑然之间在体内流转,随后将他的全身都包裹了起来,可是下一刻,景海竟是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掌击中了胸口。 这一掌,将张不二的身躯打出了三丈,跌落在了地上。 顿时感觉到全身一阵酸麻,随后狂喷鲜血。 但是景海似乎并没有给他歇口气的时间,再次单步直接追来,抓起张不二,打在了他的肩膀上,腿上,腰部。 随后转过身来,后腰,后颈,后腿。 此时的张不二虽然感觉到体内气血翻涌,却并没有方才那么痛,经脉收缩,放宽,再收缩,这个过程酸爽又舒服。 “啊!” 随着一股气爆出体内,张不二大吼了起来。 “大归心咒果然强横!”景海暗自笑道,“小子,这就是你的造化,能够融化多少,全凭你的本事了。” 瞬间,再次运功,将张不二的足底顶在自己的手掌之上,怒道,“小子,丹田是否有气?” “是!”张不二撕裂着吼道。 现在的体内血脉贲涌,气息乱流,整个面容扭曲不堪,疼痛从全身各处四面八方传来。 “调动气息!强压入丹田!”景海厉声道,“我助你越多,你能吸收的越少,可明白?” 张不二再次怒喝一声,强行压制体内的气,过了半晌道,“怎么压?” “我也没修过道!不太懂!”景海道,“妖气是用肉体,武道的炁也是用肉体,可是仙道……老子也不知道!快,再不吸收,你师太白玩!” 张不二满脸进着急,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当下满头大汗。 心中一横, “给我压!” 瞬间,他的体内不知从何处出现了密密麻麻数道黑色的毛发,第一时间竟是直接将帮忙的景海抵抗出体外! 景海倒退数步,狰狞看去,那张不二此时全身再次被毛发包裹了起来。 “爹……这个小秃驴哪儿来这么多的毛?我前几天就被他这个毛杀了的。”少女道。 景海摇了摇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爹说不出。” “爹你为什么要帮他啊?无论他还是那颐和都是来杀我们的。”少女道。 “我且问你,你死了吗?”景海问道。 “没有啊。”少女一笑,“在冥海地窟里,我们怎么会死?” “你被颐和大师杀了三次,难道你认为大师不知道这件事么?”景海道。 少女哑口。 “少雪庵名为斩妖除魔第一正派,实则为修魔化妖为己任,若是放下屠刀,便会教化妖和魔,只要不杀戮人,他们便不会杀戮妖。” 景海道,“即便是颐和大师,也只是想在临死之前为此人根种除魔卫道,从不低头的想法。” “原来如此。”少女点点头,“那颐和大师为何在此?” “她误会了,却没有听我们解释。”景海道,“三个月前,九名少雪庵弟子在附近消失,被奸人引导至此,才落入地窟之中。” “是何人所为呢?”少女问道。 “这就是他的事情了。”景海点了点毛发团儿里的张不二,摇了摇头,离开了去。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偶遇少雪庵 张不二不知道自己何时苏醒而来的,但是这一次苏醒可能是他二十多岁最为恐惧的一次苏醒。 起来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找寻那金色的珠子,挡在怀中发现珠子的时候,张不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审视四周的情形。 他在一个漆黑的石道里面,左侧是一束斜斜照入的光芒,而右侧则是一片漆黑,简单翻身便会传来吵杂的回声。 张不二站起身来,向光芒处走去,外面是一片深林。 这才看到不是太阳的光芒,而是月光,素雅的月光。 银光洒满丛林,张不二走入树林的那一刻,忽然感觉身后一阵恍惚,回头看来的时候,方才那条石道竟然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树林,前后都一样。 寒风密密,声声呼啸,虫鸣森森,格外寒冷。 张不二此时已经彻底没有了饥饿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挨饿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颐和大师的气才产生的缘故。 缓缓向前走去,此时的他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刚走了不几步的距离,看到了不远处摇曳着的火光。 似乎是有人在野营。 张不二悄然走了过去,忽然一把长剑横在了他的面前,“来者何人?” 伸出双手向后退的张不二尴尬的笑了笑,连忙编造道,“我是……赶集的商户,上山来被山匪追赶,跑入山林之中迷失了方向……这才流落至此……” 借着火光,张不二看清了面前的三个人。 两个小尼姑和一个持剑的少女,看样子应该是一路人,几人均有多多少少的伤势,并且看上去十分的憔悴,身上也十分脏乱。 “师姐,应当是真的,看此人身上落魄,也没有什么气息,不像是鬼怪之人。”此时坐在地上的持剑少女站了起来,对着她的师姐说道。 那师姐青眼俊眉,带着一个灰色矮帽,手中长剑这才收下,轻声道,“你不是本地人?” “我是京城人士。”张不二道,“几位是?” “我们是少雪庵的。”持剑少女道,“我乃是少雪庵俗家弟子孔香绫,这两位师姐都是少雪庵入门弟子,这位是琳溪师姐,这位是琳楠师姐。” 张不二一一作礼,“我叫张不二,是京都的商户,各位在此是做什么?” “檀越,和你一样,我们都已经在深林之中迷失了。”说话的是方才用长剑横住张不二的琳溪师姐,她略显叹息道,“我们已经在这片深林之中迷失了一个多月了。” 张不二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希望,可是听到这句话之后,却再次陷入了绝望。 在场的几人都是没心没肺,第一次闯荡江湖的主儿,这么轻易报告自己的信息,也确实不是什么高手豪侠能够做出的事。 好在张不二听到少雪庵三个字之后,对她们充满了好感,于是道,“为何会迷失在此呢?你们……是遇到什么了?” “三个月前,少雪庵安排三十名弟子一起下山试炼,以十名一组历练京城、江南、北原三个地方,我们便是来京城附近的。” 琳溪说道,“颐和师父带我们这一行入了京城境内,结果遇到了狐妖,当即颐和大师带我们开战,结果不料那狐妖竟和倭人联合,我们不敌被追入这深林之中,师姐师妹都被打散,追击之下,散落各处,至此再无讯息。” 张不二茫然,果然颐和大师所说的确有其事,眼下立刻道,“那你们……该如何是好?” “只能等待,本就是按四个月一期的历练,如今已经三个月有余,只要再等待一段时日,庵中见我们没有按时返回,便会率领师尊下山来寻我们。”琳溪道。 张不二无奈道,“你们还要在这山上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不止。”琳溪低着头道,“若是师尊他们第一时间出发,也要至少一个月才能赶到这里,再加上探索,搜查的时间,少说也要两个月。” “没想过……往外面走走么?”张不二道。 “四周入夜都是妖怪,怎么走?”孔香菱不悦道,“白日里都是熊虎猛兽,还有山匪和妖物的搜查,若是一旦被人发现,便是灭顶之灾,怎么可轻举妄动?” 张不二恍然,这些小妮子虽然实力不济,涉世未深,但是还算是有些警觉的。 想来想去,自己也不知道在地下待了多久的时间,也不知道郑年回来了没,更不知道傅余欢他们到底怎么样了,这一番遭遇说出来更是没头没尾。 略显着急的张不二不能和她们一同行走,于是打算道别,却听得那一直没有说话的琳楠师姐轻声道, “这位檀越,似乎很虚弱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张不二看到了一张饼。 一张饼! 一张可以吃的饼! 顿时饥饿的感觉从腹腔里涌出来,随后张不二竟是直接扶着大树呕吐了起来,他吐的东西里没有任何食物,也没有水,全部是绿色黄色的液体,像是胃酸。 “这是?”孔香菱惊讶着退后了几步,可琳楠却走到了张不二的身旁,并没有嫌弃他腥臭的呕吐,而是举着水袋和饼说道,“吃吧,看来你饿了很久。” 张不二接过饼便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一连吃了七八张饼都没有停歇,并且还喝光了水袋里的所有水。 这一次,舒服了许多。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此时的张不二酒足饭饱,坐在树下,千恩万谢面前的林楠师姐。 一旁孔香菱浇来冷水,轻声道,“那是我们全部的口粮。” 这句话的意思是,小光头,你走不了了。 “没关系的。”琳楠轻声道,“我们可以自给自足,东边有一片果林的……” “师姐,你莫要这样嘛,那果子吃了多少日了?还没吃够啊!”孔香菱不悦道,“小光头,我不知道你是和尚还是什么特殊癖好的人,你吃我们的东西可以,喝我们的水也可以,但是施恩图报,你要给我们找些吃得来,我们虽然是名门正派,但不是随意施善的地方,明白吗?” 张不二尴尬的点点头,“好……好的!”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当家 山寨的巡逻岗哨很多,基本上达到了十步一桩,五十步一哨的地步,流动的哨岗也有很多。 整个山寨之中光是哨卡和守卫的人也有几百之多,难以想象整个山寨之中到底隐藏了多少人。 当夜刚过了丑时,忽然一扇侧门附近竟是扬起了大火,在这寒山之中一场大火足以让干裂的枯枝柴木全部着起来。 还没等守城的人救火,整个一小片全部燃了起来。 可是这里的人很奇怪,他们并没有像郑年所想的那般,一时之间全部慌乱着跑过去救火,而是只有值守在那扇侧门的山匪,才去救火,其他的山匪即便是看到了,也根本不管。 而路过的巡逻山匪才开始发动内部的人,即便是这里已经蔓延开来,别处防守的人仍然没有松懈自己的守备任务。 如果是普通的人防火,到这里也就算了。 当长安县大老爷看到对方竟然正面和他刚,于是下令。 “全他娘的给他烧了。” “好。”傅余欢点头。 “对了,记得小心。”郑年附身掠去,“玩火尿炕。” 傅余欢皱着眉,似乎没听懂郑年的意思。 二人左右分别,立刻投身于这项奉献爱心的活动中去。 不出半个时辰的时间,二人就已经分别在几个门和一些比较矮小的坡道都放了火,一时间整个夜晚火光冲天。 “哈哈哈,真应该带萱儿来看看,这种好看的场景是个女孩子都会喜欢的。”郑年拍拍手,退缩在身后的树上。 这一次,就算是放到京城守备军大营里也得乱,果不其然,过了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里面瞬间大乱。 但是他们仍然做了一个让郑年意想不到的操作。 大量的山匪直接从门口涌出,先是将外面封锁住之后,从外面开始救火。 这确实让郑年没有想到。 里面的领导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这一下郑年开始重视这个山寨里的人了,也突然开始怀疑起来,为何自己会被派来整治这个山寨。 恐怕这里也不是自己能够轻易解决的地方。 但是想要搬救兵之类的,起码也要有个说法,得抓住这里确切的证据之后,才能搬救兵。 郑年向后一倒,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而此时的山匪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开始救火,另一部分回过头来直接进入了森林,开始搜寻可以的人。 长刀出手的那一刻,终究暗示着这片密林不会有人能够轻易的逃离。 郑年和傅余欢没有着急,也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进入其中,按照郑年的猜测,现在的山寨之中定然是危险重重,人员的筛查更是严格,现在混进去,被发现的概率很大。 可即便再不着急,今日也是进入的良机,不能错失。 搜寻维持了整个夜晚,但是仍无所获,最后败兴回来的山匪,竟是第一时间全部集中在了中间的空地上。 一个身着劲装的女子背着手站在高搭木架台上,冷冷的看向下方,此时下方的山匪每一排每一列都有一个人在查数着。 他们齐刷刷站在地上,动都不敢乱动。 约么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几个查人的头头走到木台架之下,汇总给了一个白面小生,那白面小生点点头,才转身上了木台架,对着女子轻声道,“二当家的,人都在。” 女人冷冷的向下看了几眼,才道,“不该。” 那白面小生浑身一颤,立刻解释道,“是我调查不利,再去调查。” “不必了。”女人淡淡道,“人已经进来了。” 白面小生怔住,“全山寨的人都在这里,不该有其他的人。” “不是方才混进来的,而是现在。”女人平静道。 白面小生不解,“在……何处?” “去门口,接三当家。”女人道。 “是!”白面小生挥手,身后跟上了四五个人,几人匆匆忙忙略过高架木台,直奔大门处。 此刻一个孤零零的马车停在了大门之内,附近没有一个人。 谁都知道这是三当家的马车,谁也都知道今夜三当家会回到山寨里面,所以没有人会去阻拦他,也没有人一个人会去检查他。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单子打开三当家的马车。 所以当马车孤零零停在那里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三当家已经离开了。 白面小生打开了三当家的马车,里面坐着一个早已昏迷的人,申大由。 也就是山寨里的三当家。 此时他闭着眼睛,喘息声从喉咙之中哽咽出来,像是熟睡了一般。 白面小生立刻将三当家抱了起来,向木架台的方向冲了过去。 驻足的时候,上方木架台上的女人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 轻声道,“蠢才。” 白面小生不敢乱动,身后的山匪尽是跪在地上大呼饶命。 “二当家的,要不要我带人去找?”白面小生问道。 “不必了。”女人道,“水入大海,如何寻找?来的人不简单,地方不要假扮成我们之中的人便可,如若抓到,杀无赦。” “是!”白面小生跪在了地上。 此时的傅余欢和郑年早已经从三当家的马车上离开,跃入了山寨内的密林之中,当郑年看到那二当家的环顾四周时,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这家伙,确确实实是一个妖怪。 但到底是什么妖还未曾得知。 可是她身上的妖气非常充足,实力已然是六品,正面对抗没有多少的胜算。 “先去找他们。”郑年轻声道,“我在这里等你们。” “好。”傅余欢纵身落在地上。 郑年看到傅余欢隐在了黑夜之中,随后才仰起头,遥望不远处夜空之下,那鬼魅的妖人。 二当家…… 那就是说他们这里还有大当家? 大当家是谁呢? 郑年思索着,整个一趟就像是一个有预谋的圈套,他已经进入了这个圈套,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会发生什么,他早已经逃不脱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早就在冥冥之中注定了,却又给了他一个可以反抗一切的机会。 是不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呢? 郑年隐入了黑暗之中。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计谋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但是准备好的人往往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变故,郑年喜欢计划,但是不喜欢变故,所以他喜欢一边走一边计划。 只有这样才能从容面对每一次突如其来的变故。 天渐渐亮了。 郑年潜入到了一个叫做龙虎厅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山寨的正中央,但是进出的道路比较隐蔽,正好给郑年提供了一条便捷快速的通道。 第一时间郑年便直接到了房顶之上,拨开瓦片向下看去,里面站着几个人。 其中便有三当家的申大由和二当家的黑衣女子。 那个白面小生也在当场,躬身道,“搜查了全山也没有找到。” “再去!”申大由怒道。 “是!”白面小生应声,正要往出走,却被二当家喊住了。 “莫去了。”二当家道,“我已经部署好了。” “部署?你部署了什么?”申大由问道。 “你莫要那么易怒,这件事情并不难解决。”二当家道。 “不难解决就去解决!让你们进山不光是吃干饭的!五个月的时间,光是帮你们杀人就已经杀了几百上千,到现在什么事情都处理不了,当初,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申大由怒道。 二当家并未没有因为申大由的一句话暴怒,而是面带微笑的走向了他,弯下腰,将手轻柔放在他肩头,抚摸着他的耳朵道,“我们当初是如何说的?” “我……”申大由语塞。 “当初是我和俞乘风谈好的买卖,和你有什么关系?”二当家的蔑视地笑道,“我和他达成了什么协定,你想知道的话,去问他,别来质问我,明白么?” 申大由皱着眉,“我大哥不会做任何伤害山寨的事情!” “你要明白一点,你大哥首先是碎银谷的人,其次才是京南山的山大王。”二当家的喃喃道。 “大哥承诺过我,碎银谷再如何,他的心都是牵挂我的。”申大由道。 “智者胜于藏,谋者胜于虑,勇者胜于胆。才不足则多谋,信不足则多言,识不足则多虑,威不足则多怒,智者谋局,庸者谋事,愚者随波逐流。” 二当家的微微一笑,“你且想想自己吧。” 拍了拍他的肩膀,女子轻蔑一笑,走过了站在原地的申大由。 二人的目光错眉相过,女子根本再也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出了房间。 二当家的猛然眉头一紧,掠上房顶,站在瓦片之上四下看去,看了几眼发现没有一个人,嘴角微微上挑,“小家伙,跟我斗……你还嫩。” 郑年已经混入了后方的草丛之中,等待了许久之后发现没有动静,才冒出头,环顾四周转身遁入小径,匆匆进入了密林之中。 刚刚回去,便看到了着急忙慌的三人气喘吁吁地蹲在密林之中和傅余欢约定好的地点。 “怎么回事?”郑年一愣。 傅余欢一时气血翻涌没说出话来,钱好多赶忙走了过来,低声道,“老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怎么回事?”郑年皱着眉,走过去查看傅余欢的情况,将炁直接涌入对方的身体里,并看到了侧身上的血迹。 “被发现了……”姜明低声道,“欢哥带我们杀出来的,杀了四五个山匪。” 郑年一惊,看着傅余欢,“你不该如此不小心的。” “不……不是欢哥的事情。”姜明担心郑年责备傅余欢,立刻说道,“欢哥将我们带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事情,但是……欢哥似乎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郑年皱着眉,傅余欢在京城别说朋友,甚至连一个投奔的人都没有,怎么会有熟悉的人? 而傅余欢没有说话,缓了口气道,“是我的错,我来承担。你将他们带去侧门,我去正门引……” “不必。”郑年猜到傅余欢有难言之隐,没有多说什么,“按照计划,你还是带他们从侧门走。” 傅余欢皱着眉,“难度很大。” “并不大。”郑年思索了起来,“子时,你只管带着他们往出走便可,其他的事情不用管。” “你要做什么?”傅余欢问道。 “放心吧,我不是一个喜欢牺牲的人。”郑年道,“我有我的计划。” …… 张不二趴在草丛之中,鬼鬼祟祟的看着外面过往的山匪,身旁的孔香菱死死地按着他的头。 一行山匪走了过去,他们仍然没有站起身来,而是警惕地继续趴在草垛之下,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张不二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诡异地跟着那山匪离去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才回过神来,压着嗓子道,“起来吧,走远了。” 三个少雪庵的弟子才从草垛里面走了出来,抖落抖落身上的灰尘,琳溪不悦道,“怎么回事?昨夜到今日,山匪出动了好多次。” 张不二心中咯噔了一声,连忙道,“可能是我家里人,他们被山匪抓了去。” “你家里人?被妖怪和山匪抓了去和山匪巡山有什么关系?”孔香菱问道。 “我……家里人都比较有本事……可能……逃脱了?”张不二道。 “不可能,妖的实力很强,没有八品的实力想都不要想了。”孔香菱道,“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够认识八品的人。” 张不二挠挠头,自己确实不知道老爷和欢哥到底是什么实力,只是觉得他们很强而已,于是道,“我不太懂这个,但是……他们很厉害,我从未见他们输过。” “那是你见识短而已。”孔香菱道,“江湖上群英四起,根本不是你们这等京城内的货郎见识过的样子,一个人可以徒手劈断这么粗的树木,你敢相信?” 张不二看了看孔香菱指着的那颗和她胳膊一般粗细的树木,尴尬道,“若真是他们……” “师妹,他的家人定然是要救的,虽然我们……能力低微,但是不妨可以跟着去看看,若能够施出援手,何不尽力而为呢?”琳楠师姐道,“这不是师父教导我们的初衷么?” “是师父教导的没错,除魔卫道视为己任,但是师姐,我们总要量力而行啊,不可贸然突击,前方路途非常险恶,现在我们即便是在密林之中生存都是问题,怎么去救人啊。”孔香菱道。 “那……我去吧。”琳楠师姐很温柔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布帽,抓起了身旁的长剑道,“你们便在此等候,若是回来,我们就来这找你们。” “琳楠!”琳溪师姐道,“怎么可以胡乱许诺,你虽已然晋级九品,可是面对如此强敌根本不可能抵挡,贸然出击,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他的亲人……也会死的。”琳楠仰着头道,“我总有种感觉……如果颐和师父在这里,她也一定会去的。” “你……”琳溪顿时哑口。 “走吧。”琳楠微笑着对张不二点了点头,顺着那山匪撤离的道路走了上去。 张不二没敢多看,快步跟在琳楠的身后。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六十章 逃脱 郑年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钱好多的身上。 寒风已经凌冽了起来,入夜之后,星辰变换,这高山之上,星云格外隆重。 可是此时的四人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关切这个密密麻麻的星空。 郑年注意过傅余欢,自从他将两个人接回来之后,神情就变得异常落寞,并且眉目里还透露着一些很辣,他看到的应该不是一个熟悉的朋友,而是一个熟悉的敌人。 没有妄加揣测,也没有干涉他继续思考。 他知道,有的时候人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子时过了一刻,四人从草丛之中缓缓走出。 路途其实并不远。 火灾之后,山寨的守备增加了许多,现在门口不但增设了几个专门巡逻的哨兵,还配置了狼烟,一旦出事就可以直接燃起狼烟戒备,同时还能呼叫支援。 郑年并不意外,那二当家的想出什么招数他都不意外,这个女人并非是寻常人等,烽火狼烟已经是最为有效且高能的办法了。 能够想到这一点,这个女子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将几人安置在一处阴影之后,郑年便和傅余欢分头行动,分别前往两个距离最远的侧门附近。 这一次计划很简单,将两处远的侧门燃烧之后,再在山寨之中放火,引起混乱,最后进入水渠遁走。 计划很简单。 郑年直奔最偏僻的那扇门而去。 这里的守卫兵力确实是上升了许多,现在已有十七八个人,巡逻的队伍也正好到了这里。 郑年埋伏了半晌,等待巡逻队伍走远之后,才拿起了干草垛,放到了附近的木墙附近,用打火石点燃之后,城门内瞬间一把大火燃起。 冬日的干旱,再加上干柴遇烈火,郑年没走几步,身后便已经火光冲天。 这一瞬间,郑年忽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袭来。 刚走了没有几步路的距离,密林之中传出了喊打的声音,随后便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在林地之中穿梭。 眯着眼睛看去,不是旁人,正是姜明和钱好多! 钱好多趔趄着爬过那方树林,看到了面前的郑年,她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向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身后的姜明立刻跟着钱好多奔去。 紧随其后的是大量的山匪,举着火把奔去。 郑年单手抓住背上的锏,正欲行动,却不料被身后的人按住了肩膀。 “我去。”傅余欢道,“按计划行动。” 还没等郑年说话,傅余欢直奔前方。 单手将背上那长剑抽出的瞬间,直接跃入双方的中间,落地的刹那横斩三人。 “欢哥!” 钱好多和姜明眼看着傅余欢落在面前,投身入战斗之中,山匪一拥而上直奔傅余欢而来,宛如倾泄潮涌,无所畏惧。 傅余欢且战且退,短短时间斩杀了数十名山匪,但是三人已经被逼入了死角。 大量的山匪涌入密林,朝着火光的方向直奔而去。 赫然之间,一点寒芒闪出。 银色的长枪划破夜空直奔傅余欢而去! 傅余欢正抵挡四人夹击,将钱好多和姜明挡在身后,一时之间难以招架。 白面小生手中长枪毫不留情。 “争!” 瞬息之间,金锏先至! 直接将那长枪摊开,白面小生趔趄数步才站稳脚跟,横枪身后冷眉看来,郑年已然站在傅余欢身侧。 “二当家的早就预料到你们的路线,现在想跑,怕是为时已晚矣!”白面小生抡起长枪,再次直奔郑年而来。 对方人多,即便是扛得住也杀不完。 擒贼先擒王,郑年当下心一横,立刻纵身跃起,迎上打来的白面小生。 “云龙枪!破!” 白面小生浑然转动枪身,一股螺旋而出的气息伴随着刺来的抢,顶了上来。 郑年挥锏的瞬间,以炁入锏,口中低诵魁祖手记之中的心诀要法,用诡异的路线直迎而上。 当! 两兵刃撞向的刹那,郑年手中炁爆燃而出,双锏竟是用了一个腰身贯穿之下的巧劲,发出了第二次的击打,这一打,硬生生将那银白色的长枪头打断。 白面小生大惊失色,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可是郑年仍然直逼而去,金锏收劲一拍,白面小生一口鲜血喷在了当场,郑年左手一抓,抓住了他的脖颈。 “你……放开我!”白面小生道。 “你知道我抓你是要做什么。”郑年将他搂在了自己的身前,将锏横在对方的脖颈上,厉声道,“停手!” 山匪听闻之后,一个个悄然停手,不远处的傅余欢立刻带着身后的二人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你的算盘打错了!”白面小生道,“将他们杀了!一个都不许留!” 山匪们看到头头被绑了,即便是白面小生亲自下令,也不敢轻易动手。 “动手啊!”白面小生怒吼着。 “慢着。”忽然一声脆利的娇声传来,一身黑衣劲装的二当家落在地上,双手负于身后,撇眉看过来,歪着头微微一笑,“不速之客,别来无恙。” 郑年眯着眼睛迎接了二当家的笑容, 只说了一个字,“妖。” “是妖。”二当家点点头,“你不怕我么?” “当然不怕。”郑年道,“你不该在京城境内的。” “但是我已经在了,不光我在这里,还拥有了一个山匪的寨子。”二当家道,“你是江湖人?还是朝廷的人?” 郑年歪着头,“你很关心这件事情?” “我要知道是谁在与我为敌。”二当家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放了他们。”郑年没心思和她继续下去,用金锏指着不远处的傅余欢等人道。 “理由呢。”二当家的问道,“我从未提过让你放人,因为我知道这笔买卖并不划算,三个人换一个人,没有任何必要。” “你要看着他去死?”郑年问道。 “如果你想要杀他的话,我愿意看着他死,但是你要明白,如果他死了,你就没有任何可以和我谈条件的筹码了。”二当家道,“如果那样的话,我会毫不客气对你出手。” 郑年看着二当家,目光闪过一丝皎洁,“我认为很划算,他们三个人即便是放了,对你也没有任何的影响。但是我如若将他杀了,影响很大。” “我不信你敢杀他。”二当家信誓旦旦道。 “是么?”郑年横起了金锏。 “是的。”二当家道,“如若你敢杀了……” 话还没有说完,郑年的金锏已从白面小生的脖颈穿过。 鲜血喷洒而出。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劫持 白面小生倒在了地上,最后他的喉咙里还在哽咽红色的血块。 郑年将金锏放在他的后背上擦拭了几下,随后抬起头看着二当家,“如果一定要死,我选择带着他们一起死。” 就在这一刹那间,二当家冷漠的脸像是突然变了。 其实她脸上还是带着那股媚气的笑容,眉头微微上翘,嘴角牵动。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整张脸却仿佛突然全都改变了。 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又像是突然戴上了一层神奇的面具。 每个人都有面具,她也不例外。 那张脸似乎是凝固了。 “去死吧。”二当家浑然身形动了起来。 她的速度很快,快到郑年根本看不清楚。 但是他根本不必看,也不需要看。 因为他知道现在需要做的根本不是去看她的攻击,所以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钱好多和姜明身上。 随后,下潜身形直奔而去。 登时,一掌劈来!直直打在郑年后背! 可是郑年根本不管不顾,直奔前方而去! 随后那掌瞬间收回,而郑年的背上已出现了一把长剑。 傅余欢挑剑而来,二人在没有任何沟通的前提之下,瞬间交换位置。 二当家落地,傅余欢的剑已经到了。 这一次,速度已然超越了之前的所有剑。 他的剑锋直逼而来,顺着二当家的脖颈向前刺,二当家单手向前一挡,浑然一股气然于手上,硬生生挡下了傅余欢刺来的一剑。 郑年蹲在地上抓住钱好多和姜明的手,立刻向外面掠去。 跃起空中的时候,郑年几乎绝望了。 这里根本没有一条可以出去的路,近处的每一处出口都堵了至少有百人。 火把在下方星星点点,铺向远方。 这里就是一个牢笼,根本无法突破的牢笼! 可就在这一瞬间,郑年看到了一个缺口。 短暂闪过的一个缺口。 这个缺口就是东南角的那道门! 那里只有十几个人。 郑年将钱好多背在了背上,冷声对一旁的姜明道,“跟紧我。” “好。”姜明点点头。 摊开双手,郑年双锏同开,朝着东南角杀了过去。 如同一道红色的子弹,直接冲开了大量杂兵的围堵,直奔那方向而去。 郑年手起刀落,丝毫不含糊,为了保证身后姜明的安全,郑年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周身的山匪。 大量的山匪开始后退,没有人想成为刀下的亡魂,他们也不是为国捐躯的烈士,当郑年手下死了十多人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个人敢上来用血肉之躯抵挡郑年了。 大步走去。 郑年马不停蹄,却在不远处的门外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足以让他震惊的人! 张不二! 张不二正抱着一个山匪,按着对方的头敲打面前的树木,而他的身后有三个人,两个尼姑和一个持剑的少女! 正是少雪庵的弟子! 三名弟子已经将外面所有的山匪尽数打昏。 当看到郑年三人的时候,张不二大呼叫道,“老爷啊!我的哥哥哟!小多多!” “不二?!”姜明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立刻到了他的身边,惊喜道,“你……没事吧?” 张不二摇着头道,“没事!没事!你们没事吧?欢……欢哥呢?” “在里面,带着他们走!”郑年回过头向后看去,此时山匪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三个女子顶在最外侧,可即便如此,仍然是双拳难敌四手,一时之间无法脱困。 而此时的傅余欢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郑年瞥了一眼看去,此时的二当家竟是先傅余欢一步到达了山门之外,落在郑年背后,左手右手直接抓住了琳楠和琳溪。 “看来我也得找找平衡。”二当家道。 “放开他们,有本事冲我来!”郑年一眼就看出这两个女子是和张不二来的,很可能是他叫来的救兵,若是这件事情伤及无辜,郑年罪责难逃。 “冲你来?你为何不冲我来?”二当家问道。 “放了他们。”郑年道。 “你杀了我的人,让我放了他们?”二当家问道,“你当我这山寨是什么?你想放谁就放谁?” 郑年眯着眼睛,双手持锏,“你不是六品。” 二当家脸色冷了起来。 “我以为你是六品,但你却不出手,甚至连和你交手的他都没有受伤……”郑年脚往前踏了一步,“六品杀七品,不该如此费劲……” 这一次,二当家的脸色终于变了。 变得狰狞了起来。 郑年和傅余欢在同时出手。 一人在左,一人在右。 可是就在冲出的瞬间,郑年看到了二当家的脸。 她笑了…… 瞬间,她放下了手中的二人,直奔傅余欢而来,单手一挥,竟是出现了一层稀薄的气息,这气息将傅余欢包裹在了其中! 傅余欢长剑攻击,可是根本无法破开防御。 郑年一把揽过琳溪和琳楠,将二人放在一旁,正要跃起去解救傅余欢的时候,猛然感觉身后轰然而来一股热浪。 琳溪和琳楠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郑年一把将二人向后拉扯,整个人冲出去,将袭来的攻击接下。 双手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 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人。 俞乘风! 他的掌和郑年接触的那一刹,凶狠的笑容已经在脸上展开,“臭小子,叫你进来你不进,如今再相见,你认为我可能放过你么?” “放不放过你说了不算!”郑年立刻涌上劲力,炁势大开,火红色的光芒毕现昼亮。 俞乘风双拳轰来,二人当即缠斗在了一起。 仅仅过了几招,郑年便感觉到自己已经占了上风。 可是对方也是六品,怎么会让自己…… 猛然想起了什么,再等回头的时候,郑年心下一紧。 此时身后,不光是傅余欢,而是所有的人都被那稀薄的光芒笼罩在了里面。 无论使用什么样的办法,都根本无法挣脱。 郑年直接扑了过去,靠近最近的钱好多身上,用金锏直接插去。 可是金锏仅仅是触碰到那稀薄光芒的瞬间,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趔趄了几步,身后传来的俞乘风的声音。 “知道为什么不杀你么?”俞乘风冷冷道。 郑年眯着眼睛,“你们在装傻。” “你可以这么理解。”俞乘风仰着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只要你能做得到,我就放了他们。” 郑年沉默道,“你以为他们可以要挟得了我?” “不然呢?”俞乘风笑道。 “那你就太小看我了……六品……正好试一试。”郑年跃起,双锏直劈二区。 俞乘风仅仅单手抵挡。 气息抵挡而来的刹那,忽然他面色大变! “你在……吸我的……炁!” 这一刻,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缓。 也就是这一刻的迟缓,郑年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长锏掠出。 “吃老子一锏!” 俞乘风连忙运气,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百斤重的锏砸在了他的胳膊上!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脱离险境 郑年的金锏落下。 破风而来,却被二当家一把抓在了手中。 黑衣的女人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郑年如此程度的一击都没有贯穿她的防御。 挣脱无法,郑年顺势扭动金锏,女人这才放手。 双方拉开距离。 郑年心中不忿,若不是武家的这一行径,也不会让他感觉到如此的手足无措,他还没出发,自己的手下就已经被绑了起来,自己的剿匪计划第一时间就变成了营救计划。 计划的更改让郑年根本没有时间去做任何事情,甚至无法探查这里面的具体情况,必须想好办法第一时间将他们救出来,否则很可能对方会在第一时间将二人斩杀。 俞乘风看着郑年,“我认为,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想法,否则我现在就可以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死在这里。” 郑年已经没有了拒绝的资本,在傅余欢被抓住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了争夺的资本,于是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我这里取得了一部京都布防图,但是我现在怀疑他的准确性,我需要你再弄来一份,如果是一致的,我会放了你们所有人。”俞乘风道。 郑年望着俞乘风,“就这么件事?” “就这么件事,其实很简单,我们根本不必刀兵相向。”俞乘风道,“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并不难,你说呢?” 郑年将金锏收入了后背,“三日,我给你弄到,但是你现在要把这四个女子放了,如果放了,我答应你,加入碎银谷。” “你会加入碎银谷?”俞乘风眉头一紧。 “是的。”郑年道。 “我不信你。”俞乘风笑道,“但是我可以先放两个人,以表示对你的欢迎,碎银谷一直都是侠义之士。” 随后俞乘风对着二当家点了点头,二当家单手一挥,琳溪和孔香菱落在了地上。 郑年过去看了一眼二人都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便带着她们走出了山寨之外被包围的密林。 一路之上没有一个人阻拦。 一路无话,郑年找到了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才对二人说道,“二位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郑年也没等她们说话,纵身掠起,钻入丛林之中,跃然树上,左右看了看,等待无人之后,这才吹响了一个口哨。 “别吹了,我在这儿。”声音响起,苏问青坐在树上。 郑年歪头,映入眼帘的先是那双洁白又纤细修长的腿,然后才是紫蓝色衣服的苏问青。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在。”郑年歇了口气。 “不光我在,老头子也在,但是他不会轻易出现,你应该知道。”苏问青淡淡道。 生死蛊的好处体现的淋漓尽致,郑年手下的这两个免费劳动力当真是不用白不用。 郑年把锏拿出来了。 “你说什么事吧,我能帮你的尽量帮你。”苏问青道。 郑年把锏收了回去。 “你真是……”苏问青满头黑线。 “你居然没事,我以为海底的凤凰会怎么样你呢。”郑年笑了笑,故意在对话中间留了一个缝隙,但是苏问青没有解释,他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话锋一转,“这件事情你应该看到了。” “两个六品,但我能帮你解决那只魅妖,那个修道的武者我无法帮你。”苏问青道。 “他很强?”郑年问道。 “他们和你战斗的时候,不要说进步尽全力了,基本上都没有拿出过招式,你应该看的出来。”苏问青呢喃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可以证明,即便失去了一个手下,他们更想得到你。” 郑年靠在树干上,“我是不可能加入碎银谷的。” “缓兵之计?那你的地图怎么办?”苏问青道。 “哪儿来的什么地图,我怎么可能去给他们弄什么地图?”郑年憨憨一笑,“我只想把我的人救出来,然后搞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为什么碎银谷的人会找妖怪一起共事。” “这件事我不清楚,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俞乘风,应该已经被媚妖食了心。”苏问青道,“也就是被控制了。” 郑年躺在大树旁边,“不应该啊,按理来说碎银谷的人不应该是废物,俞乘风如若是被妖物控制,他们应该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很难。”苏问青道,“自愿被媚妖掌控的人,很难被别人看得出来,若非是我了解妖的气息,也不可能看的出来。” 郑年深吸了口气,“去查看一下,是否能将他们救出来。” “好。”苏问青道,“你打算怎么办?” 郑年侧头看了一眼下方,“那两个尼姑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我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总要准备准备,了解了解。” “好。”苏问青点点头。 “查探到什么情况立刻告诉我,莫要轻举妄动,若非性命之事,切不可暴露身份。”郑年安顿道。 苏问青转身掠出,不见踪影。 郑年回到了树下,此时的孔香菱和琳溪已经在运功调息,见到他走来,收势站了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孔香菱问道。 “京都人士。”郑年道,“冒昧请问阁下二位是?” “少雪庵孔香菱。 ” “少雪庵弟子琳溪。” 二人作礼,郑年回礼,这才错愕道,“为何少雪庵弟子会在此处?” 孔香菱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郑年讲了一番,“若非张不二,我们又怎么会在此!现如今师姐被虏,师父也下落不明,其他的师姐师妹更是无处寻觅,这该如何是好……” 看着孔香菱眉头不展,郑年心中思索,‘这个心机婊,她恐怕是在等我说我帮她……’ 想了想才道,“少雪庵有没有人会再来此处?” “没有。”琳溪师姐双手合十道,“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颐和师父,只要找到师父,才能救出他们,师父实力强大,聪慧过人,一定可以找到解救之法。” 郑年茫然。 他不会将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交给别人来办,况且颐和大师现在究竟在哪里也未尝可知,目前要做的,是等苏问青的探查。 于是转了一个方向问道,“你们见到过妖么?” 二人同时点头。 “平日里周围有山匪巡逻么?”郑年又问道。 “有。”孔香菱道,“不如我们先入京城吧?你应该认识路?” “不认识。”郑年摇了摇头。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山林之中猛兽妖物众多,生存都是……” “不怕。”郑年笑了笑,“有我在,饿不死你们。”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计划才刚刚开始 傅余欢周围是漆黑的地牢。 张不二懵懵懂懂从地上醒来的时候,斜斜的月光从监牢的缝隙之中照射进来,他看到了傅余欢那张侧脸,也看到了地上姜明和钱好多,还有傅余欢面前的琳楠师姐。 “不二哥哥,你醒了。”钱好多凑了过来,将一个破碗递过来,“喝一口吧,这是琳楠姐姐的碗,我们只有……这么多水了。” 张不二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咋回事儿?” 钱好多也不知道该说他啥,接过碗,摇了摇头,“琳楠师姐受了伤,头儿正帮她调息呢。” “姜明呢?”张不二问道。 “昏迷了,应该是脱力再加上害怕导致的,头儿说没事儿。”钱好多道。 “这里是……地牢?”张不二惊讶道,“我们……在山寨的地牢里?” 钱好多点点头,再次将破碗放到了一处漏水的瓦片之下,等待着水滴一点点积累,回过头来抱着膝盖道,“是的……唉……” 张不二睁眼环顾四周,牢房和牢房的距离很远,看不清楚其他的牢房之中到底有什么人,只能看到人影闪动。 正当此时,琳楠发出轻轻的娇喝,随后眉心一皱,闭着眼睛按压自己的胸口,而傅余欢则是平静收势。 “琳楠姐姐。”钱好多立马跑了过去,“你没事吧?” “没事……了……多谢,这位侠士。”琳楠想要双手合十感谢,却发现手臂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直得作罢,靠在木头柱子上,勉强喘息。 傅余欢站起身,左右看看。 他的眼睛一向很好,可以看清楚很多漆黑环境下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可现在即便是他的眼睛,也没有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索性坐在了墙根,继续运气。 “头儿……”张不二爬到了傅余欢身侧,低声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等。”傅余欢平静道。 “等……什么?” “等郑年。”傅余欢慢慢地说道,“等他想办法。” …… 少雪庵的两名弟子显然并不太相信郑年,似乎对于未知的危险来说,她们更加害怕这个和自己同行的男人,所以在休息的时候,还是轮班休息,一人只睡两个时辰来挨过这一夜。 郑年端坐在一旁的时候,天已经黑得有些恐怖了,这是黎明前的夜。 因为郑年说担心山匪的围剿,三人并没有生活取暖,再加上夜越发的黑,孔香菱靠近了郑年一些,又觉得太黑太怕,有一腔没一腔地在和郑年搭话。 “你是哪里人啊……” “京都。” “我刚才看你出招,你是几品啊?” “九品。” “为什么我也是九品,你也是九品,咱俩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 “……”郑年似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个光头。叹息了一声道,“少雪庵是修武道?” “是的。”孔香菱点头。 她是双腿并齐坐在地上的,而郑年则是打坐的。 “我是俗家弟子,所以并没有入内门,但是修行的方式和路数都是一样的,少了一则礼佛的过程,所以一般的俗家弟子要比佛家内门弟子修为强一些,但也仅限于平辈,像琳溪师姐,早已经步入八品行列。”孔香菱道。 “嗯。”郑年点头。 “唉,要不是张不二带着琳楠师姐去,我们也不会跟着来,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救。”孔香菱道。 “对。”郑年再次点头。 “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其他的师姐师妹怎么样了,唉……这世道确实是不太平,原本以为京城是最安全的,结果……谁能想到京城附近竟然还有妖怪。”孔香菱道。 “是啊。”郑年道。 “你不太喜欢和我说话啊?”孔香菱问道。 “哟,这是怎么看出来的?”郑年有些惊讶。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不喜欢和我说话呢,我可是少雪庵的弟子,是多少江湖弟子的梦想呢。”孔香菱喜上眉梢。 郑年愕然。 忽的一声簌簌闪过,郑年立刻警觉,随后对同样一怔的孔香菱道,“我去看看,你莫乱跑,若是有人出现,你就大喊。” “啊?别吧……我和你一起……喂?”孔香菱说到一半,郑年已经像是一道箭一样射了出去。 入了草丛,郑年撇眉,“你非得高的鬼鬼祟祟的?” “怕吓到那小姑娘。”苏问青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郑年并不关心小姑娘会不会被吓到。 “在牢里,几个人都没事,看来他们的想法是真的。”苏问青道,“确实是在等你的地图。” “我这一夜一直在想一件事情。”郑年道。 “什么事情?”苏问青问道。 “锦衣卫之前死的人,和山匪有没有关系?”郑年问道。 苏问青看着郑年,“你什么意思?” “锦衣卫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呢?”郑年道,“不对……无论锦衣卫知道不知道,我们都应该让他知道,因为他一旦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不会就此善摆甘休。” “你就不怕,这里的事情就是锦衣卫给你的?”苏问青问道。 郑年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是柳安派发下来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很重要。” 其实对于柳安的目的,郑年也有过想法。 从武思燕的表现就能看出来,柳安至少是皇室的人,至于到底是谁,难以确定,但郑年能明白一点,但凡是皇室的人,和手握大权的宦官,关系肯定是不好的。 一旦明白了这一点,郑年就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让锦衣卫知道,他们不一定会选择帮你。”苏问青道。 “所以要给他们一个不得不帮我的办法。”郑年笑了笑,“如果锦衣卫不得不来的话……我们就有机会,将这里拿下了。” 苏问青一怔,看着郑年,“你恐怕想拿下的……不是这个山寨吧?” 郑年的嘴角微微一翘,“恐怕这是一个契机,一个很好的契机……别管我的目的是什么,总之……山寨里面两个六品,江烨……恐怕也捉襟见肘吧。” “你真是一个心思颇深的人。”苏问青不寒而栗道,“我却没有想过,你会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种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郑年咧嘴道,“辛苦你,再跑一趟了。” “你打算做什么?”苏问青道,“总不能让我直接去京城告诉皇帝这里有山匪吧?” “你不能去,但是有一个人可以去。” 郑年抽出金锏放在脖子上大叫道,“你再不出来,我就自杀了。” “老夫这辈子做最蠢的一件事,就是将蛊练圣童放到你小子肚子里!” 丛林之中传来一声怒喝。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锦衣卫过青门县 天亮了。 天罡府监卿以为陛下炼丹的二十四味药材在青门县被拦下,作案人身上有碎银谷的标记未有,直接在朝堂之上将这件事情禀明圣上。 皇帝的态度也非常的明确。 什么事情都可以耽误,但是炼丹的事情决不能耽误,如果找不到我的药草,就用锦衣卫来炼。 天罡府监卿领旨,准备用锦衣卫炼药,抓了几个先剥皮之后,江烨见此情形立马请战,请命前去剿匪。 陛下恩准。 锦衣卫便从京城起兵,江烨率刘玉山带领一行八十五人,从京城直奔青门县。 不出半日的功夫便已达青门县城。 “厂公,县中衙门无人,县令下落不明。”刘玉山探毕之后,回到了门口。 一把银锁金雕浮云椅落在青门县城外,江烨落座椅上,手持清茶冷静的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青门县城,平静道,“封城,烧了。” 一把大火冲天而起,八十五名锦衣卫落座四方,过往的商贾,村里的百姓全部被压在了青门县之中,但凡出门者,皆杀之。 鲜血铺在了门口,正面二十名锦衣卫剑都砍断了,尸体落成山,在大火的吞噬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股烤肉的酸腐味道充斥着鼻腔,刘玉山看着满城的尸体,一言不发。 瞳仁之中闪烁着无情的火光。 几个锦衣卫走来,手中压着一排人,硬压着那些人跪在地上。 少说有二十人。 刘玉山持剑走到了第一人的面前,低头问道,“山匪在何处。” “大人……大人……小的不知道啊……小的是商贩啊,是从京城来的,我家住在长乐县广平巷……”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气息贯穿了他的胸口。 “话太多。”江烨扣着茶杯,端到了面前,轻轻喝了一口,摇了摇头,“烦躁。” 今天的天气很好。 他很喜欢好天气。 天气好的时候,血干得快,人死的也快。 刘玉山走到了第二个人的面前,长剑放在了他的脖颈上。 那人低着头,哆哆嗦嗦。 “山匪在哪里。”刘玉山问道。 “阿把……阿巴阿巴……” 是个哑巴。 “厂公,是个……”刘玉山正要禀明江烨,却再次看到那一指弹气从指缝之中爆燃而出,贯穿了哑巴的眉心。 鲜血喷洒。 人死的果然快。 “玉山啊,我说过,不要妇人之仁,既然一个人已经没有了用处,留着还要做什么呢?你养啊?”江烨笑了笑。 刘玉山无话可说,去往第三人的面前。 “山匪在哪里?” “我能带路!”那人已经尿了,“山寨所藏之处隐蔽之极,在密林里,旁人即便搜索百日也不可能找得到,我知道位置!” “好!”刘玉山松了口气。 “咔。”江烨做了一个挥刀的手势。 身后的锦衣卫手起刀落,将剩下的十七个人全部斩杀。 鲜血干的确实快。 当刘玉山从县衙府门离开的时候,血已经干了。 锦衣卫第一时间上山。 江烨的马车里摊开了一副地图,刘玉山为他指点,“这一圈,便是密林,山体之内隐藏了一半,山林之外一半,还有两条溪流贯穿。” 靠在马车里的江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道,“什么风?” “东南风。”刘玉山道。 “何时开始的?”江烨问道。 “半个时辰之前开始的,现在是正东南的风。”刘玉山道。 江烨点了点头,“停车。” 大队人马在密林之中作以休息,江烨跃下马车之后,疾步来到了锦衣卫队伍前方,看着那青门县之中抓来的信使,微笑道,“是这条路么?” “小的万万不敢欺骗大人!是是是……是这条路。”那人看到江烨,浑身充满的畏惧,大声惊呼道。 江烨会意点点头,“可是我从图纸上看,这里是一处险谷,你说会有人将山寨建立在险谷之上么?” 那人的面色瞬间一变,从怀中抽出一支匕首,直刺而来。 江烨面色不变,只是平静一笑,单手扼住了那人的脖颈,微微用力,发出骨节断裂的声音。 一口一口血从他的嘴中洒出,一片一片落在雪草地上。 像是花白的梅。 江烨坐在了他的尸体上,怅然着看向东南。 风越来越大了。 一把火从密林中燃了起来,直奔西北而去。 锦衣卫就在这片火的起点,看着这片火海如同吞噬一般直奔而去。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藏匿在这片密林之中了。 光秃秃的树干瞬间被大火吞噬,火啸而去,大量的动物死在了这片火海之中。 江烨并不在意这片森林里有多少个动物,只在意那个山寨里面现在到底有多少人。 火势直西北而上, 江烨的目光在片刻之后温柔了起来,随后走回了自己的马车里,“出发。” 锦衣卫的行事非常的快,兵贵神速在他们的身上发扬到了极致。 “厂公,前面就是险坡了。”刘玉山指着西北方不远处的一处断崖,“之前那个人像要把我们引到这里,势必这里会有埋伏,碎银谷的人不好对付。” “不必担心。”江烨道,“山匪的埋伏又有何惧?不过是刀兵之伏,水土之埋,又有甚可惧的?” “可是……”刘玉山费解。 “山寨定然是在易守难攻之处建立,图纸上易守难攻之处只有两个,西边山头的白骨岭和北边的碎峰峡两个地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这两个地方的区别显而易见,白骨岭虽然易守难攻,但是道路崎岖难行,粮食储备、上下山都不方便,再加上阴气极重,这里并不适合做山寨居住,那么就剩下碎蜂峡这一处了。” 江烨喃喃道,“我之所以要找一个人带路,就是为了让他带我们走这条陷阱,我问你,如若你是山匪的当家,你会在一个荒无人烟且无关紧要的地方做陷阱么?” “当然不会。”刘玉山道。 “那便是了,他们自然也不会,所以这条全部都是陷阱的路,就是能够进入山寨的捷径,而这条捷径,就是我们要进入山寨的路。”江烨靠在车马旁边,“在此歇息,晚上进入,事半功倍。” “是。” 刘玉山点头。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目光短浅的郑年 郑年皱着眉,站在山峰之上的石洞里。 这是他找到最好的避难地。 气喘吁吁的孔香菱趴在山门口,搀扶着刚刚走进来的琳溪师姐,二人蹲坐在石洞里,惊恐的看着外面。 大火过境,下方的火势滔天,即便是距离有三丈高的山洞里也能感觉到这股热浪。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有如此大的一把火?”孔香菱问道。 郑年已经在黎明的时候就收到了苏问青的通知,于是解释道,“是锦衣卫,攻打山寨的锦衣卫。” “锦衣卫?”琳溪师姐喃喃道,“传说大周锦衣卫是一股极其秘密且强大的力量,控制着整个大周的朝廷……他们怎么会亲自出京来剿匪?” “碎银谷。”郑年道,“锦衣卫的第一职责是监察官员,第二职责便是巡查碎银谷,但凡是和碎银谷有关的事情,都是他们的职责范围。” “碎银谷……又是碎银谷。”孔香菱道,“这碎银谷的人遍布天下,似乎哪里都有,他们自命不凡,说是要推翻大周的朝廷。前些年月里还保护百姓,可是现在也是占山为王,截杀良民,做出来的事情,还不如大周呢!” “香菱!”琳溪喃喃道,“你我为修道门人,这凡间俗事又与你何干?师父教导不知凡事不忘评语,你怎可如此言语?” 孔香菱立刻低下了头,瞟了一眼郑年,不再说话。 郑年看着下方的大火,仅仅一天的时间,锦衣卫就已经到了山林之中,如此手笔估计也是安文月的授意,此时心中也忐忑万分。 若是光有锦衣卫一股力量还则罢了,可是现在这般样子,恐怕不只是只有江烨一个人率领锦衣卫而来,安文月如果暗自安排了人跟随而来,护住江烨性命的话,岂不是难以攻破? 不行…… 郑年想到此处,更是觉得迫在眉睫。 “你们二人便就在此等候。”郑年道。 “少侠要做什么?”孔香菱问道。 “我下去看看。”郑年道,“你们莫要出去,外面危险。”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二人说什么,便纵身跃下了山崖。 落足在一处高地,攀崖行走了数步,身后闪过一丝清风,郑年连头都没有回,喃喃道,“他们在哪儿?” “西行六里。”苏问青道,“已经距离山寨不远了,不过那里有伏兵,他们应该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走,去看看。”郑年道。 苏问青一把抓起郑年,破空掠去。 二人驻足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大量的树已经被烧毁,只有一些参天的古树,虽然枝叶已经被烧完,去干漆黑,但仍然屹立不倒。 二人到了一处岩石之上,悄然向下看去。 “这里便是险关,锦衣卫想要硬闯是不可能的,但是……”苏问青道,“他们似乎并不打算硬闯。” “他们打算怎么办?”郑年问道。 “你看。”苏问青指了下去。 郑年看到了两身白衣。 山隘东西各一道,上方暗处都有山匪镇守,更是道道机关,还有多名弓箭手,可是根本无一人发现这两个白衣人。 定睛一看,不是旁人,一人江烨,一人刘玉山。 一人一剑,一人一边。 江烨的长剑如夜空之下的流星,快如霹雳流星一闪而过。 霎时之间,三人毙命。 二人竟就在这山隘之上开始杀戮! “他的实力,和你的师父差不多。”苏问青道,“就是有两个小虎牙的那个。” 郑年撇嘴,“我知道,我就那么一个师父。” 苏问青道,“你能打得过你师父?” “打不过。”郑年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杀他?”苏问青叹息。 “你担心个什么劲儿?”郑年憨笑,“我需要你帮我看看,他身边还有没有人。” “什么意思?”苏问青问道。 “我担心,安文月不放心他一个人出来,还带着一个人,如果在危险关头出现的话,你和我很可能命丧这里。”郑年道。 苏问青淡然道,“如果是妖,即便是三品,我也能够找得到,但若是人的话……武道之人炁在体内,不易外泄,平日里是看不出的。而修道之人虽然自带三分气,但是修炼的隐匿气息的术法,也看不出来。” 郑年皱着眉,“江烨做事非常的谨慎,你还记得你我认识的那一夜吗?如若是一般的人,定然会跟到明春苑里将我杀了,劫走陈萱儿,况且他也和龚钰说过自己会来。” “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来。”苏问青道。 “他忌惮的很多,所以即便是砧板上的肉,他都没有出来分一杯羹……但这一次,他大张旗鼓,即便是人在山脚之下,就敢一把火烧了整个山林告诉里面的人他来了。” 郑年警觉道,“他背后,一定有人。而且是一个很强的人。” “那你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苏问青道。 “不一定,凡事都得试试才行。”郑年道。 正当二人说话之际,一缕灰衣落在了郑年的身后。 郑年回头,是天罡府监卿。 老头甩了甩手中的浮尘,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郑年,丢过来了一截红薯,平静道,“老夫可救你命,但若是你真选择去死,老夫也只能试一试有没有办法保命了。” “老家伙,你什么意思?”郑年将红薯收入怀中,这可是恢复炁的绝好东西,比起灵丹妙药更胜一筹。 “你既然猜到江烨背后有人,又何必去试?”监卿缓缓踱步,轻声道,“你想做什么老夫不知道,但是老夫还是要劝你一句,既然武家给了你好处,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大大方方入了金雨楼,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花不完的家财,再加上你和武娘这一层关系,难不成还怕武家鱼肉你?” 郑年微笑道,“你是来当说客的?” “唉。”监卿摇了摇头,“我对你没什么隐瞒的,蛊练圣童一年之内便会出世,到时候能护着你的人又有几人?现在的善恶寺虽然平静无风,但是暗地里暗流早已经翻涌不已,你真以为你能护得住他们?” “求人如同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郑年哈哈一笑,指着下方的人说道,“这下方的人,我靠谁,能杀了他?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利弊,却早已忘了善恶,这世间走出三步便要考虑权势和取舍。” 监卿和苏问青皆是一怔。 “我这人目光短浅。”郑年仰着头,看着月光,“不屑你口袋里有几斤决胜千里的把戏。我本就不济苍生,只恋风月。谈笑间卸去千万两黄金,百万重权势。” “什么非运不通?什么各安天命,你这一番天地又有多高?金雨楼、碎银谷又能如何?大周也不过早已成为了这日月之下灰色的破雨屋棚。倒不如我单手一挥,自定命数。” “你看看我,这世间洒脱风流之人,除我郑年,还可寻得来一二?” 监卿冷笑,“冥顽不灵,大周之下,何人敢称王?” “我不称王,我只是一个县令而已。” 郑年急步,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危险在路上 江烨收刀的时候,刘玉山也刚好杀完另一侧的最后一个人,尸体缓缓掉落在狭长的隧道之中。 PIA! 没人会去关心那具尸体。 锦衣卫匆匆上了山坡,一路潜伏在了密林之中。 刘玉山带领了几个人先行一步去查探,分作四个方向逐步探查,指令也很明确,只要是找到山匪,就第一时间跟踪对方,若是能够找到山寨的位置,赏黄金十两。 锦衣卫的犒劳方式从来都是最朴素的,就是用银子砸你。 方法很简单,但绝对有效。 所以不到天明,就已经找到了寨子的方向。 江烨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山寨,而是选择了一个非常保险的办法,睡觉。 养精蓄锐才能更好的作战,这是江烨的习惯。 在每一次大战之前,一定要睡个好觉,一定要吃顿饱饭,也一定要梳洗打扮一番。 五个侍女烧了热水,围挡起来了一处,将衣服脱光开始陪侍江烨。 而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一刀就将一个侍女的胸膛切开了,鲜血喷洒在木桶之中,那股血液的腥味和滚烫的热水同时洒在江烨的身上。 他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这一瞬间,惬意十分。 胆怯到已然满脸泪水和汗水的侍女,依然在他的身上擦拭。 而他靠在木桶内,看着天空之中即将明亮的天,喃喃道。 “又是一个好天气。” “我最喜欢好天气。” …… 二当家蹲坐在深渊边上。 这个深渊无论什么时候低头去看,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的脚乱胡乱摆动着,像一个小姑娘看着下方,漆黑的眸子闪动着,似乎是在诉说什么。 半晌之后,一缕残丝缓缓升了起来。 是一个中年人,但是他的模样已然不像是一个人,左边的脑袋上长着一根不长不短的犄角,右边的肩膀上均是白骨。 如果张不二在此,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也会听得出他的声音,当日就是他将张不二送出了深渊。 男人看到二当家之后,脸色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 二当家缓缓的闭上了眼,“爹。” “我感觉到了危险,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向这里来。”男人道。 二当家淡然道,“这件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还是那句话,如若我失败了,你们便离开这里吧。” “这本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为何要独自承担?”男人厉声道,“难道你不知道……” “这为何不是我的错?”二当家皱着眉问道,“若不是我当年一意孤行,娘又如何会死?现在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家人,即便是我死……我也不想了。” “那可是安文月!”男人道,“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是我的机会。”二当家道,“碎银谷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如果我们能够拿到京都的布防图,就能在皇帝过寿的当日闯入京城,杀了安文月!杀了狗皇帝!” “杀了他们……又能如何呢?”男人道,“你娘还是死了……无论如何都活不过来了,我们现在虽然被洛神决封了妖元,但起码不至于死……孩子,走吧……若是等你功法大成之日,为父陪你一起回来。” “我们等不到那一日了。”二当家的目光甩在了天上,“我用血脉之力,已突破至五品。” 男人怔住了。 血脉之力是妖族独有的力量。 燃烧自己的血脉,强行在一年之内提升自己的实力,并且寿命也缩短至一年。一年之后化为尘土,灰飞烟灭。 “莲儿……”男人哆嗦着走向前,抚摸着二当家的头。 “血海深仇,不得不报,我一定要抓住安文月,逼迫他解开我们一家的封印!”二当家道,“爹,你们便在地穴之中安稳等着我的消息吧,千万不要出来,外面……太危险了。” 男人嘴巴颤抖着,似乎这一瞬间在没有任何的言语可以表达出他的心情,只是垂首在一旁,抚摸着女儿的秀发。 “这些年,你为了我们,承受了太多。”男人低声沉吟道,“是爹不好,是爹亏待了你……是爹没用……” 二当家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站起了身,恭恭敬敬对着父亲作礼,之后转身走向了山寨的方向。 而他的父亲则是看着女儿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开。 二当家推门进入卧房的时候,浑然升起一身警觉,但是当她的目光放在桌子上的时候,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挑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郑年坐在桌旁,望着二当家,“你似乎没想过要杀我。” 二当家关上了房门,坐在了郑年对面,望着他的眸子,“你似乎没想过要帮我。 ” “你的京城布防图是假的。”郑年道。 二当家很平静,似乎并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是什么样的生活,让一个女子在这般年纪就有了如此的城府。 “真正的京城布防图,就在一个人的手里。”郑年缓缓道,“负责陛下龙诞的护卫军统领,羽林军统领,安文月。” 二当家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可以看得出那漆黑的眸子里的愤怒和不甘。 她仰头看着郑年,“你希望用一句话,来换回你的人?” “我知道这笔交易并不公平,所以我给你带来了另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或许值他们的命。”郑年道。 “什么消息?”二当家问道。 “京城锦衣卫统领江烨,带着八十五个人,已经到了山寨之外。你的暗哨被清光了,他们随时都可能攻入。”郑年道。 二当家看着郑年,“你怎么知道?” 郑年迟疑了,当双目交错的时候,他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你还有时间去准备,不过锦衣卫做事,从来都是万无一失,我提醒你,一定要小心。” “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告诉我?”二当家问道。 郑年没有说话,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听到了地窟之上父女二人的谈话,只是悄然打开了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二当家端起酒杯,喝了满满一大口,望着面前那一幅女子的画像,“娘,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下家里的所有人……”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正门交手 “真是如此?”苏问青惊讶道,“那只能说明这个魅妖确实是个狠角色。” “什么意思?”郑年满脸诧异,“这个血脉之力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妖术,但是对于妖族的限定非常多,必须是纯妖才能激活,不得是妖和其他族类的后代。” 苏问青道,“短短一年之内,将精血、气血全部化成妖气,也就是说现在那女人的体内是没有血的,全部靠着妖气供给才能活下去。” 郑年诧异,“竟然有如此术法,那妖族不是无敌了?” “对,所以其他的各族才会打压妖族,就是因为这个强大的术法,可以将九品的妖一夜之间提升到七品境界,而且体魄越是强大的妖族,提升的越大,若是强壮的体魄,甚至可以从九品一入六品,实力可想而知。” 郑年傻了,“如果花时间,搞一堆实力强悍体魄过人的妖族,然后开启血脉之力……” “那就是一支六品的军队,足可以毁天灭地。”苏问青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就是为什么昆仑能够成为天下第一门派的原因,他们的洛神决,就是封印这个血脉之力的关键。” “昆仑?”郑年一愣。 “洛神决是结合了武和仙两法的不二法门,就是因为洛神决的存在,妖族才从统治一落成为人人喊打的地步。” 苏问青道,“不过这也造就了最后昆仑被羽林军灭门的惨剧。安文月为了得到洛神决,不惜直接横断昆仑山,诛杀昆仑全部弟子。” 郑年茫然,“所以……她是想要报仇。” “可怜人啊。”苏问青摇了摇头。 “可怜什么?”郑年问道。 “她父亲才是最可怜的。”苏问青道,“你不懂魅妖,魅妖也分男女,但一旦结合,女子便会将男子的全身修为吸走,男子即便再如何修炼,都不可能太过强大的,也就是七品左右的行列。” 郑年哦了一声,“怪不得那个父亲会说自己没用。” “而且他们是不可以打开血脉之力的,因为男方若是开启血脉之力,女方就会死。”苏问青道,“除非……” “除非什么?”郑年回头看去。 “除非……”苏问青摇了摇头,眼神婆娑。 二人坐在密林之中,这里能够看得到二当家的别院。 她的别院里一株孤零零的白杨正在风中叹息。 干白的树干叹息着生命的短促,生命的愚蠢。 竟不知对这短促的生命多加珍惜。 突然之间,一道火光破空而来,直奔山寨大厅之上。 这是一道火箭。 一道涂满了油脂和烈火的箭。 转头看去,几百支火箭同时出现在了空中,一瞬间像是铺天盖地的杀戮燃起的前奏,就在突如其来的夜晚,蜂拥而至。 江烨不是一个喜欢走侧门的人。 除了皇宫和安文月的别院之外,他从来没有走过侧门,所以这一次他也不会走侧门。 安文月的轿子从正门缓缓走了进来。 而此时的锦衣卫已经抽刀。 刘玉山一马当先直接跃入山寨之中,横剑三斩,已有几十人首级落地。 忽的一道影子闪过,刘玉山立刻跃起,凌空一剑斩去。 剑气扶摇直上,拦截而去。 天空之中的人仅是单手便将剑气弹开,直奔马车轿而去,虚空一掌打来,顷刻之间,支离破碎。 可就在轰烈的刹那,江烨从马车中闪身而出,一把赤红色的长剑跃然手中,向空中之人刺来。 “找死!”江烨娇喝一声。 “阉狗!竟然敢送上门来!”空中之人便是俞乘风,他双手合十的瞬间,身旁竟出现三道残影。 八条手臂同时扣决,一团火柱升龙而出,扑向江烨。 江烨不慌不忙,挥剑劈砍,短短时间出十八剑,剑气纵横,从中间将那火球劈砍出一道缝隙,随后钻过,长剑快如闪电,直奔俞乘风而来。 俞乘风定如泰山,丝毫不为所动,双手再次摆出决印,生生一掌挥出。 气势磅礴! 江烨单足点地跃起空中,反手落下剑气,五道剑气扑涌而来,俞乘风以掌对剑,武道剑气与掌风接触的刹那,剑气竟然直接将掌风削裂,伴随着轰击的声音,俞乘风立马闪避。 这一场轰击仅仅是双方的交手,可周围的人却已经死伤大半,七八个锦衣卫应声炸裂,身体如碎片散落各处。 山匪更是炸的粉末一般。 俞乘风回头看去,方才闪避过的剑气,竟是直接传破十三人,砸在了旗杆之上,旗杆应声断裂,那背后的石阶也飞起碎石。 他的肩膀上出现了一道血红的伤口。 江烨微微笑着,深深地吸了口气,“血的味道……是天下最美的香料。” “你……”俞乘风捂着肩膀,口中怒道,“寒霜剑气……你是江烨!” “你知道的晚了些。”江烨笑道,“不过……还不算晚,能死在我的剑下,对你来说是一种褒奖。” “混账!”俞乘风怒道,“我死……都不可能让你们得逞的!” “这句话也只有前两个字你能做得到。”江烨鬼魅一笑,右手以下而上,瞬间抬起。 一道剑气划破地面直冲俞乘风而去,刹那之间寒意毕现,直透人心。 宛如圆月的寒光没有丝毫的迟疑,似乎在这一瞬间冻结了一切。 俞乘风似乎感觉到脚下已经结冰。 他根本无法动弹! 双手合十,随后口中默念,紧接着向地上狠狠拍去。 一团烈火从地上喷涌而出,直奔那寒光而去,可是…… 火竟然被冻住了! 那团喷涌且灼热的烈火,竟然被剑气劈开,如同碎裂的冰晶一般散落。 而烈火的背后,便是俞乘风! “啊!” 俞乘风惨烈的叫喊声响彻整个天地。 他跪下了,满路凶狠目光死死的看着江烨。 修道之人有护体仙气。 这一刻,他护体的气息碎裂,宛如针针入体一般的痛楚。 俞乘风跪在地上,眼睛里流出了鲜血。 “哼哼,六品?就你也配称为六品?”江烨冷笑一声,这一次他的步伐快速移动。 长剑直穿而过,指向俞乘风的心门! 可是…… 就在这一瞬,俞乘风的双手,竟是牢牢地抓住了江烨。 他的眉心出现了一道红点。 江烨大惊,“杂碎……你居然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我就是……要杀你!”赫然,俞乘风周身那淡蓝色的气息竟然一改,化为了黑蓝色的光芒。 眉心处的一点红染也迅速扩张,遍布了整张脸。 “碎银谷开始和妖合作了?”江烨抽剑闪身向后。 “无论和谁……能够杀了你,都是赚的。” 俞乘风佝偻着站起身来,他的身体如同里面有一个孩子在挥拳,将他的肌肉和身体各部位一拳一拳打出。 方才还干瘪的身体,此时竟是异常的强壮! 一块一块的肌肉被打出身体,身躯竟是在一时间变得高大了起来。 上身衣服撑破的瞬间,一道道黑色的纹路遍布全身。 他发狂地怒吼,直奔江烨冲去。 “摧心术!” 顷刻之间,一股寒彻刺骨的幽冥之气,拔地而起。 升腾万里!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密林遇险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山寨如同炸锅了一般。 漫山遍野的喊叫声和杀伐之后的惊呼,鼻腔里充斥着鲜血淋漓的味道。 锦衣卫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且都是武道之人,较比普通的山匪根本不是一个量级,战斗力基本上已经达到了碾压状态,再加上刘玉山率先冲阵,已然杀到腹地。 郑年推开地牢大门的时候,看守的山匪早已不知所踪。 地牢里面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个牢房有人,郑年快步走出,却看到了第一个牢房里的犯人竟然已经死完了。 第二间牢房里却传来了叫喊声。 快步而来,两个山匪狱卒正扑在牢房里姑娘的身上,肆意妄为。 郑年一手抓一个将那裤子脱了一半的山匪抓在手中向右一甩,一人的胸口就被粗壮的木枝穿透,当场毙命。 另一人一个趔趄,昏迷了过去。 郑年看到牢中,有七名姑娘,三个尼姑装扮的佛门女子和四个俗家弟子。 “各位可是……少雪庵的弟子?”郑年问道。 “是!”一个尼姑道,“少侠……可是来救我们的?” 郑年点头,“外面此时战事已起,你们快写出来,我带你们……”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尼姑竟然已经当场自尽! 郑年怔住了。 她已被轻薄了身子,看到众人获救当场断了活下去的念头。 “师姐!师姐!”几人呼喊着。 郑年看到此情此景,不忍打断,于是和身旁的那俗家弟子说道,“你们且在此等候,里面还有我的朋友。” “好!多谢少侠!”那俗家弟子衣衫不整,似乎难逃魔掌,现如今点头作礼。 郑年离开的时候,听到了拔剑的声音,回头看去,那女子将手中的剑锋刺入了昏迷狱卒的下体。 惊得那狱卒弹身苏醒。 郑年没耽搁,继续向里面走去。 牢房很深,还隔着一扇铁门。 傅余欢等人就在这里。 郑年推门进来的时候,傅余欢撇头看来,当即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来了。” 郑年运气,直接将铁索打断,随后问道,“你们怎么样?” 几人十分虚弱,这几日没吃没喝,脸上难看到了极点,钱好多哭丧着脸跪在上大哭,“老爷……你终于来了。” “受苦了。”郑年搀扶起钱好多,此时的姜明和张不二相互搀扶,角落里的琳楠更是投来希望的目光。 “走吧。你带他们出去,从侧门。”郑年道。 “你呢?”傅余欢一怔。 “听我的。”郑年转头,便走出了监牢。 “老爷……不会有事吧?”张不二和姜明异口同声道。 傅余欢走出监牢,将自己的那把漆黑的长剑拾起,“走。” 几人匆匆向监牢之外走去,却突然看到门口已然有人在交手。 “师妹!”琳楠惊呼。 傅余欢和琳楠当即出手。 山匪从上方攻下,第一时间砍伤了几个少雪庵的弟子,本以为胜券在握,可是傅余欢一出手,立刻扭转了局势。 刚刚下地牢的山匪,一时之间死伤过半,另一半立刻向外跑去,跑得慢了的便被几个少雪庵弟子砍断了腿脚。 只要是没来得及跑的山匪,均是一一被这些女弟子诛杀,她们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同情,只有无尽的愤怒。 “师姐!” “琳楠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姐!琳越师姐……死了……” 击退了山匪之后,几个少雪庵弟子围在了琳楠的身旁,哭腔和愤怒此时都化成了思念和担忧。 “阿弥陀佛……”琳楠双手合十,微微鞠躬,“且将琳越师妹的尸首带上,逃离这里吧。” 几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力气?三人协作才端起了那琳越的尸体。 张不二和姜明跟在队伍的最后方,一同走出了地牢。 “这……” 出了地牢,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火海,和已经支离破碎的山寨。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腥味,是死亡的气息,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几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就在此时保持了沉默。 傅余欢敏锐的环顾了一圈,一言不发,率先向密林的方向跑了出去。 身后的人立马跟了上去。 穿过这片密林,再往南边走便是最近的一扇侧门。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踏足了这片密林之后,傅余欢却驻足了。 缓缓抬头向前看去,树林之中似乎有人…… 人们也都意识到了这里似乎有埋伏,少雪庵的弟子已然将长剑抽出,她们的脸上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慌张,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腔孤勇,无所畏惧的神情。 一个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从密林里走了出来,她们先是用光滑的脚踩在石粒上,随后附身下来,变成自足行走。 所有人都退后了半步。 她们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变得狰狞,口水流出,舌头贪婪的舔食着嘴角和鼻尖,接着,一股一股的气息从她们的身上凸显出来。 一切都变了。 女人变成了狐狸,变成了狼,变成了蜘蛛,变成了蝎子,变成了一切一切最原始的形态。 张牙舞爪地扑向了众人。 傅余欢漆黑的长剑出鞘的刹那,直奔面前最近的那批狼而去,瞬间贯穿了对方的咽喉。 狼应声倒下。 可此时铺天盖地的妖直奔他身后而去。 张不二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可是那狐狸根本没打算放过他,血口撕咬过来,却被一把长剑刺穿上颚。 “少雪庵弟子听令!”琳楠将长剑收回,“起风雪护灵阵!” “是!” 当即众少雪庵弟子立刻排列有序,几人交错站位,剑顶剑,步顶步,将其他的人护在了中心。 “我少雪庵,自当奉天下人之命!”琳楠道。 “护世为民!斩妖除魔!” 众人厉声道。 少雪庵弟子以琳楠为中心,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 那些冲锋而来的妖物一时之间被尽数斩下,几人越战越勇,阵型也越来越大。 “护住中心,不可唐突!”冷静的琳楠师姐一直在阵中控制阵法,以气沟各方,积攒力量。 大阵之中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事半功倍,气息消耗极少。 忽的一声嘶吼。 几人回头看去,密林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魁梧的身躯。 是一头雄狮! 雄狮赫然奔袭,冲向少雪庵弟子。 那雄狮少说也有一人多高,体型巨大,光是这份力量便不是她们能够抵挡的! 当即将阵型冲散,五名弟子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琳楠带着剩下的弟子躲闪之后,发现那雄狮立刻转头,一口咬下了一旁少雪庵弟子的头颅,吞入口中大口咀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随后更是一大口将残余的躯体全部吃到了肚子里,大快朵颐。 “哈哈哈哈!爽!这处子修道之气,果然是人间美味!”狮子大笑着,“来来来!今日就将你们吃个干净!” 吼! 狂风呼啸。 四周竟是出现了诸多声音。 环顾而下。 黑暗之中,缓缓走出了五头一模一样的雄狮! 密林之中,危机毕露。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杀我兄弟者!必杀之! 一头雄狮当仁不让张开血盆大口,直奔少雪庵弟子处而来。 此时的琳楠已经退无可退,中间是钱好多等人,自己若是闪避或是后退,他们都是一死。 手持长剑大喊,“列阵!” 剩余的弟子立刻护法,可是另外一边狮子也已经蠢蠢欲动,张牙舞爪便直冲而来。 背腹受敌。 刹那间,一道漆黑的剑锋出现在面前。 这剑锋,竟是比黑夜还要更黑! 傅余欢一剑刺穿雄狮嘴巴的同时,单掌拍在雄狮的侧肋,这一掌运炁十足,硬生生将那雄狮打出一丈! 雄狮倒地竟是毫发无伤,再次翻身而起,与剩下的五头雄狮一同发起进攻! 傅余欢一手拦住身后少雪庵弟子,“带他们走!” “可是你……”琳楠惊讶道。 “带!他们!走!”傅余欢单足点地,单手持剑在虚空之中划过一道漆黑的光芒。 通体黑色的炁赫然而生。 此时一只猛虎张开大嘴,一口吞下了傅余欢! “欢哥!” “不要啊!”钱好多嘶吼着。 “老子和你拼了!”姜明怒喝这直冲而去,却被琳楠拦了下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道,“我们走!” “走什么走!老子要死在这儿也得一口咬下来他一张皮!”姜明大喝,说着就要冲上去! 可是下一瞬,他竟是一动不动站在了原地! 一股巨大的炁自上而下,压了下来。 像是一座山! 一座压在头顶的山! 目光向上摆去。 傅余欢不知何时已经跃然空中。 随后,一道剑直下! 这一刻! 所有人看到的不是剑,也不是人,而是一座山脉,轰然落下! 西天凌雪。 山字诀! 那雄狮怒吼着张开了大嘴,双足用尽全力一跃,就要在空中将傅余欢咬碎。 长剑落下,剑意在一瞬间迸发开来! 傅余欢贯穿而过,雄狮的身体就在剑锋触及的那一瞬间,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爆裂开来,整个身体碎成血块,眨眼之间炸得粉碎。 只剩鲜血,如大雨倾盆。 傅余欢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大口大口的呼气。 “头儿小心!”张不二大叫着。 一头雄狮此时已经在傅余欢身后,狮口裂开,如金刚之咬,一口合下! 傅余欢已经来不及躲藏,单剑一顶,直穿狮口,掌风迎去,打在狮子上颚。 可是这一掌竟是软绵无力,只是减缓了咬合的力道,却无法阻止这一口咬断自己的手臂和腿。 “走!”姜明一扑,将傅余欢的身躯扑出,自己却落入狮口! 闭合的刹那,他的腿扔在里面。 “吼!” 就在咬断腿的刹那,谁料狮子竟然被轰出!砸到了一片树木! 定睛一看,却有一光头少年,攥着双拳站在不远处,眉毛的长毛飞舞,怒气冲冲道,“打我头儿!打我兄弟!老子要你的命!” 张不二! 他此时已然发狂大怒,胡乱挥舞着拳头,迎面对着狂奔而来的雄狮冲去! 所有人都怔住了! 琳楠慌张去阻拦,可是双方已然交手! 雄狮双爪直扑张不二而来,不留任何余地,直接要一脚踩碎他! 可是张不二根本不怂,眼神里的狠辣和果断是从未出现的过的,双拳汇足了劲,没有任何招式,也没有任何抵挡。 就是硬碰硬。 “老子他妈打死你!”张不二一拳轰出。 登时之间破风而去,一拳竟是直接将那雄狮轰到了天上! 一股狂风将身旁的树木吹得拔地而起! 身后晋升三头雄狮。 张不二转头回来,此时人们已经分辨不出,到底谁才是雄狮。 “来呀!”张不二揉了揉自己的鼻毛,“你不是很狂吗?来啊!” 雄狮哪儿见过这般狂人?其中的一只当即哀嚎一声转头就跑。 张不二能让他跑了? 当即猛然一足跺地,身形竟是飞起三丈,落下更是头先着地,即便如此张不二仍然翻身爬起,一把抓住了雄狮的尾巴。 “啊!”撕裂般的叫喊声喝出,张不二硬生生将尾巴从它身上拔出,随后跃起,一拳向下砸去! 深坑! 一道深坑! 雄狮哀嚎着,“不要!” “不要?现在知道不要了?”张不二已然杀红了眼,“管求你要不要!老子说你要,你他娘的就得要!” 一拳砸下,雄狮口吐鲜血! 第二拳! 地面微动! 第三拳! 密林颤抖! 第四拳! 血肉横飞! 第五拳! 支离破碎! 雄狮早就死了,但是张不二不知道,他就知道打,一拳一拳的打。 “兄弟?”姜明怔怔道。 张不二猛然回头,指着姜明道,“兄弟,还有谁打你?” “他!”钱好多指着不远处最先出现的雄狮道。 “好妹妹!哥哥给你干他!”张不二大步跑去,一个趔趄摔倒,根本不管,再次站起直奔那雄狮而去。 雄狮现在已经怕了,“这人比我还像牲口啊……跑!” 当即和另一头雄狮转头没入黑暗之中。 张不二莽头直接追了进去,大喊着,“你他娘的别跑,老子今天打不死你!” 几人面面相觑,钱好多惊讶的看着姜明,“他……去哪儿了?” “这个……杀狮子去了?”姜明看着不远处。 “这片密林太过危险,我们先出去后。”傅余欢抓起长剑,将一个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少雪庵弟子扛在了肩上,立马向南而去。 “可是不二哥哥……”钱好多指着他们跑去的方向。 “你怕什么呢?”姜明也抓起了一个少雪庵弟子,“这小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这么强!你还担心什么?” 钱好多立马也扛起了一个少雪庵弟子,“你说得对!我们先走!” “多谢各位……”突然发生的一切似乎刷新了琳楠的认知,觉得这个世界好可怕,于是赶紧带着几个手上的弟子,向南方而去。 傅余欢持剑打头阵,几人的速度也非常快,短短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到来了侧门附近。 可是此时的侧门,已经厮杀起来,几名锦衣卫被山匪围绕在其中,正在交手。 “这……怎么出去?”钱好多担心道。 赫然! 侧门竟是被一头庞然大物撞开,顿时山匪和锦衣卫被踩死了多人! 等到几人散开之后再看烟雾之中,张不二正骑在一头雄狮身上大骂道,“老子打你,你跑个鸡儿!” 一记重拳! 硬生生将那雄狮的头打了下来! “让你跑!让你跑!” 张不二气急攻心,光滑增亮的头在月光下越发明亮。 一拳一拳如狂风暴雨落在雄狮身上。 没有招式,没有拳法。 就有拳头。 力道十足的拳头! 鲜血四溅! “给爷死!” 又一拳,硬生生将地面打下去一个深坑! “还有谁?” 张不二站在雄狮尸体上问道,“打我兄弟者!” “必杀之!”姜明举着拳头喊道。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七十章 鬼躯江烨,墨家机甲 少年。 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事物。 满怀着希望和动力,满怀着热情和勇气。 一腔热血,一腔孤勇,敢于拼搏。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为了梦想活下去,为了仇恨活下去,为何爱情活下去。 他们都是少年。 郑年站在半山腰上向下看去。 江烨的长剑还在手中,而他的手臂上也留下了鲜血。 但是俞乘风的血,已经染满了他的身体。 满布纹路的身体上,鲜血肆意,他捂着胸口的那一道伤疤,口水滴答在身上,气喘吁吁道,“武道六品,确实很强。” “仙道六品能逼我到现在的人,着实不多。”江烨拿出了一瓶丹药,吃了下去,随后身体明显舒畅了许多,他长长吐了口气,再次抡起长剑。 “你已然非人之身,那么便让你来试试此决!”江烨冷笑一声,将长剑收入腰间。 随后双手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决印。 看到这个决印后的俞乘风浑然一怔! “洛神决!”江烨赫然一抖! 一股狂躁的气息顷刻之间吞噬了整个山寨! 江烨右手蓝色的炁如同烈火一般燃烧了起来,微微一笑道,“洛神决可是打炁封气最好的不二法门,杀你这种人,太过简单了。” 身形闪烁,江烨已然到了俞乘风的面前。 此时他周身的炁如同有魔咒般,容不得俞乘风抵挡! 闪身躲避的同时,俞乘风单足点地,试着去攻击江烨,可是一个每日都在杀人的人,怎么可能给对方杀自己的机会。 江烨已然留了一手,单掌拍在俞乘风的掌面。 “啊!”俞乘风倒在地上。 这一瞬间,他的手臂如同碎裂一般,整个掌面的经脉全部凝固了! 江烨回头,右拳转眼而至。 “唰!” 拳风停在了空中。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江烨猛然抬头! 一个黑衣女子出现在他的身侧,随后一脚直接踹在江烨面门。 江烨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飞出,拖行地面三丈,倒在了墙壁的一侧。 “你……”江烨扶着墙,颤抖着站了起来,“敢打我……的脸!” 黑衣女人道,“再来,打烂你的脸!” “啊!”江烨发出了撕裂般的惨叫声,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脸,“你……居然……敢……打我的脸!” “啊!” 嘶吼的声音凄凉百倍,恐怖万分! 这一刻,他的身上炁势暴涨。 一拳轰出,直打那黑衣女子的面门。 黑衣女人根本不闪不避,就这么让江烨近了身,可随后简简单单挥手一抓,就将江烨的手掌避开,抓住了他的咽喉。 回身一甩,江烨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再次被甩到了地上。 跪在不远处,大口大口的喘息。 江烨的面容已经扭曲,吐出了鲜血之后,竟是发出森森怪笑,“哈哈哈哈哈……妖……是妖……妖气……妖气!” 黑衣女人正是二当家,她眯着眼睛看向江烨,眉心一皱。 江烨的炁在动! 在胡乱冲击着他的丹田。 突然,江烨忽然暴起,直奔密林之中狂奔而去! 俞乘风和二当家对视一眼,正要追赶,却看到江烨已经出来了。 他的手里抓着一颗妖怪的尸体,随后手掌一扣,竟是将那妖物体内的妖元扣了出来。 这和灵元是一个意思,是妖怪体内修炼的精华。 “他要做什么?”郑年一怔。 “妖元不是凡人能够抵挡的。”苏问青道,“如果他要强行吞噬妖元的话,身体可能会受……” 话还没有说完,江烨竟是直接活生生将妖元吞入了体内。 随后,他脸上的满足和贪婪的神色开始露出,像是一个刚吃饱饭的魔鬼! “不对劲……”苏问青道。 “哪里不对劲?”郑年皱着眉。 “他……不是人……”苏问青一怔,“怎么会……他明明是有炁的,怎么会是如此?” 郑年睁大了眼睛看着江烨。 此时的江烨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发髻已经散了,那披头的落发颜色渐渐变了,变得满头赤红! 随后他的瞳孔也变了,变成了褐色和红色的双瞳! 接着是脸,那张脸竟是变得纤细,雪白,棱角分明了起来。 随后当他佝偻着身子站在那里的时候,苏问青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了……” “他怎么回事……”郑年满脸的惊恐。 “虽然还没有完全炼成,但是……这就是鬼躯……鬼躯的第一个阶段……”苏问青道,“他是被炼制成鬼躯的人……所以才能吞噬妖元,所以才需要鲜血……” 郑年怔住了。 这就是自己可能会成为的模样么? “你决不能动手。”苏问青道。 “为什么?”郑年问道。 “他的实力虽然仍然是六品,但是……实力已然超越了六品,可能连五品也能勉强一战,你若想杀他,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下面的那个二当家,把他打到快死的地步才能成功。”苏问青道。 郑年傻了,“二当家不是五品么?” “但是她的五品是强行提升,而江烨手中还有洛神决,是专门打血脉之力的东西,你觉得……她能成功么?”苏问青道。 “我去帮她。”郑年道。 “你等等。”苏问青按住了郑年的肩膀,“且看那里。” 郑年皱着眉顺着苏问青的手看了过去。 是一团黑云,遮蔽了月光的黑云。 “乌云而已,怎么了?”郑年问道。 “这大晴天,哪儿来的乌云?”苏问青道,“直直向地上看!” 郑年看向下方,那乌云之下,竟是一个人! 那人负手而立,站在满地的尸骸之上,一身黑衣,遮住了面容,但是光看去,郑年就可以感觉到一股寒意在肆虐他的眼睛。 他缓缓向前走着。 而此人的身旁还站着一个高大的东西,细细看去,竟是一个类似木头人的人!可是这一次并非是木头人,而是一个浑身都是金色的铁甲人。 铁甲人有旁人一倍之高,身材魁梧,且无气无息。 “这是什么?”郑年问道。 “不知道,但是这东西看上去就不好惹,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认为江烨的帮手,因为他身上有墨家的气息。”苏问青道。 “墨家。”郑年一愣,响起了那个木头人。 金中藏木,水火同源,借土游路,鬼捉心魂。 墨家的杀手? “他是什么实力?”郑年惊道。 “看不穿,所以……至少是六品。”苏问青道。 郑年向下望去。 这场战役,似乎已然有了结果。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七十一章 阴风十三令 二当家站在二人中间。 江烨的口中还在不断流出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似乎每一滴都在敲打在众人的心脏上。 嘀嗒。 嘀嗒。 脚步声很轻,似乎已经被血液掉落盖住了声音。 目光斜视,二当家看到了身后的男人。 那个男人似乎有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神情看上去饱经沧桑,厚重的抬头纹下是他那张沉稳的面容,他的眼神里闪烁着一丝落寞和冷酷。 在这冬天里,似乎比这天气,更加的寒冷。 驻足,停顿。 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身旁的金色盔甲人也只是安安分分的站在他的身旁,一动不动。 “你是谁。”二当家问道。 男人一言不发,目光不知道望在何处,没有交点,没有目标。 江烨满足地笑着,双手随意摆动在身前,像是一个僵尸一般,他歪着头望向二当家,又看了看俞乘风,随后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喷出,“你把……那个女人,控制住……我来杀……这个男人……” “好。”年轻的男人只说了一个字。 也只需要一个字,就可以展现出他的实力。 二当家猛然感觉身后一股狂躁的气息赫然升起,立马回身抵挡的瞬间,金甲人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双拳齐出,就在二当家回身下潜出拳的瞬间,两条木刺竟是从金甲人的腋下刺出。 毫无征兆! 二当家大惊失色,连忙抬手抵挡,当妖气盘踞在木刺上后,对方的攻势并未结束。 再出三道木刺! 二当家忽然身如鬼魅,竟是化为了虚气,逃离而出。 金甲人上前追击。 虚气所用的能量实在过于巨大,二当家恢复真身接招。 金甲人如同刺猬一般,双手并用之时,却又会从不同的地方出现木刺。 金中藏木,阴狠十足。 二人交手之时,男人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目光涣散。 江烨突然的暴起换来的是俞乘风节节败退。 蓝色炁包裹着的拳头,攻势如狂风骤雨一般轰在俞乘风宛如纸糊的防御上。 郑年心揪了起来,向下看去,皱着眉道,“不是说俞乘风很强么?可是现在看来就是在拖时间。” “江烨隐藏的很好,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鬼躯的身份。但是人们对鬼躯还是有所了解的。短时间吞噬妖元且没有消化直接用于作战的话,时间只能持续一盏茶,所以他要拖过江烨的爆发时间。” 苏问青解释道,“可是……即便是拖过了,也没有太大的胜算。” “就因为洛神决?”郑年皱眉。 “是,洛神决之所以强大其实和你说什么仙道武道你根本不明白,我这么与你解释你就能明白了。”苏问青道,“你知道为何同品阶的仙道无法和武道媲美么?” “因为身体的强度。”郑年道。 “是的。”苏问青的目光十分警惕地盯着那个地上的陌生男人,平静道,“同为六品,炁和气的能量已经是相同的了,但是身体强度仍然差了许多,所以一旦被近身,仙道之人即便是防得住炁的攻击,也无法抵挡住肉体的攻击。” “这和洛神决有什么关系?”郑年挑眉。 “洛神决的道理就在这里,它会杂糅炁和气,将二者合而为一,并且利用新产生的炁来攻击对方,这股新的炁不但可以抵挡武道的炁也可以抵御仙道的炁,更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可以拆解对方体内的炁。” 苏问青道,“你可以理解为,洛神决就是泄力的法门,利用柔和产生的气息,让对方根本无法运功,封住对方的炁,让他变成一个废人。” 郑年茫然,“那这个洛神决岂不是无敌?” “那是对于同阶段的人来说。”苏问青道,“一个九品的人若是学会洛神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打得过七品或者是强横的八品,你懂了吗?” “原来如此。”郑年点点头,“他们的胜率有几成?” “你我如果想要坐收渔利已然艰难,现如今那个不知名的男人还没有动手,一个金甲人便拦住了魅妖的动作。如果继续看下去,只有一成。”苏问青道。 郑年仍然没有选择冒进,计划还没有达成,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下面是火坑,跳下去,他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必须要保证胜利,而这个胜利,就是自己底牌尽出的情况之下,斩杀江烨。 而这个陌生的男人,郑年的脑海里生出了一个新奇的想法 俞乘风已经被逼入了角落里,江烨发狂的攻势并没有暂停,伴随着俞乘风胳膊碎裂的声音,他的防御已经濒临崩溃。 有洛神决的加持,每一拳都像是打断了俞乘风的血脉。 这是他这一辈子度过最长的一炷香。 “救我!”俞乘风眼看已经撑不住了,怒吼道。 二当家转身而来,却被那金甲人挡了下来。 三掌打在金甲人的身上,二当家的攻击根本没有任何成效,不光如此,那金甲人的木刺,每一下都能直指自己的要害部位。 当下,陷入苦战。 虽然二当家可以压制金甲人的攻击,并且频频突发冷箭的情况下,几招下来,二当家已经发现对方只需要拖着自己不走,意在俞乘风。 二当家表情决绝,直接扬起胳膊,反手阴风吹起地上的砂石,立刻浓生一股烟尘。 可是金甲人却根本没有被烟尘迷住视线,第一时间抓向在烟尘之中正欲遁走的二当家,这一抓一逃, 二当家仍然没有脱离金甲人的攻击范围。 心中一横,二当家左手捏决,右手化掌,顿时三道漆黑的线丝缠绕在了金甲之上,当即那金甲被束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阴风十三令!煞气决!” 二当家双手呈倒爪向中间聚拢,手背合十,像一个反佛家的合掌,随后翻转双手向身前,四指从后交错扣死,再向前推出。 瞬间一道黑风直奔江烨而去。 江烨此时举掌正要打死俞乘风,立刻感觉身后不对劲,当即闪开。 而这阵黑风却在触及俞乘风的刹那,烟消云散。 再定睛看去,二当家已然站在了俞乘风的面前,随手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了他,“吃了。” 俞乘风不假思索,捡起药丸放入口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咳嗽了几声,煞白的脸色渐渐好转。 “阴风十三令……哈哈哈。”江烨笑道,“竟然现在还有人敢在朝廷面前,祭出血脉之力,你……确实是个蠢猪。” 二当家看着江烨,“我不信你能封得住我。” “那就来试试!” 江烨横身一转,直奔二当家而去,身上瞬间绽放开了那股洛神决独有的威亚。 “洛神决,山字诀!压!” 赫然,一股强烈的气息从天而降,直奔二当家而来。 而与此同时,山寨之外的密林中,傅余欢抬起了头。 第一百七十一章 阴风十三令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墨家墨羽 洛神决一出,风向大变。 一股强大的威压俯冲而下,奔向二当家和俞乘风。 俞乘风刚想遁走,却发现自己的脚下已经听不得使唤,全身更是僵硬无比。 洛神决的炁早已打入了他的身体。 可是已然跃入五品的二当家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再次摆出了反手的佛印,口中冷冷道。 “天网恢恢,地煞气走。” “万佛总有归元时,九转金身不魄立。” “燃灯金法盖千妖,万妖朝宗杀我佛。” “移魂化骨血脉炁,气入体海祭元神!” 登时,眼睛睁开的刹那,佛印已成。 娇喝厉声。 “阴风十三令!” “夺魄令!” 登时从手中的佛印生出十三道漆黑的卍字,爆裂而开,那字印到了半空之中居然发生了段段扭曲。 随后一个卍字肢解开来,化为了一个新的黑字。 夺。 二当家大步向前,单手将夺字抓在手中,仍向奔驰而来的江烨。 “躲。”陌生男人冷冷道。 可是此时的江烨根本听不得旁人言语,打算拿手臂去迎接这个字印。 “蠢货。”陌生男人轻轻抖动手指,被束缚在不远处的金甲人身上惯出七八道木刺,直奔江烨面前。 金甲人硬接下了这个字印! 随后轰然一声,那金甲人如同失魂去魄之人,倒在了地上。 方才那股威慑之气荡然无存,此时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甲胄一般,毫无生气。 可是江烨的攻击仍然没有停滞,已然到了二人的面前。 十二道卍字还剩十一道,均是化为了夺字。 二当家手指轻弹,十一道字立刻冲向江烨。 就在触及的瞬间,江烨赫然凌空而起! 本以为妖元的侵蚀已经让江烨没有理智,可是现在他居然放弃了正面和二当家交手的机会,向上躲避字印的攻击。 可那十一道字已然锁定了他的身形,且速度飞快,转眼而至。 “不好!”郑年心惊。 二当家此时也知道大事不妙,一把抓向身后的俞乘风。 可是,已然为时已晚。 江烨抓起俞乘风的瞬间,向背后丢去,随后那十一道夺字印,硬生生砸在了他的身上。 “乌……” 俞乘风只发出了一个字的声音。 整个人顿时瞳孔消散,魂魄四散,软绵无力,倒在地上。。 成了一个死人。 “移魂化骨是秘法,以自身的血脉断流为引,祭出大量的妖气来攻击他人,这种功法配合血脉之力,强到可怕,即便是江烨和那个男人也不可能轻易接下。”苏问青道。 郑年没有说话,苏问青说话每次只说一半,这一次他就等着她说下一半。 果然还有半句话。 “但是这样的方法有一个最大的缺点,耗气太多,这样耗下去,必输无疑。” 苏问青深吸了口气,“如果再不下决心,就没机会了。” 郑年还是没有说话,闭着嘴观察着下方人们的一举一动。 此时,二当家第一时间发现江烨身上的气息正在逐渐减弱。 转身两手绽如莲花。 “阴风十三令,催心令!” 赫然十三道卍字再次出现,随后化作催字印,直奔江烨而去。 江烨也感觉到了自己体内气息的流逝,侧方翻滚的同时,抓起长剑,顺势向字诀出打出剑气。 可是那字的力量早已然超过了剑气的力量,在接触的瞬间,就将剑气破开,速度飞快打向江烨。 “妈的!”江烨骂道。 男人动了。 他的脚步仅仅是向前一踏,便出现在了江烨的面前,而催字印打来的刹那。 整个地面上爆发出巨大的轰击。 烟雾瞬间弥漫了起来。 二当家豪不迟疑,再次升起十三道催字决印,乘胜追击,攻打而去! 可是……当烟雾缓缓散去的时候,二当家的动作迟缓了下来,目光之中尽是震惊! 江烨完好无损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着丹药。而一旁站着的男人,侧身、面前分别站着三个傀儡人偶。 傀儡人偶有一人多高,身材瘦弱,漆黑的骨架十分坚硬。月光打在骨架上,通过反射出来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材质非同一般。 二当家的攻势,完全被三个傀儡人偶挡了下来。 “墨家……”二当家的牙齿发出了呲呲的声音,“居然连你们都已经倒戈在了安文月的手下,甘为牛马。” “墨羽,杀了他……”江烨捂着胸口,沉声道。 被称为墨羽的男人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江烨,淡淡道,“我只是负责让你活着,并不替你杀人。” 然后将头转向了二当家,“你说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是跟随我师父而已。” “好,你千万别让我死了!”江烨大吼一声,再次出手! 墨羽直接将三道傀儡护在了江烨的身侧。 二当家皱眉,挥手再次弹出催字六印,却被那傀儡轻而易举的抵挡住了。 转眼之间,江烨已然到了面前。 闪过对方两掌,二当家被逼退了一丈,随后开始反击时,却又被那巧妙的傀儡人偶挡住了,一时之间难以攻下,只能够被动后退。 而江烨则是越战越勇,此时更是舍弃了防御,都没去管二当家的攻势,只顾一味的攻击。 二人剑出霹雳,字玄当空,对攻之下却是单方面的碾压。 被逼入绝境的二当家,赫然轰出一掌之后,仍然无效,便跃起当空,就在江烨追击而来之时,身形立刻化为了一道白色的寒霜,绕过江烨的身体。 在他和傀儡之中找到了一个缝隙。 就是这个缝隙! 白色的寒霜就在江烨和傀儡人偶中间,炸裂开来。 轰! 巨大的烟尘拔地而起。 郑年看着下方的一切,像是一颗核弹爆炸一般,威力惊人! 烟尘甚至弥漫到了天空之上。 “赢了?”郑年一惊。 “没有。”苏问青摇了摇头,“江烨的气息还在,但是那个媚妖的气息……已经很弱了。” “就因为方才那一击?”郑年问道。 苏问青点头,“她的气息本就不够,血脉抽空也不可能真正达到五品所拥有气的量,强行提升实力之后,所释放的五品招式气息消耗极大,现在已经撑不住了。” 郑年深吸了口气,“拖不下去了。” “想要等到双方筋疲力尽,很难的。”苏问青道。 烟雾渐渐散去。 郑年俯视着下方。 二当家已经躺在了地上,咽喉处盯着一把长剑,江烨歪着头,笑容绽放在那张乌黑的脸上。 “你出来,还是我杀了她,再找你去?”江烨望向了山坡上的郑年。 第一百七十二章 墨家墨羽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诡计 郑年并不意外,苏问青也不意外。 二人纵身一跃跳下山头。 已经透支了全部气力的二当家坐在地上,脖颈被江烨的长剑挑起,汗和泪水已经汇聚在了一起,从脸上滑落到下颚,又从下颚滴落到胸口,顺着衣服滑了进去。 郑年审视着面前的二人,他们绝不容易对付,即便是二当家能够将他们消耗到现在这个模样,也绝不是他一个九品能够轻易打败的。 但是江烨并不知道,郑年早已不是九品。 墨羽看着郑年,又看了看苏问青,嘴角稍稍一抬,什么话也没有说。 江烨蹲了下来,看着已然脱力甚至无法支起身子的二当家,笑道,“看来你的计划并没有像你想的那般顺利。” 这句话并非是对二当家说的,而是对郑年说的。 “已经足够。”郑年平静道,“好到超出了我的预料。” “哦?”江烨玩味地一笑,“看来你准备的很充分啊。” 当! 剧烈的一声晃动,江烨手中的长剑被弹开,苏问青站在了二当家的面前,而郑年则是凑到了二当家的耳边,低声道,“我的目的不是你。” 二当家深吸着气,沉默不语。 “我要和你借一样东西。”郑年道。 二当家诧异地看向郑年。 墨羽和江烨退到了不远处,他们看到郑年不知道把什么东XZ入了身后,才转身站在苏问青的身边。 江烨望着郑年,“我很好奇一件事情。” “说来听听。”郑年问道。 “你是怎么将龚钰杀掉的?又是怎么敢把龚钰杀掉的。”江烨问道。 郑年缓缓抽出了金锏,微笑着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江烨攥紧了手中的剑。 先动的是江烨。 周身蓝色炁升起的刹那,长剑直奔郑年而去。 郑年闪避三次,反手回击一锏,可是仍然无法破开那三个傀儡人偶的防御。 轰击之后,郑年的手臂传来颤抖,足以见得力道之大。 江烨的剑很快,也很急,且每一次出招的位置都是非常邪门的位置,下阴、后脑、腰侧。郑年躲避的同时格挡。 二人竟然不分上下。 郑年的嘴角微微上翘。 而江烨,心中不禁大惊。 他们之间的较量,本就不应该是如此,江烨应该在三招之内将郑年制服才对。 可是现在已经有十余招,不仅郑年没有任何落败的迹象,反而应对更加自如。 “不对!”江烨冷喝一声,随手三道剑气赫然劈出。 郑年转身躲过,此时周身燃起了红色的炁。 血红色的炁。 “你不是九品……”江烨道。 “你知道的晚了!”郑年挥起金锏直奔江烨而来。 江烨心狠,根本不抵挡,同时出剑,就是和郑年硬碰硬。 有本事谁都别躲! 郑年身上的炁保障到了极限! 九品……八品……七品! 金锏挥去的刹那,苏问青动了。 她像是一道积蓄已久的闪电,顷刻之间崩出,十分迅速,根本没有给人预兆,抬手的瞬间,一道水龙柱直奔墨羽而去! 墨羽微微皱眉,立刻拉身向后,可是那水龙柱的速度太过可怖,还没等闪身,水龙柱已经到了面前,于是立刻结印,赫然出现了三个傀儡人偶护在身旁。 “你他妈的去死吧!”郑年怒喝! 而此时的江烨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金锏直接轮在了江烨的头上。 顷刻之间,血光四溅! 江烨瞬间身体飞到了岩石堆上,将那巨大的岩石撞了个稀巴烂,停留在了三丈外。 半张脸被打碎了。 就是这一下,是郑年的必胜一击,就是在江烨习惯了保护后的这一刻,才能抓到机会。 郑年大步跃起,直奔江烨而去。 趁你病要你命! 可刚刚临空之上,便感觉耳畔风声萧瑟,郑年猛地转头,一具傀儡正在往自己的方向发疯而来。 金锏抵挡的瞬间,一阵烈火喷出。 木头人! 正是那具木头人! 水火同源! 墨家的杀手。 灼热的痛感席卷郑年全身,还没等郑年开口,一股凉意袭来,抬头看去,正是苏问青甩来一股清凉的水,浇灭了他身上的火。 “牛比啊姐姐!”郑年喜上眉梢。 苏问青没有和他搭话,专心对阵面前的墨羽。 二人难解难分,水龙对傀儡,掌对拳,当下不分伯仲,难以分神别顾。 木头人已然在郑年和江烨的中间,阻止了郑年的进攻。 郑年昂着头冷冷道,“这也算越界了?” “明知故问。”木头人道,“你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是么?”郑年翘起了嘴角,“我已经见过你很多次了。” 木头人似乎没有听懂郑年在说什么,并没有说话。 “可是我并没有死。”郑年道。 “现在你就要死了。”木头人周身突然燃起了大火,正欲对郑年出手的时候,侧身传来了一个冷漠的声音。 “你的对手是我。” 木头人一怔,转头看去。 傅余欢。 在洛神决出现的那一刻,他便就寻找而来,此刻刚好出现。 那柄漆黑的长剑在月光下越发的漆黑,充满寒意的杀气从傅余欢身上缓缓露出。 “你将将七品,我杀你,不过弹指一挥。”木头人道。 “那便来试试!”傅余欢附身前冲。 木头人身形抖动,因为同时郑年也已经动了。 但是傅余欢的速度显然更快一些,当他燃起火的手臂抵挡傅余欢刺来第一剑的时候,再回头,郑年已然不在当地。 他双臂展开,挥动金锏,扑向江烨! “呵呵呵……嘿嘿嘿……咯咯咯……”江烨倒在地上,半边已经残破的脑袋发出了恐怖的叫声。 郑年不假思索,直接将金锏挥下! 不料,江烨的手中竟然藏了一个气息聚合的气团! 是大量气揉成的团子,一瞬间在郑年面前炸裂开来! “郑年!” 苏问青惊呼,下方的爆炸顷刻之间将周围的房屋轰倒,将地面轰出了一个大坑。她立马准备去救,可是墨羽并没有放她的意思,单掌拍在她的背后。 这一掌,苏问青口吐鲜血,直接坠下地面。 傅余欢同时扑向那爆炸的方向,但木头人的行动更为迅速,就在他闪身的瞬间,钢刃刺穿了他的肩膀。 二人倒地,却丝毫不顾自己,死死的盯着那烟雾散去的地方。 郑年和江烨,竟都已经消失不见…… 甚至连俞乘风的尸体,也不知去向。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诡计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死之身 疾驰。 丛林之中如同闪过两道流星一般。 二人的速度极快。 江烨的口中不断咀嚼着碎裂的肉块,伴随着妖元,一同进入自己的腹中。 俞乘风的尸体被他尽数吃在了肚子里,体力也在大幅度恢复。 郑年能够依稀看到江烨的身影,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拼速度,郑年是不可能拼得过的,但是要拼补给,他并不怕。 抽出红薯,一口咬下,二人你追我赶,竟是在吃饭。 郑年周遭的树木此时已经看的一清二楚,体内的炁已经被大量调动出来,无时无刻充斥着整个身躯里的脉络。 大星官图加持之下,丹田的运转也已经达到了极致,无穷无尽的吸收着周围的炁,转化为他独有的红色炁。 忽然! 江烨停住了,单脚踏地刹那回头,他那张破碎的脸此刻竟已然恢复了原状,而左右手再次升起那暗蓝色的炁。 洛神决独有的炁! “洛神!” “河字诀!” 江烨双手直接拍来,二人撞击在一起的刹那,红色蓝色两股炁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将周围的断指枯木炸成了粉末。 郑年一口血喷出,摔倒在地上。 而江烨则是背靠一颗树墩,忍住身形。 短暂的恢复只能是肉体,无法短时间恢复亏损的炁。 吞噬妖元短时间的爆体无法连续使用,即便是吃了俞乘风的妖元,江烨也只是小幅度的恢复了体内的炁。 此时二人衣衫褴褛,鲜血满身,谁都不知道谁的伤更重。 郑年忽然感觉到嗓子口似乎压着什么东西,随后整个身体开始迟缓了起来。 随着全身激烈跳动的脉搏,他安静了下来,寒风之中隐藏着一股浪潮,一股延绵不绝的浪潮……从江烨那里涌来,似乎在一寸一寸的侵蚀着自己的身体! 郑年大惊,连忙站起身。 “是我小看你了,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你杀了。”江烨咬牙切齿道。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给你射墙上。”郑年也道,“洛神决是吧……” “你还能感觉到,果然不一般,我不知道武思燕给了你什么东西,能够让你在短时间提升如此之快,但是今日,你必然要死!”江烨挥手,一个特殊的决印出现在手中,随后口中默念。 默念开始的那一刻,郑年就像是被人敲中脊柱一般,浑身脱力,整个身躯向前一爬,倒在了地上。 “你……”郑年大惊。 “洛神决的河字诀,便会将你体内的炁如同河流入海一般散功放出,中了这河字诀,你早已无生机可言!”江烨双手拉扯,横转开来。 郑年睁大了眼睛,身体之中的炁在疯狂的外泄! 但与此同时,他背后的手掌偷偷结印。 体内的脉络也开始了变化。 位置出现了变化。 青龙七脉竟是直接封锁了脊柱附近,而紫薇脉更是颤抖了起来。 大星官图! 这是姜行天传授自己的大星官图,第三型脉络的运转方式。 按照这样的方式,可以大幅度提升炁的吸收和融合,是进一步修炼的法门,之前郑年没有试过,因为姜行天曾说,在这种脉络运转方式之下,必须要有一个炁绝对充足的修炼场合,不然的话,会损耗人的灵元。 郑年心中一喜,果然利用第三型,可以克制河字诀。 此时炁已经停止外泄,但他脸上还是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整个身子软弱无力倒在了地上,似乎像是一个被主人剪短了线的提线木偶。 全身抽搐着,郑年一口一口向外吐着口水,脑袋胡乱的摇晃,眼神飘忽,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死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烨大笑着走到了郑年的面前,“你拿什么……和我斗?” 他爬了下来,用脸凑在郑年的面前,看着落魄的县太爷,“你是谁啊?你是什么东西啊?我要杀了你!不不不……我不能杀了你,我要你看着陈萱儿死,我要你看着我把她脸上的皮拔下来!” “我还要你看着你老娘被我穿在架子上,烤熟,烤烂!” “哈哈哈哈哈!” 江烨的嘴张的巨大,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在月光下,恐怖至极。 “不……要……我……不要……”郑年伸出手,颤抖着,拼命想要抓住江烨的身体。 江烨根本没有管他,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腿。 疯狂的笑着,“我要杀了武思燕,我要杀了善恶寺的所有人!我要将他们的头颅挂在你的面前,让你痛不欲生!” “我早该杀了你!”江烨抬起脚,用足了力,踹向郑年。 脚停住了。 僵硬般停住了。 郑年的颤抖也停住了。 似乎是在同时发生的。 江烨的笑容凝固了。 他疯狂的想要抖动自己的身体,可是仍然没有任何效果。 “你……做了什么?”江烨呲牙咧嘴地喝道。 “我和山寨的二当家借了一样东西。”郑年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根本没有任何事。 洛神决,没有伤到他。 “什么?”江烨睁大了眼睛。 “你可知道,媚狐每年都会从身上脱离出一种非常坚韧, 且能够控制住人的东西么?”郑年笑道。 “天蚕丝!?” “你真聪明。”郑年低头抓起了江烨的剑,“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会被我用天蚕丝困住呢?” “你……”江烨开始运炁。 “我的实力,是不可能控制住你的。”郑年指着他的手臂,“你可以挣脱。” 江烨的手臂开始出现了明显的晃动。 天蚕丝不可能控制住他太长的时间。 “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得做。”郑年拾起了地上的长剑,将剑锋放在了江烨的脸上。 “你……你要做什么?”江烨惊讶道。 长剑很快,在他脸上划了三道伤口。 “不……不!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江烨怒喝着。 郑年一剑刺入了江烨的胸口。 鲜血喷洒。 可是江烨并没有倒下。 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害怕。 他笑了。 笑的很大声。 笑的很开心! “我要杀了你!” 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息直接爆开! 郑年的身形被弹了出去,砸在地上。 江烨抓着剑,从自己的胸口猛然抽出! 一步一步走向郑年,“有人告诉你天蚕丝,有人告诉你洛神决,难道……没有人告诉你,鬼躯之体,是不死之身吗?” 江烨手中的长剑于空中赫立! 直插而下!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死之身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的手里到底还有多少牌 “当然有。” 郑年的左手捂着胸口。 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面前的江烨。 江烨的剑锋停滞在了半空中。 他的双腿抖动了起来,眼神之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郑年的脸十分平静,十分的冷漠,看不出一丝表情。 “你知道什么才是绝望么?”郑年问道。 “啊……额……”江烨哽咽着,却已说不出一句话。 “就是让你看到希望,然后亲手将眼前的希望打碎,让你真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郑年的右手微微抖动。 炁,源源不断地从体内倾斜而出。 “这是……什么……”江烨的脸已经扭曲了,他的嘴巴歪到了左面,疯狂的咬着自己的上唇,几下便咬的血肉模糊。 可以清楚的听到他身上传出一寸一寸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最终,都不知道为何而死。 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郑年双腿盘膝,右手的天蚕丝束缚了江烨的全身,他身上的炁正在源源不断的送入郑年的身体。 嘴里的血染满了整个前身。 这就是玄妖身的力量。 这是郑年第一次见识到玄妖身的恐怖。 也彻底明白了为何玄妖身被称之为邪功的理由。 这不光是将对方的炁掠夺到自己的身体里,更是在吸收对方炁和精血的同时,撕裂血肉,摧毁骨头,让对方的每一寸肌肤都溃烂,每一处骨头都碎裂。 江烨的目光呆滞了。 双瞳的眼神失去了神,涣散了起来。 身躯缓缓倒下,如装满了沙子的麻袋,掉落在地上。 整个身体只剩下了一副皮囊。 血肉早已抽干。 郑年运气,大量的气息和精血混入他的体内,一时之间强顶着就要爆体而出。 紫薇脉疯狂的吸收着气息和精血,郑年脸色越发的红润,最后竟是通脸紫红。 不好! 强大的气息已经不可能压制了,随时可能失控。 郑年的身体开始出现了反噬。 “给你了!”郑年当即卸力,将气息向那个如同黑洞的地方引去。 刚刚开始,气息还不愿引入,可是忽然那黑洞抽搐了几下,露出了一个七彩斑斓的缺口。 整个身体的气息开始倒入进去。 郑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个过程,非常的漫长。 …… 傅余欢根本无法再站立。 连续的战斗再加上和木头人的交手,让他根本无法再承担现在肩膀上的伤口,只能坐在地上,用剑顶着身躯,不让自己倒下。 墨羽的步伐很轻,当他蹲在傅余欢面前的时候,他的目光很坚定,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冷漠的光泽,“你不是一个听劝的人。” “我不是。”傅余欢道。 “我劝过你很多次,在柳春巷,在明春苑,我都劝过你,莫要越界。”墨羽叹息道,“可是你还是越界了。” 傅余欢看着墨羽,即便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战斗能力,也没有了再站起来拼杀的力气,可是他的眼神从未改变过。 仍然是那么坚定,带有杀气的坚定。 “你不怕死。”墨羽道。 傅余欢没有说话。 “你很痴。”墨羽笑了笑。 傅余欢仍然没有说话。 “痴的人,才能做英雄,我很敬佩英雄,你敬佩英雄么?”墨羽转头看向了苏问青。 “痴的人怎么会是英雄?”苏问青笑了笑。 她正在运气。 墨羽的偷袭并没有给她造成毁灭性的创伤,但是需要短时间运气调息,才能和对方继续鏖战。 他并没有打扰她的运气,只是在和她聊天。 “只有痴的人,才能成为英雄,因为英雄和枭雄不一样,枭雄绝不会痴,只有英雄才会痴。” 墨羽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又从手腕处取下了几根银灰色泛着黄的毛。 月光下他身上这件绣花的暗灰色袍子,是他最喜欢的。 这一瞬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痴并不可笑,因为天下的人都不懂这个字,皆以为是嘲笑之痴。”墨羽坐在了倒在地上的金甲上,那原本已经没有气息的金甲忽然又活灵活现了起来,跪在地上,让墨羽能够坐在他的膝盖上。 “任何人想学会痴,学懂痴,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痴与呆不同,只有痴于武的人,才能达到武道巅峰,只有痴于情的人,才能透彻心扉,明了事理。只有痴于善的人,才能不顾自己的性命,救他人与水火。”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个人,“这些事,不痴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目光停留在了傅余欢的脸上,“所以,你是一个英雄。” “你不打算杀了他?”苏问青问道。 “我不打算杀任何人,但是他会因我而死。”墨羽道。 “为什么?”苏问青道。 “我不打算杀他,是因为我敬佩他是一个英雄。”墨羽道,“但是我的任务是保护江烨,一个九品是不可能杀了锦衣卫指挥使的,所以我在这里等着他回来,然后看着他将你们都杀了。” 苏问青望着墨羽,“如果江烨已经死了呢?” “他不会死的。”墨羽道。 “如果江烨已经死了呢?” 第二句话,并不是苏问青问的,而是郑年问的。 郑年站在不远处,手中抓着一把长剑。 是江烨的长剑。 墨羽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随后跟着的,竟是笑容,“我确实没有想到。” “但这是事实。”郑年道。 深吸了一口气,墨羽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走吧。” 金甲人和木头人同时站了起来,转头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金甲人停了下来,墨羽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不拦我?” “我为何拦你?”郑年的声音很远,也很虚弱。 “你杀了锦衣卫指挥使。”墨羽扬起了下巴,拖着他的金甲人也转过了身。 他要看着郑年的眼睛。 “是。”郑年道。 墨羽嘴角微微上抬,“你怎么敢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里?” “如果你要杀我,我活不到现在。”郑年道。 “可是我没有杀你。”墨羽道。 “所以,你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锦衣卫指挥使是死在我的手里。”郑年道。 “你哪儿来的自信?”墨羽裂开了嘴,眯着眼睛,他似乎很享受和郑年说话的过程。 郑年抬头看着墨羽,“金中藏木,水火同源,借土游路,鬼捉心魂。四大杀手,皆是墨家家主墨上的首徒制作,同时,这个徒弟也是他的儿子,就是你,墨家少主,墨羽。” “我并不意外,只要稍作调查,谁都可以知道。”墨羽道。 “我杀龚钰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郑年道,“但这件事情仍然没有从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传出来。” “我并没有说过。”墨羽道。 “有一个人,不让你说。”郑年道。 墨羽皱着眉,“我开始喜欢你了。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我以为那个蒜和葱,只有我一个人吃过。”郑年微微一笑,“而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蒜和葱?”墨羽愣住了。 “我师父的苗圃里养了一只特别奇怪的狗,叫啾啾,他的毛并非是纯白色的,而是银白色带着一缕灰黄,这种毛色并不多见,是出自奇珍异兽的郴州,它得数量极少,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人钟爱这种狗,且整个京都也只有他一个人养着。 ”郑年道。 “正是家父。”墨羽点点头。 “可是墨上司空喜欢的狗,为什么会在我师父的府上?”郑年又问道。 “自然是投其所好。”墨羽道。 “既然是投其所好,照顾她的徒弟,不是更好么?”郑年强压着翻涌的气息,攥紧了双手道。 “我明白为什么武思燕会挑中你了。”墨羽轻声道,“可我还想知道,如果没有你师父这一层关系,你认为今日,你还能拦得住我么?” 郑年将金锏插在了地上,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你猜呢……” 墨羽也一同看了过去,随后面色黯淡了下来,“原来如此。” 金甲人迈开步伐,向远处走去。 忽的。 从地下出现了一个全身灰黄的黄甲人。 又不知从哪里虚幻一闪,出现了一个全身漆黑的铁甲人。 四个巨大的傀儡杀手托着墨羽,消失在了夜空之下。 郑年面前闪过一阵恍惚。 倒在了地上。 苏问青调息完毕,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郑年方才目光所致的黑暗里,那股炁若非是郑年点出,她根本不可能侦测得到。 到底是谁…… 竟然如此可怕。 惊异的看着郑年。 “你的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人?” “你的手里到底还有多少牌?”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的手里到底还有多少牌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重生、权力、大雨、新生 大雨不知何时开始降下。 风雨之中还有雪花在肆意飘摇。 鲜血被疯狂的冲刷,伴随着山体的砂石落下,滚入青门县城里,那些被焚烧过后焦黑的尸体各处散落。 最后随着大水的水流汇聚在了一处坑洼。 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步伐轻盈走上了山坡。 大雨打在他的斗笠上,水花四处飞溅。 他驻足的时候,面前有一个人和一具尸体。 刘玉山拄着剑倚靠在不远处的树下。 而江烨的尸体,是一副干瘪的皮囊,掏空的内脏的皮囊。 斗笠人蹲了下来,手轻轻的放在那副皮囊之上,轻柔的挥动了几下。 随后嘴中传出了一声叹息。 刘玉山苏醒了过来,抽出了手中的长剑,指向了面前的斗笠人。 “你是谁?”刘玉山捂着胸口,一场大战早已让他身心疲惫,吊着最后一口气,护住了江烨的尸体。 “你为何不走?”斗笠人问道。 刘玉山看着斗笠人,又将目光放在了江烨的身上,“我要把……厂公埋了。” “这倒不必。”斗笠人道,“他的尸首我会带走的。” “你是谁。”刘玉山再次闻到。 斗笠人拿出了一块令牌。 上面只有一个蓝色的字。 羽。 羽林军的羽。 刘玉山跪在了地上,双手持拳,拱向前方,“锦衣卫刘玉山,拜见大人。” “嗯。”斗笠人收起了令牌,从背后拿出了一个麻布口袋,随后将口袋展开,调动气息,江烨的那副皮囊便回到了口袋之中。 “你为何要埋了他?”斗笠人问道。 “当年……小的进京之后,举目无亲,几乎惨死街头,是厂公将我收留,传我武艺,给了我口饭吃。”刘玉山低着头,如实禀报。 “所以,你的这条命,早就是他的了。”斗笠人道。 “是。”刘玉山不假思索地点头。 “锦衣卫指挥使这个职位,不可一日无人,你愿意试试么?”斗笠人问道。 刘玉山怔住了,抬头看向斗笠人。 他不敢说,但是炽热的目光早已经表明了一切。 斗笠人转头,向山下走去,轻声道,“跟我来。” 这一路,是刘玉山走过最长的一段路。 身体的疼痛加上气绝的虚弱,他早已眼冒晶星,眼睛里出现了斑驳的黑块。 双腿像是千斤一般的沉重,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在青门县后门的时候,刘玉山的腿已经没有再支撑的力量,趴在了地上。 但是斗笠人仍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刘玉山开始爬行。 地上的血水和雨水已经盖住了他的眼睛,可是他并没有放弃。 手上渗出了鲜血,伸手向前扣入地面的时候,又因为石砾崩掉了几个指甲。 可仍然没有阻拦住他的行进。 直到他爬到了那间客栈的大门。 刘玉山靠在客栈的木门之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进来。”冷漠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刘玉山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站了起来,扶着木门,走入了房间之中。 里面坐着三个人。 其中的一个便是斗笠人,另外的两个人是一个女子和一个少年。 少年背对着刘玉山,侧面的女子则是戴着一层面纱,三人的面容都没有暴露在刘玉山的眼里。 此时即便是暴露,刘玉山也根本看不清楚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脸,他的眼睛几乎全黑,能够撑到现在,也是因为强大的意志力和对于权力的渴望。 他十分的渴望。 这就是他活到现在的目的。 “他怎么样?”斗笠人问道。 少年并没有回头,而是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给了女子一个眼神。 女子站了起来,走到了刘玉山的面前,温柔的蹲了下来。 刘玉山嗅到了一股花香,像是漫山遍野的百合,迎面扑来。 “你叫什么?”女子嫣然一笑。 透过白纱可以看到她的面容,是那么的美丽可爱。 “小人……叫刘玉山。” “刘玉山。”女子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随后再次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我来问你,是谁将江烨打成了这幅模样?” “小人……不知道。”刘玉山道。 女子抓着刘玉山的下颚,抬起了他的脸,盯着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神,轻声道,“能够吸干他血脉和气息的法决,只有万妖决里的玄妖身,你告诉我,这山寨上有妖么?” “有。”刘玉山道,“山寨的二当家,便是五品妖。” “果然如此。”女人笑了笑,“你想做锦衣卫指挥使么?这个职位确实不能一直空缺着。” “想!”刘玉山这一次的回答非常迅速。 “这个位置,想要坐上的人有很多,我必须找一个非常衷心与安公的人,你明白吗?”女人歪着头问道。 刘玉山立刻跪在地上,“小人对安公,对锦衣卫别无二心,甘为安公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他进入京城为的不就是这一日? 从小习武的刘玉山没有因为任何事情放弃过,如今绝好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更没有任何理由放弃。 他想要! 他的眼神露出了贪婪和希望。 甚至在这一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安公对于任何人都是接纳的,无论是谁都可以成为安公的朋友。”女人笑着拿出了一把刀,“可是锦衣卫不同于其他的地方,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他本就是锦衣卫出身,又何尝不明白锦衣卫的职责。 监察百官,抵御碎银谷,伏妖。 女人将刀递到了刘玉山的面前,“锦衣卫的职责尤为重要,安公从不担心钱财能够俘获他的朋友,如若坐上指挥使的位置,是永远都不会缺银子的。” 刘玉山死死地看着那柄匕首,没有说话。 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但是美色,总是男人过不去的那一关,你必须表明你的决心,明白了嘛?”女子温柔地笑着。 她的笑容里仿佛有一把刀。 一把可以杀人的刀。 刘玉山拿起了那柄匕首。 女子递给了他一根木棍,并且轻巧的用手掰开了他的嘴,又在他的唇上抚摸了片刻,才让他咬紧了那根木棍。 随后,刘玉山站了起来。 闭上了眼睛,将裤子褪去。 大雨滂沱。 鲜血喷洒而出,刘玉山的眼睛已然蹬出了血丝,他艰难地跪在地上,企图缓过这一次疼痛。 可是痛的又岂是身体。 一个脚步声缓缓从二楼走下。 一袭银白色的袍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人温柔着将手放在了刘玉山的头上。 炁在缓缓流入他的身体。 血没有继续流了。 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可是,心中的那份纯洁的情,或许就在这个雨中,被狂风冲刷的干干净净。 “你愿意成为我的义子么?”那个声音平静地问道。 “义父在上,请受刘玉山三拜!” 当。 当。 当。 刘玉山的头上磕出了血,但是他的泪水已经流干了。 这是不是鲜血的味道。 是权力的味道。 是实力的味道。 “随我回京,传你神功。”那个声音如藏身于风云之中,虚无缥缈 “是。”刘玉山的眼神变了。 他抬起头来,房屋之中已经没有一个人了,而他的面前,则是一个写着羽字的令牌。 这是权力的证明。 是他付出代价之后的回报。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重甲跪地的声音。 声浪盖过了大雨,厉声道。 “锦衣卫参见指挥使大人!” 没有一个人能够拒绝权力。 刘玉山也不例外。 他的眼神冷漠了起来。 像是冬日里的冰,冻结成了最为坚固的壁垒。 这一刻,他重生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重生、权力、大雨、新生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难将起,大厦将倾。 郑年睁开眼的时候,周围还是那个熟悉的环境。 漆黑的光柱从天上照射下来。 “醒醒。”郑年托着腮,淡然道。 “呜……” 过了半晌,稚童的声音才悠然传来,“爹,你下次再这么干之前能说一声么?” 郑年心中窃喜,“他的气息实在是太过强大,我根本无法全部收入体内,只能够容纳三成左右便已经到达了极限,多余的只能给你了。” “你就不能泄了去?”稚童不悦道。 “多浪费啊……”郑年尴尬地笑了笑。 “爹你什么格局啊?一个破六品的炁有什么好不舍得的?”稚童道,“你虽然无法承载六品所有的炁,但是你可以将洛神决产生出那股特殊的炁留在体内,这样还可以在下次战斗之中出其不意啊。” 郑年连忙拍大腿,“忘了!你能不能再传给我?” “爹啊……”稚童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第一,你体内已经处于饱和状态,经脉承受最大的炁便是现在的样子,虽然已经步入七品的境界,但是想要全部吸收一个六品的炁,简直是痴心妄想,想必现在你也应该知道了,普通六品的气息是七品境界三倍有余的量。” “第二,你是想吸死我吗?你忘了玄妖身吸取气息的时候,对方那惨样了?全身经脉寸断,骨头折裂,你想我也成那样啊?” 郑年尴尬地笑了笑,“忘了忘了。” “臭爹!”稚童骂道,“我要消化这些炁所需要的时间很久的,恐怕会延伸我出世的时间了。” 这对于郑年来说也算是半个好事儿,他也没说什么。 “你快醒了,我去修炼了,暂时别打扰我!”稚童咯咯笑着,声音消散了去。 与此同时,郑年苏醒了过来。 他在一个房间里。 一个并不宽敞的房间里,房间里面只有三个人,苏问青和傅余欢,还有一个靠在墙壁上休息的黑衣女子,便是山寨的二当家。 此时的苏问青和傅余欢脸色如常,只有二当家的脸色惨白,她坐在地上调息体内的气息。 “你醒了。”苏问青走到了郑年的身旁,用手敲了敲他的伤口。 郑年一个猛子坐了起来。 “看来没事了。”苏问青又变成了那张半死不活的脸。 “怎么样了……”郑年皱了皱眉,充盈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再加上伤口都被处理包扎,此时只是略感脱力罢了。 “锦衣卫在搜山,我们藏到了一个小屋里,山寨里……没有活人了。”傅余欢道。 “咱们的人呢?”郑年问道。 “在山下的茶摊处歇脚,等待大人的回应,从这里出发的话,还要走半日的路程,锦衣卫也不会搜到那里去。”傅余欢道。 郑年点点头,走向了面前的二当家。 “多谢你的天蚕丝。”郑年从怀中拿出那一盘丝线递了过去。 二当家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缓缓睁开了眸子,望着郑年,“锦衣卫为何突然会上山。” 郑年没有说话,将天蚕丝放在了二当家的面前,“我们要走了。” “你难道不想杀了安文月!”二当家虽然嗔怒,可是眼神里却有一丝丝的不甘,“为什么……你不帮我……” “事实已经证明,不要说安文月,就连锦衣卫你们都无法应对,不足百名的锦衣卫,就已经将整个山寨夷为平地了。” 这是事实,铁打的事实。 郑年长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们的手段在他们的眼里,太过简单。” “是么……”二当家的眼睛垂了下来,“可是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若我是你,会用最后的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家里人。”郑年道。 “呵呵……”二当家忽然笑了,她的笑容像是夕阳下的余晖,有种说不出的没落。 “你是碎银谷的人,碎银谷从未放弃覆灭大周的想法。”郑年道,“恐怕京城的危机,早就在很久之前便已经埋下了种子,龙诞之日,京城必然会大乱。既然你们和金雨楼都是同样的目的,何不联手呢?” “金雨楼……”二当家不屑道,“恐怕你还不知道,金雨楼是朝廷的人,也是碎银谷的第一死敌!” “现如今大周早已民不聊生,狗皇帝沉迷炼丹沉迷美色,让安文月掌权已达十多年,我们等的就是这一日!”二当家攥紧了拳头,怒声道。 “我即便是拼了命,耗尽全部气血,也要杀了他……他杀了我的母亲,杀了我的兄弟,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 郑年微笑道,“祝你成功。” 二当家微微一怔,这微笑竟仿佛使面前这个平凡而潦倒的人忽然变得辉煌明亮了起来。 她想象不到一个人微笑的力量竟有如此伟大。 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我会在那一日站在京城里杀了安文月,一定。”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是江湖。”郑年仍然微笑着,他很想鼓励这个女人,轻声道,“人就是江湖。这江湖风波险恶,多多保重。” 转身,大步出门。 大雨早已停了,天边的霞光万丈斑斓,光秃秃的山脉上似乎又因为足足一日的大雨焕发新生,幼苗破土而出。 生生不息,循环往复。 这天下,似乎没有一刻停滞,人总有喜怒哀乐,也总有爱恨情仇。 既然有爱恨情仇,就有恩怨。 这就是江湖。 郑年似乎明白了许多,明白了那些人为何看似执迷不悟,手中本无刀剑,也敢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不惧生死,不贪苟且。 这就是江湖。 他已入江湖。 这或许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天不遂人愿,却又为何能够想象的一样呢? 郑年苦笑。 大步奔去,奔向那个夕阳落日余晖光芒璀璨的山头之下。 傅余欢也跟着大步奔去。 而苏问青早已不知去向。 阴霾已被大雨冲刷干净,鲜血已然凝固干涸。 太阳照常升起,月亮照常落下。 通过这件事,郑年已经明白了碎银谷和金雨楼这两座江湖上最大的对头,到底在进行着怎样的交锋。 京城、碎银谷、金雨楼,迟早会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我有没有诵过诗?”郑年问道。 “从未。”傅余欢道。 “那且诵一首!” 郑年忽然体会到了那些诗人为何会在情绪喷涌之时,朗诵诗词。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只叹尘世如潮,人如水,何时归。”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夜雨八方战孤城,平明剑气看刀声。” “侠骨千年寻不见,碧血红叶醉秋风!” 二人站足山巅,望向京城。 那权力鼎盛的王朝,近在足下。 郑年笑道,“你懂吗?” “我不懂,爱听。” “我想喝酒。” “我还欠你一顿酒。” “何时请?” “随时请。” “走。” “走。” 一袭血染白衣,金锏少年,先一步跃下山巅。 一袭黑袍白面,黑剑少年,后一步紧紧跟随。 那一日。 夕阳余晖之中,二人大笑出山,桀骜天下。 (第一卷:【天下风云岀我辈】) (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难将起,大厦将倾。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百鬼夜行时,万妖袭长安。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漆黑夜中的血债 玉泉县茶摊上早已人满为患。 青门县之外,山下的县城还有很多,只不过此地不处要道,若是在此处歇息,入京城还需要走一日山路,过往的人还是比较少的。 但是近年来青门县匪患猖獗,大部分的人被迫选择了玉泉县,休息一日之后一大早出发,赶路绕过青门县,直入京城,还能勉强在日落城门关闭之前进入。 玉泉县的茶摊是过往人数最多的地方,经常有人在这里歇脚,喂马。 此时的少雪庵一众师姐妹围桌而坐,死去的同门已被焚烧,骨灰便放在一旁的座位上。 长安县衙门的三人也在桌旁,钱好多一直抓着少雪庵一名女弟子的手,女弟子脸上还是惨白,这场杀戮对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这种阴霾会伴随她许久,甚至是一生。 “张少侠,这一次多谢了。”琳楠师姐道,“若非有你,我们此时便已然葬身在那山寨的林中。” 拳打雄狮的场景,少雪庵众弟子仍旧历历在目,几人对张不二都是报以微笑,心存感激。 张不二挠着自己的光秃秃的头,正要推辞对方的谢意,不料被姜明抢了先机,“琳楠大师,不用言谢,我这兄弟就这样,喜欢帮人,不求回报的。” “你话真多!”张不二一脚踩在姜明的脚上,用牙缝呲道,“给我闭嘴。” 琳楠站了起来,其他少雪庵弟子也站了起来,恭敬地对张不二行礼,异口同声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随后琳楠走到张不二面前,“我们手中也无长物,但是师父曾教导过,江湖之上,受人之恩便要涌泉相报,张少侠若是……” “没有。”张不二连忙摆手,“我没什么需要你们做的,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就交个朋友,以后若是我……上少雪庵拜个佛烧个香,还请方便。” “那是自然。”琳楠双手合十,轻声道。 琳溪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道,“之前对张少侠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没事儿。”张不二笑着道。 孔香菱也走了过来,“师姐,我就说他不会对我们心生怨气的,张少侠,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若是你有一日上我们少雪庵,第一个便要告诉我,风里雨里,我孔香菱,下山接你!” “好!”张不二摸了摸胸口颐和师太的舍利,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 他要亲自上少雪庵,亲自去将舍利埋在那棵树下。 这是他的责任。 琳楠带着众少雪庵弟子和面前的几人拜别之后,踏上了回山门的路。 终须一别,终有一别。 张不二望着她们的背影,眼中似乎有些难舍,不过随后还是笑了笑,回到了桌旁,对着面前的二人道,“老爷呢?” “不知道……”钱好多一直高兴不起来的原因就在这里,郑年下落不明,头儿也追了过去,现在也不知道二人发生了什么,心中十分担忧。 正当此时,忽然一声大笑传了过来。 钱好多立马站起身向外看去。 郑年和傅余欢大步走来! 二人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看着身上全是鲜血的郑年,钱好多立马跑了过去,“老爷……你……没事吧?” “我能有事儿?你不会不知道老爷我很强吧?”郑年大笑道。 三人终是松了口气。 郑年几乎将茶摊上能要来的吃喝全部要来了,十几坛美酒铺在身旁。 “今日,不醉不归!” 几人举杯畅饮。 “喝死你个逼!”张不二指着姜明大骂。 “不是好兄弟吗?现在又要喝死我?”姜明一愣。 “是好兄弟,才要喝死你啊!”张不二道,“这是老爷教我的!” “阿对对对。”郑年也不管他说什么,只要能喝酒,咋都行。 …… 琳楠和琳溪为首,踏上了回往少雪庵的路。 很快就入了夜,她们在路旁不远处找了一个野地,升起了篝火。 却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脚步声已然向她们悄然靠近。 当第一把刀插入臂膀的时候,琳楠才发出了一声尖叫。 黑暗之中出现了无数的人。 倭人! 他们的个头都不高,手中的倭刀却很长。 一个木质椅子的声音缓缓出现。 琳楠持长剑,惊恐的看去。 申大由被两个倭人推到了她的面前。 “你是谁……”琳楠并没有见过申大由。 “我是谁并不重要。”申大由笑道,“你要明白,你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少雪庵的弟子已然拔剑,随时准备一场恶战。 “少雪庵作为花雪楼下的一派,确实能担当得起名门正派这四个字,看到你们,我心生悲愤之情。” 申大由拍着手笑道,“多么好的江湖儿女啊,意气风发,除魔卫道,真是让人羡慕。” “你想做什么!”琳溪叫道。 “我想做什么?”申大由笑了笑,“我想你们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如何去少雪庵,带我找找,这江湖上最神秘的花雪楼到底在那里呢。” “你妄想!”琳溪直接一剑刺去。 可是倭人的动作显然更快,还没等琳溪的剑锋出一尺的距离,竟是直接将她的手臂斩了下来。 “师姐!”弟子惊呼,围到了琳溪的身边,扶住了她的身子。 “我少雪庵弟子,绝不可能背叛师门,也绝不可能给你们这帮倭人提供任何的信息!” 琳楠持剑,指着申大由道,“你们勾结妖魔,三番四次杀害于我等,此仇少雪庵必然会报!即便是今日我等丧命于此,也不会屈与你之下!” “哦?”申大由笑了笑,“我已经代你们向少雪庵报了危机,请求少雪庵立刻派出救兵前来京城搭救。你们的机会并不多,一定要珍惜,我可不希望你们的师太到了这里,只能看到一地的尸体。” “颐泉掌门何等精明,岂会被你等瞒骗!”一弟子道。 申大由点点头,“好吧,既然如此,只能等着少雪庵的众师太到此,领死了。” “你休想!”琳楠丝毫不惧,持剑直奔前方而去。 两个倭人一人砍向琳楠手臂,一人砍向琳楠小腿。 琳楠大惊,连忙躲避,可是手中还是中了一剑。 长剑落地,琳楠倒在了地上。 “看来不给你们送点礼,你们是不会有人出来帮我的忙了。”申大由摆了摆手。 身后的倭人走到了琳楠的面前,一脚踢开了她的僧帽,将她的手臂踩在脚下,一刀割去了她的手指。 “额……”琳楠只是闷哼了一声。 她的眼神越发的尖锐! 泪水窜出眼眶的时候,她看着身后的众弟子,厉声道,“少雪庵……八训……你们……记得吗!” “记得!”弟子同声道。 这个少雪庵最温柔,最善良的师姐,竟然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贝齿死咬着自己的嘴唇。 第二根手指再次被切下! 她的面容扭曲了起来,但嘴中仍然道,“凡少雪庵……弟子……” “若被妖魔……邪人虏之……对……师门不轨……” “皆以……殉……不得……透露……!” 弟子持剑,负于咽喉处。 所有女弟子都站了起来。 她们的眼神已然决绝。 第三根! 琳楠一声不吭,身体发出了剧烈的抖动,泪已经染满了整个白净的面容,她厉声道,“不给他们机会!” “是!” 三名弟子竟是当即自绝! 琳溪惨笑着,“琳楠师姐,辛苦了,师尊定会为你抚平怨气,我先走一步,黄泉路上,等你。” 鲜血喷洒。 再是三名弟子倒下。 孔香菱哆哆嗦嗦得看着琳楠,“师姐……我……我不想死……” “香菱……他们会折磨你……会杀了你……会凌辱你……让你杀了师父,杀了同门……”琳楠撕心裂肺道。 “不会的。”申大由笑道,“只要你和我合作,我会让你享尽天下的荣华富贵,还可以加入金雨楼。” “真……真的吗?”孔香菱丢下了手中的长剑,看着申大由。 “金雨楼,从不骗人。”申大由伸出手。 倭人走上前,拿走了孔香菱的剑,随后鞠躬十分客气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香菱!”琳楠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对不起……师姐……”孔香菱擦去了泪水,跟着那倭人走了出去。 琳楠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眼里已然布满了血丝。 “哎……我就喜欢你这种……倔强的丫头。”申大由站了起来,走向了琳楠,“听说还是个雏儿,啧啧啧。” 琳楠面无表情,盯着前方师妹们的尸体,泪已铺满了整张面容。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身后传来了撕裂的疼痛。 她闭上了眼睛。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不……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空……空即是色……” 鲜血流淌在了她的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申大由穿好了衣物,将一把长剑,顺着她的背心,直直插入。 琳楠双手哆哆嗦嗦合十。 口中仍然没有停止。 “舍利子……是……诸法……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 “师父……弟子……不孝……未能……未能……未能……” 那一夜,鲜血仍然在大周的土地上肆意流淌。 申大由的笑容,伴随着丛林之中几十个倭奴身下的孔香菱喉咙里的惨叫。 响彻整个天地。 第一百七十八章 漆黑夜中的血债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遗憾 回到京城,郑年先是回家报了平安,随后便孤身来到了大理寺。 锦衣卫屠戮山匪有功,指挥使江烨重伤功成身退的事情已经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大家都在猜测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郑年面不改色的进入了大理寺,来到了武思燕的院子里面。 此时这个院子里似乎已经来了客人,看啾啾的模样就能猜得出。 它很少被绑在柱子上。 这也是郑年第一次看到它被绑在柱子上。 阔步进入正厅的时候,郑年看到了正坐上面坐着的太子李庆乾,还有侧手坐着的武思燕,二人正在喝茶,有说有笑。 当郑年进来的时候,便停下了口中的话。 此时的郑年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李庆乾微微笑道,“看样子,你赢了。” 郑年没有下跪,而是躬身作礼,轻声道,“下官不知……您的意思。” “墨羽不会告诉安文月,并不代表他不会告诉我。”李庆乾道。 “原来如此。”郑年道。 “你知道我是谁么?”李庆乾问道。 郑年茫然看去。 大周皇帝陛下后宫三十六院,妃子三千,儿子生了一大片,公主嫁都嫁出去十几个了。 这他妈的上哪儿猜去? 于是郑年看向了武思燕。 武思燕不敢乱说,露出她的两颗小虎牙,嘿嘿嘿地笑着。 这种事情不能乱猜,郑年扣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皇帝有十六个儿子。 一个坐轮椅的残疾老八不算,一个已经出家当和尚的十一不算,十三、十四、十五、十六都是不满九岁的。 “你在作甚?”李庆乾皱着眉看向郑年。 “我在……猜……”郑年尴尬道。 “你竟到现在为止,仍不知道本宫是谁?”李庆乾道。 ‘你他吗早说这个本宫我能不知道你是谁?’郑年立马作礼跪地,“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李庆乾笑了,“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些该说的不该说的,你便心中已有了答案。” 说的肯定是床下面光溜溜的事情,郑年当然知道,立马答道,“下官明白。” 郑年明白的不仅是李庆乾不让说的事情,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明白了李庆乾的所作所为。 自己斩杀龚钰的时候,木头人也在,即便是天罡府监卿出现之后,那木头人也没有战死当场,而是消失了去,现在想想,估计也是墨羽在附近窥视了当日发声的所有事情。 太子李庆乾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上存有蛊练圣童的事情,当然也知道了江烨和自己的仇恨,于是才计划出了这一遭剿匪,借自己的手除掉了江烨。 原来如此。 郑年看着面前李庆乾,此时再审视他,便根本不像是一个在青楼把酒言欢,寻花问柳的二世祖,而是一个心机颇深,计划周密的阴谋家。 “思燕果然没有看错你。”李庆乾笑道,“你完成了考验,但是仍有遗憾。” 郑年缓缓站起身,思索着发生的一切。 仰头看着李庆乾,“什么意思。” “关于考验,你应该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李庆乾伸手示意郑年坐下,随后举起茶杯,饮了一口,翘起腿道,“大周宦官当权,以致民不聊生,即便是在京城周围,百姓的日子也过的十分艰难。” “青门县本是一个十分富庶的县城,但因为守备军占据周遭的地势,抢占了县里的耕地和农田,将牲畜全部带走之后,这里的百姓就没有了生活的能力。”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没有了耕地和农田,他们便成为了苦民,饿了整整三个月之后,俞乘风带着碎银谷进入了青门县,带着整个青门县的百姓坐地为王当起了山匪。” “所以这里的百姓对于官兵更是深痛欲绝,守备军一百人被杀,只不过是简单的报复而已,穷山恶水出刁民,可不是说说而已。” “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是可怜的人,但是对于大周和过路的商户、农商来说,他们就是十恶不赦的匪徒。” 郑年没有说什么,坐在那里平静地喝茶。 “而锦衣卫做了什么,恐怕你比我还清楚。”李庆宸望着屋外的天空,轻轻道,“在京城之外将他们一并除去,才是我的想法。你完成了我的想法,便是完成了我对你的考验。” “但是仍然有遗憾。”李庆宸说道。 “什么遗憾。”郑年思索了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整个环节她并没有遗漏什么,也没有错过什么,为何会有遗憾? “在一个山庄里生活着三个人,他们与世隔绝,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们。若是此时发生了一件事情,会和谁没有关系?”李庆宸问道。 “和谁都有关系。”郑年道。 “对啊,既然是都有关系,怎么会少了一个人呢?”李庆宸又问道。 “少了一个人……”郑年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一旦涉及到了朝廷和碎银谷,那么永远不会脱离金雨楼。”李庆宸道,“碎银谷有劫,金雨楼有鸦,朝廷有墨,这三者互相牵制,互相探查,所以没有任何消息能够瞒得住他们。” “你的意思……”郑年站了起来。 “你看到过申大由么?”李庆宸道。 郑年浑身怔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没有……” “那么如果他是金雨楼的势力,会想要做什么呢?”李庆宸问道。 “金雨楼盘踞京城,以武家和当今宰辅刘知善为首……”郑年呢喃着。 “那你该想想,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李庆宸道。 目的…… 金雨楼的目的…… 郑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个势力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即便是现在他都不认为有什么牵连……他们的目的…… 鸦…… 郑年皱眉。 “如果武元枫和武家并非是一个战线的呢?又或者说,是武王派遣武元枫掌握金雨楼的呢?”李庆宸问道。 郑年闪过了一个恐怖的念头。 夺权。 武王……想做皇帝? 不对……不可能! 武王若是想做皇帝,直接带着武家军闯入京城便可以做到,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 “金雨楼专门用来对抗安文月的。”郑年道。 “你并不笨。”李庆宸道,“但是他们并不会去维护百姓,也不会去帮助那些软弱的人。” “他们会用尽手段去对付他们要对付的人,比如撮合妖族和碎银谷一同攻入京城,杀了安文月。”李庆宸再次饮了一口茶,对着郑年说道,“他们想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我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办法是什么,但是可以证实的是,他们需要少雪庵。” 少雪庵? 郑年看着李庆宸,“少雪庵……为什么会是少雪庵?” “所以本宫才说是遗憾,这个遗憾便是,现在应由你抓住申大由,逼问他这个结果,而不是现在站在本宫面前问本宫,为什么是少雪庵。” 李庆宸道, “你不该忽略申大由,即便他没有实力也没有能力,也不该忽略他,可别忘了,他可是青门县的县令,是山寨的三当家。” “少雪庵的弟子……怎么样了?”郑年瞳孔收缩,嗓子干涸了起来。 “六名弟子自绝当场,只有一人活了下来,法号琳楠……”武思燕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的眉目里是柔情,走到了郑年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也不怪你,毕竟……你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她……在哪里?”郑年问道。 “她……右手被切去了四根指头,又因为被……气血散尽,企图自绝,被我救了下来,现在在大理寺休息,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不过生命已经没有危险了。”武思燕垂眉道。 郑年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的错么?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但他认为是。 那是陪着他从山寨走出来的人,那是企图去帮助他,并且一同站在山寨外面对抗敌人的人。 那是他的战友,本是最好的朋友。 他本该照顾她们,将她们送出去的。 可是最后,他却让她们全部死在了京城外。 这是一个局,作为入局的人,必须要看清楚每一颗棋子的意图和战略。 他太年轻了,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回去吧。”李庆宸摆了摆手,再也没有说什么。 武思燕推着郑年,走出了房间。 第一百七十九章 遗憾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八十章 师父的教诲 大理寺的路郑年走过了许多次,每一次来都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很少有时间去认认真真欣赏这里的样子。 院落里种了很多梨花树,现在枝丫上冒出了绿色的尖尖,像是准备破土而出的新生。 周围的花草也覆盖了一层翠绿,万物生机,似乎寒冬即将过去,春天要来了。 “什么想法。”武思燕忽然问道。 郑年的步伐很慢,跟在武思燕的身旁,此时的心中胡思乱想了很多的事情,才缓缓道,“我只是想做好一个县令。” “如何做好一个县令呢?”武思燕问道。 “秉公执法,不欺压鱼肉百姓。”郑年目光涣散道。 “锦衣卫的事情并没有结束。”武思燕道。 “我知道,刘玉山成为了新的锦衣卫指挥使。”郑年道。 “你认为他会秉公执法,不欺压鱼肉百姓么?”武思燕问道。 郑年迟疑了片刻才道:“我不止一次见过刘玉山,那时候的他就像是背负着巨大的挣扎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江烨指派的每一件事情,他都不想去做,但最终仍然是逼不得已。” “那么现在呢?”武思燕问道。 “权力会改变一个人。”这点道理郑年还是明白的,“我虽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这种事情说不准的。” “既然说不准,你就该有所准备。”武思燕道,“你想做你的县令没什么问题,但是你要明白,这个位置如若你选择和百姓站在同一个方向,那么就永远是被动的一方,你必须要有所警惕,有所戒备,不然的话,只能先挨打。” 武思燕叹道,“世上没有人喜欢一遍又一遍报仇的。” 郑年点头,“我明白了。” “碎银谷和金雨楼的事情,你莫要再管了,既然不选择加入,那就避而远之。”武思燕道,“他们对于你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 “多谢师父提点。”郑年道,“师父,墨家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可知当朝十六个皇子,有几个想争皇位的?”武思燕问道。 “争抢皇位?”郑年一愣。 “太子李庆乾,虽然手握墨家,但是并非是最有可能的人。”武思燕道,“现在呼声最高的是三皇子,李庆宣。” 郑年茫然,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皇室的内斗。 “李庆宣的背后便是安文月了。”武思燕道。 “原来如此。”郑年点头,安文月在皇子之中找一个傀儡来做下一代皇帝确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二皇子李元洲年征战大理,如今大理事毕,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他也是一个非常有可能夺权的人,因为他的身后,是刘知善。” “果然……”郑年轻声道。 “这两人都是最强的敌手,而在暗地里的还有七皇子李景佑,手里有一支叫做雾隐的势力,虽然身居江湖,但是实力超然,曾经与羽林军在北江有过一战,打得从无败绩的羽林军元气大伤,死伤过半。” “最后的便是十三皇子,虽然年仅八岁,但是智谋过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在他的背后不知道有何高人指点,竟是被无数才子奉为明君,且亲自受大儒接见,民望极高。” 郑年缓了口气。 这一行了解下来,实则是感觉到真正的皇室内斗多么恐怖,这里的太子谨慎至极,根本不会露出马脚让别人捷足先登,但是旁人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抬起头,郑年看着武思燕,“师父和我说这些的意思,是太子的意思?” “是太子的意思,但不是我的意思。”武思燕的笑容很温暖,酒窝浮在柔软的脸上,“想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你也明白,但是毕竟是君争,若是败了,命……也就没了。” 武思燕拍了拍郑年的肩膀,“剿匪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你把功劳全部给了锦衣卫,但是太子肯定不会亏待你。而其他的人也都会知道,你是太子的得力助手。” “一个九品县令,即便是得力助手,又岂会在旁人眼中占据一席之地?我并没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也没什么好怕的。”郑年道。 “确实,如果单拿出来一个九品县令,自然没有人会把你放在眼里,但是你要知道,如果太子摆明了喜欢一个九品县令的话,很多人都想搞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武思燕道。 郑年豁然开朗,太子入局,第一件事情就是假意在明面上掩盖自己,利用长安县县令的手除掉了江烨,但是随后便会将自己扔到台面上,让所有的人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 这样一来,他如若执意不站队,那么就离死不远了。 太子甚至不需要动手,就将自己轻易除掉。 这也是交换。 以锦衣卫指挥使交换太子心腹。 无论是谁来做这个交换,都不亏。 除不掉太子,除去一个大家都以为是太子心腹的人,是任谁都觉得可以接受的买卖。 权力本就是交易。 这个心腹坐实了,从今日起,郑年的生活便不会安定了。 “所以,你想怎么办?”武思燕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太子为什么选我?”郑年问道。 “因为……武家选择了你。”武思燕道,“虽然我和武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也不知道他们选你的意义在哪里,但是太子如果拥有武家,那么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助力。” “即便是你,都不能让武家真正站在太子的一方?”郑年有些震惊。 “父女之情的话,我从未怀疑过父亲对我的感情,但是权力之下,朝堂之上,又岂能感情用事?”武思燕叹息道,“父亲为官数十载,靠的可不是感情。” 郑年拱手,“多谢师父提点。” “你明白就好,尽快考虑清楚,时间可不等人。”武思燕道,“敕造两个字能给你挡住官,挡得住匪,却不可能挡得住皇子。” 郑年长吁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大理寺。 京城的天很低,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 郑年的个子很高,所以他打算在天塌下来的时候,趴在地上。 第一百八十章 师父的教诲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建安公主驾到 善恶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是今日回来的郑年看出这里平静的过分。 门口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 快步走入寺门,看到了红衣服的官兵。 大周对于官兵的甲胄规定也很严格,只有护卫皇家子弟的官兵,才有资格穿红色的衣服。 而最为守护帝王陛下的羽林军,则是穿金甲。 所以红甲的将士都是禁卫,守护的是皇室宗亲。 ‘这么早就来了?猜到有沉不住气的,没猜到还有这么沉不住气的,着急忙慌赶着投胎么?’郑年心中不忿。 走到前院的大厅面前,郑年被两个红甲将士拦了下来。 “什么人?”一人道。 “这儿的主人。”郑年回答道。 两个将士对视了一眼,“是郑年?” “是。” 这才放了他进去。 郑年进门之后,便看到自己的母亲和陈萱儿坐在右手之下,而此时的堂上站着一排将士,最正中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女子。 女子的面前竟是搭了一道屏风。 郑年只能隐约的看到屏风后面有一个坐着的女子,盘头钗凤,还有女子身旁站着的人,看不出男女。 陈萱儿和老妈同时看到了走进来的郑年,老妈面露惊讶之色,而陈萱儿则是皱眉略显担心,紧步走到了郑年的身侧,低声道,“哥哥……” “这个人是谁?”郑年问道。 “混账!见到建安公主殿下还不下跪!”屏风之后传出了一个英气十足的声音,但即便她的嗓子再压粗,郑年也能听得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李妤芮?她来做什么?’ 郑年立马下跪,作礼低头道,“下官拜见建安公主。” “平身。”建安公主的声音很清脆,像是一个成熟的大姐姐。 “谢殿下。”郑年站起身来,对着陈萱儿低眉,摆出了一脸的疑惑。 陈萱儿连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又挑眉看了看一旁的建安公主,露出了一个略显害怕的表情。 郑年会意,将陈萱儿往自己的身后拉了几下。 “郑大人果然辛劳,本宫在这里等了大人足足两个时辰,竟是从日出等到了晌午,有此官在长安县,真是百姓之福,我大周之幸啊。”建安公主道。 “殿下谬赞,下官乃是去了大理寺汇通此次剿匪事宜。”郑年知道在这样的人物面前说谎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于是老老实实答道。 建安公主在屏风之后微微动了动身形,似乎提起了茶杯,饮入口中,随后放下才道,“偶听传闻,皆许长安县县令郑年郑大人乃是当世京城的好官,身位长安县父母官,为百姓造福,更是不畏险恶,孤身入青门县协助锦衣卫剿匪,功不可没。” “更有听闻,郑大人乃是当世评天下三十七甲翁老先生所评的炁甲之主,实在是年少有为,少年英才。” “在宫中也有不少郑大人的传言,其中最多的便是名师出高徒,是大理寺武大人的独一高徒,现如今更是京中第一神捕,手下案件均是快速侦破,甚至连那错综复杂的无头案,也办的完好无缺。” ‘这建安公主一连串的彩虹屁,没安什么好心。’郑年立马作礼,“下官惶恐。” “本宫这里有一桩案子,本该交由大理寺负责,可是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于是打算交由郑大人,不知郑大人愿不愿意帮助本宫呢?” 建安公主说罢之后,便随手去拿茶碗。 郑年低着头思索了起来。 既然是办案子,就应该去衙门,你建安公主可以不敲鸣冤鼓,但是也得入六扇门,老子大不了开个正门给你进就行了。 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带着禁卫直接进入了善恶寺。 这就是明摆着告诉郑年,今儿个我说啥你都得听着,我骂你你得受着,我打你你得忍着,因为这块匾在我眼中,没什么大用。 郑年在权力的天平上便已经处于下风,这也是最好的一种打压方式,给了县太爷一个最为巨大的压力。 接着就是吹捧,先让你老妈和你老婆坐在堂上,然后听着我吹你,让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你官当得好,且有足够的能力,我才找你办案,并非是因为什么皇子太子之类的。 我不是来抢权杀人的,而是来找你办案的。 郑年没有拒绝,也不能拒绝,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道理拒绝,能够拒绝的道理已经被建安公主说完了。 “愿闻其详。”郑年说了四个字。 建安公主笑了笑,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打了一个响指。 屏风后面的女人,手中端起了一个巨大的盒子走了出来,她的眼神并不好看,整个人也长得确实像个男人。 大步走来,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露出了一方古琴。 这把琴很考究,也很有韵味。 琴地是黄花梨木制成的,上面似乎画着一段故事,郑年没有心去看,只是瞥了一眼,便等着建安公主训话。 “端着琴,进来。”建安公主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飘飘然进入了内堂。 郑年一怔,但仍然听话抱起了琴,跟着走入了内堂。 低下头,郑年将琴一直捧在手里,不敢抬头。 建安公主则是坐在了里面的座位上,轻声道,“坐吧。” “下官不敢。”郑年道。 大周律法森严,光是关于皇子公主之律多达百条。 尽是平视公主之罪,便是犹辱皇家颜面,轻则杖责八十,挖去双眼,重则杀头,官卖家中女眷。 若是与公主同处一室,不得坐、跪、伏等一些列动作,只得低头面地或转身面壁,若有不尊者,乃犯意欲猥皇之罪,杀九族。 郑年对着墙壁。 “本宫叫你坐,你也不坐?”建安公主冷冷道。 “不敢。”郑年道。 “来人。”建安公主平静道,“将其母亲留下,其他的一干人等,拉至街中斩首。” “是!”女子应声就要往外走。 郑年立马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建安公主笑了笑,“好了。” 女子便又站在了门口。 “抬头。”建安公主又道。 “不如直接杀了我。”郑年道。 “好。” 建安公主不知从哪里抽出长剑,直接砍向了郑年的脖颈。 郑年不躲也不挡。 没有杀气,也没有运炁。 建安公主,在试探他。 长剑停在了脖颈上方。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找寻琴师 “为何不躲?”建安公主问道。 “无需躲。”郑年道,“公主并没有想杀我。” “好!”建安公主一剑砍在郑年的肩膀上,顿时鲜血喷洒了出来。 “抬头,还是看本宫会不会杀了你!”建安公主的声音变得尖了起来。 郑年忍着剧痛,抱着手中的琴,“这一剑本是该砍在脑袋上的。” 建安公主略微皱眉,身上叮叮当当发出环佩之响,她收起剑来,冷冷问道,“什么意思?” “我欠他一刀,便是脖颈上的一刀,殿下还我一刀,虽然没有在脖颈上,但是也同样刺骨之痛,既然他没有死,我也没有死,这边是扯平了。”郑年道。 “你知道本宫找你要做什么?”建安公主怔住了。 “之前不解,但现在明白了。”郑年已然在运炁止血,随后抬起了头。 李妤芮确实很美。 可以让人忘乎所以的美。 她的美,像一个开满鲜花的山峰,遥不可及,却又让人不禁观望。 像是直插云端的天峰,不敢上前触碰,也没有能力触碰。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 郑年再次低下了头。 “为何不敢看?”建安公主问道。 “色字头上一把刀,下官怕忍不住。”郑年说道。 建安公主笑了,笑得很开心,没有一个人会拒绝别人赞誉自己的美貌,但是她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杀气。 这是忤逆之后权威受到挑战的杀气。 但这杀气稍纵即逝,并没有停留太久。 显然,她是一个享受权力的人。 郑年心中,已经有了分寸。 “看着本宫。”建安公主道。 郑年照做。 “本宫比之陈萱儿如何?”建安公主问道。 “情人眼里出西施,自然是萱儿更美。”郑年回答道。 “好。”建安公主笑道,“那便没有找错人。” 郑年愕然。 “这把琴的主人是谁?”建安公主又问道。 “如果下官没有猜错,是林长钦。”郑年道。 “林长钦又是谁?”建安公主又问道。 “庆王世子李庆宸的书童,后来做了一名琴师。”郑年道,“几个月前犯了重罪,在长安县衙门口定罪,与前京兆尹一同斩首于西街菜市口。” “所以,你说你欠他一刀。”建安公主又道。 “下官承诺救他一命,却没有救,这一刀,便是下官欠下的。”郑年道。 “为何不救?”这一次建安公主的情绪变化了些,语气有些焦急。 郑年看着建安公主那双大花眼,脑海之中迅速转了七八道弯,“锦衣卫防控严密,我无法施救。” 建安公主深深地卧蚕抖动了下,叹了口气,再缓缓道,“那你为何又说,他还没有死。” “若是他死了,公主殿下又为何找我。”郑年道。 建安公主深邃的看着郑年,过了半晌,“我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下官该死。”郑年道。 “先别着急死,本宫要你找到他。”建安公主也知道郑年在那里吹,懒得理他,于是道,“本宫给你三天的时间,必须找到他。” “若是他已经不在京城了呢?”郑年皱着眉问道,“下官又去何处寻找?” “昨日有人在长安县见过他。”建安公主道,“所以如若他此时已经不在京城,该着急的是你。” “谁见过他?”郑年一愣。 “本宫能告诉你的是,昨夜丑时,在长安县悬空塔附近,有人见到了他,千真万确,是此人无疑。其他的便和你无关了。” 建安公主道,“三日之内本宫若是看不到他,郑大人,即便是皇兄在这里,也保不住你,明白了么?” “下官明白。”郑年回道。 “这件事情,谁都不可以说,明白么?”建安公主又问道。 “下官明白!”郑年点头。 “明白了还不快滚!”建安公主心中急切,催促道。 可是郑年仍然一动不动,建安公主皱眉,“还有什么事?” “这是……我家……”郑年道。 “你家……你家本宫不能坐会儿?滚出去!”建安公主一脸的不自然。 “是是是。”郑年转头抱着琴了出去一路小跑出了房门。 “什么情况啊?”老妈跟随郑年和陈萱儿一同走向中院。 “没什么情况。”郑年也不知道如何向老妈解释这件事情,“就是……比较秘密的一件事儿,需要我帮个忙而已。” 老妈警惕的看着郑年,“你自己没问题吧?” “没问题。”郑年道,“娘你就好好休息吧。” “刚才殿下拿来了许多吃食,还有一些布匹,你若是办不成就给人家退回去。”老妈道。 “不用不用,拿着用就行,人家看不上这点儿东西。” 将担心的老妈送了回去,又寒暄了几句,夫妻二人才从房间里出来。 陈萱儿揽着郑年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刚回来,又要走么?” “不走。”郑年道,“附近转转而已,怎么?想我了?” (ˉ▽ ̄~)~~ 陈萱儿心中一喜,“那哥哥呢,想我了吗?” 郑年笑着,“主要还是想你做的饭。” “你想吃什么?我去煮。”陈萱儿一听,脸上浮起了一方红晕。 “吃点儿……阳春面吧。”郑年道。 “好呀好呀!那你在中院等我!”陈萱儿高兴地走向厨房。 从青门县回到家之后,郑年只有一个感悟。 哪里都不如家里好。 走到了凉亭处,郑年舒展身躯,坐了下来,看着这个经过自己设计的院子,十分惬意。 刚刚闭目养神了半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郑年吓了一跳。 赵逸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就坐在圆桌旁边,手里提着一壶酒,那断了小指的手放在桌子上,意味深长的看着郑年。 “前辈……”郑年憨憨一笑,挠了挠头,“怎么突然出现了。” “小子。”赵逸山也跟着笑了起来,歪着头问道,“去了武家?” “是……是啊。”郑年并没有否认。 “经脉居然都打开了?”赵逸山咧着嘴笑着,将酒灌入了自己的喉咙里。 “经脉……”郑年略有不解,望着赵逸山的表情,“我不太明白前辈的意思。” “意思就是……”赵逸山呢喃道,“恐怕你可能知道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郑年凝望着这个深藏不露的老乞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逸山意味深长的看了郑年一眼,缓缓的站起身,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平静道,“老夫年纪大了,不想管太多的事情,总之只告诉你一句话,若是有一日,你若是敢伤害陈萱儿,无论你身后站着的是谁,老夫要杀你,这天下,无人能阻。” “是么?”郑年面色忽然一改。 赵逸山回过头来看向郑年,“你什么意思?”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找寻琴师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深夜的酒楼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郑年道。 “我不会回答你任何的问题。”赵逸山道。 郑年沉默了。 这是他的机会,赵逸山并不知道他入武王府知道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掌握的信息,此时是他得到信息最好的机会。 “如果陈萱儿要杀我呢?”郑年忽然问道。 赵逸山看着郑年,“她永远不会杀你的。” “我怎么可能相信你。”郑年笑道。 “要杀你的人,并非是陈萱儿,你能活到现在,要多亏了她。”赵逸山道。 郑年眯着眼睛。 “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赵逸山挥袖离开。 老乞丐刚刚离开,陈萱儿捧着托盘走了过来,叫道,“哥哥,面好了!赶快来吃呢!” 郑年脸上洋溢起了笑容,“来了。” …… 夜。 酒楼之上笑声肆意。 傅余欢坐在三楼阁外的座位上,平静地将酒灌入自己的喉咙里。 身旁的张不二站在桌子上,将裤腰带松开,和面前的姜明推杯换盏,二人早已面露绯红,胡言乱语。 姜明不胜酒力,举起大碗和张不二碰杯,将半碗酒全部撞在了张不二的碗里,随后仰头一大口酒入喉,基本上没有一滴酒进入嘴里,全部顺着下巴流出嘴中。 张不二根本看不清楚,大叫道,“好兄弟,你这酒量进步神速,如今这京城之内能和我们兄弟拼酒者,已然没有几个了。” 将酒几乎吐完的姜明哈哈大笑,“那是自然,除了头儿和老爷,再也没有能和咱俩一较高下者。” 张不二先是想了想,才厉声道,“头儿的酒量我知道,但是老爷嘛……估计也就那回事儿,不值一提。” “哦?”姜明一愣。 “下次有机会和老爷比斗比斗。”张不二道,“如今我功力加身,鲜有对手,还记得那日的雄狮么?被老子打的满地找牙!” “你这功力到底是哪儿来的?”姜明追问道。 “嗨!说来话长了。”张不二拿出了胸口的舍利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姜明哪儿见过舍利,挠了挠头,“看上去像是个宝物。” “这可是天下奇宝,你懂个屁!”张不二此时已经醉地脑袋昏花,张口便道,“此乃是少雪庵……” 傅余欢一手点在了张不二的嘴上。 “头儿……怎么了?”张不二惊讶道。 少雪庵三个字出来的时候,傅余欢便感觉到了周身出现不少的气息波动,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这个波动十分不对劲。 跟踪他们的人一定会在听道关键问题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此强烈的气息波动。 所以傅余欢制住了张不二继续说下去的冲动,冷声道,“你喝多了。” “我……”张不二还想犟嘴,此时的姜明也发现了事情不对劲,于是走到了张不二的身边道,“兄弟,哥哥我喝多了,咱回去吧。” “可是我还没尽兴呢!”张不二嚷道。 “老爷给咱三日假期,这三日我们天天喝!莫要担心,明日我带你去……”姜明挑了挑眉。 张不二立刻会意,“好咧好咧,那让弟弟送哥哥你回去!” 姜明这才将张不二扶下楼,和傅余欢拜别。 傅余欢坐在楼台之上,看着下方二人走出酒楼,顺着一条小路走向了南坊,才松了口气。 因为周围暗中那些探子没有一个人动,也没有一个人去跟踪他们。 傅余欢举起酒杯,将酒水送入喉中,随后站起身,将一块银子放在了桌子上,便准备下楼。 “这位客官。”小二爱不释手地将银子拿了起来,表情十分不舍但还是道,“您这桌……已经结过了。” 傅余欢看了看小二,并没有说话,而是接过了银子,径直向下走去,连一句话都没有问。 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道飞镖打在了傅余欢面前的柱子上,若是再往前走几步,或许这飞镖就会打在他的头上。 傅余欢早已经差距到了这飞镖的来势,也知道这飞镖最后会落在那里,所以根本没有抵挡。 身旁响起了掌声。 傅余欢终于还是转头看了过去。 不是旁人,是申大由。 他坐在桌旁,背对着傅余欢,拍着手笑道,“果然不愧是长安县的捕头,竟然如此临危不乱,真是让人敬佩。” 他转过身看来,“别人请你喝酒,难道你连感恩的道理,都不懂吗?” “你愿意请,干我何事?”傅余欢说罢,继续向楼下走去。 “长安县奉命剿匪,结果县令杀了锦衣卫,帮助匪徒脱离危险,这种事情如果往上面传去,你说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申大由笑着问道。 傅余欢身体一怔,缓缓回过头来,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那把漆黑的剑之上。 “莫要着急啊捕头大人,在这里突然动手,对谁都不好,你说呢?”申大由笑道。 傅余欢冷冷的看着他。 “请你喝杯酒而已。”申大由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不妨请差爷借一步说话。” 傅余欢走到了申大由的身边,并没有坐下。 他不喜欢坐着,坐着的时候,对于危险的反应总是比站着要慢许多。 申大由将酒杯放在面前,伸手去夹面前的菜,“差爷的剑法很俊,是我见过这么多用剑的高手之中,最为行云流水,潇洒万分的人。” 傅余欢打量着申大由。 手腕关节处有一个伤痕,应该是被人刺中过,这里大概就是他的弱点,左腿翘在右腿上,右腿膝盖卡住了左腿下方第二处穴位,时间只要超过一盏茶,便会阻止血液流通,左腿就会酸麻,这样就会导致第一时间反应慢下来。 只要自己能够在瞬间到达他的左边身位,就能够将他制住。 “差爷。”申大由怀着笑容说道,“我奉命来寻你,便是想问你一句话。” “既然都想杀安文月,为何不来金雨楼呢?” 傅余欢的剑出了,在第一时间到了申大由的左侧,长剑自下而上,刺向他的左肋。 这一招,无论如何申大由都不可能防的住。 除非……有第二个人出现在他的身边。 傅余欢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把长刀。 而他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劝你好好说话。” 傅余欢的背后传出了一个声音。 第一百八十三章 深夜的酒楼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还有她的舍利呢! 张不二本就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被姜明搀扶着出了酒楼之后,又是一阵幽幽凉风吹面,醉意更甚,二人还没有走一个坊市的距离,就已经吐了三回。 一地的残羹剩饭和汤汤水水散发着恶臭。 姜明本来就不胜酒力,小风一吹更是晕头转向,不过他还算是能克制住自己的选手,没有像张不二一般。 “是兄弟者,当……当……当……”张不二说着又是一口,吐在了地上。 “什么当当当啊?”姜明拽着张不二,以免他一头栽在自己的呕吐物里面。 “当有……兄弟之情……不得……不得……”张不二的身体如千金般重,姜明的力气早被他耗光了。 二人居住的地方距离这里还有四个坊的距离,眼下根本不可能回得去了,于是姜明左右侦查了几圈,发现身旁的这个宅子房门大开,里面还有幽幽灯光。 姜明看了看张不二,又看了看大门里,直接背起这个光头就向里面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问道,“有人吗?” 并没有人回应,直到姜明带着张不二走到了正厅的院落之中,这才看到面前有一张桌子。 桌子很大,很长。 但是姜明看到的是一桌子的佳肴。 这张桌子上应该有三十多种菜色,一眼望去,数不胜数,山珍海味,天南地北,应有尽有。 桌子的尽头坐着一个女人,穿的光鲜亮丽,身上各种首饰玉佩,光是脖子上的项链都戴了四种之多,耳环更是耳垂一对,耳骨一对儿,耳蜗一对儿,耳朵顶上还有一对儿。 她似乎把身上能带上首饰的地方都戴上了。 姜明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边,若是平日里他肯定要硬着头皮大吃一通,可是今日他已经吃饱了,再加上酒劲上头,一点儿东西吃不下,一个劲儿的打饱嗝。 女子发出了嘤嘤的笑声,似抚着唇,“两位突然造访,有何贵干啊?” 总不能说我俩喝多了走不回家了吧?姜明想了想,又看了看一旁的张不二,这才道,“我们二人遇到仇敌,被灌入了迷药……无奈功力尽失,到处寻找藏身之处,贸然来到贵府,还望见谅……” “哦!”女子夸张地惊呼道,“既然如此,那边请喝了这碗热粥吧,这热粥有清火解毒之效,非常好喝呢。” 说着,女子站了起来,端起两碗热粥到了二人的面前,先是递给了姜明,又端坐在地上,扶起张不二,将粥递给了他。 张不二酒喝多了,早已口干舌燥,此时有碗热粥还需考虑其他?当即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不出一会儿功夫便喝了个干净,随后将碗放在桌上大叫道,“好!好粥!” 姜明虽然头晕,但是意识还算是清醒,只是抿了几口,便放在一旁。 “二位少侠还需要些什么?”女子又问道。 “有酒吗?” “别他妈喝了。”姜明赶紧拉住光头,对着女子笑道,“这位姑娘,我这个……” 话还没有说完,姜明这才看清楚面前的女子,他眯着眼睛细细的认真看了一眼,才惊道,“孔……孔香菱?” 女子正是少雪庵弟子孔香菱,听到姜明念出自己名字之后,便是捂着嘴巴做惊讶状,“姜明少侠?啊……!张不二!” “你不是……回少雪庵了吗?怎么会在此处?”姜明立刻感觉到不对劲,便询问道。 孔香菱嘟着嘴,叹息着站了起来,走到了姜明的身边,坐下道,“唉,姜少侠,你可不知道……我们回少雪庵的路上……姜少侠?姜少侠?” 姜明竟是直接昏迷了过去。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后才看向趴在桌子上的张不二。 “酒……来点儿,我还能……能喝。”张不二迷迷瞪瞪道。 孔香菱整个身子贴在了张不二的身上,柔弱道,“不二哥哥,你可知道我过得……好苦……” 她的手在张不二身上摸索着,直到胸口处,便停了下来,此时皱着眉。 张不二刚刚干了一大碗的迷药,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已经昏迷了,可是他竟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不仅如此口中还念念有词,“嗯……是小仙女么?不……你不是小仙女!” 一把将孔香菱推开,“你是何人!莫要动我!” “不二哥哥,我是……孔香菱啊!”孔香菱道。 “喝酒还得摇铃?哪里摇?老子要喝!”张不二站了起来,摇头晃脑的去找铃铛。 “没有铃铛,我是说我是孔香菱,少雪庵的孔香菱!”孔香菱道。 “孔香菱……”张不二迷迷瞪瞪地看着孔香菱,打了个哈欠,“哦!我想起来,杏花楼的姑娘是吧?” “少雪庵……”孔香菱似乎感觉到了奇耻大辱, 她再怎么样也是出身名门正派,居然和杏花楼相提并论,不过想了想还是按下了发怒的心,轻声道,“不二哥哥,我们少雪庵一行被奸人所害……颐和大师也不知所踪……我……我……” 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张不二脑子不太灵光,但即便是再晕乎,听到了颐和大师四个字之后,也是陡然一个激灵,甩了甩脑袋,转过头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你……说什么?” “我们少雪庵一行……被奸人所害,我苟且活了下来,逃入京城之中想要找你们……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孔香菱道,“这里是少雪庵曾经救过的一处人家,主人得知我是少雪庵弟子,便将我救了下来。” 张不二听得迷迷糊糊,只是点点头,“哦……好!干得好!” “不二哥哥……我……有一事相求……”孔香菱再次靠在了张不二的身旁,低声问道。 “有酒就好商量,没酒就别商量!”张不二眯着眼睛道。 “那简单。”孔香菱站起身,拿来了两瓶好酒,放到了张不二的面前。 张不二大饮一口,连忙叫好。 “不二哥哥,听说你见到过颐和大师?”孔香菱问道。 “当然见过,不光见过,我还拿着大师的舍利呢!”张不二一边喝酒,一边将怀中的金珠子拍在了桌子上。 孔香菱露出了震惊和惊喜的表情。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还有她的舍利呢!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八十五章 舍利子并非舍利子 张不二端着酒杯,靠在椅子上。 面前的舍利被孔香菱捧在了手中。 这可是颐和大师的舍利! “这舍利有什么用啊?”张不二靠在椅子上,歪着头看着此时已经满脸欢喜的孔香菱,“我十分不解……你……你到底在为何事欢喜?” “不二哥哥你可有所不知了。”孔香菱嘴上仍然恭敬地叫着哥哥,可是脸上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那方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厌恶。 一屁股坐在了张不二的面前,她一边端详着手中的舍利一边对着张不二道,“这佛家的舍利和道家的遗蜕大同小异,都是得道之人死后留在世间的奇珍异宝,且因为佛法的保护,他们的功力不会快速消散,而是会留在这舍利中很久很久。” “哦!”张不二抓起了第二壶酒,继续喝了起来。 “所以我只要吃了这个舍利,便会吸收颐和师父的气息,能够继承她的力量!”孔香菱道。 “那你在等什么?”张不二打了个酒嗝,“既然这么大用就赶紧吃了啊。” 孔香菱下意识看向身后,眼神里流露着一丝丝的胆怯。 结果不料张不二继续催促着,“你不是赶着去给师姐妹报仇么?” “报仇……”孔香菱迟疑了片刻,眉心里闪过了一丝很辣,随后一把便将那舍利子吞入了口中,她没有咀嚼,这个坚硬的东西也根本不可能去咀嚼。 瞬间,她的脸被憋得通红,半个拳头大小的金色舍利子便被她吞入了身体之中。攥着拳跪在地上,孔香菱经受着撕裂般的疼痛,过了不知多久,这种撑爆胸腔的痛楚,才缓解了下来。 孔香菱的全身已然被大汗浸湿,身体上的伤痕从轻纱般的衣服里透露出来,几乎都是新的伤痕,细细看去还能看到一些伤口在向外渗血,还有一些伤口处能够看到粉嫩的肉和敷药之后泛起的白色粉尘。 但是似乎为了迎接张不二和姜明,她将那些累赘全部取了下来,只留下了自己的身体。 瘫软地坐在地上,孔香菱长出了口气。 此时再转眼看张不二的时候,发现他竟是早已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苦笑了一声的孔香菱,强忍着腹部的剧痛站了起来,缓缓从背后抽出了长剑。 “辛苦你了,若非是你,我也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得到舍利,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得到颐和大师的全部力量!”孔香菱的笑容缓缓绽放开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得到如此珍贵的东西,更没有想过,这是自己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长剑直刺向张不二的脖颈之中。 这一剑,足以要了他的命。 “你杀了他没什么必要的。”忽的一个声音传来,孔香菱猛地回头,竟不知何时背后早已出现了一个人。 郑年! 孔香菱蒙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孔香菱愣道,“这……这是我家!你……出去!” “这是你家?”郑年哈哈一笑,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酒壶拿了出来,却发现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无一处可以放得下,只得放在睡着的姜明头上,他伸展了胳膊,拿起一根鸡腿,“别闹了,这里是哪儿我比你清楚的多了。” “你……” “这里十三年前是一个书院,后来被一个商户买来做后置加工的,再后来就是申大由的产业了,三年前就是他的产业了,你不会今天才知道吧。”郑年拿着鸡腿蘸了蘸酱,吃了一小口,不悦道,“这东西还是不如炸的好吃。” “你怎么知道!”孔香菱一愣。 郑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瞥了一眼一旁的姜明,手探在了他的身上,皱眉道,“卧槽……你给他下了迷药?” 孔香菱怒道,“是又怎么样?” “起来起来。”郑年将身后的大水缸拽了过来,迎面倒在了姜明的脸上。 再好的迷药也抵不过一盆水。 姜明嗯了几声,猛然一个惊醒,“老爷!我我我我……我……” “饿了不?”郑年指着面前的一大盘菜色。 “饿……倒是不饿……”姜明回过头,才看清楚面前的清醒,“这是……” “我刚来,确实也没有搞懂是什么情况,但是就目前的形势分析的话,应该是这位女侠要杀了张不二。”郑年拍板道。 “为什么?”姜明不解道,“她不是少雪庵的……弟子吗?为什么突然要杀我们!” 郑年摇了摇头,又抓起一盘花生米,放在嘴里,“可能是因为她把同门的师姐妹都杀了,结果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好东西,于是和申大由一同结了伴,来抢夺张不二手里的东西。” “满口胡言!我是少雪庵弟子,颐和大师的舍利本就该是我的!”孔香菱道,“怎么会轮到他一个外人持有?” 郑年拍了拍手,对着姜明问道,“她说的有问题吗?” “没问题。”姜明点点头,“我觉得她说的没问题。” “那既然她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谁?”郑年问道。 “自然是张不二!”姜明大声道。 “请被告人张不二苏醒。”郑年道。 于是张不二就坐了起来。 孔香菱大惊,皱着眉,“你……你不是喝多了吗?” “对啊。 ”张不二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此时我突然一个转身,觉得……” “你他妈的词儿说错了。”姜明立刻打断了张不二,凑到了他的身边,“你好好看本子了吗?老爷在这里给你的台词是,‘我方才就已经苏醒了,但是……’” “哦哦哦哦,对对对。”张不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方才就已经苏醒了,但是觉得你身上痛楚不断,尤为难受,担心若是我突然苏醒,你会乱动伤及腹部,所以才在一旁等待,确保完全不会吓到你的时候,再自行苏醒。” 说完这句话张不二撇眉,“老爷你的台词太难记了,下回能不能换个简单点儿的啊。” “行行行,下回再说下回的。”郑年吃着花生。 姜明也凑过来吃着花生。 郑年问道,“被告人张不二,她说你的舍利子本就是她的,你可有异议?” “没什么异议。”张不二说道,“她说得对,这东西本就是她的,而且这舍利子本就是因她所生,若是没有她估计也没有这些舍利子了。” 郑年问道,“小明同学,你觉得……” 郑年回头望来,姜明居然已经睡着了。 再次一盆水浇在脑袋上,“你是脑瘫吗?这里有迷药,迷药,我能吃你吃个什么劲儿?” “对不起老爷……”姜明满头恍惚。 “你们……在羞辱我!”孔香菱怒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舍利子并非舍利子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佛有何用? 三人面色同时一紧,姜明连忙出声道,“你可千万别动气,乱动可是会死的,那么大一块舍利子啊,那可是舍利子啊!” 此时的孔香菱已经被他们的轻浮之语撩拨到恶心。 郑年虽然不敢乱动,但是脸上的神色还是非常平静地,于是对孔香菱说道,“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难受的事情,你先坐下好不好?” 孔香菱坐在了郑年对面,和张不二并排。 张不二有点害怕,爬起来跑到了郑年的身侧。 “你问?还是我问。”郑年问道。 “我……问问吧!”张不二思索了片刻,转头看向了孔香菱,“你打算接下来做什么?” “接下来?我定然是要回到少雪庵,为我的……”孔香菱的话只说了一半,张不二就打断了她的话。 “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呢?”张不二不解道,“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们三个人都是傻子么?” “我方才已经告诉你了,这件宅子是申大由的。”郑年道。 “谁是申大由?”孔香菱面色紧张道。 “就是带你回去的那个。”姜明站起来,抻开了手,“脸这么老长,平日里走都懒的走几步的那个,经常坐在个椅子上,别人都以为他是个残废。” 孔香菱战战兢兢,“我没见过他。” “那就奇怪了。”郑年掐着下巴,“你说在丛林里背叛了自己师姐妹,然后出卖自己的性命给金雨楼,还引来少雪庵众师祖的人是谁呢?” “难道是我?”张不二问道。 “那就很可能是你了。”姜明点头,又要伸手去抓郑年手里的花生吃,被郑年一把打在手上,这才反应过来食物里面有迷药,尴尬地拍了拍手。 郑年白了他一眼,随后笑着对孔香菱道,“我这么和你说吧,密林里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了。” 孔香菱的嗓子紧了紧。 “还有就是……”郑年无奈地笑道,“琳溪并没有死,是她告诉我的。” “琳溪师……!”最后的那个姐字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郑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当时我确定看见她已经断了脖……” 郑年哈哈一笑,“其实你本来不是一个聪明人,为什么一定要往这个圈子里面挤呢。” “你……”孔香菱攥紧了拳头,眼神已经闪烁了起来,望着郑年,“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呢?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又不是我爹我娘,又不是我的师父师姐,我想活下去……有什么错?” “没什么错。”郑年摊开手,“我们从来没有人说过你错了,如果你真的错了,现在来的就不是我们三个人了,而是长安县的捕快。” “你懂什么?你是京城里的人,就是京城里的屎都要比我们汾州的米香!不对……汾州根本没有米,汾州只有树皮……只有墙根的杂草,只有泔水。”孔香菱道,“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能从汾州出来,难道我还要像她们一样,傻傻的为了什么江湖道义,为了什么正义死在那里吗?” 张不二对郑年低语道,“她似乎说的有道理啊。” “天大的道理啊。”郑年赞誉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英勇就义的人我们敬佩,但是想要活下去的人,同样值得尊敬,因为她们总要付出比英勇就义的人更多的折磨,因为就义需要的是勇气,而活命需要的是坚持。” 孔香菱冷哼了一声道,“她们死就该她们死,既然我没有错,你们又要做什么?” “我只是来找你聊一聊。”郑年道。 “聊什么?”孔香菱双手抱在身前,仰着头道,“我和你没什么聊的,你既然知道了我已然身入金雨楼,也知道我现在不是一般人,而是跟着金雨楼堂主申大由的人,我自然是他最疼爱,最喜欢的红人,你是想要巴结我?还是想要我分你一些好处?” “这些到不必了……”郑年笑了笑,“只是想聊一聊少雪庵众师太入京的事情。”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有关这件事情的内容,你也休想我背叛金雨楼!”孔香菱义正言辞道。 郑年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女中豪杰。” 张不二神情黯淡了,仰着头看向孔香菱,皱眉道,“颐和师太带领你们这么久,其他的师太都是因为你的亲笔信而选择动身来京城险地,只为营救你,你觉着如此做………” “妇人之仁!”孔香菱蔑视道,“原本以为你们的实力那么强大,眼界会更为宽广,现在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一个颐和大师而已,一个少雪庵而已,他们又怎么可能对抗的过金雨楼呢?” “这江湖本就是以金雨楼独占七成,碎银谷和花雪楼各分一成,其他的散人修士各分一成,难不成我还要因为花雪楼的一个庙宇,耽误了自己进入如此庞大组织的机会么?我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傻!” 孔香菱站了起来,“少雪庵?拜什么佛啊?你没有看到那一夜的深林里,当倭人围在她们面前的时候,佛能做什么?佛什么都没有做,佛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一刀一刀将自己的生命结束,什么都做不了。” 三人皆是无言。 “可是我呢,我不信,我不信什么佛,所以只有我活下来了。”孔香菱笑道,“她们现在去找她们的佛了,那群可笑的人,那群可怜的人。” 郑年缓缓站起了身,叹了一口气道,“你刚才吃的不是什么颐和大师的舍利,但确确实实是舍利,不过这个舍利和别的舍利不太一样。” 说完便走了出去。 姜明站起来对着孔香菱说道,“这个舍利吧……我们北方这边一般不叫他舍利,而是叫骨灰,是你那几个师姐师妹的骨灰,我们经过了一些加工,所以变得像个舍利。” 说完便走了出去。 张不二也跟着站了起来,尴尬地看着孔香菱。 “我……我觉得你还是别乱动了,这东西在肚子里一时半会儿根本消化不了,老爷说过……这东西在肚子里待至少三个月的时间,你若是……懂我意思吧。” “滚!”孔香菱方才的傲气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可即便是愤怒,也于事无补。 无论是谁,她都打不过。 张不二也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孔香菱一个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佛有何用?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八十七章 郑惜春 傅余欢的手中有把剑。 但是他的脖子上同样有把剑。 这把剑很锋利,似乎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脖子上的脑袋削下来。 “恐怕郑大人不会喜欢你此刻的做法。”身后的声音再次传来。 傅余欢没有回头,而是用手挑着申大由的脑袋,平静道,“我可以杀了他,然后躲开你的剑。” 申大由仍然在喝茶,“那你方才出门的两个朋友,就会魂归西天。” 朋友。 这两个字对傅余欢来说像是一剂毒药,若是之前他听到这两个字的话,一定会直接将对方杀了,但是现在傅余欢不会这么冲动,在他的世界里除了立刻将面前出言不逊的人杀了之外,又多了许许多多的选择。 他学会了试探和讨价还价。 “你打算用你的命,换长安县的两个差办?”傅余欢问道。 “我打算用我的命,换你来金雨楼做些事情。”申大由道。 “你凭什么会认定我能够帮你呢?”傅余欢笑道。 “我今日其实是想……” 申大由的话直说了一半,一个倭人从楼下急步走了上来,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混账!”申大由一把拍在桌子上。 “看来你已经没有了和我谈判的筹码。”傅余欢收起了长剑,转身向下走去。 申大由的脸色很难看,但是他还是说道,“你终有一日会站在金雨楼这一方的。” 而此时的傅余欢已经走下了楼。 …… 夜很深。 四周十分的寂静。 郑惜春坐在床榻上,面前的黄奶奶正在用很细的针在她赤裸的腿上排布。 十几根针已经落在了她的腿上。 她的表情十分痛苦,嘴里咬着一根木棍,时不时发出呜咽的声音。 “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坚持到现在。”黄奶奶看着郑惜春。 “哈哈……”郑惜春的神情落寞,那双精致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无奈,“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帮我。” 黄奶奶望着郑惜春,目光惋惜道,“从第一次他询问我你的腿之时,我便已经告诉过你,这个小子不对劲。” “我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郑惜春道,“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忘却了我们所有的事情,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黄奶奶站了起来,“你的血脉已经被我用金针封住,能够暂缓你的生命,这一次你贸然出现,为的是试探郑年?” “不全是。”郑惜春靠在了床头上,“为了将锦衣卫一网打尽,为了找到京城布防的图纸。图纸对二十天后入侵京城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不过既然在安文月的手里,想要抢夺根本是不可能的,但是已然将锦衣卫的元气大伤,想要在二十日之内恢复,几乎不可能。” “但是他……”郑惜春看着黄奶奶,“没有任何反应,不过想来,他曾经只是答应我因为曾经的郑大人身在碎银谷,他才有加入的意向,或许只是因为改变了想法而已吧。” “那你现在怎么办?”黄奶奶问道。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调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眼下只能我独担大旗,俞乘风既然已经死了,那便由我来担任京城的总指挥,等待日子到了之后,大军压境。” 郑惜春道,“只要确保郑年从未加入过金雨楼便可。” “申大由进京了。”黄奶奶道,“我跟踪了郑年,没什么问题。” “我知道。”郑惜春点点头,“既然他们准备拿花雪楼开刀,京城定然是一个最好的屏障,无论怎么样,花雪楼的人都不可能在京城之内大动干戈。” “少雪庵的一行人已经禀明了花雪楼,听闻花雪楼也有人在京城之内。”黄奶奶道。 “大隐于市,想要找到花雪楼的人谈何容易。”郑惜春无奈道,“我的妖身在山寨担任二当家,不光申大由见过,甚至现在新的锦衣卫指挥使和郑年全部见到过,所以接下来的行动,我只能以现在这幅面貌去做。” “郑年那小子古灵精怪,很有可能被他发现。”黄奶奶道。 “无妨。”郑惜春道,“该他知道的时候,无论怎么样也不可能瞒得住,早知道晚知道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难道不会因为善恶寺的安全,而将你赶出去吗?”黄奶奶问道。 郑惜春摇了摇头,“娘不会允许的。他也不可能将这些事情对着娘和盘托出,再加上大战在即,他也没有多少时间来对付我,估摸着从明日开始,一大堆的琐事就要开始找他了。” “谷主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我们的么?”黄奶奶问道。 “没有。”郑惜春平静道,“只不过要小心,郑年似乎已经注意到了金铃赌坊,但是还没有察觉到廖小小和我们的关系,金铃将他送出赌坊的时候,提过一次。郑年应该已经察觉到了金铃的身份。” “当初安排的时候,便没有通知金铃和廖小小,她们都不知道对方其实同属碎银谷,这对二人来说, 也是一个很好的保护。”郑惜春道。 黄奶奶靠在床榻上,“谷主有没有说过……小姐该如何呢?” 郑惜春摇了摇头,“陈萱儿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恐怕即便是大战的时候,也不会惊动她。” “这几日我也在密切观察,京城来了很多的陌生面孔,还有一些看得出实力很强的人,我不确定是否是金雨楼的。”郑惜春道,“他们或许并不会阻止我们去杀了安文月,但是一定会阻止我们杀了狗皇帝。” 黄奶奶叹息了一声,“赵逸山那老东西是谷主亲自派遣来保护小姐的,而我则是为了照顾你来的,我们老两口再加上赵逸山,谁都不可能轻易进入善恶寺,就算到时候失败了,也能保证咱们安全撤出京城。” “只可惜,到时候就苦了善恶寺。”黄奶奶道。 “我们无论是否成功这里都将成为朝廷发泄的对象。”郑惜春道,“这些是当年郑年的父亲郑书羽加入碎银谷之后做出的抉择,每日的舍粥便是沟通其他成员必须的行径,而善恶寺本就是为了我们碎银谷服务的地方,即便是死了……能够挽救苍生于水火,为后世传唱,也符合娘的想法,行善济世,本就是我们碎银谷的想法,我们也正是这么做的。” “成功之后,我便在京城外十里坡上,为娘安葬。” 郑惜春看着窗外,她的脸又恢复了当时在山寨上的那份英气。 第一百八十七章 郑惜春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二皇妃 好久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这小半个月郑年几乎每日每夜都在经历着莫大的痛苦。 这一睡,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 陈萱儿和老妈都知道郑年劳累过度,也就没有打扰他,直到下午醒来,他在房里嚷嚷着要吃东西,这才给他下厨,婆媳二人忙活了一上午,给他弄了满满一桌子。 美美地饱餐了一顿之后,郑年才起身准备去衙门口。 “哥哥,带我去玩玩呗?你这么久不在家,我都要无聊死了……”陈萱儿嘟着嘴,祈求着道。 “今天出去玩啊?”郑年思索了片刻,“好啊。” 于是二人换了一身衣服,便一同出了后门。 刚出后面,便看到了外面站着的女官。 这不是大理寺的女官,没有穿九环御服,而是穿着一身劲装。郑年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建安公主身后的那个男人婆,于是撇眉看去,“做什么?” “公主殿下要你三日之内找到你该找到的人,现在已经是第二日,明日若还是找不到,别怪殿下不客气。”女官道。 “说完了吗?”郑年问道。 女官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之中有一股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告辞。”郑年带着陈萱儿就向街道处走了去。 出来之后,便不能够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过份亲昵之举,陈萱儿便本分地跟在郑年地身旁。 “应该给你弄个丫鬟。”郑年忽然想道。 “确实是应该有一个了。”陈萱儿喃喃道,“平日里做事还是不方便的,总不能经常麻烦娘了。” 郑年点点头,住在府邸的话,没有丫鬟确实不太方便,再加上陈萱儿貌美,经常出去办些私事,难免会引起旁人的瞎想。现在可没有一个带着黄色头盔骑小黄车的年轻小伙子送东西。 “这两天我去寻摸寻摸。”郑年寻思道。 二人聊聊笑笑,来到了一处书院。 陈萱儿抬起头看去,匾额之上写着四个金边大字,洙泗学院。 “这是……”陈萱儿喃喃道,“不是曹大儒的府邸吗?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家门口杵着的那个女人你没看见啊?”郑年叹息道,“毕竟建安公主给的差事,弄不好了那个女人不知道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向里面通报之后,二人在一旁等候,陈萱儿歪着头,“为什么建安公主找一个人,要让哥哥去找?是你找人找的好?还是这个人你认识?” 郑年也不知道怎么该给陈萱儿介绍这个人,思索了片刻说道,“有过一面之缘吧,算不上熟络。而且毕竟是长安县的百姓啦,我一个父母官去找自己的百姓总归是没什么错的。” “哦~”陈萱儿知道郑年没好好和自己说,不过他不说肯定有不说的道理,也没有多问。 侧门开了,出来的竟是童儿。 “老爷!老……夫人!”童儿满脸惊喜。 “怎么做了大儒的徒弟,连喊人都不会啦?”陈萱儿笑着点了一下童儿的头。 她的蛮横不讲理,从来只对一个人。在旁人的面前,陈萱儿一直都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所以郑年口中的那副刁蛮任性的样子,全天下估计也没有第二个人见过。 童儿摸了摸脑袋,“老爷,夫人快请进,我我我,我在学课呢。” “那你先学,我们不急。”郑年道。 “嗯嗯,且在庭院等候便可,这学课马上就完了。”童儿将郑年和陈萱儿带到院中之后,指着帘内道,“老爷和夫人稍等片刻。” “没关系,去吧。”陈萱儿微笑着给了童儿一击摸头杀,而童儿的眼神也在瞬间大放光彩,红着小脸转头跑了去。 郑年和陈萱儿坐在院中,来了一个学童装扮的年轻弟子,为二人递上了茶水,“老师在清修,请问郑大人有何公干,我好去通知老师。” “不必劳烦先生。”郑年道,“来此只是来见一见童儿,没有惊扰到先生吧?” “没有没有,既然如此,郑大人便和夫人一同在此等候吧,童儿的课程再有半柱香便可结束了。”学生轻声道,“若是想要旁侧观摩也可去后方帘帐处。” 郑年点头,“多谢。” 作别之后,方才还一本正经的陈萱儿现在已经跃跃欲试了,一边小心翼翼的拽着郑年的袖口,一边低声道,“哥哥,哥哥,去看看嘛,去看看嘛,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大儒上课的样子,虽然曹先生不在,但是能给他们几个上课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行。”郑年看着陈萱儿一脸猴急的样子,于是带着她走向了后方的帘帐。 厅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看来这是曹大儒专门对这些个新来的学子开设的学堂,那日和童儿一同进入的两个孩子皆是都在,每人一个小桌子,三人听得很认真。 台上授课之人乃是一个年长的老前辈,看模样年事已高,说话也慢吞吞的,正在讲学儒家经典,郑年听着虽然无趣,但是陈萱儿却满眼兴奋。 “哥哥,我从来没有上过学。”陈萱儿道,“你看那个小丫头,我好羡慕她能够在这样的学堂里读书。” “家里也有学堂啊,你没事儿就可以去和弟弟妹妹听课,不是也一样么?”郑年漫不经心道。 “不一样,我都已为人妇了,还做什么学生啊。”陈萱儿道,“我小的时候扮过男装,去了学堂,可是还没听课就被人给抓了出去。” 郑年拍了拍陈萱儿的肩膀,没有说话。 “以前家里有好多书,看都看不完,现在虽然书堂之中也有好多书,可是总感觉无人分享,身边连一个能多说几句话的人都没有。”陈萱儿叹息道,“如果……你能多陪陪我就好了。” 郑年忽然想到,“你以前没什么朋友吗?” “朋友……闺中好友的话,算是有一个吧。”陈萱儿道,“但是她已经随军去了大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大理?她……是谁啊?”郑年不解。 陈萱儿歪头笑道,“是当今二皇子的皇妃。”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二皇妃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哄好一个女人 课上完了,童儿满脸喜悦向外跑来。 跑出来的并非只有童儿一个人,还有那个看上去眉清目秀且十分精明的小姑娘。 小姑娘甩着辫子跟在童儿的身后,圆溜溜的眼睛到处乱转,先是瞥了一眼郑年,随后就落在了陈萱儿的身上,上下左右的大量了许久,直到童儿站在陈萱儿身旁笑嘻嘻对着那丫头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那小姑娘才将头甩到了别处,不屑道,“是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陈萱儿摸着童儿的脑袋。 “我和她说,我家老爷娶了全天下最美的人做老婆,她不信,非要见识见识。”童儿歪着头笑道,“现在却说是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分明嘴中说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满脸却全是羡慕,只能把脸别过去,不让别人看呢。” “你!傅小童你真可恶!”小姑娘掐着腰指着童儿骂道,“哪儿有你这么说话的!长得漂亮又有什么了不起,我还小而已!” “你看夫人多好的脾气,定然是像老师所言,女子一笑方得天下万种美貌,那是因为要多笑才能变得貌美,而你脾气如此之臭,即便是长大了,也会成那毛脸雷公,丑陋至极的。”童儿说的一本正经,似乎这就是事实一般。 小姑娘忍无可忍,直接抓着童儿的胳膊向下一撇,“你再说!” “你看你看,不光脾气臭力气还大,若是十年之后你和老师那般身强体壮,身高一丈,力大无穷,我看你还如何嫁得出去!”童儿也不服软,嘴硬道,“有本事你就拗断我这条胳膊,我也不要了!” 郑年暗自哼笑,同年的女生自然是要比小男生发育的快些,小姑娘似乎和童儿一般大小,但是现在不仅个头要高,力道也是会大些,当下就给童儿治住。 两个小孩子打架,大人自然是不可能插手,但是看着童儿被欺负,他们也不可能袖手旁观,陈萱儿走到了二人面前,蹲下身来敲了敲童儿的头,“怎么可以这么说别人啊?先生没有教过你,莫要以自身之想评判她人之貌么?” “夫人,她……”童儿还要说话,陈萱儿摸着童儿的头说道,“我小时候的样子,还不如这位小姑娘好看呢,女大十八变,才是越变越好看,小心你这么说话,这位喜欢你的小姑娘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 这话说完,那小姑娘突然脸色大变,从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立马松开童儿将两只手藏到了身后,哆哆嗦嗦退却了几步,“谁要喜欢他啊!每天臭烘烘也不洗澡!” 童儿气不过,刚要回嘴,郑年一把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准备说什么?” “说我才不臭,说别人臭的人鼻子都有问题!”童儿嘟着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 “你得哄她高兴。”郑年道。 “我凭什么哄她高兴?”童儿不解道。 “据老爷我这么多年的人生经验,给你一个忠告,只要能哄身边女孩子高兴,那么得到的永远会比失去的多。”郑年道,“尤其是那种喜欢在你身边绕圈圈的女生。” “真的?”童儿有些疑惑。 “不信你试试。”郑年道。 童儿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小姑娘,小眼睛转了几圈,随后笑道,“我臭便臭了,反正我怎么香都不可能香的过你。” 一个小姑娘不可能在初入江湖的时候就经得起这样突如其来的夸赞,听完之后,睁大了眼睛深吸了口气,最后还是没有绷住,转身跑了出去。 童儿茫然的看了看郑年,“她跑什么?” “我怎么知道。”郑年一脸坏笑。 童儿看着远去的小姑娘,无奈道,“老爷,你们突然来学院是要做什么?” “是要你帮我一个忙。”郑年蹲了下来,“我要找一个人。” “什么人?”童儿问道。 “一个弹琴弹得很好的人。”郑年道。 之所以跑到这里来,是因为林长钦最后出没的地点是悬空塔,而悬空塔就在洙泗书院的隔壁。郑年一向不太相信什么巧合之类的狗屁事,既然出现在悬空塔,就肯定和这里有关系,不然一个在京城假死的人,为何会突然莫名其妙冒着巨大风险现身在这里? 而在说明悬空塔的时候,建安公主也并没有表情自己和林长钦在这里有什么故事发生,如果不是悬空塔的爱情故事,那就一定和洙泗书院有关系。 来这里,就是来找关系的。 建安公主能够让郑年来找,也就说明了其实建安公主已经猜到,当日林长钦和郑年说出关于她的事情,至于说了多少,她并不在意,一个长安县的县令还没有足够可以达到让公主正视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她认为可以控制郑年。 “这里有很多人弹琴弹得都很好。”童儿说道。 “最近这几日才出现的……”郑年思索了片刻,“人很瘦,像是受了很多苦,身上还有伤。” 童儿思索了半晌,愁眉苦脸,似乎并没有任何的线索,“老爷,不行我帮你去问问?” “好。”郑年点点头。 童儿转身便跑了出去。 陈萱儿略带疑惑看着郑年,“你怎么会选择这种方式去找?” “我没有别的办法。”郑年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动用衙门里的人去做,留下痕迹若是追查起来,对我没什么好处。” “悬空寺……”陈萱儿呢喃道,“确实,按照哥哥所想的话,他出现在洙泗书院的可能会多一些,但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总该有个理由吧?” “悬空寺是京城人比较多的地方,我如若是个逃犯,且已经假死脱身,自然不会出现在如此人潮拥挤的地方,但是既然在悬空寺的人能看得到他,定然不会出现在远处。” 郑年仰起头看去,悬空寺就在洙泗书院能够目之所及的地方,那巍峨耸立的塔楼,像是在半空之中悬挂。 高耸入云,鬼斧神工。 “老爷!老爷!找到了!”远处童儿的叫声传来,身后跟着的,仍是那个小姑娘。 第一百八十九章 哄好一个女人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九十章 少年情圣 “老爷!老爷!”童儿拉着脸色绯红的小姑娘的手,跑了过来。 这个单纯的小子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动作再加上方才他说过的那些话,对于这个已经初识人事的小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 “傅小童!”小姑娘看到郑年和陈萱儿之后,气鼓鼓的甩开了他的手,一把将他拉在了一旁,低声道,“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可以随便轻薄的女子,以后莫要再拉我的手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可明白?” 着急忙慌找到线索的童儿根本听不懂小姑娘在说什么,于是歪着头皱着眉,一脸大惑不解问道,“李栀柔你在说什么嘛?谁要……” 话到嘴边童儿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立刻转变了自己的观点和表情,笑笑道,“不就是摸了一下手嘛,又不会怎么样,老师曾经教导过,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必在意这种小事嘛,我的手如此粗麻,你的手如锦缎绸丝,既然你的要比我的好上百倍,分享一下又如何呢?” 郑年和陈萱儿同时一怔,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这小子通窍通的也太快太过彻底了吧? 此言一出,李栀柔更是满面羞红,却又被童儿的大义凛然说得好像自己小家子烂气如同市井般的女子一样,小肚鸡肠。于是大大方方伸出手,抓住了童儿的手,展开之后,里面还有一块糖。 童儿接过糖,立马撒开了李栀柔的手,吃到了嘴里,满面喜悦看向郑年,眼神仿佛在说:老爷真牛逼,好处确实多。 “你和我家老爷说说,你到底看到……”童儿转头看来,方才还喜悦的李栀柔此时竟是又满脸怒气,腮上红晕更甚,大惑不解,“你又咋啦?” 打碎女生愤怒的并不是他甩开手,也不是他受到糖之后不理睬自己,而是这句,你又咋啦?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栀柔的秉性让她即便愤怒也不可能在旁人面前发作,郑年和陈萱儿终究是外人。索性头也不回跑了出去,任凭童儿如何叫喊都不搭理,径直去了凉亭。 她也没走远,因为知道童儿肯定会去哄她。 童儿茫然的看着李栀柔,又看了看郑年,“她……怎么回事?” 郑年正打算讲解一番,却被陈萱儿拦了下来,“你自己去问啊,我们怎么会知道,该了解她的人是你,若是都被我哥哥了解完了,那以后好处便不是你的了,而是他的了。” 童儿想了想自己嘴里的糖,狠下心来道,“那我去了解了解。” “你记住一点哦,和任何一个女子相处,先学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道歉咯。”陈萱儿笑道。 童儿眼睛转了好几个圈,会意般点点头,这才走到了凉亭处。 “莫要和我说话,我今日不会睬你的了!”童儿刚刚走到李栀柔的身边,还未开口,李栀柔便先行出声。 似乎生怕童儿不睬她。 “大小姐怎么又生气了?”童儿双手按在一旁的石凳上,自己挪了挪屁股,坐的和李栀柔近了些。 李栀柔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别处。 童儿又凑到了她脸前,“大小姐,你也知道我笨嘛,怎么会懂你在想什么。” “哼!”这一次李栀柔的哼的声音大了一些,再次转头,面向柱子,也不给童儿到自己面前的机会。 可是童儿是多么聪明的孩子,当即侧侧一躺,蹲在了地上,脸则是靠在李栀柔的裙摆下的腿上。 李栀柔不耐烦的晃动身体,童儿也不动弹,就这么贴在她的腿上。 “你起来!”李栀柔怒道。 “不起!”童儿更加的刚硬。 “你不起是吧!”李栀柔双手正要去掐童儿的脖子。 “对,不起。”童儿道。 李栀柔忽然听到了什么,反映了片刻,硬是没憋住,笑出声来,歪着头将手轻轻放在童儿的头上,“你说咩吖?再讲一遍。” “对!不起嘛……”童儿低声顺气道。 远处的陈萱儿茫然回头看向郑年,“哥哥……我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只能说孺子可教也。”郑年环顾四周一圈,茫然道,“这种东西……都是天生的,开了窍而已……天赋嘛……说不清楚的。” 小时候的女孩子是最好哄的,一句道歉下来,前一秒的万里波涛就立马溃散,唤作雨过天晴,甚至比方才更加的艳丽。 两个小孩子手拉着手再次到了郑年的面前。 “这位青天大老爷。”李栀柔摔着童儿的手,脸上有掩不住的喜悦,歪着头道,“你说的弹琴之人,可是左手有些糙痕,右手虎口处有一道伤疤,眼睛很小,皮肤黝黑,神情低落,每日如行尸走肉一般?” 郑年看着李栀柔,女孩子的观察确实更加细微,回想起曾经见过林长钦的样子,郑年思索,确实有些地方对得上号,于是道,“此人现在何处?” “在尾院中,做一些劈木砍柴的杂活儿,你若是现在去,恐怕还来得及找到他,今日上午的时候,他似乎和书院里的老师讲要回家探亲,支取了一些银子。”李栀柔道。 郑年立刻抱拳,“多谢。”随后给了陈萱儿一个眼神,二人不能继续在这里发光发热,要赶紧离开办正事儿了。 陈萱儿略显恋恋不舍,这年头能吃上一个九岁孩子的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爱吃瓜的属性从古至今在女人身上也没有变过。 二人走后,童儿纳闷地看着李栀柔,“你怎么知道的啊?我看你平日里也没有去过后院柴房,更不可能和这些人有接触的嘛,你怎么会知道有一个人在后院劈柴咧?” “大人的事情小孩少打听。”李栀柔撇着嘴一脸英气道,“我知道的事情比你多多了,我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不知道的。” “那你帮我找找我爹呗?”童儿惊讶的看着李栀柔,“我找不到我爹了……” “你是有多废物啊,自己的爹都找不到。”李栀柔撇嘴道,“若是让本公……本小姐开心了,自然顺手给你找来。” “真的吗?”童儿喜上眉梢。 “你爹长什么样子啊?”李栀柔问道。 “我没有见过他……”童儿低眉道,“自出生以来,便没有见过父亲,是我和母亲在一起的,后来……” 李栀柔不可置信的看着童儿,“对不起……” “没关系。”童儿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我从来都没有过父亲,也不知道失去父亲的感觉,所以……” “我来帮你找!”李栀柔斩钉截铁道。 童儿笑道,“好啊好啊,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那你就记住咯,以后若是有人欺负我的话~”李栀柔留了一个空挡给童儿。 “我便抓着你的手藏起来!”童儿哈哈大笑。 “你!”李栀柔追着童儿就要打,却又听到了‘抓着你的手’,脸上喜悦掩住了嗔怒。 第一百九十章 少年情圣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悬空寺下 “郑大人。”吊着嗓子的学子尊敬地对着郑年作礼,“不知您到,未曾远迎,还望赎罪。” “先生不必多礼,此行也非公办,而是寻一个朋友。”郑年回礼,平声道,“听闻书院学生所言,乃是一名砍柴工人在尾院柴房,想来寻一寻。” “哦,您说的是那个短工吧,方才结了些银子,现在应该在尾院收拾行李,若是抓得紧还能赶得上时间去。”学子的声音抑扬顿挫。 郑年连忙谢过,带着陈萱儿向尾院走去。 洙泗书院十分广阔,二人行了许久才到尾院。 郑年抬头看去,果然从这里看悬空塔清晰明了,从三楼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若是人站在三楼四楼,定然能够看到院落里面的人。 走到柴房处,早已无人,只剩下一个正在扫地的学生。 “请问……”学生看上去有些生涩。 “方才辞工的那个短工走了吗?”郑年问道。 “将将出门去……”学生道。 郑年道谢,看了看桌子上还有一盘烧鸡,便走上去抓了起来,扭下了鸡腿,连忙转头向外走去。 后院的大门之外,相隔一条街便是悬空塔下,郑年不假思索便直接带着陈萱儿走向悬空塔附近。 “哥哥!”陈萱儿拽住了郑年的胳膊,指向上方,“你看。” 郑年抬头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悬空塔四层处站着一个人。 再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在牢中见过的林长钦。 高耸的悬空塔之上,四层已经比普通的楼宇六层都要高出许多,这地方跳下来定然是粉身碎骨,而此时的林长钦一脸决绝,站在四层塔窗外的瓦檐之上,目无焦点的看着下方。 “等我。”郑年丢下一句话,便纵身直奔悬空塔之下。 林长钦的口中不知在默念些什么,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陈萱儿站在下方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大声嚷嚷,只得提心吊胆地心中祷念。 郑年步伐飞快,到达四层的时候,已经到看窗边围了一圈人,有过往的游客看客,还有悬空塔上的和尚,他们在窗子里面向外看着,议论纷纷。 没有心思加入他们的郑年直接拨开人群,跃出窗台,而林长钦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身后有人,他头也没回,厉声道,“别过来。” “别搞事了兄弟。”郑年稳稳道,“好不容易从铡刀下面爬出来,现在又搞什么跳楼啊?这玩意我干过,想跳直接就跳了,何苦在这里等着。” 林长钦听到这句话,猛然回头看去,“是你?” “是我。”郑年笑着,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他的步伐很缓慢,且在林长钦看到他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没有让他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林长钦问道。 “我是来救你的。”郑年微笑道。 “你?”林长钦怀疑着苦笑道,“你拿什么救我?” “既然已经死过一次了,又何必再死一次呢。”郑年问道。 “并非是死过一次,而是已然死了,不过之前是灵魂已死,现在付诸于肉体罢了。”林长钦长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临死之前还能遇到故人,总不如无缘无故,无人记得要好些。” “你不奇怪为何我来找你?”郑年问道。 林长钦摇了摇头,“不知,也不想知,这世界似乎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让我感兴趣了。” “是建安公主让我来的。”郑年下意识将说话的声音放小了些。 “是她……”林长钦忽然笑了,看着郑年的面容,“好,在这一刻听到了她的名字,此生便已无憾,早知她的惦记能够至今,也足以让我此生慰藉,这天下,不看也罢。” 说着,林长钦竟是纵身一跃,落在了地上。 郑年大惊失色,立刻飞身扑出,在空中一把抓住了林长钦的手臂。 “你到底是不够爱她,还是她不够爱你?”郑年怒道,“人可以死,但是不可以怀着遗憾去死。” “我不遗憾,是我不够爱她,她也不够爱我,此番孽缘,终是无疾。”林长钦奋力地想要挣脱郑年,“她贵为公主,我又怎可高攀!” 郑年一把抓起林长钦,让自己的身躯向下。 在下方的陈萱儿大惊,连忙跑向郑年所在的位置,轻轻掠过众人,落于悬空塔下,这才看到郑年毫发无损。 松了口气,走到了郑年身侧,“你没事吧。” 郑年恍然看着林长钦。 他全身上下都是鲜血,整个人都被鲜血包裹。 “这……”陈萱儿抓紧了郑年的胳膊。 郑年打发了几个人好事的百姓去了长安县衙门,而他则是将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盖在了林长钦的身上。 不住摇头叹息。 “回去吧。”郑年没说什么,抓着陈萱儿的手, 带她缓缓走出了围观的人群。 “他……就这么死了?”陈萱儿奇怪的看着郑年,“可是我明明看到是你……” “是个屁是,你小点儿声。”郑年知道周围有人,也知道方才最终落地的时候,一股清凉的气息是从哪里来的。 他可以仗着生死蛊在苏问青的脑袋上,肆意妄为的利用她来救自己,但是林长钦不能,所以只得想出这种办法。 陈萱儿皱着眉,看着郑年,“你……在搞什么名堂?” “你说建安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郑年问道。 “建安公主啊?她……”陈萱儿说了一个字,随后缓缓摇头,“人家贵为公主,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说的也是。”郑年摆摆手,“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公主,和我想象之中的应该差不多,一会儿她可能就要来要人了。” “那我们不是惨了?”陈萱儿问道。 “惨不惨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林长钦对于她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郑年憨憨一笑,“这个琴师对她来说,到底重要不重要。” “你想说什么?”陈萱儿问道。 “我想说……”郑年猜测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周从此就要少一个公主殿下了。” “啊?”陈萱儿满脸诧异的看着郑年,“你要杀了……” “你给我闭嘴吧。”郑年拽着陈萱儿,直奔长安县府衙门。 第一百九十一章 悬空寺下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古琴故情 关于爱情,任何人的见解都不一样。 所以郑年没有去猜测任何一个人对于爱情这件事情怎么理解,他只能根据一个人的做法来判断这个人在想什么。 建安公主之所以来找自己,恐怕和太子的事情没有关系,而是得到了一个情报。 这个情报很可能是从庆王那里传出来的,也可能是从锦衣卫那里传出来的,无论来源是哪里,建安公主都知道了一点,就是长安县已经知道自己的人劫走了庆王世子。 能够推断出劫走庆王世子的人是谁的下属,长安县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就是林长钦。 所以建安公主才会派郑年来寻找林长钦,而此时的建安公主万万没有想到,郑年在九幽地牢里李初瑶的口中听到了她和林长钦的故事,从而推断出,这两个人背地里不为人知的爱情。 这种爱情自然是不可能得到祝福的,从林长钦的身上不难看出,他确实已经遭受了皇室的毒打,但可能是皇室中的人碍于建安公主这种蛮横不讲理的性格,才保全了他的性命。 不过上面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作为下面的人自然是不明白的,可能就是某个高层觉得这件事确实是有辱皇室颜面,所以随便按了一个最近给林长钦来了一手砍头。 郑年和陈萱儿坐在偏厅,姜明已经为他们泡好了茶水,正要说话,郑年先声道,“做好准备,一会儿可能有大人物要来。” “多……大的……”姜明一愣。 郑年无奈,“一句话咱们都得死的那种。” 姜明赶忙向外跑去,却又被郑年拦了下来。 “去善恶寺,找我娘取一把琴来。”郑年吩咐道。 “是!”姜明道。 过了不一会儿,傅余欢带着人回来了,钱好多直接将林长钦的尸体送回了尸间,郑年并没有跟着去,这小丫头的聪明劲儿肯定不用自己多解释,只要看到林长钦她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建安公主定然会发火的。”陈萱儿道,“你有把握么?实在不行的话,去找找师父?” “不必。”郑年摆摆手,“公主出宫是大事儿,我虽然不了解,但是能够猜到,前几日她来到善恶寺估计是出师有名顺路而为,而今日只可能偷偷溜出来。” “偷偷溜出来我们就能占据主动权。”郑年思索道,“顺序很重要,看她是先来找我们发火,还是先去看尸体。” “老老爷!”姜明在屋外声道,“有……有人找……” 郑年点头,“来了。” 出门来,看到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站在庭院中心,已然和傅余欢对面而立,黑衣人身旁的女官,则是将长剑直接横在了张不二的脖颈上。 张不二满脸哭腔,“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人呢。”黑衣人说话了。 听声音便能够判断的出是建安公主,她既然这么来,郑年肯定不可能戳破她的身份,于是对周遭的人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傅余欢看了一眼郑年,多的没说,收起长剑转身离开。 小厮等人也都退了下去,张不二哆哆嗦嗦推开了脖颈旁边的长剑,咧着嘴跑开。 “你就在房间之中等我。”郑年对陈萱儿低语了一声,转身恭敬道,“随我来吧。” 建安公主大步走来,此时能够通过她眼角的泪痕判断出,她已然知道了。 公主没有说话,但是气息已经乱了,不仅如此,还时常擦去脸上的泪珠。郑年走在前方,只能用余光偷偷去看,看到此处的时候便已然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半。 走到尸间的时候,建安公主一步便走了进来,看到了躺在尸床上的林长钦。 林长钦已经经过清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除了面色惨白之外,没有什么太明显的伤势。 钱好多抓着一颗西红柿正在一旁啃着。 “你是谁。”女官冷声道。 “仵作。”钱好多被这么一喝,退了几步,略显尴尬地回答后,瞥向郑年。 郑年给了她一个完全O**K的眼神,才让她放下心去。 “为何如此大的酸味?”女官又问道。 “西红柿嘛。”钱好多解释道。 建安公主已经走到了林长钦的身边,她的手轻柔地放在那具冰冷的尸体上,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她缓缓长叹,轻声道,“出去。” “主子让你们出去!”女官厉声道。 郑年带着钱好多走到了屋外,钱好多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那女官。 “出去!”建安公主又说了一遍,女官也站在了二人身边。 钱好多悻悻嘲笑。 女官一脸不悦,但是没有说话,站在一旁。 此时姜明端着琴走到了郑年的面前。 “送进去吧。”郑年接过琴,递给了女官。 女官送入之后,再次出来,将房门关闭。 里面传出了啜泣声。 “为什么一定要去死呢!”建安公主的声音很尖,目光里闪过了一丝决绝, “我将你救出来不去见你,是因为我在安排剩下的事宜,安排完了之后便会去找你……为何……为何不能等等我。” “我知道你心高气傲,我也知道你不愿意活在他们的权势之下,你丢了一生最爱的琴,敢在王宴之上扬明对我的情谊,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建安公主摇头叹息。 “这是我亲手为你打造的琴,是你最喜欢的琴,你曾经说过,要弹奏我最喜欢的莲花谱给我听,可到现在为止……我却没有听过。” “你说你最喜欢那年风雪之中,站在城楼上眺望时的我,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我在盼着南征的军队归来,可只有你知道,那是我唯一可以看到你的地方。”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么?在长安县我的花园中,那也是我的封地,也父皇曾经唯一允许我出门的地方。” “我有一千种花,有三百种鸟儿,他们都很美。” “我喜欢在花丛之中看书,在那里我才能感觉到世间的清凉和美好。” “无数的人都问我花叫什么名字,可不可以带走一朵” “却只有你问我,为何独自一人面对着漫天花海,愿不愿意听你一曲,解这半日孤寂。” 琴声悠扬,从屋内飘然传出。 一副古琴一双纤纤玉手,弹出了三分凄凉,三分惆怅,三分思念。 “我便……随你去了,又如何。” 琴声戛然而止。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古琴故情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周三百年气运 “不要。” 林长钦抓住了那只纤细白嫩的玉手,此时的眼睛里已经尽是热泪。 “你……”建安公主看着林长钦,不可置信道,“你……” “是郑大人的办法。” 林长钦躺在床上,惨白的脸上露出了暗淡的笑容,“我被人跟住了,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脱身,若是被他们发现,定然会找出你帮我脱罪的麻烦,我……别无办法,唯有一死,才能摆脱你的嫌疑。” 建安公主看着林长钦,“怎么会?” “为了证实这一点,郑大人同我一起从悬空塔之上跳了下来,并且用了法子封住了我周身脉络,将我丢在悬空寺之下,待他走后,有人来试探过我的脉搏。” 林长钦道,“我不知有什么法子可以……逃脱他们的监视,即便是藏身于洙泗书院他们也没有放过我。” 建安公主愣神,“你是如何告诉他的?” “今日郑大人来到洙泗书院我便知道是他而来,便在离开之时,将一盘烧鸡,且在鸡腿之中藏了一张字条。”林长钦道,“他欠我一条命,定会为我想办法,若是他也是来抓我的,那我便一死了之。” “对不起……”建安公主附身抱住了林长钦,“是我……是我害了你……若我不是什么公主,就……就不会让你受如此之苦。” “无妨。”林长钦餐笑道,“受苦受难无所谓,这世道本就是如此,我一介贫民又能如何?你贵为公主,自然是有千百双眼睛在盯着你……我若……连活着都要拖累你,何不……一死……表决我心。” “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我任何事!”建安公主道,“我不许你死……更不许你离开我,知道吗?我已经想好了办法,只要等到父皇寿诞过后,便可和你……一同离去。” “什么?”林长钦惊讶的看着建安公主,“什么办法?” “我找到了……大理之人,寻求了一个法子,便是制作一个蛊傀来代替我的位置,且已经制作完成。平日里父皇是不会见我的,只有龙诞之日我要上台为父皇祝寿,只要祝寿完毕,我便可以以假换真,装疯卖傻,让蛊傀接替我,而此时我们二人,早已双宿双飞,借乱出了京城。” 林长钦紧紧抓着建安公主的手,温柔道,“好……好……” “不许你死,这段时间,你便在长安县中,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建安公主再次道。 “好……” 二人再次相拥。 …… 陈萱儿并没有待在偏厅里,而是绕了出来,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庭院之中。 方才郑年已经让所有人退下,此时偏厅之外一个人都没有,她迈着轻巧的步伐走过庭院,来到了湖畔旁边,看到了那个小池塘。 小池塘里破嘴的鱼静止在了水中,似乎在睡觉。 而师爷则是躺在摇椅上晃着身躯,目光轻轻落在陈萱儿身上的时候,摇椅停止了晃动。 陈萱儿微微一笑,走到了摇椅一旁,恭恭敬敬道,“师爷。” 师爷没有说话,只是轻巧点点头,目光涣散,看向了鱼塘。 那条小鱼已经醒了过来,对着陈萱儿吐起了泡泡。 “哈哈。”陈萱儿喜上眉梢,走到了池塘旁边附身看去。 小鱼摇了摇尾巴。 “饿了吗?”陈萱儿从怀中拿出了一锭银元宝丢在了池塘之中。 那小鱼直接扑来,张开了嘴,一口就将银元宝吃了个干净。 师爷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长叹了口气。 “想不到您还是这般信守承诺,这么多年,仍然守在长安县内。”陈萱儿看着那条肆意游动的小鱼。 池塘清澈的水映出了她干净美丽的面容,笑容绽放的时候,美艳非凡。 “劳废。”师爷淡淡道。 “怎么不劳我费心啊?”陈萱儿轻柔道,“这么多年了,我可永远忘不了你当年对我做的那些事呢。” 师爷没有说话,摇椅又开始动了起来。 “死?活?”师爷哼笑道。 “是,没有当年你的所作所为,或许现在我早已死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他让我活到现在是为了什么呢?” 陈萱儿茫然道,“大周三百年气运放在一个人的身上,或许不会压垮一个人,但是总会让这个人明白很多她本不该明白的事情吧。” “郑知?”师爷一愣。 “不会告诉他的,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夫人身上到底有什么,或许我会带着这个秘密和他终老一生,我爱他,所以绝对不会告诉他。” 陈萱儿忽然一笑,回过头看向师爷,“不光他不知道,连你安排给我的那个可怜的爹爹都不知道呢。” “你想……”师爷皱眉。 “我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是赵逸山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便知道,假死脱身之后,他就一定想做些什么的。” “龙诞之日是一个很好的日子,我的爹爹一定会在这一日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怜的爹爹啊,他根本不知道,费尽心思保护地那个人,或许才是他真想杀的那个人吧。” “或许……”师爷乐道。 “或许他也知道该杀的人是我。”陈萱儿的脸上无奈道,“可是天下有能力的人又岂止他一个呢?我的夫君背后可是有大理寺和武家,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拼尽全力的保护我。” 师爷的眼神凝固了些。 “再加上那个龙族的女子和天罡府的监卿,我的夫君定然不会有事,而我定然也不会有事。”陈萱儿笑道,“爹爹用十年的时间安排了一个郑惜春潜伏在京城之内,想要用善恶寺做她的挡箭牌,殊不知,善恶寺的挡箭牌,正是郑惜春。” 师爷摇头叹息,“因果……” “有因才有果,你总是这么通透,怪不得当时父皇会以尊夫人化身为鱼,以你立下天地毒誓,一生一句话不可超过三个字为印,罚你一生镇守京城。” 陈萱儿站起身,温柔地笑着对师爷道,“不过你要记得保护好我,这大周三百年气运,才是你镇守京城全部的力量,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便再也救不了尊夫人,变成一个凡人了。” “你说是吗?”陈萱儿看了一眼那条小鱼,咯咯咯一笑,“我不可以死,我的夫君也不可以死,你当年欠我的,一样是要还。” 师爷一动不动,“爱么?” “爱?我爱不爱他……重要么?”陈萱儿深吸了口气,“或许重要吧,当时决定嫁给他的时候,便知道善恶寺就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计划,为了那个愚蠢的爹爹我也只能嫁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男人确实值得我托付终身,毕竟他身上……可是有昆仑独特的红色炁……” 陈萱儿憨笑着道,“师爷,您可别忘了,那个红色的炁,可是让整个江湖,恐惧了三十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周三百年气运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九十四章 长安县衙门里没什么好人 林长钦奉命留在了长安县衙门里面。 “你不能出去。”钱好多站在尸房门口,叉腰歪头对林长钦说道,“公主殿下让你留在长安县衙门里,你就要听我家老爷的吩咐。” “你家老爷?”林长钦皱着眉,脸上白扑扑的粉还没有擦掉,左边脸蛋上还有钱好多化出来的黑色淤青,左手被绑在身后,一身丧衣将身体包裹住,就像是断了胳膊的尸体一般。 “郑年说什么?”林长钦问道。 “说你在长安县衙门里好好待着就行,衙门里的人已经差不多够了,你又不能抛头露面,若是被别人看到了我们这里也有脱不开的干系。”钱好多道,“你该不会想拖累我们吧?老爷给你安排的任务多好啊。” “什么任务?”林长钦不解。 “当尸体啊。”钱好多道。 林长钦脸都绿了,本就是一身傲骨,现如今寄人篱下不说,还要被如此看待,当即怒道,“我一个大活人,洗衣做饭,扫地刷碗什么不能做?为何要当尸体!” “好啊。”钱好多从背后拿出来了一个扫把,“辛苦你啦。” 说着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尸房。 林长钦满目狰狞地看着钱好多远离的身影,总感觉自己被骗了一般,看了看手里的扫把,又看了看身后的尸房,“这长安县衙门里也没什么好人!” 今儿个一早郑年就来到了衙门口,一来是傅余欢聘了几个小厮跟着自己,需要郑年和师爷的应允,毕竟涉及俸禄和行头的问题,没有郑年拍板,京兆府是不可能拨银子下来的。 师爷那边简简单单就通过来,所以傅余欢一早便带着十几个人站在偏厅门口等候郑年。 郑年进后院时先看到的是姜明和张不二。 张不二正在那里挥掌,劈烂了好几块砖头,一副干练的模样。 回来的这几日张不二已经将自己在地窟之中遇到的奇闻异事尽数告诉了郑年,郑年虽然也不明白传功这种事情的利弊,但是还是告诉了张不二一些法门,比如说要想和别人打架,总得有些招式,光是一身的气不能干大事之类的。 张不二这就开始练习招式,他的第一个招式就是劈砍砖头,还起了一个比较厉害的名字,【大力开山无敌掌】。 名字是比较霸气的,但是配上他的光头,总显得那么中二。 看着中二少年,郑年摇头叹息,往偏厅走去。 “老爷,老爷,老爷爷。”张不二和姜明凑了过来。 郑年已经得出了一条定律,卧龙凤雏齐聚,定有大事发生。 “老爷爷是什么?”郑年转头驻足。 “嘿嘿嘿。”张不二咧着大嘴,整个脸上没有头发之后,眉毛顺着两侧耷拉下来,笑起来两侧的皱纹包裹在一起,头上还有两道裂缝。 “老爷,有个事儿和您禀报一下。”姜明咧嘴道。 “放。”郑年没好气的看着这俩脸上挂着诡异笑脸的人,当然知道这俩没憋什么好屁。 “嘿嘿嘿。”张不二笑着。 “老爷,我们呢……有个不情之请,有个朋友想要进我们长安县衙门当差,不知道……可不可以呢?”姜明问道。 郑年皱着眉,“有个……朋友?” “嘿嘿嘿。”张不二笑道。 “你吃了三斤屁?说话啊!”姜明拍了张不二脑袋瓜子一下。 “哦!朋友。”张不二道。 郑年思索了片刻,“等会儿带着你们头儿去看看。” 三人结伴进了偏厅,十几个人排列在门口,傅余欢走来,“老爷。” “嗯,你选的?”郑年问道。 “是。”傅余欢道。 “师爷都看过了?”郑年问道。 “是。”傅余欢道。 师爷做事是非常认真地,一定会审核这些人的家庭背景之类的,确保干干净净之后才能进入,于是点点头,“登记在册吧,等会儿我送到京兆府去。” “是。”傅余欢道。 “你等会儿,还有一个人。”郑年看了一眼咧嘴憨笑着的两个人,“你们的朋友呢?” “在后门……”姜明道。 “嘿嘿嘿。”张不二道。 四人走到后门,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 那把漆黑的长刀挂在身后,少年缓缓转身,恭敬道,“草民见过大老爷。” 郑年笑了笑,转头看向傅余欢。 现在压力给到了傅余欢的身上。 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柳云州,并没有说什么。 “你觉得呢?毕竟是你带队伍,要你觉得舒服才可以。”郑年道。 “你看吧。”傅余欢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动过。 似乎这个人对于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多谢老爷!”柳云州咧嘴笑了起来。 准备好了案卷之后,郑年便启程前往京兆府而去。 京兆府还是往日那般的忙活,也不知道在忙乎什么,不在其位不知其难,郑年并没有身居高位,自然不能理解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应了身份,走入正门,这也是郑大县令头一次从郑年走入京兆府。里面的人行色匆匆,步伐紧急,一副快节奏高效率办公的模样。 郑年暗自感叹,这衙门口大,确实是一派俨然之色,回去得好好抓一抓纪律作风问题, 张不二和姜明这两个混蛋把衙门口风气带的不是很好,搞得百姓报官之后都是嬉皮笑脸的,不成样子。 京城的百姓总是说京兆服务的办事效率低下,现在看来,均是愚民之谈,若人人都像京兆府这般紧锣密鼓,京城的百姓办事,岂不是方便得很。 “这位大人您是……”门口值守的兵丁看到郑年之后拦了下来,又看到了郑年身上的官服应该不大太,但是又不敢胡乱猜测,恭敬问道。 “长安县府衙门县令,来拜见京兆尹大人。”郑年道。 “这边请。”兵丁指了一个小房间。 郑年谢别,走向那房间门口。 此时的房间外站了七八个人,应该都是排队去见京兆尹大人的,郑年只能在后方等候。 看来京兆尹这个活儿确实不好干,负责京城一切事物,确实是琐碎至极,这荀大人日理万机,已经快到下班的时候,还是如此忙碌。 大周多几个这样的好官,才能让百姓幸福啊。 郑年不禁感叹着。 里面传出来了一个声音,“大人,这是今儿个杏花楼的统计,您要十八岁以下的姑娘已经挑选了一百三十二位,您看晚上做陪的要谁?我去点给您。” “嗯……按照要求即可。”荀大人点点头,指着后面的一干人等,“你们进来一起说吧。” “是。” 几人连同凌乱中的郑年一同走了进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长安县衙门里没什么好人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晴天娃娃 “汇丰楼的厨子已经张罗好了,六大菜系找来了七个厨子。” “兰亭苑的姑娘们也找齐了,今日知道大人设宴,便早早安排有序,但是大人您嘱咐全部换上百褶裙,不可过膝。” “拜泉酒庄的陈年屠苏三十坛,上好十年竹叶青十坛也已经备好。” “地址挑选在了城内的八云会馆之内,且已经承包下来,场景布置已经在安排了,不出半个时辰便可。” “八云会馆里的人已经全部换成了咱们的人,保证没有外人介入。” “歌舞女和乐班子都已经入了场在准备了。” “长安县十七名新晋的衙役需要报于京兆府统管……”郑年流着大汗说出了这句话。 所有人目光都在同一时间看向郑年,就好像在说。 老子们都在干大事儿,你说句这个是搞什么? 郑年无地自容,尴尬的不知所措,半晌沉默过后,赶忙道,“大人您先忙,我回头再来……” “不不不。”荀大人方才还在纸上研究着什么,抬起头来看去,这才发现郑年,立马走下了场,抓起郑年的手,“老弟啊,你咋亲自来了。” “我……我这不是……来报告一下。”郑年尴尬地笑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报告什么啊,有事儿以后叫人知乎一下,重要的文献我派人亲自去取。”荀大人拉着郑年坐在了自己的身旁,“你看我这儿事儿也多,咱们晚上还要相聚,有事儿其实晚宴时分你带上来便可。” “晚宴?”郑年一愣。 “是啊,咱们晚上晚宴之事你都忘了?便是要为你大战山匪,剿匪有功之事,一来上面的命令要大大赏赐你,二来也是请你做做话训,给长安县的各级官员都说说这些匪患的缘由,给他们讲讲心得。”荀大人微笑道。 “啊?”郑年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嗯?”荀大人先是一惊,随后拍了下大腿,指着下方的人道,“你们竟然没有去通知郑大人?” 下方七八个官员满脸诧异,“大人,我们并不知道要通知郑大人啊。” “混账!一派胡言,如此嘉奖之事均是因为郑大人而有,你们不通知郑大人,难不成让本官去发表经验之谈嘛?”荀大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大怒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大人……和您汇报准备之事啊……” “那你们汇报啊!站在这一个一个如同木雕,难不成让本官在你们脸上雕两个小鸡?”荀大人怒气之后,看向郑年,瞬间变得和颜悦色起来,“郑老弟啊,你看我这儿琐事太多,忙的不可开交,都忘了问你来做什么。” 郑年满脸诧异,“刚不是和大人说了,我是来递交几个新入职吏的案卷的。” “哦哦哦,这种事情哪儿要劳烦你亲自来啊,以后这种事情说一声便可,我找人亲自去取。”荀大人笑道,然后看向下方的人,怒吼道,“你们报告啊!” “是是是。” 下方的官员早已大汗淋漓。 “汇丰楼的厨子已经张罗好了,六大菜系找来了七个厨子。” “……” 所有人又说了一遍,而荀大人先是认真听着,随后便眼神迷离,精神颓废了起来,最后一人说完的时候,荀大人竟是睁着眼睛打起了鼾。 郑年看着瞠目结舌,又看了看下方的官员。 他们也不敢停啊,于是又报告了一遍。 “汇丰楼的厨子已经张罗好了,六大菜系找来了七个厨子。” “……” 还是没起来。 郑年尴尬地站起来,像做贼一样跑了出去,而身后的房间里仍是络绎不绝的报告声和荀大人的鼾声。 牛逼。 郑年无话可说。 事儿办完了,郑年也就无事可做,便溜达溜达,就溜达到了秦风的府上。 此时的秦风正在庭院里独自下棋,一旁站着的上野宏正在手里捣鼓着什么东西,郑年缓步走来。 秦风抬起头,看到了郑年,咧嘴道,“下两盘。” “傻逼。”郑年打了个招呼,坐在了秦风对面。 秦风脸色大变,“大傻逼。” “我是你爹。”郑年开始收势棋盘。 “我是你爷爷。”秦风也开始收拾棋盘,将车马炮摆好位置。 “红先黑后输了不臭,我先走。”郑年道,随后一手当头炮,“前几天来例假了?” “什么是例假?”秦风一脸不解,反攻马起手。 “你爹来找你你居然闭门不见,是不是吃了屎没法子消化啊?”郑年问道,随后起马出横车一气呵成。 秦风回想起那一日自己在阁楼之上看郑年远去并没有见他,心中不免有愧,嘴上自然也就软了下来,“那天见了一个重要的人,不便出现。 ” “哦。”郑年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既然事出有因,也就不再刨根问底,而是直接吃掉了秦风的炮。 秦风吃掉郑年的马以作交换,“晚上和你多喝几杯,你小人不计大人过,别当回事就行了。” “哼哼。”郑年吃了秦风七路卒上马,攻势大起,杀招频现,以边跑开优势,转中硬打,交换一番,炮震五子,秦风被硬生生锁住。 “你棋居然这么凶?”秦风大惑不解,“为何你都不顾家的?” “杀到你家了,我还顾什么家?”郑年笑笑,“进攻是最好的防守,爹教你的事儿你得记住。” 男人之间,让一步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这一次秦风并不打算松口,“晚上爹喝死你。” “就你那酒量放在爹的酒席上,都是去狗那一桌。”郑年憨憨一笑,单将抽车。 “不下了,不下了。”秦风将面前的棋盘一推,“你耍赖。” “你爹耍赖了?”郑年抓住秦风,不让他走,厉声道,“下不过我就是耍赖?” 秦风也不吭气,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布娃娃递给了郑年,“送你的。” “晴天娃娃?”郑年一愣。 上野宏立刻走到了郑年的身侧,“你……怎么会知道!此物的名字。” 郑年咯咯一笑,“我……听一个,倭人朋友说的。” 上野宏诡异地看着郑年,没有说话,继续在怀里扎晴天娃娃。 第一百九十五章 晴天娃娃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晚宴 京兆府的晚宴邀请了很多人。 陈萱儿也在邀请之列,所以郑年回家将她接上。 名单上有长安县府衙门所有去过剿匪的名字,所以傅余欢等人也一同前往。 几人搭坐马车,赶往八云会馆之后,经过守卫之后,将马车直接开往了院落之中。 姜明带着马车去喂草,其他人则是一路在接引之下进入了会馆之中。 八云会馆的场地很大,里面少说也能容纳几百人,但是只有寥寥几桌,估计今日这一场盛宴也围居了不少其他京城的官员。 果不其然,十几桌有六七个京城的职能机构,礼部下设、工部下设首当其冲,还有大理寺各部、守备军各部、长乐县衙门等都在其列,但大多都是小官小吏,最大的不过大理寺来了一个女官寺守,官居从六品。 主宾已经到了,大家伙便开始落座,郑年和陈萱儿被安排到了主座的位置上,左右各是辛德龙及其夫人,秦风,荀大人及其夫人,还有几位陪同的官员。 郑年左手辛德龙右手秦风,而辛德龙的夫人靠着陈萱儿,身侧则是荀夫人,几人和和睦睦,光看着一桌,郑年还以为是家宴之类的。 荀大人手抓一卷宣纸站立而起,走到了台上开始演讲,先是以京城治安的问题开篇,随后讲述百姓的疾苦和整治的方向,接着就是大肆表扬长安县剿匪有功,以他为表,奖励郑年等人一大堆的好东西,最终便以京城发展方向卡开始大肆谈论。 这种会议郑年以前也开过无数次,现在再听,颇为感动,只不过他们的发言略显浮夸,再加上歌颂皇帝威武,大周千秋万代一系列的言语几乎占领了发言的绝大多数,听上去就有些意味消沉,吹毛求疵,大不如前世的发言听上去那般务实。 轮到郑年时,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一通感谢之后,便坐了下来。 大家听得也是平平无奇,最后荀大人举杯,和大家一同开席,这才算是圆满。 歌女上台,舞女起舞,吹拉弹唱开始。 “荀大人倒也有趣。”郑年憨笑着。 “这年头当官就是给自己当的。”辛德龙在一旁和郑年碰杯,“荀大人能够在这里过得如鱼得水,全凭一手好记性,有这般好记性,什么事儿过不去?” “好记性?”郑年一愣。 “那还不是?”辛德龙看了一眼秦风。 秦风将手里的酒泼在了荀大人的胳膊上,“哟哟哟,荀大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 荀大人哈哈一笑,“无妨无妨。” “荀大人,昨日上午的有人来访你,说起陛下龙诞之事是如何安排的?”辛德龙问道。 “龙诞之事乃是我们京兆尹必须要督办好的事情,现如今长安县长乐县两县严查坊内人员,必须要挨家挨户,不能让奸人入内,且做好严查防范,今日起,京城之内凡是入京者,必须有过往商办的手续,还要开车验货,牛马也要侦查,不得有误。”荀大人道。 “哎?荀大人衣服怎么湿了?”秦风问道。 “嘶?这是咋弄的?”荀大人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可能是来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酒坛子吧,不说这些,来,我们喝酒。” 郑年忙然,看向辛德龙,“老爷,真的假的?”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辛德龙笑道,“能他妈做到正三品,谁在乎他娘的真假呢?” “悟了。”郑年哈哈大笑。 “荀大人有一副人生哲理,你得听听。”辛德龙举杯一饮而尽。 荀大人笑道,“便是,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能犯错。” 郑年举杯共饮,“厉害厉害,此为官之道,确实让人赞叹。” ‘怪不得京城百姓都活不起了。’郑年心中叹息。 酒过三巡,众官员开始绕着桌子敬酒,嘴里都是恭维之话,对郑年也是赞誉有加,什么百年来京城最好的县令啊,什么可造之材,未来可期啊,什么官途通运,大有作为啊,反正好话就是往上靠。 差不多的时候,荀大人安排几个人进入了内堂。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内厅,一张圆桌上瓜果丰富,酒更是不少,香味四溢。 长安县众人也跟了进来,与京兆府几个核心官员一同落座。 “这京中名曲儿不少,能唱名曲儿的自然也是不少,但是要说京中第一名角儿,那自然是陛下钦点之人。”荀大人笑着对几人介绍道,“恐怕各位还不知道吧?” 秦风道,“不知道不知道,你给说说。” 荀大人道,“陛下昨日钦点,龙诞之日入圣堂唱曲儿的,便是京中第一名妓,玉堂春。” “六宫粉黛无颜色,谁人不识玉堂春。”秦风憨憨一笑,“今日有幸得见这京中第一名妓的风采。” “各位便可一赏。”荀大人拱手。 只见房门缓缓打开,一只彩玉环绕的手臂推开了轻纱,少女侧身让入,给了众人一个背影,粉色的布鞋稍稍抬起,迈步进入了房间。 她的登场每一次都不会让人特别惊艳,但是每一次都会让人记忆犹新,印象深刻。 傅余欢的眸子闪了起来。 钱好多歪着头看向傅余欢。 她从未见过这个冷漠的头儿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嘴唇稍稍向上的微笑,这是从未见过的微笑,无论是在任何时候,她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笑容。 那笑容里仿佛藏着一个很甜的秘密。 钱好多从未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这么不舒服。 姜明发现了钱好多的样子有些奇怪,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蹭了蹭张不二,“咋样?” “啥咋样?”张不二正在低头研究手里的竹叶青,“酒啊?我从没有喝过这么甘甜的竹叶青,估计酿酒的技术和年份都非常考究,应该是出自名人的手笔吧,想不到荀大人竟然还有如此实力,当年我可是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不过也是,杏花楼里只有桃花酿和杏花春,没有其他的酒。” “我问你玉堂春怎么样。”姜明道。 “兄弟你这就没见识了吧,我和你说,当年我在杏花楼里也是一大常客,这些丫头见到我都像是见到了亲爹一样的客气孝敬,玉堂春的曲儿我都听腻了。”张不二道。 “我是说长相。”姜明不耐烦道。 “不如我小仙女十之有一。”张不二抬起头来冷笑了一声,“寡淡无味。” 姜明切了一声,“哪天让我见见你的小仙女啊,成天小仙女,小仙女,人都见不到一次。” “见到了你就知道什么是人间绝色,我和你说。”张不二压低了嗓子道,“即便是咱家夫人,也是不及十之有三。” 姜明哦了一声,“老爷我和你说个事儿……” “你干嘛!”张不二立马拉住姜明。 “今儿奖励了你三两银子。”姜明喜上眉梢。 “给你给你。”张不二一脸丧气。 第一百九十六章 晚宴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女人的陷阱 玉堂春歌美,舞美,人更美。 遮面的轻纱放下之后,确是人间少有。 她的目光先是放在了秦风身上,随后落在了陈萱儿的脸上。 陈萱儿看着玉堂春,微微一笑,对着身侧的郑年道,“传说京中第一名妓,才貌双绝,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不仅人美,歌声和舞技也是个中翘楚,让人看了欢喜得紧咧。” “哦。”郑年深谙相处之道,这时候她说一句话,不仅是夹枪带棒,更可能深处藏着地雷火炮导弹原子弹核弹,一个字儿就能解决的事情,郑年不需要渲染。 “看呆了?”陈萱儿笑吟吟道。 完蛋。 女人想让你中招,避无可避。 无孔不入的杀戮之气立刻散发开来。 郑年脑海快速闪过了十几个方案,最后选择了一个最为稳妥的方案,“在想事情。” “纳妾?”陈萱儿追问道。 “龙诞的事情。”郑年道,“现如今京城境内进来了很多人,如果要开始防范的话……” “别岔开话题。”陈萱儿扬起下颚,“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我比她漂亮,不是么?” “那肯定啊。”郑年附和道。 “哼。”陈萱儿不悦。 “漂亮不漂亮的我从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的气节和对于生活的态度,最重要的是你做的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郑年道。 一个漂亮的女人最不屑的便是别人夸她漂亮,因为从小到大已经有无数人说过她有多么多么漂亮,陈萱儿的周围自然不乏这样的庸俗之人,甚至有人专门为她写过诗歌赞颂,所以你夸她漂亮,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相反,这样的女人会更希望你发现她另外超越常人的地方,例如做饭好吃就是一个加分项。 郑年早已经摸透了这一点,才会对症下药。 这一次,如花一样的笑容从陈萱儿的脸上展开,悻悻道,“夫君聪明,确实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我都有些分不清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真假不重要。”郑年笑笑,“重要的是我是真心的。” 人最美好的年纪就是在对真假感兴趣的年纪,往往这个时候的人很天真也很美好。 从最初相信全部都是真的,到后来发现全部又都是假的,等到最后无所谓真的还是假的。 这段过程很长,但是总会走到这一步,等到这一步的时候回首看去。 真假,重要么? 陈萱儿笑道,“那你会骗我么?” “不会的。”郑年道。 “那若是我骗你呢?”陈萱儿问道,“你会生气吗?” 郑年挑眉看向陈萱儿,“你为什么要骗我。” “就是问问嘛。”陈萱儿揽住了郑年的胳膊,靠在了他的身上,“人难免会做错嘛,若是你骗了我,我定然会生气,但是也要知道你是否还是爱我,若你爱我选择保护我才骗了我,也一定会原谅你的。” “那我也肯定会原谅你啊。”郑年笑道,“既然你已经是我夫人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前替你拦住所有的事,其实你压根不用想这么多,因为我会把你保护的很好,不是吗?” “我相信你。”陈萱儿甜蜜地笑着。 一曲又一曲,唱罢之后,便是杂戏了。 郑年其实已经有些困了,对于这个茶余饭后是打游戏看电影,追剧泡吧的年代来说,现在的生活确实有些过于单调,听曲儿看戏算是最大的一个娱乐项目,其他的要不是人数有限,要么就是看上不高雅。 起码不是一个官场宴席该有的样子。 这时候的戏曲并没有成一种比较规范的体系,基本上就是才子佳人随手创作就可以拿出来用。 京城出才子,多在杏花楼。 这句话说的也不错,大半戏曲都是出自勾栏之地,少有一些讲述英烈巾帼之人物为人传唱。 今日唱的便是一位巾帼英雄的事迹。 “这版我听过,但是未曾听过玉堂春唱的,不知她能否唱出那种韵味在其中。”陈萱儿道,“你可听过?” “没有。”郑年摇头。 “那你且听听吧。”陈萱儿道。 戏曲低回婉转,讲的便是一个女子从妓出身,在一个将军凯旋的宴席上认识了一名副将,从此二人便情投意合,成就才子佳人。后来大战再起,二人便同时出门作战,女子领兵三万对抗外族入侵,帮助丈夫战胜大军。 梁红玉啊。 果然是神拜神,仙拜仙,佛陀拜佛陀,鬼妖拜鬼妖,妓女也要拜英烈夫人,这样看来,这个年代的有技术的女人们也是有美好夙愿的,可不能小看了她们。 后方的唱腔高亢嘹亮,荡气回肠,最终大战赴死时,竟是几个女眷都不忍目露惋惜,眼眶略红,感动非凡。 几个大男人也不免惋惜, 这英烈夫人确实是重情重义,不光手下亲自养了三万精兵,更是爱兵如子,爱夫如命,且家国大义为先,抗击外族之能,更是比一般的男子要强得多。 最终和夫君与世长辞,给世人留下了一段佳话。 “小女子以杏花楼之名,尊几位大人,夫人一杯酒水,祝各位大人官运亨通,财福满堂。”玉堂春温柔的举杯说道。 众人也跟着举杯欢庆,众乐云云。 钱好多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在傅余欢的身上,而傅余欢的目光追随着玉堂春,直到她消失在房间里。 虽然名妓,但也是不可能和这几位大人坐在一起吃饭的,几位大人也纷纷表示,从未和她们这些人吃过饭,之所以认识只是因为爱听曲儿,秦风介绍了罢了,从未去过什么杏花楼这种污垢之地。 作为唯一一个单身前来的官员,秦风咧着嘴点头,“啊对对对。” 几位夫人看到秦风如此说之后,自然而然也就放心自己的丈夫一定是最为省事儿且没有问题的那一个。 散场之后,坐回马车,二人靠在车厢之内,低声耳语。 傅余欢送钱好多和喝多了的姜明回去,现在架马车的则是张不二。 “哥哥,你以后不会离开我吧?”陈萱儿问道。 郑年躺在车厢里,搂着自己的老婆,亲昵道,“绝对不会的,放心吧。” “嗯。”陈萱儿俏皮地点头。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女人的陷阱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半路拦截 马车徐徐停在了善恶寺的后门。 后门缓缓打开,郑惜春站在门口,拄着拐杖看着面前的二人,“哥哥,嫂嫂。” “这么晚还不歇息啊。”陈萱儿关切着问道。 “家里有客人,不过没有惊动母亲,此人说是来找哥哥的,我便让他在后院等候了。”郑惜春道。 “哦?”郑年一愣,“扶萱儿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 “当心。”陈萱儿嘱咐了一声便离开了。 张不二探着头问道,“老爷,那我……” “等一会儿。”郑年道,“着急个屁。” 张不二摸了摸光头,吐着舌头。 入门之后便看到了在湖边站着的男子,郑年从后方便看出这人就是林长钦,于是走了去道,“喂,不是不让你乱走?” “我是跟着货郎来的,放心吧。”林长钦道,“那货郎将我挑在篓子里盖地严严实实,怎会被人察觉呢?” “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我去衙门口再说?”郑年问道。 林长钦摇了摇头,“我这个人性子急,有些事情没有问清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此事不说,搅在脑中,莫说今日睡不着,恐怕明日你看到我,已经是一个疯子了。” “啊?”郑年无奈的笑道,“好好好,那我们马车上聊。” “好。”林长钦道。 郑年环顾左右,确认无人之后,才将伪装好的林长钦接入马车。 马车摇晃起来之后,郑年才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如此着急。” “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当时长安县城之内,庆王世子的事情?”林长钦问道。 “当然记得。”郑年道,“怎么?你还有事没有告诉我?” 林长钦点点头,“当日觉得和你并无关系,也就没有告诉你,但是现在看来,和芮……和建安公主有密切的关系,所以……” “所以你想要我帮忙找找线索?”郑年问道。 “是。”林长钦道。 “可是你也说了,这件事情和我并无关系,我为何要帮你呢?”郑年靠在了马车上,“之前我要你告诉我是谁劫走了庆王世子,确实有愧于你,但是现如今我助你脱身且给你一个栖身立命之地能够等待公主归来,已然算是扯平。你我在没有任何亏欠,所以我没有必要帮你。” “是。”林长钦的眼神坚毅了起来,“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必须要你帮我,否则的话我和公主……可能无法见面。” 郑年的心中咯噔一声。 建安公主想做的事情都会做不了么? 那林长钦口中的这件事情已然达到了自己不可能染指的地步,一个可以限制甚至控制公主殿下的人,自己又怎么可能敌得过? 当即伸出手打断道,“这件事情莫要再说,影响既然如此重大,又事关公主的计划,已然不是我等九品县令可以管的事情了,所以免开尊口,我能给你一个生安之地已经是仁至义尽,若是公主出现任何意外,我只能给公主一个情面,将你安安稳稳送出城去,其他的跟我再无一点关系。” 林长钦攥着手,死死地盯着郑年,“你……不是长安县县令吗?” “如假包换。”郑年道。 林长钦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暗淡的黄色布裹,因为年久那黄布上的颜色已经掉了许多,现如今像是一份老旧的物件。 他将布包放在马车座位上,伸手打开,里面出现了许多东西。 有两锭十两的银元宝,估计是准备二人逃出京城所需的音量,还有三封书信和一根银丝线,像是琴弦。还有一串项链和一个扳指,或许是祖传之物,关键时刻可以拿来典当换钱的家伙。 他取出其中一封印有长安县官印的信封,打开之后展现在了郑年的面前,一脸的决绝。 郑年笑了,这份是户籍稿,简单的来说就是户口。 “你想说什么?”郑年问道。 “我父亲乃是长安县户吏,母亲是长安县庆王府的一名杂工,我是土生土长的京城长安县百姓,难不成你要让我去你衙门口之外击鼓鸣冤不成?”林长钦道。 “民告官,先打三十。”郑年恐吓道。 “你若愿意帮我,要我这条命都可以。”林长钦道。 郑年无奈地靠在马车上,拍了拍一脸正气的林长钦,“喂,你搞的可是公主啊,你知道什么是公主么?” 林长钦有些发愣,“此话何意?” “公主就是皇帝的女儿,喂,女儿啊,撒撒娇叫声父皇,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倒一个最受宠的女儿呢?”郑年道,“我看你就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不一样的。”林长钦的眼神里露出了祈求,“这件事情不一样的,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若是我猜的是真的……那么很有可能……” 郑年一把按住了林长钦的嘴巴,“外面有人!” 张不二的马车停了下来,因为他喝了很多酒,有些晕乎,竟是差点直接撞在了面前一列人的身上。 好在这年头没有酒驾,不然张不二可能就无了。 “何人!”张不二怒道,“大半夜的装神弄鬼,拦住县令的去路是要干……” 话还没有说完郑年一把从马车里将他拉在了后方,按住了他的嘴巴,咧嘴道,“恭迎将军。” 前方的不是别人,正是京城守备军五品大将魏红山。 也就是死在杏花楼下面的那个魏红雪的弟弟。 魏红雪曾是五品守城大将,现如今突然身死,但是兵部根本没有调查的意思,刑部也是草草结案,直接让魏红山顶了上来。 现在看到魏红山的时候, 郑年才恍然大悟当日魏红雪是为什么死的了。 他娘的闯入了太子的房间里看到太子睡姑娘你还能活? 郑年就不一样了,他不知道谁是太子,当然没什么问题。 张不二深知自己惹错了人,当即不敢乱说话,直接将眼睛闭了起来撞死。 好办法。 郑年看着怀里的张不二,心中不禁难受万分,他能装死自己不能,连忙将张不二的‘尸体’放在一旁,恭敬的走下车作礼,“大将军拦住下官,是要作甚?” “今日京城之内有妖邪出没于附近,突然看到郑大人的车,这也太巧了吧?”魏红山笑道。 “妖邪?”郑年看着魏红山,“什么妖邪?” “一个已经问斩了的琴师,突然出现在一个货郎的袋子里,而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您说,算不算妖邪?”魏红山问道。 “哎哟,那定然是妖邪了。”郑年点头,“货郎从哪儿运到哪儿的呢?” “此妖精明过人,一共找了诸多货郎搬运,我们只查到是从明和楼来到了这个赌坊附近,其他的边不知道了,于是便在这里蹲守,想不到遇到了郑大人。”魏红山说道,“郑大人不介意,我查一查您的轿子吧?” “当然不介意。”郑年咧着嘴笑道,先一步来到了马车旁边。 金锏就在车下。 后方算上魏红山一共七个人。 郑年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跑掉。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半路拦截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一百九十九章 马车里的小仙女 魏红山掀开马车帘的刹那,郑年的手正要动,却停在了下方。 郑年皱着眉。 张不二也皱着眉。 郑年震惊了。 张不二也震惊了。 “小……仙女!”张不二脱口而出。 魏红山看到的是一个姑娘。 穿着紫红色衣服的姑娘。 姑娘左手持着一支翠绿色的笛子,右手持着青色的长剑,斜斜靠在马车之内,轻轻歪头,似乎在沉睡。 缓缓睁开眼睛之后,眼神里尽是朦胧,随后惊讶道,“这位官爷……有事吗?” 正是张不二口中的小仙女。 也是郑年落魄与荒郊之外时,带着一个魁梧女子的姑娘。 魏红山看的眼睛都酥麻了。 这天寒地冻的夜晚里,能够掀开车帘看到这样的女子,简直就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魏红山贪婪地望着车厢里面带红晕的小仙女,丝毫不避讳的目光打量着对方全身上下,看着她晶莹剔透略显惊讶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和微微泛红的脸颊,精致的嘴巴侧面还有一颗勾人心魄的酒窝。 挺拔的胸脯下是杨柳细腰,随后微微阔起的翘臀不自然的动了动。 小仙女被看的很难受,但是羞愧的脸颊低了下来,一声不吭。 “郑大人竟然有此雅致兴趣,如此深夜幽会佳人,家中已有绝色美人,没想到私藏之女也是艳色非凡,不错,不错。”魏红山的手一直抬着马车帘子没有放下,甚至看他的那个样子要抬脚走进去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林长钦呢?这个女人又是从哪儿出来的?身上这股气息,如此不同……这难道就是苏问青说过的……妖气?’郑年大惑不解,转头看向魏红山,心中不禁感叹,‘看来魏家的人都是这个球德行,看到一个长得还算标志的,连路都走不动了,果然是兄弟二人。’ 心中虽然这般思索,但面容仍然泰然自若。 而一旁的张不二已经沉积在朝思暮想的小仙女惊为天人的美貌之中,又被魏红山那副张狂的模样吓住,噤若寒蝉。 郑年笑道,“魏将军喜欢?” 肉眼可见的那车厢之中的小仙女右手抖了一下,就这一下,郑年心中便有了答案。 “哼,我魏红山何等人物,本将军坐诊京城,何等女子没有见过?这等货色,我魏红山还不放在眼中。”魏红山听闻郑年一声,直接将马车帘放了下来,叉着腰道,“既然没有妖邪之人,郑大人慢走不送。” 郑年拱手道,“多谢魏将军。” 说着一步跨在了马后的马车上,对张不二说道,“你也累了,进去歇一歇吧,我来驾车。” 张不二差点哭出来,一步上了马车低声对郑年道,“老爷大恩大德,张不二永世难忘。” 一头钻入了马车里。 郑年驱使马车越来越远,身后的魏红山则是大声道,“郑大人,夜路不好走,若是有鬼怪袭击,千万要大声叫喊。” “多谢将军。”郑年脸色铁青。 魏红山想做什么他一清二楚。 身后的是守备军官兵,并非是他的魏家军,做事自然要掩人耳目,现在看来,想要回到衙门口,这条路并不好走了。 马车徐徐离开,魏红山看着远去的马车,手攥成了一块铁球,脸上的青筋暴起,眼神里尽是愤怒,‘老子辛辛苦苦在京城守备了这么多年,就能玩玩那杏花楼的下等货,但凡上点儿档次的都要被这些个地方官弄去,今儿个如此极品之物,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擦去了扣水,魏红山右手放在胯下将帐篷放倒,回头对身后的几个兵丁道,“你们继续巡查,本将军去他处转一转。” “是。”几个兵丁应声。 “你跟我过来。”魏红山低声拽了一个人兵丁到自己的身旁,“去找我的副将,告诉他四个字,明高烛火。” “是……”兵丁怯生生跑向了守备军军营。 魏红雪深邃的目光紧紧跟去,纵身跃起,奔向了黑暗之中。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张不二摇晃在马车里,他一直低着头,不仅是双手,甚至连双腿都在发抖。 光头的好处是可以判断出人类的汗腺到底是在什么位置,张不二的汗是从脑袋瓜子顶上留下来的,从耳畔兵分两路,一部分从侧面如雨落下,另一部分则是从前面直接挂在眼皮上。 擦去汗水,张不二还是没敢抬头,一直抖着腿,嘴巴干涸,嗓子发烫,像是心都要跳出来了一一般。 “是你一直叫我小仙女么?”忽然,小仙女问道。 这一声,直接将张不二吓得坐在了地上。 小仙女噗嗤一声笑道,“我……有那么可怕么?要不然我便走了吧。” “不不不不不!”张不二一顿狂喷,给面前的边坐都喷湿了。 “哈哈哈,你好有趣啊。”小仙女嫣然道,“有话要和我说吗?” “那那那那……那一日……多多……多谢你了。”张不二攥紧了手,捏着自己的大腿,此时后背已经湿透了,猛然抬起头。 二人的鼻尖不过几寸的距离,小仙女并未闪躲,而是歪着头看着张不二,一脸的笑容。脸颊上的酒窝像是吸人命的勾魂锁链,一瞬间将张不二的心都收了进去。 “不客气哒。”小仙女扶唇笑道,靠向身后审视着张不二,欠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张不二!”张不二鼓足了勇气道。 “你和郑年的关系很好嘛?”小仙女问道。 “情同父子!”张不二道, 随后一愣,“不不不不,亲生的朋友!不对……反反反正就是关系好!很好!非常好!” 小仙女笑的时候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张不二从未见过有人笑起来如此美丽,这一刻他的心都醉了,比喝了三坛酒都要上头。 “那就好。”小仙女道,“不过马上我就会有危险了,你能保护我嘛?” “当然!”张不二躬着身子站起来,低着头弯着腰在马车里道,“谁敢伤害你!谁敢动你,我就杀了他!” “谢谢。”小仙女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你真是个好人。” “我……我是天大的好人!”张不二满心欢喜道。 外面的郑年依着马车叹息。 小子,你根本不知道好人是他娘什么意思。 第一百九十九章 马车里的小仙女GET /u/192/192033/ /1.0Host: -Forwarded-For: 198.176.54.146X-Real-IP: : closeUser-Agent: (Macintosh; Intel Mac OS X 10_14_6) AppleWebKit/537.36 (KHTML, like Gecko) Chrome/81.0.4044.122 Safari/-: gzip, -Control: no-cache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章 见色起意 夜晚赶路很快,但是也很慢。 快是因为没有人走,大路便可随意奔驰。 慢是因为关卡,这种深夜之中,虽然没有人会阻挠郑年的行进,当时也要挨个坊检查郑年的身份。 即将龙诞,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平日里不到半个时辰的路,今天整整走了半个时辰,才将将走了一大半。 还差两个坊才到长安县府衙门,郑年人都麻了。 里面的二人并不是一直在聊天,而是时不时蹦出一两句话。 “天气不错啊。” “是啊。” “额……” “嗯……” 过了一会儿。 “你饿吗?” “不饿。” “额……” “嗯……” 张不二绝对是一个害羞到极点的男人,但是小仙女的语气里充满了玩味,按照郑年的推断,这就算不是一个情场老手,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女子,并非是一般人。 既然已经没话可说了,郑年也不担心打破他们的美好时光,于是将帘子撩了起来。 张不二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中年,双手护着胸口。 郑年没搭理他,而是看了看小仙女,轻声问道,“这位姑娘,你来之前可见到马车里有其他的人?” “郑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小仙女嫣然道,明媚的眸子转动着。 “那此人现在何处?”郑年问道。 “既然郑大人不愿帮他人之难,还要去管此人作甚?小女子虽不才,但是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人有难心中便如虫蚁啃食般难受,自然是决定出手相助。”小仙女说道心中便如虫蚁啃食的时候,还将手放在了高挺的胸口。 这个动作差点直接将张不二带走。 好人张不二的头上砰地冒出了一团热气。 郑年轻声道,“既然姑娘肯出手,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不必去衙门,那不如我们在这里就此别过。” 小仙女万万没有想到郑年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先是一愣,随后诧异道,“你不好奇么?” “好奇害死人。”郑年瞥了一眼地上的张不二,“再说了……该对你好奇的人,不是我。” 小仙女冷笑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你也不奇怪我是谁?” “没什么好奇怪的。”郑年勒住了马车,“既然如此还请姑娘下车。” “你是第一个请我走的人。”小仙女脸上略显不悦。 郑年没功夫和她打嘴炮,“我还要回去休息,你帮我解决了问题,下回有空请你喝茶。” “你说的。”小仙女道。 “好好好,我说的。”郑年点了几下头。 不好奇是假的,但是这个女人诡异得很,能够悄无声息从轿子里面带走林长钦且再变回来,就不是一般人,而且身上这股特殊的气息摆明了是个妖。 既然是妖,郑年就不敢贸然交际,现在龙诞在即,京城之内人人自保,这种突然龙诞降临在京城里面的妖怪,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牵扯到设计危害陛下,刺君杀驾的事情,满门抄斩的旨意下来,把武思燕头打烂了也保不住他。 小仙女跃然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将长剑一挥,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郑年之后,转身走向了长安县衙门口的方向。 郑年不知道她要搞什么鬼,看到她转角过去之后,便看向马车里蹲在地上的张不二,问道,“喂,活的呢吧?” 张不二点点头,满心欢喜,“老爷,我家小仙女长得美吧?” “美美美,好人你去将马车送回去。”郑年思索道,“我回家了。” 丢下马车之后,郑年转身消失在了黑暗的巷子里。 张不二大惊,探头出来看了一圈,发现郑年竟然已经消失了,于是立刻快马加鞭追赶上去。 马车拐了几个弯,果不其然看到了在街前独自行走的那个紫衣小仙女,立刻勒马叫道,“小仙女!” 小仙女回眸,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夜晚独自行走,不是说有危险么?”张不二眼神四处乱飘,喉咙里像是卡了鸡毛,奇痒无比,咳嗽了几声道,“天色也晚了,这么冷……还是进马车吧。” “好啊。”小仙女走到了张不二身边,将手伸了出来。 张不二像是受到了暴击,若没有肉体的限制,此时他的心脏可能就已经跳在了天上,立马在后背擦了擦手,接住了小仙女的纤纤玉手。 这感觉就像是抓到了云朵一般的丝滑柔软,张不二轻轻使劲便将小仙女拉在了马车上。 “多谢啦。”小仙女钻入了马车中。 一道香气拂面而过,张不二满心欢喜,驾马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郑年尾随在后方,落身在放眼之上,拿出了那个苏问青给他的哨子,用力吹了一声。 声音像是普通的鸟叫一般,很少有人能够注意到,再加上这个哨子上面有气息覆盖,只能作以传声用,即便是周围有强横的敌人,也不会被捕捉到气息。 不出几个瞬息,苏问青就到了他的身后。 “怎么了?方才看你准备回去的时候,我便休息了。”苏问青道。 “你看那辆马车。”郑年道,“我察觉到了一股妖气。” “现在呢?”苏问青问道。 郑年再次试探过去的时候,神情变了,“好像又没有了。” “你确定是妖气?”苏问青问道。 “和当时青门县山匪二当家的气息大同小异,虽然我现在还差觉不出气息的强弱,但是给我那股阴冷又不舒服的感觉是一样的。”郑年道。 苏问青轻声道,“现在已然感觉不出来了,难不成是故意让你察觉的?” “有可能。”郑年道,“如此将气息收放自如的人,实力在什么程度?” “难说。”苏问青道, “妖门各异,功法诡异多端,没有真正开炁的情况下很难判定到底是什么实力。” 郑年点点头,“你能找到林长钦的位置么?” “方才她应当是用了什么秘法,才将自己和那个年轻人换了位置,现在到底在哪里,无法确定。”苏问青道,“不过等会儿应该就能判定了。” “为什么?”郑年皱眉。 “有人已经埋伏在了周围。”苏问青道,“准备出手了。” 郑年哼笑,“这魏红山,果然和他哥哥一个德行。” 第二百章 见色起意GET /u/192/192033/ /1.0Host: -Forwarded-For: 67.198.170.66X-Real-IP: : closeUser-Agent: (Windows NT 10.0; Win64; x64) AppleWebKit/537.36 (KHTML, like Gecko) Chrome/92.0.4515.131 Safari/537.36Referer: : text/html, +xml, */*-: gzipCache-Control: no-cachePragma: no--Language: en-US,en;q=0.8,zh-TW;q=0.6,zh;q=0.4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零一章 张不二的拳法 张不二驾马车一路行驶,过了三道关卡之后,终于到了长安县府衙门。 “小仙女……我们到衙门了……接下来去哪儿?”张不二小心翼翼问道。 “停下便可。”小仙女轻声道。 张不二很听话,就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公子说过要保护我,是么?”小仙女问道。 “那是自然。”张不二道,“保护小仙女姑娘我……我义不容辞!” 小仙女轻声道,“你对我真好。” 咚咚咚的心跳声在耳畔响起,张不二浑身不自然的抖动着,正要继续说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声响了起来。 “郑年跑了?” 张不二回头看来,街尾站着的正是魏红山! 魏红山站在当地,冷冷的看着张不二,“看来那小子也知道本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来是有意做嫁衣,不错不错,今夜之后,可以给这小子一点甜头尝尝。” “你……你要做什么!”张不二警觉了起来。 “小子,现在滚开,我留你一条命,我只要你轿子上的那个姑娘,其他的,老子都不要。”魏红山道。 张不二怔了怔,回头看向马车轿子,深吸了口气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让你碰她的!” “你……说什么?”魏红山似乎并没有想到张不二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满脸诧异,随后拎起长刀走到了张不二的面前,冷声道,“一个衙门里的臭吏,狗都不如的东西,要你一条命便如同杀狗,岂能容你在京城内与我等大呼小叫!” 顺势,从房檐上跳出了五个人,个个都穿着守备军的将甲,一人一把银刃宽刀,首当其冲的是魏红山的副将,大马金刀走到了张不二的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一刀砍了上去。 “不二哥哥!”里面传来了一声惊呼。 长刀直接落在张不二的脖子上,光头根本来不及躲避。 郑年正要出手,却被苏问青拦了下来。 “别急。”苏问青道。 定睛看去。 张不二单手竟是直接将副将砍来的一刀死死抓在手中。 浑然,周身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气。 “你!”副将大惊。 张不二猛然一掌击出,直打副将胸口。 这一掌的力道奇大无比,怀着愤怒的张不二丝毫没有想过控制力道这一说,一掌下去,竟是直接将副将当场打死! 副将的尸体倒在地上,鲜血不断从胸口喷出。 魏红山愣住了,“你竟然敢杀我副将!这是天大的罪过!” “你竟敢窥视我的小仙女!这才是天大的罪过!”张不二此时早已不管不顾,跃下了马车怒声道,“你……你你你你……你居然敢对我的小仙女有下流非分之想,我……我杀了你!” 登时大步直接跑向魏红山。 魏红山看不清楚张不二的路数,但是仅凭方才那一招已经断定他是一个修道之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他没有任何的仙书道法,反而用掌,随退后几步对身后的三人道,“上。” 三人立刻出刀。 副将惨死并是突如其来的,谁都没想过一个长安县的小吏小厮竟然能够一掌将武道八品实力的副将就这样打死,所以也算是张不二偷袭。 可现在正面明刀明枪的对战,三人自然也是不怕。 当即出招上去,三人从三方围攻而来,刀剑无眼直接往张不二的身上招呼。 张不二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虽然颐和大师的修为让他提升了很多反应能力和修道上的造诣,并且身怀强大的气,可是仍然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张不二,仅仅是一上来便落了下风。 三人的攻击有板有眼,而张不二连身躲过了三刀之后,竟是根本没有料到对方接下来的攻势直接从背后发起,当下中了两刀一掌。 张不二气急,大臂抡开运足了气,像是两个风车一般向前挥去。 三人见此,立刻散开。 张不二往哪边冲,那人就躲避,剩下的二人当下偷袭。 “这家伙居然身怀六品的气!”苏问青惊讶道。 “什么?”郑年整个人都麻了,“他说身上的气是少雪庵的颐和大师传功所得,但是据我了解,少雪庵的这位大师也不过六品实力,这传功不是应该耗费一些气的么?” “按理来说是如此,但是现在他身上气全部散发之后,便确确实实是六品。”苏问青道,“可惜这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是六品气但他竟然连护体灵气的法门都不知道,甚至连修道之路都没有摸索过,白白浪费了这一身的气。” 看着下方在用王八拳搏斗的张不二,郑年立刻准备出手。 苏问青再次将他拦住。 “再不去,他就死了。”郑年道。 “放心,死不了的。”苏问青道,“让他试试吧。” “死不了?”郑年愣神。 “我在这儿,怎么可能让他死。”苏问青笑道。 郑年再次看去,这一瞬间忽然感觉到背后的这个女人应该已经没有想要杀了自己的念头了。 张不二的王八拳挥舞着,功向面前的将士。 那将士长刀立刻抵挡,但竟是被张不二一拳打断了长刀,再一掌跟上,身后却有一刀直向背心刺来。 张不二眉心一皱,似乎有所感觉。 被砍了四五刀,此时鲜血满身的张不二已经从战斗之中汲取了一些窍门,当即回头看去,立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攻来的将士大惊,根本没有想到张不二竟然还有这么一招,刚想躲避,却被张不二一脚踹来。 这一脚张不二运足了力气,竟是一脚将那将士的腿踹断! “啊!”惨烈的叫声传来。 此时的张不二越战越勇,已死倒一人,二人便不足为惧,当即甩开王八拳,向身后满脸惊恐的将士打去。 那将士目瞪口呆,竟是一个不小心生生被王八拳抡了七八拳,头被打了个稀巴烂。 可就在此时,最后一人的刀已经到了张不二的肩头,硬生生砍了下去! 鲜血喷洒! 张不二愤怒地回头, 一掌贯穿了他的胸膛! “啊!”张不二怒吼着,“你个杂种!找死!” 一旁看着魏红山早已看穿了张不二的缺憾,冷冷道,“你小子不过就是有一身的气力,实则一点招式都不懂,只要能够耗费你的气到绝处,便可轻易将你斩杀。” 张不二的弱点被道破,但脸上没有丝毫怯懦,“那就来试试,你爷爷厉害还是你个杂碎厉害!” 说着挥舞王八拳直奔魏红山而去。 第二百零一章 张不二的拳法GET /u/192/192033/ /1.0Host: -Forwarded-For: 67.198.170.66X-Real-IP: : closeUser-Agent: (Windows NT 10.0; Win64; x64) AppleWebKit/537.36 (KHTML, like Gecko) Chrome/92.0.4515.131 Safari/537.36Referer: : text/html, +xml, */*-: gzipCache-Control: no-cachePragma: no--Language: en-US,en;q=0.8,zh-TW;q=0.6,zh;q=0.4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零三章 妖帝之女 魏红山不会和张不二正面交手,当即约在了墙头之上。 张不二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智力。 当一个男人在自己最爱的女人面前,他会异常的勇猛,也会异常的疯狂,智力基本和没有是一样的。 如果这个男人还有肩负保护女人的重任时,他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不会有人和的胆怯。 张不二的想法很简单,你在墙上,我便将墙打烂,你就无处躲藏! 说着几拳下去,那墙壁均是被打的稀巴烂,砖头横飞。 张不二的手已经完全溃烂,指节早已血肉模糊,更是在突出的部分还能看到白骨! 这就是仙道之法,能够强横自己实力却不能增强肉体,所以仙道之法必须要配合道术进行,不可亲自上手去打。 可现在的张不二根本顾不得这些,一门心思就想要将那侮辱了自己小仙女的魏红山杀掉。 “一个女人而已,值得你如此?”魏红山此时已经换了另外一面墙,站在墙壁之上冷笑道,“不得不说你的气很强,即便是我都不敢正面一战,但是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条咬人的狗罢了。” “你这种下三滥的贱货懂什么!”张不二大吼着,顺着方才塌陷的墙壁打去,他就要将这里的每一寸墙壁都打碎。 魏红山略显玩味地站在墙头之上,一寸一寸向后退却,他也看出了张不二的执着,于是就这么一点点后退着。 郑年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朋友被如此对待,心中自然不舒服,可是现在他若是出现,恐怕张不二最恨的不是魏红山而是自己了。 这种表现的机会,不可能给任何人。 必须要亲手杀了魏红山才算完事儿。 “其实你可以出手。”苏问青似乎看出了郑年所想。 “为何?”郑年问道。 “因为打下去也是输,再说了。”苏问青笑道,“即便是他表现出了自己的忠诚和执着,你认为那个女子就会倾心于他么?” “为何不会?”郑年笑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个女子不一般,况且能够在京城出现的妖,又有几个是等闲之辈?以此来看,这个妖是不可能瞧得上这个小光头的。”苏问青道。 郑年看着为爱发光的张不二,笑道,“人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去做,而不是做了没有做到,爱情或许也一样。” 苏问青茫然地看着郑年。 “我记得你活了很久。”郑年忽然扭头过来,“不会没有爱过人吧?” 苏问青不以为然道,“所以我才会告诉你,张不二即便是六品,那个女妖也看不上他。” 郑年点点头,“所以你们这种连爱情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过的人,都可以随便评论别人咯?” “我劝你和我说话不要夹枪带棒的,我容易把你打成残疾。”苏问青道。 郑年转头看戏,一声不吭。 张不二还在追击,此时他已经气喘吁吁,明显感觉到气不够用了,可是打到现在,还有很多的墙壁没有倒下,甚至都没有摸到魏红山一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不二看着魏红山,“你……你……有本事下来!” 魏红山背着手看向下方恼羞成怒的张不二,当即坐在了城墙之上笑道,“怎么?没力气了?不是方才还口出狂言要将我打死吗?” 张不二双手撑在膝盖上,仰起头看着魏红山,“你千万别下来,你若是下来,我真会把你活活打死,打不死你我都不姓张!” “那就来试试啊。”这一次,魏红山似乎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轻巧地落在地上,满脸挑逗着看向张不二。 张不二看到魏红山落下来,当即撒丫子跑向魏红山。 可是魏红山竟是先动,丝毫不担心张不二的攻击,长刀一出直奔他而来。 “要遭。”郑年道。 郑年虽不是身经百战,但也是大大小小的战役打过许多,当下一看便知道魏红山的目的并非是和张不二正面交手,而是虚晃一招,因为人在真正正面决斗的时候,是不可能将身体的中心放到身侧。 当魏红山侧身的那一瞬间,张不二出拳打来。 此时他的气息已经不如曾经那般强横了,现在甚至连魏红山这一刀都挡不住。 魏红山单刀顶过他之后,便跃起身,直奔那轿子而去。 当张不二转头看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轿子前方,用刀放在了帘前,微笑着道,“小光头,来啊。” 张不二发疯地吼叫着,“你敢上去,我撕碎了你!” 说着大步跑向那轿子。 而魏红山却已经撩开了门帘走了进去。 “你……你不要伤害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不要伤害她!啊啊啊……你不要……不要……” 大步跑向轿子,他没有魏红山那般的速度,只能一边迈步跑一边大声叫喊着,发狂般叫喊着。 来得及,来得及! 张不二怒道,“老子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轰然! 张不二的手臂触碰到轿子的瞬间,那轿子如同里面有一颗巨大的雷炸裂开来一般,四分五裂。 马惊叫着跑了去。 望着面前的景象,张不二呆住了。 小仙女完好无损的站在地上,左手抓着那通体碧绿的笛子,右手持着那柄青色的宝剑,微笑着看着张不二。 而就在她脚边上倒着一个骨头架子。 没有血,也没有肉。 只有一副骨头。 干瘪的骨头。 风一吹,就散了。 张不二看傻了,他哆哆嗦嗦的指着那地上的骨头问道,“这是……” 小仙女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歪着头道,“害怕么?” “你……你是……”张不二哆哆嗦嗦道。 “你还喜欢我么?”小仙女的笑容还是那般温暖,还是那般可爱。 可是此时的张不二似乎看到了全天下最为可怕的事情。 “你是……妖……”张不二难以置信的看着魏红山的尸骨,那森森的白骨像是被啃食干净的猎物, 像是一盘美味的佳肴。 他不敢相信地狰狞着,“我……我……你……你……” “我不光是妖,我还是最纯正的妖族血脉,你还喜欢我么?”小仙女巴眨着眼睛,微笑着问道。 “不……不……不!”张不二大叫着跑了,这一瞬间似乎之前全部的一切都崩塌了,他的世界也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你站在那里不走,是要我赔偿你的马车么?”小仙女漠然回头,目光看向了层层砖房后的郑年。 第二百零三章 妖帝之女GET /u/192/192033/ /1.0Host: -Forwarded-For: 67.198.170.66X-Real-IP: : closeUser-Agent: (Windows NT 10.0; Win64; x64) AppleWebKit/537.36 (KHTML, like Gecko) Chrome/92.0.4515.131 Safari/537.36Referer: : text/html, +xml, */*-: gzipCache-Control: no-cachePragma: no--Language: en-US,en;q=0.8,zh-TW;q=0.6,zh;q=0.4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零三章 舔狗和月亮 “何必呢?”郑年缓步走到了小仙女的面前。 “你总不想他一直念着我吧。”小仙女将手背在身后,微微侧身笑道,将目光放在月亮上,养着下颚,给了郑年一个完美的侧脸。 说实在话,这个侧脸已经和陈萱儿不相上下了。 “爹爹曾经说过,世间的人如同白日里碧落上的扶光,照耀万物。而我们妖则如同玉叶中的顾兔,只能明亮自己。扶光便是太阳,顾兔便是月亮,即便是同在一个天下,却无法见面,更无法在一起。”小仙女道。 郑年哑口,“那也不必要如此决绝吧。” “情感是让人成长的最好方式,更何况我最讨厌男人一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样子,成熟的男人从来都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比爱一个人更加重要。”小仙女嫣然道,“况且我和他非情非故,我决绝一点又有什么问题?” “你到底是谁?”郑年皱着眉问道,“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有些事情我可以告诉你,比如说我是谁,但是我不想告诉你,因为你背后的那位龙族的阿姨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小仙女望着苏问青的方向笑了笑。 苏问青脸都绿了,自言自语道,“你才是阿姨……” “而我来京城的目的,我并不想告诉你,而且你很快也会知道的。”小仙女道,“既然我想告诉你的和我不想告诉你的你都要知道,我又何必浪费口舌和你说呢。” 郑年思索了片刻,“那你还是赔我马车吧。” “啊?”小仙女一愣。 “怎么了?”郑年打了个哈欠,“马车是因为你弄坏的,我亲眼所见。” “好!”小仙女仰着头,俏声道,“我赔你马车,但是你要先请我吃茶!” “这两件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好吧?”郑年道。 “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小仙女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要帮助林长钦完成他口中的那件事情,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别说马车我不赔你,我会三天之内让刚才的那个小光头疯掉,你信不信?” 一个女人玩弄一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不由得郑年不信, “你太霸道了吧?”郑年难以置信道,“这是什么逻辑?你砸坏我的马车还要我请你吃茶?你让我帮你做事,若是我不帮你就对我的兄弟下手?” “对呀。”小仙女嫣然道,“虽然你是长安县县令,但是和我打交道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这天下的规矩就算是遇到了我也得绕道,你懂了吗?” 郑年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向后走去。 千万不要和女人争论。 郑年永远记得这个真理。 可是就当他在回头的时候,看到角落处有一个身影正在缓缓向这边走来。 张望去,那颗光头仍然引人注目。 张不二拿着扫把走了过来,低着头瞥了一眼郑年,又看了看那小仙女。 “你来干什么?”郑年懵了。 “我……这……有尸体,我来收拾收拾,若是明日被人看到……对我们不好……”张不二低声嘟囔着,“再说了……我想了想,妖就妖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爱情这东西谁也说不明白,我若是……若是努力修道,和妖的寿命也差不多。” 郑年瞠目结舌的看着张不二,“你确定你没疯?” “唉……”张不二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有什么疯不疯的,我本就是帅气多金,年少有为,独特与世间的人,那么我爱的人一定也是非常特殊的人,否则怎么可能成就一段旷世爱恋,传为佳话呢?” 郑年皱着眉看了看将魏红山骨头扫在簸箕里的张不二,又看了看小仙女,“你给他下药了?” 小仙女笑着像个孩子一般,“我可没有,这么可爱的人,我怎么舍得?” 当啷。 扫帚和簸箕掉在了地上,张不二全身酥麻,随后竟是不争气的哭了起来。 “我管不了了,我不管了。”郑年打着哈欠,转头离开了这里。 “那……那你愿意么……”张不二转头,灿烂的笑着。 可此时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 小仙女已然不知去向。 “或许是……害羞了吧?”张不二的脸上泛起红晕,像是春天刚刚盛开的鲜花一般。 没叶子的鲜花。 …… “她是谁?”郑年郑重其事地问道。 “你最好不要知道。”苏问青道。 郑年诧异地看着苏问青,“为什么?” “因为惹了她或许比惹了皇帝的事儿还要大。”苏问青道。 “啊?”郑年嗤嗤地笑了几声,“惹了皇帝,陛下一道圣旨,我满门抄斩,跑都没有地方跑。” “一样,只不过杀你的人不一样罢了。”苏问青道。 郑年呆住了,“妖族也有皇帝?” “差不多的意思,而且妖帝是妖族中实力最强的,世袭罔替的话,也要实力最强才能世袭下去,否则就会被同族的其他人取而代之。”苏问青道,“在妖族的世界中,武力决定一切。”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这件事儿处理完了,就赶紧撇清关系,她可不是普通的小女孩,不好惹的。”苏问青道。 “你看我现在像是一个能撇清关系的样子么?”郑年摊开手,“你说吧,该死的娃娃……总得死。” “洛七七。”苏问青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郑年歪着头,“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姑娘一样。” “你出了京城之后,随便任意一个方向出走三十里外,这个名字就是比阎王还可怕的名字了。”苏问青道。 “有这么夸张吗?”郑年不屑地笑了笑。 “以后你就知道了。”苏问青道。 郑年望着天空,脸色消沉了一些。 龙诞在即,一个妖帝的女儿突然跑到京城里面是要做什么? 林长钦……建安公主…… 碎银谷……金雨楼……花雪楼…… 郑年一路走向长安县府衙门。 今夜的风儿甚是喧嚣。 县太爷的脑袋格外的乱。 舔狗的脑袋和月亮一样。 又圆又亮。 第二百零三章 舔狗和月亮GET /u/192/192033/ /1.0Host: -Forwarded-For: 67.198.170.66X-Real-IP: : closeUser-Agent: (Windows NT 10.0; Win64; x64) AppleWebKit/537.36 (KHTML, like Gecko) Chrome/92.0.4515.131 Safari/537.36Referer: : text/html, +xml, */*-: gzipCache-Control: no-cachePragma: no--Language: en-US,en;q=0.8,zh-TW;q=0.6,zh;q=0.4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零四章 我在太和殿上等你 郑年不敢耽搁大小姐传下来的旨意,回到了长安县府衙门。 顶着月色郑年来到了庭院之中。 师爷在寒冬的夜下仍然躺在摇椅之上,身子略微倾泻,整个人已经入了梦。 郑年缓步走去,将自已的上衣披在了师爷的身上,才走向了尸房。 尸房的灯光灰暗,按照钱好多的意思,这里永远不能没有光,白天要开门,晚上要亮着灯,如果灯黑了预兆不好。 郑年也没管那么多,她想亮着就让她亮着吧。 开门进入,房间里没几户人家。 林长钦蹲坐在角落里的炉火旁边搓着手,果然他的模样确实不像个能睡着觉的。 郑年慢步走了过去,“林公子。” “郑大人。”林长钦的眼神望着炉火,看着里面摇曳的火光,淡然道,“这尸房真冷啊。” “尸房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所以就……”郑年刚要解释,却被林长钦打断了。 “我死了以后是不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啊。”林长钦喃喃道。 “大男人哪儿来这么多哀怨劲儿?”郑年笑了笑,坐在了林长钦的身边,拿出了一坛酒和两个碗,“给你带的。” “你爱喝酒?”林长钦问道。 “不爱,但是只能喝酒。”郑年笑道。 “这天下那么多的官职,那么多的武林秘籍,那么多的宝物,你都不要,只要喝酒?”林长钦举过酒碗,有些诧异地问道。 郑年笑了笑,和其碰杯一饮而尽,再倒上酒之后喃喃道,“若是人一生有很多机会,可以俯瞰日月,可以踏足山巅,又可以轻而易举的睥睨天下,换做是你,你想抓住么?” “何尝不想?”林长钦笑道,“若是抓住这样的机会,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能够踏足山巅,我便可以带着芮儿游山玩水,再不会为俗事烦身。若能有俯瞰日月的实力,哪会在乎朝廷之中一二?若是能够轻而易举的睥睨天下,那岂不是要受到万人敬仰,天下人皆会祝福我等?” “那时候,你想要的又何其是一个建安公主呢?”郑年问道。 “这……”林长钦不解且嘲笑道,“你莫要质疑我对她的爱,这份爱天地可证,日月可鉴,绝无二心,就算是我坐上那九龙金座,此爱也不会更改。” “古书记载帝王四十八人,没有一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郑年道,“这又何解?” 林长钦摇头叹息,“人皆有不同。若是真如你所说,天下之心终是我一人占尽,自然会活到与众不同之处。” “哦?”郑年问道,“天下有过多少第一,又有几人独善其身,四世同堂?真龙天子无数,又有几人身边没有痛楚。” “可现在我们要做的,不仍然是如此?”林长钦道,“谁不想成为天下第一?谁不想成为真龙天子呢?” “天上掉下来的,和自己成为的大不相同。”郑年举着酒杯大隐三口,“忽然有一日给你一万两黄金,你便可以三日挥霍完毕,五日穷困潦倒,十日命丧京城,但如若是靠着双手赚来的,那么十年之后,你便可有十万两黄金,百年之后,就有一处富甲天下的名号。” “谁都想富甲天下,可是真正富家天下的那人,和所有一夜暴富之人,天差地别。”郑年道,“名师训教修身养性,养的不是成功之后的身,而是奋斗路上的性,只有性合,才能稳固,才能保全。” “你是何意?”林长钦问道。 “你不是问我,为何只喝酒么?”郑年问道。 “是啊。”林长钦道。 郑年端起了酒碗,“所以才要讲些掏心窝子的话,这人心不古,天道亦是难以轮回,狼狗虎豹夹着尾巴,狐狸魅妖化身做人,世上已难寻几个人面人心之徒。吃了两瓶丹药的,便敢自称为仙,学了三招武功,便敢自称为侠。” “笑一笑这世间,看一看这荒凉,本就是残破的一局。”郑年碰了一下林长钦手中的碗,“天下都觉得你放弃了强大的一面,惋惜、愤怒、不屑。可是谁又想过,天上掉的,能否接得住呢?” “我自知心境不行,当然不接,这世道沧桑,但凡不是一步一步成长,即便天下无双之人也难免阴沟翻船,昆仑祖师十六岁单手盖江湖,三个月带了七个徒弟,压得仙武两界三十年抬不起头来,现在不还是早早身死殒命,命丧黄泉?” “所以我不看世间,只当我的酒中仙,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郑年再饮一口,“江湖小,但这杯中乾坤大,能悟出来的道理,都在酒中。都说酒醉皆幻影,虚无漂亮,我却认为这酒中才是真,真真切切的真。” “哈哈哈。”林长钦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爽朗非凡,举碗干了一口,“此言一出,便知你郑年非常人, 若是能读懂你之人,恐是你知音知己,我林长钦抚琴多年,世人皆说我琴声绝美,却听不出我琴中深意,更是生平难求一知音,今日我便为你奏一曲,看看我能读懂你,你是否能听得懂我,琴来。” 那建安公主亲手打造的莲花古琴放在了林长钦的手中,一曲怆然悲愤的乐曲悄然出现。 曲风婉转,飘忽千里,郑年端起酒碗,一瞬间,像是一腔孤血喷洒而出,直上云霄,俯瞰之下,尽是悲叹。 忽的从窗外传入一声清脆的笛声,恰到好处的融入了这琴声之中,郑年微微一怔,望向窗外。 可是那林长钦似乎并没有听到这笛声,仍然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之中。 郑年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尸房门外,望着笛声悠然传来的方向。 寒风拂过,刺入心间。 端起酒杯,清酒入喉。 刹那之间,天地似乎只剩下手中一碗酒。 不知何时,琴声尽,笛声停,酒杯空。 郑年仰起头,看着那悠然的月光。 一个轻柔温雅的声音传入耳畔。 “这一曲,我只赠你一人。” “多谢。”郑年道。 “今日一过,你便要启程了。” “启程做什么?”郑年道。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初。”洛七七笑道,“我在太禾殿上等你。” 郑年浑身一怔,说不出话来。 ------------ 第二百零五章 真相 “那一日,我不止见到了建安公主身侧的女官。”林长钦道,“还见到了一个人,一个死人。” “你说的是,代替庆王世子死在监牢里的那个死人?”郑年问道。 “是,我也认识他。”林长钦道。 郑年皱眉,“他是谁?” “王三里。”林长钦道,“是跑京城的货郎,因为和宫中有些关系,经常为一些太监将宫里分发的东西卖到外面,再将所得和太监们分成,以此牟利。” 郑年盛了一碗酒,等待林长钦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件事。”林长钦接过酒,低声道,“当日被斩首的前一夜,当时的县令辛大人和师爷来到了牢房之内,和与我一起问斩的陈大人一同饮酒到深夜。” “师爷不胜酒力,回去了之后,便就剩下了辛大人和陈恒,他们提起了碎银谷,提起了要用我的尸体代替陈恒逃出的计划,也说出了,龙诞之日,要带领碎银谷的人,杀入京城。”林长钦道。 郑年浑身一怔。 他惊讶的并非是碎银谷要杀入京城,而是……辛德龙? 他是碎银谷的人! 郑年呆住了。 “他们以为给我喂了迷药我便昏迷不醒,谁知我并没有完全昏迷,而是能够隐约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林长钦道,“当时我以为我一定会死,便没有说什么,可是后来竟是在被斩头之前,被几个黑衣人掉包了出来。” “和建安公主有什么关系?”郑年问道。 “他们的目标,就是建安公主!”林长钦道。 郑年大惑不解,“碎银谷的人千方百计进入京城要杀的居然不是皇帝也不是安文月?而是建安公主?” “是……”林长钦叹道,“这朝堂的局势可不是外人所道那一般简单,我深居宫中,自然也听闻过诸多,你可知道为何安文月能够独掌大权?” “为何?”郑年自然是不知道的。 “因为当今皇后才是真正执掌大权的那个人。”林长钦道,“而辅助皇后的,便是建安公主。” “皇帝到底在做什么?”郑年懵了。 按理来说,这也太不成样子了吧? 林长钦低声道,“传言在很久以前,陛下就患上了一种重病,每日需要以药物维持生命,而这个药物正掌握在皇后的手中。” 郑年茫然,“所以……你觉得我能挡得住碎银谷,还是能够在他们的手中救下建安公主呢?” “给我个机会!”林长钦道。 “啊?”郑年愣住了,“什么意思?” “进宫!把这件事情告诉芮儿!”林长钦道。 郑年懵了,“我……一个九品,怎么进宫?” “你有办法,我知道,你也知道。”林长钦道。 郑年憨憨一笑,深吸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思索了很久,将酒水一饮而尽,“好。” …… “这件事你怎么看?”武思燕问道。 郑年已经将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武思燕,单单略去了辛德龙也是碎银谷中间的事情。 “师父教我的话来说,这里面肯定不可能没有金雨楼的事情。”郑年道。 “难办。”武思燕道,“据我所知,碎银谷做事不会如此简单,而且林长钦有无数次见到建安公主的机会,他都没有说,反而是让你入宫去说,如果没有感情的一系,我甚至怀疑林长钦就是金雨楼的人。” “抛开感情不谈呢?”郑年问道。 “那他的出发点就像极了金雨楼该做的事情。”武思燕道,“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建安公主这件事呢?” “定然不是担心她的安危,而是要让她有所防备。”郑年道,“可是十几年的感情,又无法抛开。” “十几年的感情,靠得住么?”武思燕问道。 郑年一愣,“靠不住么?” “建安公主可是曾经下令安文月在十里坡杀了一个亲王的人,你觉得她身上的感情靠得住么?”武思燕道。 “但是从她的脸上,我丝毫没有看出真假。”郑年回忆起了当日建安公主见到林长钦的模样,“更何况一个琴师而已,至于如此繁琐么?如果建安公主知道他是金雨楼的人,又为何这么费劲的将他救出来?” “或许为的就是这一天呢?”武思燕看着郑年。 “十几年什么时候不能杀她,非得在现在杀她?”郑年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杀了她能如何呢?”武思燕问道,“倒了一个公主,再来一个皇后,安文月稳坐朝堂,又有什么意义?别忘了,碎银谷的目标不可能单单是一个公主那么简单,他们处心积虑计划了十年的布局,不可能只为了杀掉一个公主那么简单。 ” 郑年靠在椅子上,“我们想的简单点,如果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建安公主,她会做什么?肯定不是简简单单的加强戒备保护自己这么简单吧?” “我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一定有些事情你没有告诉我。”武思燕道。 郑年一愣,“之前他还说过……什么庆王世子的替身,就是那个被烧死的,是什么宫中跑货的货郎,把宫里的东西卖到……” 说道这时,郑年浑然全身一震。 武思燕也跟着直接站了起来,看着郑年的表情,她有些不解,“怎么了?一个货郎怎么了?说啊?” “师父……”郑年的眼神惊恐了起来,走上前抓住了武思燕的胳膊,“若是……这些案子为的都是一件事呢?” “这些案子?哪些案子?”武思燕愣神儿。 “无头案……庆王世子案,还有大相国寺的案子……或许都是为了一件事!”郑年惊讶道。 武思燕皱着眉看向郑年,“一些平民老百姓而已,货郎、裁缝、妓女,能有什么事情?你用得着如此么?” 郑年的身体开始都动了起来。 一个画面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去木匠家看到的那个工匠和钱好多身旁坐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 他们在密谋一件事! 郑年毛骨悚然,立刻转头向外面跑了出去。 武思燕纳闷的看着郑年的背影,派出了两名女官,暗中跟着他。 第二百零五章 真相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零六章 证据所在 钱好多和傅余欢接到郑年通知,立刻前往了张裁缝的家里。 傅余欢带了几个人将房屋保护了起来。 郑年蹲坐在张裁缝家门口的楼梯上,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怎么了?老爷?急急忙忙的!”钱好多捧着一份包子,“你要不要吃点儿啊?” 郑年没有回答,似乎在用尽全力思考着什么事情。 “你……要不要吃点儿?”钱好多问道。 “吃过了。”傅余欢点点头。 自从昨天之后,钱好多再也没有见过傅余欢的笑容,于是自己吃了起来。 郑年茫然抬起头看着傅余欢,“我需要一个证据。” “你说。”傅余欢道。 “把房子拆了,也要找到。”郑年道,“我需要大批的银子。” “多少?”傅余欢问道。 “很多,很多,非常多。”郑年道,“足以让一个人敢做任何事!” “好!”傅余欢立刻回头对手下的人吩咐了起来。 随后,房间里围来了十几个小厮,其中也有柳云州,他们手里一人一把铁锹,开始挖地。 郑年坐在台阶上看着庭院。 “老爷平时都是这样的?”柳云州问道。 “今天不一样。”钱好多小声道,“你切莫要惹他哟,小心给你噶了。” “什么是噶了?”柳云州显然没有经过郑年的洗礼,不太懂这些词汇。 “就是。咔!”钱好多用手在脖子上划一下。 柳云州立刻闭嘴干活。 挖了整整一个上午,地翻了四尺,都没有任何东西。 房间里面的地板,屋顶,床榻,总之能够抛开的地方都抛开了,什么都没有。 “走。”郑年只说了一句话。 第二个地方,是周东的油铺。 还是挖。 大肆的挖。 仍然什么都没有。 郑年并没有歇息,继续挖,这一次是钱好多曾经嫁来的木匠家,还有长乐县的另外一个木匠家。 仍旧什么都没有。 整整一天,郑年没有多说一句话。 直到深夜,不光是将妓女雀儿的家挖了个底朝天,还将现在钱好多住过的货郎曾广寿家也挖了个便,还是什么都没有。 但凡涉及无头案的所有人,都被郑年挖了个遍。 查无所获。 “老爷……什么都没有啊。”钱好多道,“咱……到底在找什么?” 庭院里坐着的是累瘫的小厮们。 郑年拿出了十六两银子给了傅余欢,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一人分了一两,所有的人都没有任何抱怨,出了柳云州之外全部跪在地上大谢郑年。 遣散了他们之后,柳云州略带愤怒地走到傅余欢身边,“老哥,即便是我有钱,也不至于干了一天,一两银子都不给我吧?” 傅余欢没有说话,抓着二两银子跟着郑年走了去。 “我给你噶了!”柳云州气愤道。 钱好多跟在后面偷笑。 入夜。 善恶寺的人都睡了之后,郑年从后门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夜行衣,疾步绕过了所有的兵丁,来到了金铃赌坊。 摇响了铃铛之后,门缓缓打开了。 郑年进入之后,直奔后堂而去。 果不其然,金铃就在后堂。 一个赌局正在进行,金铃并没有加入,而是在一旁喝茶。 看到郑年进入之后,她猛然起身,“大……你……你怎么来了。” 郑年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低声对着金铃说道,“带我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是。”金铃带着郑年走到了一个偏房里面,转头回来问道,“怎么了?” “方才那一桌的银子,你们会放在哪里?”郑年问道。 “当然是银庄。”金铃道。 “带我去。”郑年道。 “郑大人……你穿成这样,是要来抢劫我们金铃赌坊的银庄?你……”金铃笑道。 “等我没银子花的时候,我不介意来抢。”郑年道,“要我自己去找?” “好,我带你去。”金铃心中已经害怕了。 她从未见过郑年出现过这样的眼神,也从未见过任何人的脸上出现过这样的眼神,但是她知道这种眼神。 一个人的眼睛若是变成这样子,那就表示他无论说什么她都只有听着,而且绝不能违背。 否则她就一定要后悔的。 金铃不想后悔,也没有能力后悔,所以她只能听着。 走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之后,打开了一间地窖,金铃道,“走吧。” 郑年不假思索,跟着金铃走了进去 这里很大。 足可以装下几百万两银子。 “每日收库的时候都有记载,大人您到底是要查什么?”金铃问道。 郑年拿出了一张纸,“只要是和名单上人有关的日子,将那一日的收成存放的银子,全拿出来。” “那……”金铃尴尬道,“那也太多了, 不过每日的收成都会放在箱子里,碎银会换成元宝,若是不足一日的,会将两日的放在一起,每个月整理一次,您找十一月的话,这里都是,但是具体日子的银元宝恐怕会有区别,要不然您亲自找找?” “打开。”郑年道。 金铃立刻去将装满银元宝的箱子打开。 郑年走上去将那些箱子全部踹倒踢在了地上。 银子散落了一地。 大周对银子有独特的规定。 民用也可以有成元宝的银子,但是官银一定要熔成碎银才能交给民众,官银全部都是元宝的样子,但因为上面有独特的标记,寻常人是不可能直接使用的,只能拿到这里来。 郑年找到了十几块五十两的官银。 十几块! 即便是刘知善出来赌钱也不可能用官银! 只有他们! 只有他们这些收了官银不敢花的贫民才只有这一条路能够将这些银子花了。 郑年看着手中的官银,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变得条理清晰了起来。 “大人,我想起来了,这些官银确实是他们拿来……” “碎银谷早就知道了吧。”郑年笑道。 “大人……您说这些,我不太懂。”金铃道。 “你懂不懂没关系,重要的是碎银谷恐怕早就知道安文月想要做什么了吧?”郑年笑着走出了银庄。 等到金铃走出来的时候,郑年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第二百零六章 证据所在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零七章 密谋已久的阴谋诡计 城墙之上。 这是武思燕第一次带郑年来过的那一面城墙。 隔绝着整个京城内城和外城的城墙,在这里可以俯瞰到那座皇城。 灯火通明的皇宫,宛如一道卧龙盘踞。 “看来你发现了什么。”武思燕早早就到了,她站在城墙之上,迎着寒风。 风吹拂着她的披风,发出褶皱措响的声音。 她的面容还是那般的美,一颗美人痣点在左眼下,两条丹凤眼总是有种让人看了还想看,意犹未尽的感觉。 露出虎牙的那一刻,郑年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也猜到了?” “我没有你那么聪明,当你从大理寺跑出去的时候,我才开始思索你说的那些话。”武思燕道,“你冷么?” 郑年摇了摇头,“不冷。” “说说吧。”武思燕道。 “第一个死的人,是皇城内可以随意进出的货郎。”郑年道,“他将一份很重要的东西带了出来,卖给了一个裁缝。” “这个裁缝就是张裁缝,他收到了一笔银子,这笔银子足够他无忧无虑生活几年的,也就是这笔银子催使他做出了一件衣服。”郑年道。 “什么衣服?”武思燕皱眉。 “一件必须用宫中的材料才能做出来的衣服。”郑年沉声道,“龙袍。” 武思燕瞪圆了眼睛,诧异道,“龙……袍?一个裁缝为何……呵!我……我明白了!” “后面的皆是一个道理,皇帝出行的车马轿子工量巨大,并非一个人短时间可以完成的,所以分找了两个工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二人便一人做轿门,一人做外饰,最后只需要找一个工部之人合二为一便可。” “这个工部之人……”武思燕问道。 “并非是张不二之父,而是隔壁胖子家的父亲。”郑年道,“恐怕张不二的父亲早已经暴露身份,这等大事,不可能让他知道。” “那……”武思燕道。 “之前的货郎不仅将龙袍、翡翠、珍珠、黄金等物件运出,还有其他的上等木料、洒金等物还需运送,便找到了曾广寿一同运送。”郑年道,“看来最后曾广寿即便是死,也没有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武思燕问道。 “恐怕有人暗中已经给他安排好了,移花接木,假死脱身之法,但是最后……”郑年道,“他还是被骗了。” “可是还有一干人等……”武思燕道。 “张裁缝自然不可能独自完成一件龙袍,所以他夫人也是参与其中的。” “但根据你的推断,他并非是死于外人之手,而是死于他家夫人之手啊!”武思燕道。 “这边是高明之处,若是外人入场,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线索,但是如若在局中再设一个局,那么没有现在我知道的这些线索,光是凭借一个局中之局,更是难以破局。” 郑年道,“此人心思颇深,且选人也有一定的考量,他选择的全部都是在赌坊之中出面过的人,之前便就一直出没于赌坊,这样的人如果手中出现一大笔银子,一定会去赌,所以销毁最后证据的办法也随之浮现。” “有了这一条,自然是好办许多,再找到其中厉害的关系便可。”郑年道,“张裁缝的夫人即便是再贤妻良母,也难逃算计。安排一个雀儿,给她三十两银子要一个妓女为了银子爬上任何人的床,她都是乐意的。” “那怎么确保张裁缝的夫人一定会杀了他们呢?”武思燕问道。 “不需要确保此事,只需要告诉也在当场的赌坊伙计王乐补刀,即便张裁缝的夫人不动手,王乐也会动手。” 郑年道,“接着再在赌局之中做一些手脚,故意让曾广寿输出去一些银子,欠债与这几个人,再给他讯息让他出现在府上,了解了这几个人,并且将头割下来,就可以暂缓我们发现的时间。” “接着,一个欠债的人了解到了用这么简单的办法就可以还清债务,那么他的想法不言而喻。”郑年道,“但是为了保证曾广寿被发现的时间,还要再安排一个屠户去收势烂摊子,这件事情更好做,只需要让一个县衙里的人不断勒索这个屠户,屠户就会因为钱发愁,此时再给他三十两银子,让这屠户做什么都可以。” “长乐县令!”武思燕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县令现在也已经死了。”郑年道。 “可是……”武思燕皱眉道,“周东该作何解释?” “因为金铃赌坊是碎银谷的地盘,但是布局的人显然忽略了这一点,在前几个人死了之后,碎银谷就安排了周东入场来搅局,现在回头想想,周东的证词全部都是一面之词,甚至是强行让我去现场探查,我每次探查之后均有收货,可是与他的证词压根没有任何的关系。 ” 郑年道,“也就是说,在整个案件里面,将周东取出的话会发现很多的地方都是有人在推动我查案的过程。这个人,就是碎银谷的人,包括周东房顶上的头,更像是强行插入的一个结果,因为周东既然知道自己的脑袋上有一颗人头,又怎么会去报案?” 辛德龙是碎银谷的人,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为什么周东不会死的原因也解释通了。 “最后的收场是整个局最大的败笔。”郑年道,“若没有最后的收场,我只能猜到有一个人要杀害皇上,并且假做龙袍和轿子来掩人耳目,可是直到锦衣卫的出现,将最后二人斩杀在我堂上,这一切才能告诉我,是谁想要杀了皇帝。” “安文月!”武思燕惊道。 “不是他,而是……”郑年望向了皇宫的方向,“当今皇后和建安公主。” “这就是金雨楼?”武思燕惊讶道。 “这就是身位金雨楼的林长钦,想告诉我的事情。若我真是一个蠢蛋,直冲冲的进去告诉建安公主,有人想要杀她,以她的敏锐必然察觉有问题,到时候严加拷问我,便得出了碎银谷已经知道他们第一夜的计划,到时候……这个计划知情的所有人。” “包括我、师父你,整个善恶寺、长安县衙门,都将是一番血洗。” 郑年的神情愤怒了起来。 武思燕感觉到了寒冷。 第二百零七章 密谋已久的阴谋诡计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零八章 天下之局,局中之局 刺杀皇帝。 用心极其险恶,且无论是金雨楼还是碎银谷,甚至是朝廷,只要他们发现郑年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郑年以及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可能跑了。 辛德龙不让郑年调查这件事情的目的,原来在这里…… 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该如何是好? “不能说。”武思燕道。 “不能说。”郑年攥紧了拳,“草菅人命,杀了十几个无辜的百姓,以钱做诱饵,放大了所有人的恶,这边是他们的计划……可恶,可恨,可怕。” 回想起了当日在公堂之上死掉的那几个人,郑年深吸了口气。 他们就是被权力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人,甚至连死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件龙袍或许在制成的时候,张裁缝都不知道是什么。 他一生都没有见过龙袍,甚至连朝廷里面的官员的衣服都没有见过,或许只是以为是一个王公大臣的衣服而已。 “也就是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刺杀皇帝。”郑年忽然道。 “是的。”武思燕道。 “那……”郑年回头看向武思燕,“那一日在杏花楼,陷害庆王世子的,也一定就是他们的人!” 武思燕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那一日,见到了太子殿下。”郑年道。 “你给我闭嘴!”武思燕怒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你会死的!郑年!不要再猜下去了!” 郑年摇了摇头,“师父,那间屋子的左边确实是太子殿下,而那间房的右边……是玉堂春的房间。” 武思燕看着郑年,“玉堂春……” 龙诞之日为陛下献唱的正是玉堂春! 是陛下钦点的人。 “他们的计划可不止一个啊。”郑年道,“玉堂春……是安文月的人吗?” 不对…… 不是! 当日蛊练圣童进入自己身体的时候,玉堂春就在一旁,如果安文月知道蛊练圣童就在自己体内,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自己,不会允许他郑年活到现在。 那玉堂春是谁的人? 碎银谷? 不会…… 他们没有必要陷害庆王世子。 到底是谁? “也就是说……”郑年看向武思燕。 “要杀皇上的……不只是安文月一伙人。”武思燕道。 “也不止是碎银谷的人。”郑年道,“金雨楼若是也牵扯其中的话,现在我们知道在龙诞之日要杀害皇帝的,可是已然有了四伙人。” 武思燕的嘴唇都在发抖,“我要……告诉寺卿大人。” “师父能确定,他不是个中势力的人么?”郑年问道。 “我怎么可能允许如此多的人,残害陛下?”武思燕不解的看着郑年,“你也是大周之子,你能如此么?即便是龙潭虎穴,要如何呢?” “如果你不说,皇上的位置,就是太子的。”郑年缓缓道。 武思燕怔住了。 难怪…… 难怪太子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当日太子就在杏花楼,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难道玉堂春是……”武思燕迟疑道。 “不是,玉堂春和太子没有一点关系,太子也不可能去杀皇帝。”郑年道,“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些计划,所以重点根本没有放到皇帝的死活上,而是关切的是死之后的事情。” 武思燕愕然。 “朝堂权力的争夺才是太子最关心的事情,所以……才有了要杀建安公主的行径出来。”郑年笑道,“恐怕并非是师父,而是整个武家匡扶的都不是当今的陛下,而是太子。” “如今皇帝早已被架空,他的生死将成为大周最大争端的开始,皇帝之死已成定局,现在就开各方争夺,谁才是最后得利的那一家。”郑年道,“皇后夺权,已有羽林军、锦衣卫以及半个朝廷的支援,而太子背靠武王,现在我们不知道的是,刘知善是谁的助力,碎银谷又是什么想法。” “碎银谷恐怕只是想杀了皇帝,拯救苍生而已……”武思燕道。 “事到如今,还有如此单纯的人么?”郑年笑了笑,“若真是如此,碎银谷不战就败了,大周虽然朝堂腐朽,百姓皆为鱼肉,但是兵力强盛,大量的财权集中在京城和江南,按照师父的分析,京城的财是安文月的,江南的财是金雨楼的,那么碎银谷能够撑到今天可不是为了解救民于水火的侠肝义胆之士。” “什么意思?”武思燕皱眉道,“他们不就是以此为初衷的?” “笑话。”郑年道,“碎银谷我但凡看到的人,皆是杀伐成性,满眼复仇之人,陈恒能够悄无声息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假死脱身,那么他在碎银谷之中的地位一定不同,如今安文月给了他如此大的打击,定然不可能善摆干休,与其说为名请命,不如说这是个噱头来的更好。”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他们恐怕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会以民为出发点。”郑年道,“光是青门县之中,碎银谷杀了的百姓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现在看来,不过就是打着民众幌子的伪君子罢了,一腔复仇的孤勇,恐怕才是形容他们最贴切的吧。 ” “那你可知道现在他们的手段?”武思燕忽然问道。 “安文月的手段已经昭然若揭,现在来看,庆王世子恐怕在这个局中确实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或许还有更深一步的作用,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找人来将他抓走。” “庆王……掌握着京城守备军。”武思燕道。 “原来如此。”郑年笑道,“碎银谷我暂且想不出,但是金雨楼我已经知道了。” “是什么?”武思燕问道。 郑年想起了洛七七说的那句话。 我在太禾殿上等你。 “恐怕金雨楼此时已经和妖族结盟,如果我猜想没错的话,最后想要灭了大周的,是金雨楼。”郑年道。 “可是……皇宫内院高手如云,仅仅是安文月手中,便有大量高手,且还有洛神决的加持,妖族更要忌惮三分,怎么可能……” 郑年笑了,“我说为什么碎银谷一定要千方百计的拉我和傅余欢入伙了……” “原来如此。”郑年道,“以洛神决破洛神决,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不……”武思燕道,“能破洛神决的……只有你身上的那股气息,而傅余欢身上的洛神决,恐怕是用来对付……妖的。” “可笑的是,他们以为能控制我和傅余欢,去帮他们做事。”郑年摇了摇头。 武思燕怔怔地看着郑年,一句话也说不出。 第二百零八章 天下之局,局中之局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零九章 武思燕纠结的一天 郑年回到善恶寺的时候,天边已经扬起了一道鱼肚白。 陈萱儿还没有起来,柔软的身躯卷着被子,两条纤细的玉腿将那床锦柔的被子夹在中间,睡态谈不上好看,但是绝对诱人。 郑年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老婆,这本就已经是他所有的人,却因为魁祖的武道之书所言五品之前破身便会功力尽散走火入魔,所以才无法进一步办事儿。 那张侧脸确实很美,郑年每次看到这张侧脸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既然忍不住就不忍了。 郑年亲了一口。 陈萱儿的脸颊很凉。 微微一笑,郑年脱下了鞋子,将外衣和披风挂在屏风上,却在此时看到了陈萱儿的那双绣花碎布鞋。 蹩眉看去,竟是有一些碎石黄土。 这种黄土在京城之中很少见,他又拿起了自己的鞋子比对了一下。 果不其然。 这是京城城墙上独有的黄土,用小孩子的尿和泥配合碎石灰和草料,再加上独特调制出来的浆糊搭建出来的,所以会有一股酸腐的味道。 她出去过。 郑年将鞋子放下,并没有看向陈萱儿,而是躺在了床上。 这一刹那,思绪万千。 ‘她出去做什么?这么晚去城墙之上是要做什么?’ ‘她难不成是在跟踪我?怪不得每一日我即便是晚归,她都没有询问过我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去见了什么人。这对于一个独守空房的女子来说很不正常。’ ‘她为什么要跟踪我,难不成……’ 刚想了一点,陈萱儿的手就搭在了郑年的胸口,口中喃喃道,“郑年哥哥……别走……” 在说梦话? 郑年会心一笑,‘想那么多干什么?她不也从未问过我么?’ 于是便沉沉的睡了去。 大夏将倾,刺杀皇帝、安文月、建安公主、等一系列的计划放在京城九品长安县县令的脑子里,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因为他既不敢说也不敢问,更不可能去管,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知道,然后保护自己的那条狗命。 但是对于大理寺少卿来说,这就有点夸张了。 武思燕一夜未曾阖眼,直到第二天两个丫鬟入门为她沐浴更衣的时候,眼圈有些发黑。 “小姐一夜未眠么?”丫鬟问道。 武思燕坐在浴盆里,双手捧着水面上浮起的金银花,怔怔发呆。 “小姐还是要注重身体的,不然的话对皮肤伤害极大,如今天气一天不如一天了,这几日京城头上都是乌云密布的,今日便要穿的多些,这过了年的寒风最是伤人,很容易捞下寒疾。”丫鬟道。 武思燕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呆呆的捧着那朵花。 事情很难办。 她大可以直接回到武王府告诉武阳发生了什么,她推测出了什么,但是说出去之后又能如何?武阳会做什么?这件事情会不会被其他的人知道,然后以此来限制自己的父亲,或者是牵制他呢? 武阳的计划又是什么?郑年的推测或许准确,又或许不准确,他虽然聪明,但是并不了解朝堂的结构,也不明白事情的发展和那些权力的互换。 互惠互利虽然不存在,但是整个朝堂之上确实前所未有的和睦,这样的和睦是假象么? 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武思燕不知道,也没法知道。 要不要告诉寺卿大人? 寺卿到底是哪一脉的人?他是忠于陛下的么? 当一个朝廷的官员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说明确实这个朝廷已经腐朽到了无法让任何人觉得安全的地步。 而大周强大的地方在于,每个官员都不回去说这件事情。 所以京城的百姓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朝廷已经千疮百孔。 武思燕靠在浴盆里,抬着头看向天花板,这一刻她的心纠结得拧成了一团麻花。 因为大理寺卿是刑部尚书兼任,官居从一品,已然是朝政权力中心的人物,他到底有没有被任何一方势力牵动谁都未曾可知。 只有他自己明白。 冒险? 还是不冒险? 从浴盆里出来也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穿上衣服,披上那雪白的绒毛披风,缓步走出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菜园子,里面长出了新的葱和蒜苗。 啾啾瘫软得趴在地上,见到武思燕走出来,立刻摇着尾巴扑倒了她的腿旁,不住地叫唤着,“啾啾!啾啾!啾啾!” 武思燕将啾啾抱了起来,一边抚摸着它背上的毛,一边呢喃着,“此时到底该如何呢?” 忽的一个声音传来,“看来心里有事啊,总没见你出门如此之晚的。” 武思燕转头,这个声音她再清楚不过了,从小到大便是这个声音一直陪伴着她。 墨羽。 “你来了。”武思燕略显低沉,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么烦我?”墨羽笑了笑,拿出了一根排骨放在了地上。 啾啾直接越出武思燕的怀抱,扑向了那条鲜嫩可口的排骨。 “不是烦你,是烦事情。”武思燕转头看向墨羽,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该是交心之人,且对方喜欢自己,武思燕当然也明白,只不过他没有表露心意,武思燕这种须眉之人,自然也不可能戳破这层窗户纸。 “什么事情?”墨羽蹲在地上抚摸啾啾,而那啾啾却护食儿般呲牙呼呼了起来,吓得墨羽连忙收手,心中骂其白眼狼。 武思燕坐在台阶上,将洁白的披风一掸,歪着头道,“知道了一些事,不知道该向谁说。” “说来听听?”墨羽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很大的事,涉及到陛下的。”武思燕道。 墨羽沉默了片刻,“在思考寺卿大人?” “还是你了解我。”武思燕叹道。 “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想听这件事。”墨羽笑了笑。 武思燕叹息道,“你说的是庆王吧。” “庆王和陛下手足情深,二人相互扶持走到今日,庆王没有任何的二心,甚至在陛下亲自出征西凉的时候,孤身入蛮荒山谷将其救出,此事便可看出,庆王真的是无心皇位,但惦记陛下生死之人,所以,他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墨羽道。 武思燕摇了摇头。 确实庆王可以信任,但是现如今李庆宸在安文月的手里,血脉至亲,骨肉相连,庆王的选择又会是一个难题,若是出卖武思燕,武家危矣。 “算了。”武思燕道,“烂在肚子里吧。” 墨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皎洁,并未说什么。 ------------ 第二百一十章 怀春的少女 郑年并没有像武思燕那般的纠结。 一个心大的人和一个心思没有那么深的人自然是截然不同,郑年此时的脸上根本不看出发生了什么。 一面咬着手里的花卷,一面走入了衙门之后,郑年将傅余欢叫道了偏厅里面,进行了一上午细致而又复杂的交谈。 “我明白了。”傅余欢看着郑年,“那我们该如何?” “你认为该如何?”郑年靠在摇椅上,晃动着道。 傅余欢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郑年深思熟虑过这件事情,于是道,“既然入局不深,便静观其变吧,你还是打算要杀了安文月么?” “是。”傅余欢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决绝。 “很难很难。”郑年道,“且危险性极大,我知道我劝不住你,但是我可以帮你。” 傅余欢看着郑年,没有说话。 “等我探查一番再做定论吧,现在还有五日便是龙诞之日,时间紧迫,他们的计划复杂至极,牵涉过广,且看安文月的应对该是如何,若是做得密不透风,我们便不能贸然出击,只能再做打算,等待机会了。”郑年道。 傅余欢点点头,“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我说过,我们是朋友。”郑年笑道。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傅余欢问道。 郑年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活着。” 京城的天暗淡了下来。 正午本该是天气最为炎热,阳光最为明媚的时候。 可是当郑年抬头望向天的时候,却看到的是满天的乌云。 黑云压城,本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也不知道天罡府的监卿能不能算出来点儿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提点提点皇上。 可是转念又想,即便是提点了也没啥用,这皇帝能够指挥的兵估计也没几个,找来了一堆都是想杀自己的有什么用呢? ‘我要是这样的皇上不如一头撞死算了。’郑年嗤笑道。 “老爷,吃饭了。”钱好多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 “嗯?姜明呢?”郑年问道。 “姜哥拉肚子,让我来。”钱好多嘻嘻笑着。 郑年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钱好多,走回了偏厅,钱好多跟在后面将门关闭之后,才凑到了郑年身边,“老爷老爷。” “嗯。”郑年知道她有事儿,于是也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老爷,你和头儿一上午都在房子里面,是咱们衙门里要发生什么大事儿吗?”钱好多问道。 “大事儿。”郑年思索了片刻,“给傅余欢讨个老婆。” “不行!”钱好多差点跳起来,两个麻花辫甩开,惊讶道,“怎么可以啊?” “嗯?”郑年的眼神像是吃到了一颗大瓜一般,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钱好多竟然反应如此剧烈。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呢……就是……这个……”钱好多小眉毛一撇,一脸委屈道,“头儿来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的,再说也无父无母,就是自己单干,虽然讨个老婆照顾照顾生活很好,但是……也不能胡乱找啊,若是找到不是好人家,身上又没有什么积蓄,被人喊倒插门,欺负他就不好了。” 钱好多嘟着嘴到,“你也知道,头儿这个人比较沉默寡言,平日里有什么都是自己担着,也从来不和我们说,有一日我看到他在后院练剑,整条臂膀都酸疼到打颤,也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好……好让人心疼的。” 可怜人总是喜欢可怜比她还要可怜的人。 钱好多是一个自带母性光辉的女孩子,这一点从钱老爷爷离开的时候,钱好多独自承受了那份痛苦中就能看得出来。 她这种人,比任何一个人都会在乎别人的感受,也比任何一个人都懂得如何从内心照顾一个人。 郑年心中不解,于是嘴上逗道,“我给他五十两,便不会被人说做上门女婿了。” “五!十……”钱好多人都傻了,“啊?这……” 思索了片刻,钱好多赶紧说道,“这京城的女子光靠看是看不出来好坏的,万一头儿不喜欢,岂不是要被受着一辈子的折磨?心情也不好,做事也做不好,万一你到时候不要他了,他失去了一技之长,什么也做不了呢?这五十两银子虽然多,但也有花完的时候,被人遗弃街头,孤单一人……岂不是……” 提了口气又说道,“再说了,头儿的那个性格,即便是老爷你给他银子,他或许也不会要的,所以还是会被人嫌弃,还不如……让他自己选呢。” 郑年心中觉得有趣,一边吃饭一边看着面前绞尽脑汁想办法的钱好多,自然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不过让他心惊的是,钱好多居然对傅余欢这么了解,确实,如果真到这一步,自己拿钱给傅余欢银子他定然不会要。若是找了一个非良配之人,确要忍气吞声过此一生。 于是道,“你说的有道理啊。” “是吧!老爷!”钱好多一顿手舞足蹈,就差欢天喜地跳起舞来了。 “这件事情我再考虑考虑吧,你还有什么事儿么?”郑年问道。 “没了!”钱好多转头就跑,门也忘了关。 “臭丫头。”郑年憨憨一笑,摇头叹息。 春天是花开的季节,万物复苏,自然也有春的味道。 郑年有些不忍心,傅余欢本就是一个浪子,这丫头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才有这么个念头出来,看样子得想个办法打消她这个念头才行。 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比较好的办法。 郑年大喊着,“姜明!” “来咧”姜明大叫一声从门外冲了进来。 “屎拉完了?”郑年问道。 “什么……哦!对!是的是的。”姜明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你们头儿在哪儿?”郑年问道。 “在膳堂用餐。”姜明道。 “告诉他,一会儿换身衣服,去杏花楼。”郑年道。 姜明一愣。 “待着干嘛?”郑年问道,“你也想去?” “啊不是不是,若非查案,那种地方小人是不可能去的。”姜明一本正经道,“我现在就去告诉头儿。” “声音要大,要洪亮。”郑年道。 姜明一愣,随后点点头,“明白了。” 片刻之后,郑年坐在偏厅里都能听到远处饭堂的那句喊声。 “头儿!老爷让你和他去杏花楼” “花楼” “楼” ------------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从中破坏 杏花楼这几日的生意格外的好。 罗秀站在门口兴奋地招揽着过往的客人。 天气一阴,人就总想着睡觉。 男人只要想着睡觉,就不喜欢一个人睡。 所以不喜欢独处的男人们就来到了杏花楼,罗秀的脸上就笑出了花儿。 郑年走在杏花楼正门口,微笑着和罗秀打招呼。 “你他娘的来我这儿惹了多大的乱子?信不信我给你打出去?”罗秀一边亲昵走到郑年的身边,一边低声恶狠狠地说道。 “你给我打出去我给你封了这楼子,你和钱有仇?”郑年道。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罗秀道。 “你这种人钱要是管够,老妈都随便杀。”郑年笑道。 “你看人还是挺准的。”罗秀道,“今天搞什么?查案还是问事儿?” “今天就是来玩的。”郑年道,“把玉堂春给我叫出来。” 这两句话声音很大,郑年专门说的很大声。 傅余欢浑身一颤,面色微微一变。 “哟,公子你可不知道,玉堂春晚上可是有独活儿的,是要等台子的,若是您要等,可得约了,只不过现在独曲儿的约已经要等到子时了,您可能等得住?”罗秀也提高了嗓音,“这按规矩啊,插队可是两倍的银子呢,要足足二十两。” 郑年的腰包确实没多少银子,但是二十两还是能拿得出的,不过杏花楼里面赚银子的套路可是不少,现在拿出二十两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老板娘又扭着胯走到你面前告诉你,队又被插了,再插队要四十两。 所以郑大人自然是不可能白白掏钱往外票银子的,笑道,“哟,您是真的会做生意啊。” “那可不,这间楼子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小的我赚的。”罗秀笑道。 “来人,今儿个封一个时辰的楼,我怀疑这里窝藏重犯。”郑年道。 “是。”傅余欢转头便向外走去。 “有,我想起来了,今儿个玉堂春不登台。”罗秀道。 郑年微笑着道,“你记性要是永远这么好就好了。” 怀着微笑,郑年带着傅余欢走了三楼,这里才是正经迎客的地方,四楼一般都是女孩的闺房,不过夜的话是不允许随便去的。 “这是什么?”郑年指着过道里的晴天娃娃问道。 “这个是祈福用的,反正掌柜的是这么说的。”罗秀道,“这里挂了好多,本来我看着丑,但是挂上之后生意便好了很多,就没有取下来。” 郑年皱着眉,这晴天娃娃按说是一个吊死小人的样子,可是现在却倒着挂,头向下的姿势,这是他前所未见的。 索性也没有管,便带着傅余欢进入了房间之中。 这里的房间很大,可以做任何想到的事情,听曲儿看舞都是不错的地方。 一大群姑娘围在门口,罗秀道,“这些姑娘两位公子要不要带几个?一会儿听曲儿看戏,摸不着心里会痒痒。” “这个提议不错啊。”郑年指了指傅余欢,“都坐在这位公子身边去。” “谢谢公子!”姑娘们一窝蜂往里面冲。 傅余欢不知道郑年在搞什么,只能坐在椅子上,平心静气,一动不动。 “方便一下。”郑年站起身来,缓步走出了房间。 此时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傅余欢一个人。 迎面走来了一个带着丫鬟的姑娘,便是玉堂春了。 玉堂春看到郑年的时候,立刻作礼,“公子。” 在这种地方最忌讳的就是喊大人,郑年自然明白套路,于是微笑道,“来了。” “知道公子要来,岂敢不从。”玉堂春低眉道。 郑年点点头,打量了一下玉堂春。 “你先去吧。我和公子说几句话。”玉堂春道。 那丫鬟便独自走了去。 郑年看着玉堂春,“我们见过么?” “公子贵人多忘事,自然是见过的,前几日在荀老爷的宴席上,妾身便已经见过公子了。”玉堂春低眉道。 “再之前呢?”郑年问道。 “再之前的事情……”玉堂春左右看了看,“何不到房间里说呢?” 二人推开了一间没人的房间走了进去,郑年下意识的走到床下拉开床帏,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坐在了桌旁。 “公子到底想问什么?”玉堂春为郑年倒茶,轻声道,“再之前便是那一次小欢……傅余欢来找我的那一次,是公子来解围。” “再之前呢?”郑年问道。 “那……”玉堂春的脸上泛起了红晕,“那一次便是一个古怪女童挟持我,郑公子出现英雄救美之日了,不过公子还请不要多想,那一日妾身是为了自保……才褪去衣裳的,并非是……” “这两次之间我们没见过?”郑年问道。 “啊?”玉堂春吃惊道,“据妾身所忆,并未见过……” “你有没有去过京城之外?”郑年问道。 “公子,妾身都是奴籍,出门便要查看公证文书,怎么可能放奴籍出城?”玉堂春叹道。 郑年恍然,确实该是如此,这里是官卖的勾栏,属于自己统管的地方,没有公文自然不可能随意出城。 明春湖一役之后,自己在破房之内见到的女人,便不是玉堂春…… 可是玉堂春的话又能信几分呢? 正在此刻,罗秀打开了门,走了进来,“天老爷啊,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啊?我不在这我在哪?”郑年一愣。 罗秀看了一眼身旁的玉堂春,“你先去那边吧,这里我来照顾。” “是。 ”玉堂春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你说啥呢?”郑年满脸疑惑。 “方才我听到的消息,二皇子已经到城外了!”罗秀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二皇子?”郑年一怔。 “突然来的消息,估计还没有到你们那里。”罗秀道,“这可是二皇子,上一次回京的时候,可是在城外之外杀了三个四品官的主儿,怠慢了可就完了。” 郑年恍然站起身来,“这又是哪儿和哪儿的事儿啊?” 罗秀摇了摇头,“估计是陛下龙诞的事情咯,你还不抓紧去?” “银子记账上,我先走了。”郑年道。” “老娘杏花楼十三年,你还是头一个记账的!”罗秀怒道。 “那你帮我给了,我去师父那里说你的好话!”郑年已经下了楼。 ------------ 第二百一十二章 皇子回京 郑年从杏花楼后门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很多官员,估计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跑出来,赶忙回家换衣服的主儿。 刚走了几步,一个人拍了他的后背。 “我就说在这里遇不到你都不正常。”郑年哈哈笑道。 “还不急?”秦风笑道。 “急什么?二皇子回京,干我什么事儿?”郑年无奈道。 “二皇子回京比京查还要恐怖,你可知道?”秦风一边走一边笑道。 “怎么一个二皇子的派头,竟是要比其他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大?”郑年一愣。 其实他想说的是,‘怎么二皇子的派头比皇帝还要大?’ “你是真的脑袋一歪什么都不管啊。”秦风苦笑道,“现在朝廷里皇子的权势已经达到了顶峰,每个人手里抓着的都是决定满朝文武生死的权力,谁敢对他们不敬,就是对他们背后的势力不敬。” 郑年回忆武思燕曾经告诉他,二皇子李元洲背后的势力就是刘知善,这么想来,确确实实能够动摇那些官员的生死,“可是也不对劲啊,难不成和他不在一个权力范围的人,也要对他毕恭毕敬?按理来说那些大员早已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了吧?” “谁那么傻?”秦风嗤之以鼻道,“你可知道这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谁的权力都可以一夜之间被取而代之,即便是大司空,大司徒也有可能轻而易举的丢掉性命。” 郑年茫然,“这么大的官都不行?” “自然不行,这满朝文武谁敢说手里抓的是自己的命?”秦风道,“能够抓住别人的命才是活命的关键,要体现价值,又要抓住命绳,还要不犯错误,这当官的并不简单啊。” 说着二人已经到了主干道。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郑年看的是大理使团带来的四车美女和奇珍异兽。 现如今道路已经被京城守备军清开,大堆官员都在正门迎接,文武分别两侧,以两个超级大员,从一品司空和从一品司马零头,左边乃是礼、兵、工、吏、户五部尚书均列,下面便是各级官员,右边则是武家年轻的龙骑将军,武阳的二儿子武元林为首,下排大理寺武思燕。锦衣卫刘玉山,京城守备军总领等各级兵将。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任何交流也没有眼神对视,均是望着城门之外。 京城武门大开,街道通畅。 “咱不找个地方?”郑年问道。 “随便找个地方跪下就行了,管那么多,二皇子还能找你是咋的?”秦风不屑道,“看看你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哟哟哟,儿不嫌母丑,狗不嫌爹烦,你怎么一点儿耐心都没有。”郑年不悦道。 “我是狗你是我爹你不也是狗?”秦风笑话郑年不会骂人。 郑年憨憨一笑,“我就听到你说我是你爹了。” 秦风把头一撇,没搭理他。 忽的一声吊嗓通喊。 “二皇子到!” “这不来挂鞭庆祝一下?”郑年问道。 “上次也有人这么干了,让二皇子一刀砍了头。”秦风道,“所以现在基本上缺脑袋的人,不会这么干。” “谁他妈的不缺脑袋。”郑年没好气道。 “嗯!”前面的官员已经跪下了,冷冷白了一眼身后的二人。 二人立刻跪在了地上。 “二皇子领兵三十万对抗大理,胜多负少,如今回京将三万亲兵护卫全部带了回来,估计是不会走了。” 秦风低声道,“这人的脾气古怪得很,若是没事儿就千万别和他有交集,两句话说不对直接要你的脑袋,现在的人也没地方告状,被砍了就砍了。” 郑年恍然。 领头进入的是举着一州字大旗的人。 后方跟着的三个人分别举着,武,周,将三面旗帜。 州代表的是李元洲的亲兵将领,也是这支队伍的号,后方的武应该是武家军的配将也在队伍之中,周乃是国号,对外攻占的时候,这面棋便是主锋旗,最后的将旗便是他自己的旗,也代表的是军队的等级。 最高级别的旗应该是武王出征时候的面帅旗,这一点郑年是有所了解的。 四面旗帜入京之后,便是一人出现在了城门之下。 便是大周二皇子,李元洲。 李元洲并非皇后所生,乃是香妃所生,但是香妃生产之后在宫中去世,大周皇太后便将李元洲过继到了皇后的足下,这个做法在现在的郑年眼里,就是为了保这李元洲一条命。 所以李元洲在朝中关系最好的便是当今的皇太后。 李元洲确实像一个将领,别看他年不过三十,脸上却已经是傲气十足,昂首俯视群臣,眼神之中难掩煞气,每个目光似乎都是窥人心底的利剑。 一身白衣,带着洁白的披风,胯下一把金刀。 郑年微微一惊,这把刀……不就和师父的那把金箔溥仪刀一模一样? 细细看去,却有不同,师父的那把刀双面金边,洒金之下暗藏一条飞凤,光彩夺目。 而这把刀则是双面银边,洒金之下一条青龙,威风赫赫。 ‘卧槽……’郑年忽然想起了墨羽,‘看来这个家伙也是个苦命的情子啊……嘶?不对,二皇子的皇妃不是萱儿的闺中好友?难不成……这二皇子要师父做小的,她不肯才单身到现在?可怜的师父啊……哎!’ 银枪在身后的两个随从手中,二人虽然行走挺拔, 但是足以看出这一杆枪重量十足,确实是一柄吹毛立断的好兵刃。 二皇子走过城门之后,便看到了其身后的顶花六合轿。 这种轿子最大的特点是就大。 特别特别的大。 六合轿的名字来源就是这一个轿子顶寻常的六个轿子,但是经过漫长的演变,现在早就已经比六个轿子还要大了。 下面的托轨全部是钢精所铸,要八匹成年大马才能拉得动。 轿子后面顶着三把花罗伞,还有一大堆的装饰。 此时人们的目光已经集中在了二皇子的身上。 白衣皇子已然从马上下来,走到了大司空和大司徒的面前,“平身吧。” “谢殿下!” 整个大道,声杂涌动。 ------------ 第二百一十三章 震慑百官 大周三公,大司空便是墨羽的师父,亲生父亲,墨上。 郑年并没有见到这个传奇人物的正面,只是看到了他的背影,但是运气却能够听得清楚对方说话。 “微臣,见过二殿下。”墨上的声音很轻,但中气十足,似乎是有意将声音收起,以免在二皇子面前托大。 二皇子那双凌冽的寒目也收敛了许多,面上挂着一个非常不和谐的笑容,“司空多礼了。” 搀扶起二老之后,二皇子一一扫过面前众人,走到了礼部尚书龚世开的面前。 “微臣参见殿下。”龚世开道。 “想不到龚尚书竟仍如此红光满面,看来大人自是运筹帷幄,管理有序,府上才能家庭和睦,让龚尚书如此舒坦。”二皇子道。 “殿下说的是……”龚世开笑道。 “龚钰死了?”二皇子忽然道。 郑年的身体都是僵硬的。 这二皇子在大理如此之久,竟是对京城之事了如指掌,礼部尚书家中那么多的孩子,偏偏问这一个? “失足坠河,无奈白发人送黑发人。”龚世开想到此处,却又心下一惊,连忙跪下道,“殿下回京大喜之事,微臣不该提及如此丧事,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死者为大,无妨无妨。”二皇子微笑着走向第二个人。 工部尚书廖启山。 “廖尚书近来可好。”二皇子道。 “久别三年,幸得殿下眷顾,微臣很好。”廖启山身材瘦骨嶙峋,腮帮子向里面凹陷,却又看上去十分的精明能干,说话精神抖擞,看来也只是干瘦而已。 “廖尚书仍是如此身体,虽然瘦小,但距上次离别之时看上去更加神气,看来女儿的事情没有让你很费心啊。”二皇子笑道,“听闻夫人又怀了一子?” “是。”廖启山低声道。 “千万别生个大胖小子,坐在地上与地板一般大小,那可就容易欺负老爹了,你说呢,廖尚书。”二皇子道。 廖启山的脸瞬间黑了。 廖小小还活着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坐在地上如地板一般大小,说的不就是廖小小? “殿下说的是啊!”廖启山道。 此时的二皇子已经到了第三个人的面前。 每走过一个人,皆是说了几句,这几句说完之后,那三品大员便会如同之前的廖启山和龚世开一般,面色惨败,大汗淋漓,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五名大员说罢之后,二皇子环顾了一圈,“刑部尚书何在啊?” 武思燕走了过来,“回禀殿下,刑部尚……” “我问刑部尚书,你出来做什么?”二皇子冷声道。 “回禀殿下,刑部尚书乃是大……”武思燕的话仍旧说了一半。 “我问,刑部尚书何在,你出来做什么!”二皇子的眼神锐利了起来,目光射在武思燕身上的刹那,武思燕面色紧绷了起来。 鸦雀无声。 这条汇聚了半个朝堂大官云集的街道上,无一人敢出声。 二皇子仰着头,看着天边已经有些泛黄的夕阳,冷冷道,“朝中刑部已无人了么?” 仍无人敢应。 “好。”二皇子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向了皇宫所在的方向。 郑年虽然站着,却低着头,什么地方都没有乱看。 秦风和他一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忽的,二皇子似乎走到了郑年前方的位置,问道,“大理寺的人呢?” “微臣在此。”武思燕本就在身后不远处,此时听到二皇子呼喊,立刻走了过来,“大理寺少卿武思燕,见过二殿下。” “昂。”二皇子问道,“听闻前几日京中出兵往青门县剿匪,可有此事?” “回殿下,确有此事。”武思燕道。 “守备军将领何在?”二皇子殿下又问道。 “末将在。”将领立刻走到了二皇子身侧,拱手道,“末将见过二殿下。” “通知下去,凡是参与青门县剿匪一事之人,待我禀明圣上之后,明日召集来,我要见见。”二皇子道。 “是。”将领道。 “不是让你叫,而是让大理寺少卿去叫。”二皇子道,“你没机会叫了。” 将领猛然抬头,满面惊恐道,“回二殿下,末将……” “军中无法,我便来校正军纪!”二皇子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道,“你身为守备军统帅,可知职责所在?” “镇守京城治安,维护百姓生死。”将领立刻跪在地上,行军拳礼道。 “那我来问你,何为京城地界?”二皇子又道。 “京城乃分五关三县,三县便是长安县、长乐县,内城县,三县两官统管,五关乃是东门十里关,南门青门关,北门升龙关,西门朝阳关和中门玄武关。”将领道。 “青门关何在?”二皇子道。 此时的将领大汗淋漓,“青门关便是出南门至青门县以南,青门山脉之下往北,全部属于青门关。” “那青门县,在不在青门关内?”二皇子又问道。 “回殿下……在。”将领道。 “那青门关的百姓,算不算京城百姓!”二皇子长剑出手,直奔将领眉心而来。 剑锋骤停。 “回殿下……算。”将领道。 “百姓被烈火焚烧而死,是否是你失职所致?”二皇子问道。 “殿下!”忽的从一旁出来了一位副将,跪在地上,“那群刁民占了青门山自立为王,转作些抢夺钱财,贱**女的勾当,卑职手下带百人前去,却被对方设计杀害……实在是狼子野心!请殿下明鉴!” “混账!”二皇子回手一劈,长剑落下。 鲜血喷洒在了将领的身上。 那副将竟是当场身死! 守备军副将, 官居从四品,当场死亡。 无一人敢言。 “你没有嘴么?”二皇子的剑锋顶着将领的头,“让别人送死?且让我看看你有多少兄弟能够挡在你的面前?” 将领道,“末将知罪。” “何罪之有?”二皇子道。 “未维护青门县百姓生死,损失兄弟一百人马未能剿匪……”将领道。 “你还是不知道你到底错在哪儿了。”二皇子将长剑丢在了地上,“自缢吧。” “末将……遵命!” 鲜血泼洒的瞬间。 郑年怔住了。 脖颈一寸红丝,将甲轰然倒下。 ------------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碗阳春面 二皇子走过整个大道的时间并不长。 但是无一例外,所有的人都已经感受到了煎熬。 这仅仅不足几里的道路,却感觉过了整整一日,走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等到二皇子重新上马带着大队伍进入皇宫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突然离开,都是怔怔地站在街道上,看着那鲜血淋漓的地面,看着死在街上的守备军统领,人们都默不作声。 不知道是谁先离开的,总之人们突然开始散了。 郑年茫然的看着秦风,“这……没人管么?” “谁敢管。”秦风很夸张的看向郑年,“看到大司空墨上了吗?即便是现在……安公和他说话都还是恭恭敬敬的,可是二皇子刚才和他客气了么?根本没有。” 郑年尴尬道,“那明天我不就死定了?杀我这种人不是和玩一样?” “得有理由吧,你是做了好事儿,那帮人是犯了错,哪儿能一样?”秦风道,“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儿为好,二皇子最讨厌的就是不懂装懂,自作聪明的人,你只要不犯大忌是没问题的,而且再和你说一点噢,二皇子最喜欢的就是好官,虽然他对武思燕刚刚说话语气很不好,但是并没有发怒,明白么?” 郑年点点头,“明白了。” “走吧。”秦风道。 “去哪儿?”郑年一愣。 “回去吃喝嫖啊。”秦风搂着郑年,走向杏花楼。 郑年可没有一丁点儿的心情搞这些事情了,于是拜别了秦风,回到了善恶寺。 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郑年回到中院的时候,陈萱儿正在靠在凉亭边上看一本诗集。 “咦?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陈萱儿将诗集放在膝盖上,歪着头微笑道,“饿了吗?我去给你煮饭吖。” “饿了。”郑年道。 “想吃什么?”陈萱儿问道。 “阳春面。”郑年拉起了陈萱儿的手,“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陈萱儿带着郑年到了后厨。 披上围裙,陈萱儿一边和面一边道,“我以为你是来帮忙的,谁知道你是来看我表演的,干嘛!要偷学啊?” “倒也不至于。”郑年靠在门口,微笑着道,“你的闺中好友回来了。” “啊?”陈萱儿按了几下面坨之后反映了过来,看向郑年,茫然道,“是……” “二皇子进城了。”郑年道。 “真的嘛?”看上去陈萱儿确实很高兴,但即便如此,她手里揉面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可能是因为陛下龙诞,所以才赶回来给皇上祝寿吧,那可太好了,终于又能见到她了。” “不过这几日肯定是见不到的,要等龙诞之后才能说的准吧,不过还要看看是不是着急回大理去,若是着急回去的话,就很难见到了。”陈萱儿将面揉到自己满意的程度之后,便开始用刀切开,揪扯起了面条。 郑年思索了片刻,“估计短时间是不会走的了。” “哥哥怎么知道的?”陈萱儿拉着面条,仰起头笑着问道。 “二皇子带了自己所有的亲兵回来了。”郑年道,“如果还要返回大理的话,不至于这么大的队伍迁徙而归,劳民伤财,所以我认为他们短时间是不会走的。” “那真好吖,又可以和她谈谈心了。好久没见,不知道云曼怎么样了。”陈萱儿一边用筷子拉长面条,一边用手拽着另一边,手法十分的娴熟,确确实实是一个做饭的好手。 “估摸着你明天就能看到她了。”郑年笑着,这可是自己老婆的闺蜜,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是独自一个人,自己能陪伴的时间确实也是少之又少,如今有了相熟之人来,自然心中满怀期待。 “为什么啊?”陈萱儿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 “因为二皇子着急和青门县剿匪有关的所有人明日相聚,到时候你可以陪我一起去。”郑年当然是有私心的,既然陈萱儿和二皇妃有关系,那么多多少少在二皇子突然要杀人的时候,也可以给自己一些照应。 陈萱儿欣喜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便要准备一番,毕竟是刚刚回京,要拿些礼物才好。” “好啊。”郑年道,“需要准备什么?我差人去拿。” 陈萱儿思索了半晌,“待会儿我写下吧,你找人去买,这些都是二殿下和云曼喜欢的东西。我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对他们的喜好也是比较了解的,不过你第一次登门拜访的话,想要让二殿下另眼相看,可千万不能穿得过于华丽,他比较认定踏实肯干的人,不太喜欢招摇过市。” 郑年笑道,“多亏有你啊。” “那是。”陈萱儿将面拉到劲道之后,才开始准备配料,“这几日总感觉你魂不守舍的,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有些不踏实,怎么了?朝中有大事啊?” “嗯。”郑年倚着门靠在一旁,“龙诞之日有大事发生,不过都是上面的事儿,和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真要和我有了关系,我怎么都逃不脱的。” “什么大事儿啊?有人要在长安县捣乱啊?”陈萱儿笑道,“现如今还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皇上龙诞之日定然是京城戒备森严,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虽然说有民生之观,但是也都是外围,估计到时候你便要负责外围观礼的百姓吧。” “是的。”郑年道,“京兆尹的文函已经到了,我便是负责外围观礼的百姓,对了,娘说要去,你要去么?” “我才不去。”陈萱儿道,“本就不是什么好身份,若是再遇到什么麻烦可说不清了,你只需将娘照顾好便可,这种盛世我曾经也见过,现在只求平平安安的,不想那么多了。” “好。”郑年轻声道,“萱儿,你说如果要有人刺杀皇帝,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该做什么呢?” 陈萱儿手中的刀忽然一颤,但又立刻稳住,没有切到手,她深吸了口气笑着说道,“怎么有人敢啊?现如今大周国力空前强大,若是想在京城刺杀皇上,那无异于是送死之举。” “但愿如此吧。”郑年道。 ) m. ------------ 第二百一十五章 皇子入寺 第二天一大早,郑年就已经到了长安县衙门口,姜明从京兆府借了一辆马车回善恶寺去接陈萱儿,顺便将见面礼带在马车上。 结果等了半晌之后,来了一个信息。 二皇子召集青门县剿匪一事涉及到的官员已然在庆丰楼开始宴席,竟是没有通知他。 郑年心中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另一件大新闻传到了长安县府衙门口。 二皇子要去善恶寺。 郑年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刻动身回往善恶寺,到了正门的时候,已然看到了那顶六合轿。 此时的郑年心上扬起了一阵阴霾。 他不知道二皇子突然来到善恶寺的目的,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郑年的右手握紧了腰间的金锏,大步走入了善恶寺。 “什么人?”亲卫提刀,直接出鞘,对着郑年。 郑年瞥了一眼那亲卫,“我回家。” “善恶寺之中何人?长安县令?”亲卫问刀。 “长安县令,郑年。”郑年道。 “郑大人失礼了。”亲卫收刀,“为保二殿下安危,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郑年挑眉毛,竟是没有想到如此不可一世的二皇子身边亲卫竟然对他多礼,当即道,“无妨,现在便进去拜见殿下。” “殿下已有交代,若是郑大人回来,由卑职带您前往。”那亲卫道。 郑年这才看到,亲卫的穿着和佩刀与其他人均有不同。 二皇子的亲兵穿着的是黑红色的将甲,而这个亲卫全身虽然也是黑红色的基调,但是红色的部分在胸前,且多余其他的人,手中的佩刀更是有银边,显然在军中不是一般的人。 “这位将军可是殿下的副将?”郑年问道。 “郑大人言重了,看来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州字旗三万人的副将并非是旁人,正是我们的皇妃。”那人道,“皇妃有令,但凡是州字旗下的将士,均无官无职,虽设有都尉、长史、军曹、校尉等职务,但在军中并无官品,均是一样。” 郑年一愣,‘那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这兵当得还有什么劲?’ “论功行赏均没有官职之位,只有军中的司职调换,而军中的奖赏也没有军功,只有银子。”亲卫道,“卑职名为佟虎,乃是殿下十三亲卫之一。” 郑年躬身作礼。 二人一路前行,来到了中院处,此时才看到,善恶寺里的小家伙们在院子外面向里面张望,眼神之中尽是担忧之色,而庭院之中亲卫把手之处,便是郑年建立的厅堂。 佟虎带着郑年走入了庭院之内,见到二人,亲卫均是放行,且他们的手都不在刀柄上放着,或许是因为怕伤及无辜,这里的孩子众多,岂能胡乱拔刀。 入厅,便看到正上方太师椅处坐着两个人,二皇子李元洲以左为尊,而身旁的并非是二皇妃,竟是自己的母亲。 下以排开,二皇妃陆云曼和自己的老婆陈萱儿在手下,而对面则是武思燕和武元林。 这是郑年第一次见到陆云曼。 她并非是一个绝美的人,但是一个气质绝佳的女子,光是坐在那里,郑年就已经相信,这是一个可以统帅三万军的女子。 须眉之色尽显无疑,或许她手下死的人,不必二皇子少。 武元林现在基本上就相当于是武家军的发言人,他在这里有些突兀,郑年不知道对方这等行径到底是为了何时,硬着头皮走了进来,拱手道,“长安县县令郑年,参见二皇子殿下。” “起来吧。”二皇子李元洲刚给老妈倒了一杯茶,回头看到郑年请安,便伸手道,“想不到善恶寺又出了一个县令,果然不一般啊。” 他笑着站了起来,走向了郑年的面前。 这个不苟言笑的杀神,居然在善恶寺之中笑容满面,眼神之中竟是没有了昨日的杀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老朋友相见的那般热情。 但是当他看向郑年的时候,眼神却微微一变,眉头压了下来。 “郑老夫人,令郎果然一表人才啊。”二皇子笑道。 “哎,殿下谬赞,这孩子也是半年之内忽的浪子回头,或许是他爹在天有灵,保佑这孩子迷途知返吧,如今也是如他爹那般,一心为民,这老身也就放心了。”老妈道。 “有母如此,怎能胡来。”二皇子笑道,“再有如此师父,自然可以走上正轨,我听闻武大人所言,县令大人在这一次青门县剿匪之中,立下大功,但不畏权财迷惑,尽数将功劳推给了旁人,可有此事?” 这句话,是问郑年的。 二皇子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考验一般,郑年拱手道,“承蒙师父赞誉,实情并非如此,乃是我手下的小吏尽职所为,卑职只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 “哦?”二皇子靠在了郑年的身边,在耳畔低语道,“那到底是你手下的小吏杀了江烨呢,还是你杀的呢?” 二皇子的笑容里藏了一把刀! 一把钢刀! 郑年没有想到这层窗户纸瞬间就被捅破了。 “郑老夫人,我们这般年轻人谈谈心,聊聊正事,如今天色不早了,您早些去歇息吧。”二皇子不由分说道,“请老夫人回去。” “是。”佟虎尊声,带着老妈走入了后堂。 也就在老妈离开的瞬间,二皇子的面色一改,会身走到了太师椅旁,撩开黑色的披风,坐了下来,微笑着看向郑年,“我在问你,你是忘了回答,还是没想好怎么回答?” “是卑职所为。”郑年道。 “那是锦衣卫指挥使!”二皇子怒道。 这声音足以穿透屋顶,直上云霄! 瞬间堂上齐刷刷十几名亲卫拔刀。 郑年的眼神眯了起来,扫视了着堂下的人。 武思燕的神情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萱儿面露焦急,看着一旁的陆云曼,而陆云曼则是抚摸着陈萱儿的手,微微笑着。 “你怎么敢?”二皇子怒声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郑年摇了摇头,“无人指使。” “刺杀朝廷命官,我该拿了你的头!”二皇子赫然抽刀,直奔郑年而来。 郑年手握金锏,赫然出鞘! 当! (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极限拉扯 两兵相接。 巨响传出。 周围的将士立刻准备动手。 却听二皇子冷声道,“谁让你们动的?” 众将士立刻收刀,向后退却。 “武思燕的徒弟,竟用的不是刀。”二皇子道,“看来武家的绝学,你是一点儿都没有学到。” 郑年双手两把金锏不逞多让,已然压住了二皇子单手刀,冷冷道,“想不到殿下入我家,为的就是要杀我。” “我便是要杀你,你又能如何呢?”二皇子问道,“难不成你作为我大周一县之令,我要你死,还有妄言其他?” “总要有个理由。”郑年道。 “诛杀朝廷命官,便是你的罪名!何须其他理由?”二皇子道。 “那现在殿下昨日在京城门口,岂不也是诛杀朝廷命官?”郑年问道。 “那二人有错在先,为何不能杀?”二皇子厉声道。 “江烨有错在先,为何不能杀!”郑年的眼神也决绝了起来。 二皇子笑了。 他看到郑年眼神的刹那,笑了起来,“江烨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负责监察百官,保卫京城之内不受妖族入侵,难不成因为你做了什么事,让江烨有了把柄才想要杀了他,以此来掩人耳目,隐藏自己的罪状呢?” “江烨以权谋私,心中污浊不堪,平时便是草菅人命,奸杀妇女之辈,前几日因为贪慕我夫人的美貌,想要将她的面容割下,来换到自己的脸上,所以随便安插了一个罪名到善恶寺,企图将善恶寺五十口人尽数斩杀。”郑年道,“我来问你,这种人,该不该杀?” 二皇子看着郑年,“所言非虚?” “若有一句不符,今日郑年死在这里,无怨无悔。”郑年道。 “好。”二皇子看着郑年,收起了手中的长刀,缓缓道,“那我再来问你,青门县匪患猖獗之根本是为何?” “穷。”郑年只说了一个字。 二皇子哈哈大笑,“有人说是京城守备军侵田占地,以致民不聊生,有人说是大周赋税繁重,百姓无法负担,可说来说去,逃不出一个穷字。” 郑年看着二皇子,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青门县匪患已久,听闻有妖潜藏在山脉之上,你可有见到?”二皇子问道。 “见到了。”郑年道。 “什么妖?”二皇子追问道。 “媚妖。”郑年道,“五品媚妖。” “五品媚妖,为何没有将你杀了?”二皇子疑惑道,“难不成是你和那妖联合?你要知道,京城官员若是与妖串通,可是抄家的罪名,这可关系到你母亲和夫人以及这善恶寺上下五十口人的性命。” 二皇子和太子是政敌,这件事情墨家虽然知道,但是二皇子并不知道,郑年自然是心中明白,但是对方既然这么问,就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郑年想到这里,算是明白了为何武元林会坐在这里。 武元林就是二皇子在京城的眼睛。 “我没见到媚妖。”郑年道。 “是么?”二皇子的眼神凌厉了起来。 郑年真的不信他什么都知道,不假思索道,“是。” 二皇子冷冷的看着郑年,眼神之中是那股似乎能够将郑年胸膛刨开的威严,“那媚妖要刺王杀驾,你可知道?” “不知道。”郑年仰起头看着二皇子。 “那你知道,这京城长安县之中,有多少人想要杀了陛下么?”二皇子看着郑年,“你作为长安县令,龙诞已剩下不到四日,若出现叛军,你首当问斩!” 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殿下怎么知道有人想要杀了当今圣上?” “你敢质问我?”二皇子微微一怔,似乎并没有想到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从来都是他质问别人,第一次被旁人如此口气的质问,自然有些震惊。 此时亲卫已经忍不住了,他们的手都纷纷抓我在长刀之上。这些亲卫都跟随二皇子多年,自然了解自己主子的脾气,若是放在平日里这面前的县官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怎么可能允许他如此狂妄? 可是他们也惊讶,这县官如此放肆的情况之下,二皇子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仍然还是这般模样,丝毫没有任何想要把这个县官杀了的想法。 郑年仍然没有搞清楚这个二皇子到底想做什么,若是说二皇子完全可以现在杀了他,确确实实没什么毛病,郑年能不能活下去是后话,那是他该权衡的事情并非是二皇子该考虑的事情。 从他的眼里,郑年看不到任何的善意,也看不到对方想要杀了自己的意思,却能感觉到一股屈辱的意味在里面,对方可能并没有想要结果了郑年的意思,而是要羞辱他。 对。 郑年一瞬间明白了。 可是……为什么呢? 一个当今大周二皇子,气势滔天,谁都不怕,为什么要来羞辱一个云泥之别的县令? “卑职并未质问殿下,而是想要明白,是否有人想要刺杀皇上。”郑年道。 谁都不可能说破,二皇子一直都在试探郑年的底线,到底什么才是郑年所担心,所害怕的。 二皇子长叹了口气,“我只是猜测,上一次龙诞之日便有人想要刺杀父皇,只不过还未出手便被扼杀罢了,但这终究是长安县的过错。” 对于这件事情,郑年早已经想好了托词,碎银谷和金雨楼都不是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事儿,到时候如果再遇上什么愈加之罪,自己也只能是有多少人拉多少下水,大家既然不想活着就都他娘的一起死。 郑年后手肯定是有的,逃跑的路线都规划好了,现在就等着随时发生的事情。 “卑职一定会调查清楚的。做好外围的警戒,以防有人居心叵测,危害大周。”郑年说的不是皇上,而是大周。 二皇子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郑年,笑道,“好,既然郑大人明白个中厉害,我便不必多说。” 转头看向身旁自己的皇妃陆云曼和陈萱儿,笑道,“你们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好久没见,不如这样,就去我府上住些时日,一来呢叙叙旧,二来呢过几日龙诞时,也好进台之内观看盛世。” 陈萱儿似乎并没有想到二皇子会这么说,当即一愣。 “好呀,萱儿和我许久没见,甚是想念,现在你们男人说话我们不便叙旧,不如萱儿就来吧,住个几日,想必郑大人不会介意吧?”陆云曼问道。 “介意倒是不介意。”郑年笑道。 “那就……” “但现在有孕在身,不便到处乱走,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萱儿在贵府也不可能随时通报,出现了一些意外,您说怎么说才好啊。”郑年道。 此话一出,二皇子的脸色大变! 皱着眉看向陈萱儿,“你……有身孕了?” ( ------------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二皇子的真面目 郑年见过很多高人。 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有笑里藏刀的,总之各式各样。但他们总有一个弱点。 当人的弱点受到打击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会打碎脸上的面具露出隐藏已久的阵容。 即便只是一瞬间,也会被人捕捉到。 郑年是一个善于捕捉微表情的人,自认任何人的表情都不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而这一次,他宁可自己没有看到二皇子脸上的表情。 那个表情并非是好友之间听到好消息的表情,也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该有的表情,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先是眉角抬起的惊讶,随后是眉心皱起的愤怒,最后是连嘴角都在抽搐的狠。 但是整个表情发出到消散,不过一瞬之间而已。 陈萱儿低下了头,这种事情女子自然是不可能去回答的,这不是性格的问题,而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二皇子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但是难掩此时的神情,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冷冷地走出了房间。 他没有说一个字,但又似乎说了很多。 在这一刻,郑年似乎也知道了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大批的军队一行一行离开了善恶寺,郑年看着他们最后从大门离开,这才将目光放在了陈萱儿的身上。 陈萱儿此时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很平静的看着郑年,微笑道,“还好哥哥聪明,想出了这样的计谋,不然我去了那里,边该会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郑年问道。 陈萱儿一愣,似乎没有想到郑年会问出这个问题,眨巴了几下眼睛,“难道我去二皇子府上,对你来说,不是麻烦?” 郑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萱儿,忽然笑道,“无论怎么说,你都已是我的妻子了,对吧。” “那是自然啊。”陈萱儿挽着郑年的手臂笑道,“哥哥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没什么。”郑年深吸了口气,此时此刻的风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寒冷了。 “今日立春了。我去看看娘。” 说完这句话,郑年走向了老妈的房间。 陈萱儿完美的下颚轻轻抬起,看着郑年离开的方向,那双不大不小的手掌微微攥紧,嘴角抽搐了片刻。 …… 二皇子的府邸已经经过礼部指派,大内总管安文月的安排之后,已经收拾的非常干净。 一点不像是有年头的样子。 大步进入正厅之后,二皇子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比刚刚进入京城之时更为凶恶的表情,他抽出腰间的长刀,一刀劈碎了旁边的木椅,愤怒地转头看来,堂下站着的是两个亲卫和自己的夫人,陆云曼。 陆云曼很平静,似乎习惯了他这样发怒的样子,自顾自的走到一旁坐下,喝着侍女倒下的茶。 “佟狼。”二皇子道。 “卑职在。”亲卫跪在了地上。 “让州字旗迁到十里坡外等候。”二皇子攥着拳头道。 “是。”佟狼应声准备离开,却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拦了下来。 “且慢。”陆云曼将茶杯放在了一旁,冷眉看向了二皇子,“你打算送死么?” 二皇子的目光像是要将陆云曼直接一般,他提着长刀走到了陆云曼的面前,怒声道,“你没有听到么?萱儿已有身孕了!” “那你还急什么呢?”陆云曼问道,“你现在调集人马要做什么?杀了皇帝杀了太子?” “我要把皇宫里的人都杀光!把善恶寺的人也都杀光!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全部杀光!”二皇子大声喝道,“无论是谁!一个不留。” “接着呢?”陆云曼眸子闪动,“把陈萱儿的孩子打掉?” “我……”二皇子怔住了,“我……” 他哭了。 满面泪水,跪了下来,趴在了陆云曼的面前,当着自己亲卫的面,痛哭流涕,大声道,“我不忿!我不解!我不懂!为何……为何萱儿会怀上那厮的孩子!萱儿说过会等我的……她说过要等我带兵来的!” “那她不是还在那里等你么?”陆云曼问道。 “可是……可是……”二皇子突然眼神里再也没有任何的威严可叹,竟是像一个天真的孩童一般,充满绝望的看着陆云曼。 “即便她有了孩子,你爱她么?”陆云曼问道。 “爱……爱!”二皇子又立刻站起,精神抖擞擦去了泪水,大笑道,“原来如此,便是萱儿对我的考验!她即便是有了旁人的孩子,我也一样会爱着她,永远不会离开她……对!原来是这样。” 陆云曼端起茶杯,倒了一口水道,“今日我说的话,你几乎是原版说出,表现的不错,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叫郑年的小子竟然有如此的胆识,不过你忍住了没有去杀他,已经成长了。” “是。”二皇子咧着嘴,哈哈笑着。 “明日面见陛下、刘知善和安文月的话,你都已经记熟了么?”陆云曼问道。 “记得了,记得了,一个字都不会忘记。”二皇子道。 陆云曼点点头,“切记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萱儿那边的事情,不可出错。” “是!”二皇子攥着拳头恶狠狠道,“这些人,欺压萱儿多年,我会让他们一点一点全部还给我!待我将它们扫平之后, 登基称帝,便大婚迎娶萱儿!” “好,这才是乖孩子。”陆云曼站起身来,抚摸着二皇子的头,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不屑,“一定要记得,龙诞之日那天,将他们都杀了,所有皇亲的男子,都杀了。” “必须……都杀了……只要是将他们都杀了,我才能登基!”二皇子大笑着,将头放在了陆云曼的怀中。 陆云曼一边抚摸着二皇子的头,一边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佟虎。 而佟虎什么都没有说,带着纸条缓缓走出了房间。 立春这一天,万物复苏,京城却还是被一片黑压压的云彩盖着。 没有人知道这片云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散去,也没有人知道它上面到底是什么。 忽然一道雷从云彩之中劈出。 大雨渐渐涌入京城。 (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小欢,我爱你 傅余欢坐在杏花楼里。 昨日郑年突然离开,跟着他也离开了。 但是今天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前来。 他没有走正门,也没有走后门,走的是墙壁。 他很熟悉这条路,因为他曾经被玉堂春救起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所以再一次出现在玉堂春房间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 玉堂春坐在他的面前,她很美,很像自己的母亲。 可是傅余欢从来没有碰过她,也没有亲过她,只是那么简单的看着她,看着她的鼻子,美丽的眼睛,熬人的胸脯,粉嫩的胳膊,修长的腿,白嫩的足。 她的每一处都那么的完美,不可亵渎的完美。 “小欢。”玉堂春的眼睛眨动了几下,落寞道,“多谢今日……你能陪在我的身边。” 傅余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从怀中拿出了包袱。 这是他按照昨日玉堂春的请求,拿来的包袱,正要打开的时候,却被玉堂春拦了下来。 “我想出城。”玉堂春说道。 傅余欢点点头。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从不会问为什么,对郑年如此,对玉堂春也是如此。 出示了自己的令牌之后,傅余欢带着玉堂春走出了城门。 “你要去哪里。”这是傅余欢说的第一句话。 “十里坡外,寒谷寺。”玉堂春道。 “我背你。”傅余欢取下了腰上三根束带其中的一根,将自己那柄黑色的长剑放在了胸前,用束带将玉堂春背在了身上,纵身掠起,速度快的惊人。 他的手很老实,只是捏着身前的束带,并没有触碰玉堂春。 而玉堂春的手则是放在了他的身前,环绕过脖颈,温柔地放在了他的胸脯里,“速度太快,我的手会冷。” 这是第一个女人抚摸他的身体,傅余欢的心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寒谷寺已经破败不堪,这里早就没有了僧人,也没有了香火,只有一间破庙和一个却了半个脑袋的佛像。 玉堂春从傅余欢的手里接过了包袱,走到了破庙里面。 这里的灰尘漫天,傅余欢先一步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外衣放在那肮脏的蒲团之上。 “谢谢你,小欢。”玉堂春微笑道,随后跪在了蒲团上。 打开包袱,里面是黄纸、蜡烛、纸元宝。 “爹娘,女儿不孝,大仇未报,今日是你们的忌日,女儿来祭拜你了。”玉堂春将黄纸点燃在面前的铜盆里,点燃了三根蜡烛,随后烧了一些纸元宝。 又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个包袱,里面是半只烤鸡和一些水果贡品,她轻手轻脚将这些东西全部摆好,又磕了三个头,才站了起来。 将傅余欢的衣服拿起来,拍打了很久才满脸愧疚道,“多谢你小欢,若不是你,今年我都祭拜不了我的父母。” “没事。”傅余欢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道。 玉堂春将傅余欢的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伸出手勾住了傅余欢的手。 他全身像是被雷电打过一般,浑身颤抖,可手仍然没有离开那女子温柔的手掌。 “我的父母是我六岁那年离开我的。”玉堂春道。 傅余欢没有说话,陪着她走到了破庙的门口,二人坐在台阶上,看着面前的夕阳。 “我们从江南赶集来到京城,是要做生意的,可是……”玉堂春脸上闪过一丝柔情,“可是被锦衣卫抓住,那时候的安文月便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他……他将我们一家三口抓到了地牢里……说是父亲和母亲勾结朝中大臣……” 玉堂春哭了起来。 傅余欢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玉堂春。 一边擦拭眼泪的玉堂春一边靠在了傅余欢的肩上,“我们家哪里认识什么朝中大臣,我爹我娘祈求他,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将我娘和我爹活活打死在了牢中……又……又逼迫我签下证词,陷害了一位大人……然后就将我卖到了杏花楼中。” 傅余欢看着玉堂春,深吸了口气,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可恨……我根本没有能力去报仇……我根本无颜面对我的爹娘。”玉堂春道,“我每日每夜都在想,要不就随着爹娘去了吧……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了然无趣。” 傅余欢的手臂略微动了动,眼神更加坚定了起来。 “可是……我遇到了你,小欢,你知道么……”玉堂春仰头看着傅余欢,两个人的脸不过一指。 “我爱你。”玉堂春道。 她并不是用嘴在说,她的眼睛也在说,耳朵,鼻子,性感的脖子,温柔的胸脯,细腻的手掌。 她在全身甚至是眼泪在高速傅余欢这三个字。 “我爱你。” 她又说了一遍。 这就像是一把利剑,直直插入了傅余欢的胸口,从这一刻开始,玉堂春就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眼睛里已经回答了她。 他的身体已经被那把剑死死的顶在了自己的墙上,只要是离开,他就会死。 “我……”傅余欢只说了一个字便低下了头。 “我们走吧。”玉堂春道,“我带了一百两银子,应该够我们生活了,我们离开京城,我们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我们成婚,我们生子,我们过一辈子,好么?” 傅余欢站了起来,看着玉堂春,那双干净清澈的瞳仁里根本藏不住秘密,他在纠结,在颤抖……在动摇。 今日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他。 可是现在,他却被三个字动摇了。 “小欢……你是不想要我么?”玉堂春楚楚可怜地退后了几步,用傅余欢的手帕堵住了嘴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说着就转身要离开。 可是傅余欢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涌入了怀中道,“我为你报仇。” “小欢……”玉堂春的眼泪流在了傅余欢的身上,也似乎流在了他的身体里,砸在了他的心坎上。 “你杀不了他的。”玉堂春道,“没有人可以杀了安文月。” “我可以。”傅余欢道,“只要能让我见到他,我一定可以杀了他。” 玉堂春抬起头,“真的么?” “我永远都不会骗你。”傅余欢道。 “我……或许可以让你见到他。”玉堂春道。 “真的?”傅余欢的脸上,是兴奋的笑容。 ( ------------ 第二百一十九章 放了他,否则我杀了你 “我会在龙诞之日当天,站在封天祭祀台后面为陛下唱一支曲,挑一首舞。随后给陛下端上祭天的酒水。” 玉堂春道,“之后便会在羽林军统领安文月的带领下,离开祭祀大殿的现场。” “你不可以冒险。”傅余欢道。 “我的行头会在箱子里,有两个差人负责拿这个行头,你可以化妆成差人,这样便可以见到安文月了。”玉堂春道。 我们怎么走呢? 傅余欢没有问这个问题。 可是玉堂春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道,“你杀安文月之后,我可以安排人放火,只要起火,我们便可以趁乱逃走。” 这是一个计划,一个需要周密部署的计划,却被玉堂春三言两语说了出来,而此时的傅余欢根本没有办法思考这个计划是否是完整的,可行的,他只是看到了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上夹在眼角之中的泪水。 “好。”傅余欢点头。 “小欢……”玉堂春几乎就要哭出来了,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里已然是她几乎所有的期待和希望。 傅余欢看到了这样的期待,也看到了这个希望,于是道,“我会计划好的。” “带我走……无论成功与否,你都要带我走好么……”玉堂春抓着傅余欢的手道,“我们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我……把我交给你……我的第一次交给你……好么?” 傅余欢沉重地点着头。 “谢谢你,小欢……”玉堂春道。 “回去吧。”傅余欢道。 “不,我今天要在这里,我已经和妈妈说过了,子时的时候,她会来接我回去的。”玉堂春道,“我想陪我亲生爹娘再说几句话,小欢,你回去吧。” 傅余欢看了看那三柱香,“好。” 傅余欢走了,他的速度很快,因为现在对于他来说,时间非常的珍贵,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来修行,也需要在龙诞之日,保持一个最好的状态。 玉堂春看着傅余欢走远,神情略显低落,等了许久之后,呼唤道,“小欢!小欢!” “已经走远了。”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玉堂春擦去了泪水,绽放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回头看来,轻声道,“你来了。” 回过头去,她看到了一个蒙面人。 蒙面人点点头,“我从未想过你会想出这么差劲的办法。” “你觉得这个办法很差劲么?”玉堂春一惊。 “他无论是化作谁,都会被安文月识破的。”蒙面人道。 “无论安文月识破与否,他都一定会成功的。”玉堂春笑道。 蒙面人叹息道,“你并不知道安文月的恐怖,你也从未见过他,每一个想要杀他的人,都会做好周密的部署和所有的计划,但是在提起刀见到他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恐惧。” “我对于任何一个男人,都有自己的办法。”玉堂春笑道,“我本来没有把握杀了他,但是你说安文月并非是个宦官,那我就一定可以杀了他。因为只要是男人,就一定有弱点,每个男人的弱点,就是女人。” “你很有信心,但是我却不信你可以做到。”蒙面人道。 “在我做无头案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们仍然不知道是为何。”玉堂春道,“你可是说过的,等到龙诞之日便会告诉我,无头案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 “你很想知道?”蒙面人看向玉堂春。 “我当然很想知道,女人的好奇心,一直都是最大的。”玉堂春笑道。 蒙面人点点头,“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不过在这之前,你还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玉堂春问道。 “我要让你给一个人下毒。”蒙面人道。 “谁?”玉堂春皱眉。 “郑年。”蒙面人道。 玉堂春一愣,“他的体内有蛊练圣童,任何的毒药都不可能侵蚀他的身体,我要下什么毒?” “这瓶药下在他的酒里。”蒙面人道,“蛊练圣童就会脱离他的身体,并且会昏迷七天七夜。” “为什么?”玉堂春一愣。 “哈哈哈哈,果然女人的好奇心很大。”蒙面人道,“我要让他明日开始沉睡七日。” “你担心什么?”玉堂春皱眉道。 “我担心,他是那个搅局的人。”蒙面人说罢,将药瓶丢到了玉堂春的手中,“尽快搞定这件事情,监卿那边的卦象并不好,龙诞的事情,卦象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监卿很看重这件事情,他只告诉我皇道未断四个字。” “现如今各方势力周旋在京城,只要杀了皇上,大周三百年气运便会崩塌瓦解,皇道怎可未断?”玉堂春皱着眉道,“难不成真有变数?” “皇上的脱身之法暂且未知,不到那一日所有的一切均无定数,现在妄自猜测也没有什么意义,做好你我该做的事就行了。”蒙面人道。 玉堂春点头,“是。我知道了。” 蒙面人缓缓离开,玉堂春顺着去往京城的方向,可是刚走了没有几步,就在丛林之中看到了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很熟悉,非常熟悉。 这个身影就是她自己。 玉堂春眯起了眼睛,“看来你变成我的样子已经很久了。” “是啊,确实很久了。”对方的脸上缓缓变化,变成了一个女子的容貌。 看到对方的真容之后,玉堂春发出了一声嗤笑,“我十分好奇你想要做什么。” “放了傅余欢。”女子轻声道。 “放了他?”玉堂春惊呼道,“我又没有囚他禁他,也没有控制他蛊惑他,为何要我放了他?你可搞清楚了些,是他要跟着我的,我可从来没有说不让他离开。” “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了她?”女子又问道。 玉堂春摇摇头笑道,“你去找他和他说啊,和我说没用的。” 女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玉堂春却绕开了她的身子,走向了京城的方向。 “如果那一天,你带着傅余欢去找安文月,我一定会杀了你。”女子道。 “是么?”玉堂春冷冷的瞥了一眼那女子,远远走去。 ------------ 第二百二十章 龙诞彩排(今天生日,只有两章啦~) 距离龙诞还剩三日。 郑年一大早便直接来到了京兆府外。 此时已经有大批官员在府外等候,京兆尹负责统筹安排外围京城围观的百姓。 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就没什么问题。 这种事儿自然是要能甩开多远就甩开多元的,京兆尹作为一个老油条,自然对这种事情怎么做了如指掌。 他将权力分散开,每个官员负责什么事项的内容,且民防一类的事情是守备军负责的,他们只需要负责百姓不要发生大规模踩踏事件,或者大因为大量群集导致偷窃、抢劫、强抢民女等其他影响恶劣的事情就行了。 郑年听了大半天,假大空的话像是车轱辘一般转了又转,跑了又跑,总之一遍一遍又一遍,听到最后也没几句有用的话,反正郑年只明白了一点,龙诞当日他没什么大事儿,只要看到渡城河口就行了。 渡城河口……能看见个屁的龙诞。 不过无所谓能不能看得到,这种大事儿能过去就行了,别出什么乱子比任何事儿都强,只要渡城河口没什么问题,自己头上就没事儿,至于这个刺杀皇帝的事儿,自己也是爱莫能助了。 了解完这些事儿之后,半个时辰之后还要彩排演习,郑年就立马差和自己一同前来的姜明回去通知所有人来渡城河口集合。 而郑年则和秦风一同前往。 “为什么你什么事儿都没有?”郑年问道。 “我是文职,手下也没有人,我能有什么事儿啊郑大人。”秦风打着哈欠,憨憨笑道,“倒是你啊,渡城河口虽然不是什么关节要道,但是是三个从内城来外城的必经之路,要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可得把握住了。” “丛内城往外城走能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郑年一愣,“难不成还能走出来妖怪?” “说不准。”秦风道,“估计还能走出来头猪精之类的。” “可别扯蛋了。”郑年打着哈欠道,“这几天我没休息好,等今儿个事儿忙完了之后我就要回去休息了,养精蓄锐。龙诞之日的那一天,入子时开始就要在这里镇守了。” “那是肯定的,子时的时候陛下应该就已经在梳洗了,后宫的娘娘们都得随着,第一件事情是祭天祭祖,到时候京城里有多热闹你可不知道。”秦风道,“你想不想去看?如果你想去看,我可以帮你盯着这里。” “我不去。”郑年道,“我才懒得掺合这些事儿呢,再好玩我也没兴趣。” “切。” 二人一路拌着嘴走到了渡城河口的位置,这是一条丛内城往外城护城河的玄门,门并不大,也就够一辆马车同行的距离,几个人看这里绰绰有余,若是有人同行,打不了逐个审查放的慢些就可以了。 衙门口的人早就到了,见到郑年和秦风而来,姜明立刻走来,低声道,“老爷,人到齐了。” 郑年看去,傅余欢已经在指派手下的人各司其职,每个档口和城门前都已经安排好了人,每个人落位之后也是神色紧张,大多都是第一次执行这种级别的盛世任务,大家都不敢怠慢。 没去管这些事儿,自己的任务就是等到结束的时候训训话,让大家在龙诞那一日打起精神来就行了,其他的没什么需要他一个县令去做的。 此时不远处跑来了一个京兆府的小吏,见到郑年和秦风,立刻拱手道,“两位大人,上面有令了。” “说。”郑年道。 “各部排列有序,以龙诞之日左以准备,且待礼部尚书大人带各官员巡查之后,方可离开。”小吏道。 “知道了。”郑年道。 小吏便去下一个地方通报去了。 郑年看着天也不早了,招呼了一下姜明,拿出了五两银子,“给兄弟们置办点儿吃食拿过来吧。” “是。” 姜明接过银子,一招手,就说了一个走字儿。 张不二便一声不吭站起来跟着姜明就走,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要去做什么,反正既然姜明说了走,那就走,其他的也不需要知道。 见到张不二走,崔江崔海也跟着走。 他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反正张不二走,他们就走。 只要听到了这个走字儿的人,都跟着去了。 “郑大人果然管理有方啊。”秦风茫然看着身后十几个人突然离开,眼神惊讶道。 郑年并未说什么,而是靠着河边坐下,仰望着那个基本已经要竣工的祭台,“你说龙诞之日会出事儿么?” 秦风听到郑年这么一说,表情不自然道,“你听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听到,但是总觉得不太舒服,预感不好吧。”郑年道。 “你管那些呢,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你个头又不高,也不是最大的官儿, 什么事儿能和你有关系?”秦风打趣道。 郑年笑道,“也是哈。” 二人正说着,后面传来了一声惊呼。 钱好多惊讶着扑向了傅余欢。 郑年立刻转身走过来,看到钱好多满脸的慌张,又看着傅余欢腿上居然有一道深深的刀口。 “什么情况你们这是?”秦风惊讶道,“小两口吵架都升级到互砍了?” 傅余欢一愣,钱好多则是当即小脸通红,“不不不……不是……我……我不小心的。” “没事。”傅余欢低声道。 郑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钱好多和傅余欢,而秦风则说道,“哟,这么深的口子,你这大后日如何能够站班啊?” “好多。”郑年道,“带他回去休息吧,这几日别出来了,反正我也在,没什么问题的。” “是。”钱好多一直低着头,甚至没有看郑年一眼,搀扶着傅余欢走向了衙门口的方向。 郑年看着二人跌跌撞撞的样子,眉头稍稍一紧。 他不是傻子,这种低劣的手法不可能骗得过郑年,但是傅余欢这么做了。 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已经不再考虑郑年了。 郑年明白,当一个朋友打算瞒着他做任何一件事情的时候,都要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拆穿,否则他的好意就会变成二人的间隙。 “饭来了。”姜明叫道。 第二百二十章 龙诞彩排(今天生日,只有两章啦~)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下毒 长安县的兄弟们连同郑大人和秦风坐在渡城河口附近将中午饭吃了。 “你说说,这京城的天儿也不见明朗,每天盖着这么个大云彩。”郑年指着头顶,打着哈欠道。 “天罡府也不是吃干饭的,早就将这天气的原因在陛下面前汇报的明白,若是阴云压成是因为天上的神仙要给陛下祝寿,早早都等着了,待龙诞之日便现出真身,三十三重天众仙一个不敢怠慢。”秦风道。 郑年点点头,“其实我也能去天罡府干差事儿了。” 秦风也是笑笑,“天罡府的造势能力还是一流的,死的能说成活的。” “那我不行。”郑年哈哈一笑,“吹牛逼我可以,但是胡搅蛮缠我还是差点儿意思。” “胡搅蛮缠你差点儿意思?”秦风一惊。 “还是你厉害,其实咱俩可以搭个班子,我去吹毛求疵,你去胡搅蛮缠。”郑年道。 “别,还是让张不二和姜明去,估计和陛下说几回话,都能混个一品官儿当当。”秦风笑道。 郑年不屑地摆手,“他俩三句话说完就让砍了,还一品官儿。” 二人望着那副低压压的黑云,心怀鬼胎的两个人都很默契的闭上了嘴巴。 郑年打着哈欠靠在城墙边上,“哎哟,吃饱了就犯困,头疼。” “睡会儿吧,等会儿人来了我喊你。”秦风道,“反正今儿个我也没什么事儿。” “行呗,估摸着从上面检查到这里的时候,也得个把时辰,倒时候也醒了。”郑年靠在椅子上,接拼了两把椅子和一个凳子,又拿衣服枕在上面,就这么顶着阴云密布的天,睡了起来。 秦风解下了衣服,盖在了郑年身上。 “秦大人,老爷睡了?”姜明收拾完东西跑过来看到了面前的一幕,有些诧异。 “是啊,说是吃完饭困了。”秦风道。 “哦哦。”秦明招呼人开始收拾东西。 巡查的队伍是一个多时辰之后来到了渡城河口,秦风立马赶来迎接。 龚世开带了十几个官员走到这里的时候一愣,“怎么是您……你在这里啊?不是说长安县令在这里驻守?” “都是京兆府统管的,我闲来无事就帮着看看。”秦风道,“你该怎么查查你的就行了。” “是……好好好。”龚世开点头,巡查了几个特殊的点位,督促了长安县的小吏关切看好,此时撇眉看到了睡在角落里的郑年,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秦风,转身离开去下一个地方督办检查。 而此时的姜明拍着郑年,“老爷,起来了,检查完了。” 郑年不为所动。 “老爷?”姜明有些惊讶。 张不二凑了过来,拍了拍郑年,“老爷?老爷……老爷起来了!” 说着二人一同开始摇晃郑年的身体。 可即便如此,郑年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卧槽!”张不二大惊,一把将郑年抱起来丢在了地上。 “你干嘛?”姜明大惊。 “你懂什么,这是鬼压床,老爷现在不能动弹,必须要将老爷身上的邪祟甩开才行,我小时候我爹就是这么弄得。”张不二说道。 可是郑年仍然没有醒来的意思。 二人就暴起郑年摔在地上,一遍一遍又一遍。 摔了七八次,二人大汗淋漓。 “这……”无奈之下,姜明打算去问问秦风,可是四下环顾了一圈儿竟然没有找到秦风所在。 “头儿受伤了,老爷死了!”姜明大叫道。 众小厮围了过来,看着郑年如此,均是大叫不好,有的去找郎中,有的去善恶寺报信,有的去找阴阳师,有的去准备后事儿,一阵开来,搞得周围人都聚墩儿在这里观看。 陈萱儿是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的,幸好来报信的人见到的是陈萱儿而非老妈,不然郑夫人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昏死过去。 陈萱儿的身后跟着的是黄奶奶,奶奶走过来的那一刻就皱起了眉毛,一步跨在郑年的面前,单手探在脉搏之上,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样?”陈萱儿走到了黄奶奶的身侧,此时的她似乎已经有了想法,低头问道。 黄奶奶回头来走近陈萱儿低声道,“回魂碧玉丹,压制蛊毒的良药,大多的蛊毒都可以被此物压制或解除,可是……” “他身体有蛊练圣童,所以一旦压制就会压制蛊练圣童的气息。”陈萱儿暗自心惊,“那他会怎么样?” “蛊练圣童与他血脉相连,如今若是蛊气散绝,轻则保护血脉,就此昏迷,重则……”黄奶奶没有再说下去。 “带他回去。”陈萱儿立刻转身向家中走去。 姜明和张不二将郑年送上了马车,黄奶奶立刻在马车中为郑年续命。 站在远处高楼之上的秦风看着郑年,无奈的摇头。 玉堂春笑道,“怎么?药下多了?” “有医甲黄筱筱在,他不可能死的。”秦风道。 “那还不好?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他自然是能活下来的,等到龙诞一过,大局已定,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呢?”玉堂春笑道。 “恐怕等他醒来的时候,接受不了面前的一切吧。”秦风黯然。 回到家里的陈萱儿眉目略紧,此时黄筱筱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黄布包,布包里面是七十三根银针。 当年黄筱筱以自己一手银针驰骋天下, 有七十三针回魂补魄一说,后被翁白魁评为医甲,无人不服。 银针排序之后,黄筱筱看着郑年的脸上竟已被黑紫色的光芒笼罩,立刻将炁灌入郑年的身躯之中,“蛊练圣童重生乃是聚天下邪气,这小子似乎已经为蛊练圣童弄来了一些妖气,此刻可以保全攻击,可是这幅肉驱或许承受不住如此大的蛊气外泄……” 她缓缓转头看向陈萱儿,“保大还是保小啊?” 陈萱儿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选择,一时之间竟是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现在蛊气依然外泄,他的身躯自然是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压力和邪气,若是我从中阻隔,开膛破肚之后,以银刀刮骨,便可将血脉断流,虽然蛊练圣童胎死腹中,但是郑年小命能保,只不过要牺牲他的丹田。” 黄奶奶道,“若是任其不管,蛊练圣童自保无误,郑年绝无可活。因为蛊练圣童在排除回魂碧玉丹之后需要的是血液来维持自己的生存,势必会直接吸食郑年的血来为自身提供养料,如此而已,郑年必死。” “这娃儿又不是我和他所生的,何来保小一说?杀了她!”陈萱儿厉声道。 “好。”黄奶奶抽刀,将郑年的上衣褪去,拿出一把药洒在了郑年的身上,“请小姐护法。” 此时,屋外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让开!”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下毒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要带他走 赵逸山背着双手,站在庭院之中,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 面前十步的距离,站着一行人。 女子身穿紫红色的袄子,长发落在身后,左手持一杆碧绿色的长笛,右手抓着一把青色的长剑,长剑火红的剑穗随风摆动。 洛七七。 她的身旁站着两个人。 一个便是那魁梧的女子,面露凶神恶煞之气,整个人此时暴怒不堪,若是没有洛七七在一旁,或许这女子就已然将赵逸山撕成了碎片。 另外一个,则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看上去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面容阴沉,背负一把长剑,决绝之色尽显,他似乎已经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让霍英出来。”洛七七道,“总是藏在暗处,想做老鼠么?” “哈哈哈,什么事都瞒不过妖女你的眼睛,洛春秋有你这么个女儿,真是他娘的让人羡慕!”霍英不知何时坐在了房檐之上,背上那硕大的葫芦被他放在了身旁。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懒得和你争论,将人还给我!”洛七七英眉一撇道。 “妖女,你在北江纵横惯了是吧?跑到京都来撒野,妖怕你,老子可不怕你!”赵逸山手持剑诀大喝道。 “你要他做什么?”霍英将酒葫芦一甩,人越下房檐,站在庭院之中,诡异地看着面前的洛七七。 “你管的真宽。”洛七七道,“当年北江之上,我派七长老将你们碎银谷打的这辈子不敢朝天看北方,如今看到我一个人,便如此猖狂,你们所谓正道之人,真是如狗辈一般。” “妖女!你们妖魔诡计多端,当年北江之战你等设计陷害我等,致使夫人还残缺一臂,这债我早就想向你讨了。”霍英怒道,“想不到你今日敢送上门儿来,吃了熊心豹子胆!” “多说无益,将人交给我,便立刻撤出,你们三日之后的事情,我决计不管,但若是不交人,恐怕今日大战在所难免,如今你我均在京城之内,只若交手,引来锦衣卫、天罡府门人窥探,到时候即便是你计划再过周密,也难掩人耳目。”洛七七双手抱在胸前,丝毫不怯二人威慑。 赵逸山和霍英对视了一眼,“妖女你等着。” 说罢,霍英转身回到了房间之中。 “小姐,硬拿吧。”一旁的魁梧女子道。 “不急。”洛七七道,“他们还未施术,黄筱筱是救人之手非杀人之手,短时间内他还不会有什么生命之危。” 赵逸山看着洛七七,“就算是你们拿到了那小子身上的炁,也不可能破了洛神决,这京城永远都是你们不可能进来的地方。” “能不能破不是你说了算的,若是你赵逸山能够知晓天下,还要他翁白魁做什么百晓生?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下次让我遇到你,打断你那三十六把飞剑!”洛七七不屑一顾般娇喝道。 赵逸山只是冷笑了一声。 自当年落败北江之上,他便潜心苦练,现如今早已不再是三十六把飞剑,而是一跃入三品,手中七十二把飞剑远远超然之前的自己,若是现在再登北江,便可报当年一指之仇。 洛七七懒得搭理他心中所想,全心全意关注着里面郑年的命脉,此时能够感觉到,他的生命力在缓缓减少,不免心中有些焦急。 “小姐,他们在搞什么鬼?”魁梧女子道,“主人吩咐的是要将这小子活生生带回去,以气血之力研究破除洛神决之法,现如今若是真的弄死了,咱几个没法交差啊。” “我知道。”洛七七道,“不要着急,量他们不敢胡作非为,郑年的身体之中有蛊练圣童护身,如果要杀他怎么着也得先把圣童和他的血脉相连切断,如今看来,黄筱筱还没有办法。” 话音刚落,一道倩影出现。 陈萱儿站在门口,“我听得一声狗吠,却不知是谁,是你么?” 洛七七瞥了一眼陈萱儿,嘴角微微一翘,“即是狗吠,便要低头去找,岂有抬头来看的道理,狗自然要低于人的。” 陈萱儿本就小巧,比洛七七要矮上一截,听对方这么说,脸色微微一变,“你这妖女也是不要脸,跑到人家里要人家相公,即便是勾引他人也没有这等说法,若是传到江湖上,洛春秋的一张老脸也被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丢尽了吧。” “笑话,你们虽有夫妻之名,但无夫妻之实谁又能不知?占有善恶寺怕的是作恶事,得天下,却又担心因果报应,为了这三十年善德,苟且与此吧?真是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恶心之事,还是碎银谷一家独大呢。” 洛七七不甘示弱,“既然你在这里拖时间,我便不和你多浪费,现在动手,看谁吃亏!” 说着对着魁梧女人使了一个眼色。 早已经虎视眈眈跃跃欲试的女子一步飞跃,竟是直接从那屋檐破入,进门便是抓向郑年。 此时霍英早已等待良久, 葫芦一甩的刹那,单掌对上。 刹那之间! 那房屋竟是支离破碎,从中间炸裂! 郑年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恐怕再有折腾就要命丧当场,此时腹部已经被黄筱筱抛开了一个血口子,刀锋就要进入郑年的腹部。 “放下他!”洛七七生怕郑年出事儿,立刻纵身一跃,却被陈萱儿拦下,两剑交锋的刹那,电光火石,雷霆并生。 “带人走!”洛七七道。 “是。”那小男孩轻声一诺,随手一抓,一股气息爆发而出,竟是直接抓向黄筱筱。 “老赵!”霍英喝道。 赵逸山立刻出手,三把漆黑的长剑直奔那气息而去。 可是长剑竟然穿气而过! 随后气息包裹住了郑年的身躯,将他直接拽起。 “放下他!”陈萱儿娇喝一声,连斩三剑直奔洛七七而去。 可此时的洛七七竟然身形一闪,向后跃起,“陈姑娘,我们下次再会!” 陈萱儿正欲追赶,却被赵逸山拦了下来,“小姐,大局为重。” “哼!”陈萱儿将长剑丢在了地上。 “听她所言,似乎妖帝的目的并不是这一次龙诞,还是先将谷主的事情做好,在想办法找这小子吧。”霍英道。 陈萱儿深吸一口气,“不必找了,去将善恶寺所有人囚起来,大战之时莫要伤及无辜。” “是。”霍英转头,走向前厅。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要带他走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二十三章 以炁生炁 这是郑年第一次看到面前这个孩子。 孩子并不大,但是肯定要比新生儿大一些,估摸着四五岁的样子。 她盘膝坐在黑暗的光束前方,闭着眼睛,周身燃起了黑色的光芒。 郑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打扰她,只能自顾自的坐在一旁。 过了不知多久的时间,那孩子才喘息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郑年一愣。 这确实够吓人的,一个光线不怎么明亮的地方一个孩子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里竟是有四个瞳仁。 左眼是黑白的两色的瞳仁,右眼是蓝绿色的瞳仁,而她的眼白则是红色的。 “很吓人么?”女孩的脸圆圆的,俏皮地问道。 郑年深吸了口气,“还好吧。” “幸好有爹爹的炁,我才能够得以喘息,否则话现在我就成为了一个死婴。”女孩叹息道,“不过爹爹你可能要沉睡很久,现在我的气息只能维持自己的生命所需。” “没什么关系吧。”郑年道,“躺着就躺着吧,皇上过生日又不是我过生日。” “可是……会有危险啊。”女孩道,“你都不知道你身边到底有多少人在打你主意啊?” “龙诞之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谁会有空来打我的主意。”郑年笑道。 “要杀了皇帝势必要杀身旁的安文月。”女孩道,“如果要杀安文月,必须要用到你的炁。” 郑年一愣,“为什么?” “当年昆仑祖师以一己之力缔造洛神决,以此来平衡了妖和人之间的关系,以武道仙道合并来对抗妖界强大的功法,随后致使妖族不再随意进犯,但是后来仅仅一年的时间便陨落与天山之上。” 女孩道,“此后便将洛神决传与弟子七人,七人便入世将江湖搅得天翻地覆,其中大弟子白玉洛神决大成,天下无人可破其身骨炁海,竟是十年之内无敌于天下。” “后来五弟子魁骨抛开当年祖师坟墓,吃掉了那昆仑祖师的尸骨,得赤炁于身,未免炁海凋零,于是以赤炁大战白玉,轻巧之间破了对方的身骨炁海,后联合朝廷的武阳、北江妖族将白玉斩杀于天山莲花峰之上。至此洛神决落入朝廷之手。” “本来下山之后,北江妖族准备对武阳动手,不料碎银谷突然冲出,武阳将事先准备好的假洛神决交给碎银谷之后遁去,两个势力便在北江大开杀戒,最后以碎银谷十大高手死四伤六结果。” “之后江北妖族发现被骗,再寻武阳的时候,便发现武阳已然遁去,无奈之下再上昆仑,这才得知,武阳拿走的只是半部洛神决,另外的半部已被白玉销毁,妖族最后败兴而归。” 郑年眨巴了几下眼睛,“也就是说,是武阳拿到了洛神决?而不是安文月?” “那时候安文月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小太监而已。”女孩继续道,“但是也正因为他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所以传圣旨的时候,进入了武阳阁。他记忆力过人,窥探了半部洛神决之后回到宫中默写而出,开始修炼。” “实力强大之后,便开始在暗地里搞些权术,当然这是我的猜测,反正之后的十几年间,安文月势力越来越大,更是越来越恐怖,他借用权势开始搞江湖上的势力,为的就是网络权力,不少曾经的江湖豪门都拜倒在了他滔天的权势之下,成为了他的门客。” “最终,十几年前,安文月上昆仑,将昆仑山弟子尽数杀害,直接将白玉的骸骨刨出,用了一个秘术将白玉骸骨上的全部洛神决打入自己体内,一步入二品,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郑年愣住了,“之前说安文月强,我以为只是身边的人厉害而已,想不到……他竟是二品。” “他是二品也是旁人所说,我不知道。”女孩摇了摇头,“但他强大是真的强大,当年在雪山昆仑之巅下来的时候,江北妖族曾经七大长老同时去围堵安文月,均是败下阵来,这是事实。” 郑年恍然。 “后来便有了安文月已有洛神决大成,练就当年的身骨炁海,根本无法打破,所以当你出世那一日,安文月其实就已经盯上你了,但是后来一直都没有对你出手,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可怕的一种情况就是……” “他已经找到了应对之法?”郑年大惊。 “我的猜测也是这般,既然他能感应到你的气息,那么即便是有封印之下未死的昆仑祖师,他自然也能够感应得到,可是武王府下面的昆仑祖师一直没有事,这一点我捉摸不透。”女孩道。 “不过这一点也只有你和武阳知道,或许那层封印太过特殊?” 女孩摇了摇头,“这些都未曾可知,但是现在明摆着的牌只有爹你身上炁, 只有得到你的炁,才能破开安文月的身骨炁海,所以争夺你是龙诞之日的关键。” “那……”郑年浑身毛骨悚然,“杀了我吃我的骨头也行?” “爹的炁很少,这么做不划算的,当年那魁骨吃了昆仑祖师的炁也差点不够,将将打碎身骨炁海而已,现如今恐怕最后抓你的人,会将你放入类似归墟的地方,榨干你的身躯血脉,以此来获得源源不断的炁,虽然时效有限,但是短时间能够击破安文月的身骨炁海才是关键。” 女孩摇头叹息道,“现如今你已经在妖族的手中,他们怎么对待你还未曾得知,但是现在活命的法子肯定不多了,龙女苏问青已经打算救你了,而现在天罡府的那个老头子应该也在想办法,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能有结果。” “老爹,咱父女能不能活,今儿个就看你的阴德了。”女孩抬头苦笑道。 郑年也没有想到突然有这么大的一个锅从天而降扣在自己的脑袋顶上,望着女孩道,“现在呢?我们只能等?” “只能等。”女孩道。 “我可不想等着。”郑年道,“你方才说,现在的压制是因为炁少到只能维持生机了对么?” “是啊。”女孩道,“爹不想等估计也没什么办法。” 郑年此时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运炁,“大星官图之中的以炁生炁,现在姑且可以一试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以炁生炁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京城之外 武思燕站在龙象台之上,而武阳就站在她的身侧。 “你早就知道了。”武思燕道。 武阳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对身旁的武元枫轻声道,“看好你姐。” “是。”武元枫应声。 武阳从龙象台缓步走向下方的楼梯。 烛火摇曳。 穿过寂静的甬道,他站在了那扇大门之前。 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符纸,轻柔地推开了大门。 无数锁链穿过年轻人的身体,但并没有夺去他的性命。 跪在堂上的年轻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望向面前的武阳,忽然,他笑了。 “哼哼哼……哈哈哈哈……武阳,你可还是来了!”姜行天大笑着。 铁链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 武阳的眼睛缓缓抬起,“做了这么久的阶下囚还能有你这般毅力之人,确实少见。” “杀了我啊。”姜行天笑着,嘴角上抬,“杀了我啊……武阳!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我不仅不会杀了你,还会让你永远活下去。”武阳没有丝毫的胆怯,走到了姜行天的面前,用脚挑起了他的下颚,一脚踩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声道,“借你点东西用用。” 姜行天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武阳。 武阳一把刀直接刺入了姜行天的胸口,随后将一颗珠子放在了那伤口处,抽刀而出,武阳退后了几步,鲜血竟都被那珠子吸了进去。 这画面可怖至极,姜行天满身满脸的鲜血,可仍然没有任何虚弱之色,大笑着,“武阳……你会得到报应的!一定会的!” 待武阳手中那颗原本暗淡的珠子变得红光发亮之时,他才转头,走出了大门。 轰然关闭。 周围的一切又变回了黑暗。 “哼哼……武阳……大周……你们等着……一定要……等着!” …… 京城之外,青门县城。 “准备的怎么样了?”陈恒披着一个漆黑的斗篷,站在山间,面前站着七八个人,均是低头拱手。 “城中道路畅通,我等从东门入便可,东门处已然安排妥当。”一人道。 “如今已有三品两名,四品五名,五品三十八名,六品二百四,七品之下三千等待,待谷主一声令下,便可从东门直入。”另一人道。 “谷主,郑年已不知所踪。”一人道,“听城中来信所言,是北江妖族的人带走的。” “无妨,即便是祭炼了之后,也可以破开安文月的洛神决,这一点我们不必担心。”陈恒遥望着京城,“我们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赶到祭台上,即便是无人出手,也可以引得安文月出现,佯攻之下,抓住皇帝才是要做的,其他的即便是他人要坐收渔翁之利也不担忧,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局势搞乱,看看安文月到底想做什么。” “谷主,赵逸山、霍英、黄筱筱三人还在保护小姐。”一人道。“是否将他们带上一同已保我们能够一举成功?” “小姐那边对我们的计划全然不知,若是京城出了事情,旁人也不好保护,但是现在眼下没有任何人知道小姐的身份,不如就放黄筱筱一人便可?即便是有人去骚扰,她一人也可以应付。”另一人道。 “也好。”陈恒道,“以紫色烟花为信,丑时一刻发动总攻。” “是!”七人齐声道。 …… 洛七七站在庭院之中。 此时的院落里,四个老者对面而坐,面前的正是郑年。 郑年此时全身都被药水浸泡着,坐在一个木桶之中,褪去了身上的衣物,目光紧闭。 而四个老者两个抓着郑年的手臂,两个抓着他的肩膀。那木桶之中的水滚滚冒泡。 “时间还需多久?”洛七七问道。 魁梧女子走了过来,“四大长老说,恰巧在明日丑时能够逼炁出身,完全可以在当局使用。” 洛七七点头,“他会死么?” “不重要。”魁梧女子道,“主人让小姐敢在命如i丑时之前,抵达皇城与他老人家回合。” “好。”洛七七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郑年,眼神之中略带无奈道,“花雪楼楼主进城了?” “花雪楼下有四门,今日四门弟子均已进城。”魁梧女子道,“不过主人说过,花雪楼不足为惧,且花雪楼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这起档子事儿,他们也不可能插手来管,多半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听闻金雨楼和花雪楼有过节,不知会不会打乱我们的行动。”洛七七道,“毕竟想要杀安文月的人,还是很多的。花雪楼的实力,不容小觑。” “即便是杀安文月的人再多,只要我们手里有这小子在,洛神决就不会被旁人所得, 能够将安文月的尸体拿到,就算是成功了。其他的事情,无所谓。”魁梧女子道。 “皇帝寿诞之日便是大周气运最为磅礴之时,虽然鼎盛,但是气运最盛时,便是最难控制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到时候安文月为了按住强横无比的气运,定然也会损耗许多,我们成功,已是必然之势。” 洛七七点头,“待杀了大周皇帝,断了这三百年气运,再将洛神决收复之后,剩下的便是妖族大举入侵,到时候这城池,便已成定局。” “主人这一局,已然势在必得,天下大势已无法破局。”魁梧女子道。 洛七七没说什么,而是望着远处的天空,那高挺直冲云霄的武阳阁就在附近,她们隐秘的地方也绝对不是谁都知道的,只不过这里有大量的高手在镇守,别人不可能轻易进出。 天越来越低了。 黑色的乌云似乎就在头顶上,没有人知道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团漆黑的云朵,也没有人知道这朵云到底是为什么会存在的。 天色渐渐黑了,当最后一抹红色的光芒闪耀过后,迎来的便是黑暗。 龙诞之日的黑暗。 皇宫透天的明亮,街道上出现了各式各样的人,今日的京城没有了宵禁也没有了坊市之内的规矩,人们都穿梭在大街小巷上,穿着最漂亮的衣服,举着手中的明烛和灯笼,共同为大周祈福,为皇帝庆生。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京城之外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百鬼夜行(上) “哇……这才是京城啊!” 张不二满心欢喜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可以看到这般盛世。 今日上面下达旨意,取消了接连三日的宵禁,要万民赐福,共同祝贺陛下圣寿。 京城上下的百姓都出来举行礼部所承办的仪式,这一晚上好不热闹,灯火通明,烟花齐射,更有巡街的花车、舞蹈,灯会齐开,整个一条护城河上流淌着万盏华灯。 华灯初上,美不胜收。 这京城,好久没有如此漂亮了。 “哎,要是我的小仙女在这里也能和我一起看到那边好了。”张不二摸了摸光头,看着过往穿着华丽的女子们,心中感慨万千。 “别想了。”一旁的姜明一脸懒洋洋到,“今儿个有一夜呢,明日听说仪式要举行到下午,现在没事儿你不赶紧睡会儿?这才亥时三刻。” “睡个毛啊,这十年才能看到一次的盛会现在就歇了?”张不二跳到桥头之上,“快来看,花车来了。” 几个小厮和姜明一同凑了过来。 “可惜啊,头儿和好多看不到。”姜明无奈叹道。 正当此时,一个身影凑了过来,正是钱好多,她满脸无奈道,“我能看到。” “咦?”姜明和张不二同时一愣,“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来了?头儿呢?你不是在照顾头儿么。” “照顾什么吖。”钱好多满脸羞红道,“头儿说他要歇息,让我不要进房间,还脱了全身的衣服……这我……我怎么进去啊?随后又说老爷出了事儿,我们这边缺人,让我来帮忙,我……我只能来帮忙了。” “行了,别放在心上,来日方长,以后照顾他的机会多的是,现在着什么急呢?”姜明劝说道。 “头儿这个人就是如此,你还不了解么?怕啥,以后没事儿给他做做饭吃,女人要抓住男人的胃懂了吗?快!看看看,花车来了!”张不二指着大街旁边。 街道的两旁尽是人来人往的群众,花车等全部是从中间穿过。 打头的是一个装扮怪异的女子,手中甩着花绳,绳子上面有许许多多的碎花瓣,站在三人多高的花车搭建的舞台之上,跳着曼妙的舞蹈。 后方则是一些美丽的姑娘们,跳着整齐的舞蹈。 车行速度很慢,几人看去,映着天上的烟花爆竹声,人群攒动的吵闹声,欢笑声,一派喜气盎然。 “不二……”姜明忽然道,“那是什么啊……” 张不二扭头看去,“什么什么啊,那是……” 钱好多也看了过去,忽的一声惊叫。 众人也跟着看了去。 花车引去了大量的视野,很少人注意到迎着花车走来的队伍。 “通通通报!”张不二回头厉声道,“通报京城守备……” 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捂住了,转头看来,是秦风。 “叫什么叫。”秦风道。 “大人……秦大人!这是……”张不二指着那队伍,“这不告诉守备军么?” “慌张什么?”秦风歪嘴笑道,“这好戏,才刚刚上演呢,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什么……”张不二愣住了。 “这叫,百鬼夜行。” 领头的是一个两人多高的人,穿着惨白的褂子,手中拿着一个幡儿,身后跟着许许多多……形状各异的……鬼! 第一个便像是一棵大树一般,下面竟是树根在行走。 第二个竟是没有四肢的巨大脑袋,滚在地上,鼻子眼睛均是泥土。 第三个第四个…… 没有一个像人的! 后方! 跟着的是倭人! 大量的倭人。 就在倭人进入众人视野的瞬间,天空传来了一道惊雷! 张不二浑身一抖,向天空中看去。 几乎长安所有的百姓都在同一时间向天空之中看去。 一张巨大的脸,浮现在了那朵积压在京城之上许久的黑云之中。 瞬间,那张大脸似乎笑了起来,传出了震天动地的诡异声响。 不过瞬息之后,那黑云分崩离析,竟是化作一团一团黑色的气息,直奔长安而来。 可是当黑气进入长安之后,便消失无踪。 众人不免惊讶,张不二惊声道,“你们看!” 锦衣卫不知从何处出现,直接拔刀开始砍向那些鬼怪,而让人费解的是,那些倭人和鬼怪竟然没有一点招架的意思,出刀便死,更是没有一个人闪躲,也没有一个人逃。 “这是……节目么?”姜明问道。 “是节目,不过不是什么好节目。”秦风道,“百鬼夜行,说的是鬼,而不是人,既然有活着的人,就应该把他们都砍死,否则怎么才算是百鬼夜行呢。” 当即,血流成河。 那些倭人头齐刷刷落在地上,咕噜在一旁的道坑里,一时之间血腥味散发出来,是刺鼻的腐臭味道。 钱好多不解道,“怎么会有这种味道?这是腐尸才会有的味道,可是面前的人们显然是刚刚才死的啊。” “谁说他们是刚刚才死的?”秦风问道。 “可是……”钱好多指着面前,不知该说些什么。 道路瞬间被清空,大量的锦衣卫背着那些尸体开始往车上拉,一车一车的尸体,打算从城门向外运输,可此时所有的城门都已经关闭了,无法运出。 秦风看着不远处的锦衣卫,无奈的摇了摇头,“总算是开始了。” 城门之上撞钟,子时已到。 龙诞大寿,现在开始。 顶锣三号,军鼓奏鸣。 内城城头之上,武思燕一身黑红衣,手抓两杆木槌,敲响了面前那一面金银罗天鼓,鼓声在每个人的心中震荡了起来。 随后一声金锣起,皇城正午玄门大开。 “天君请道,仙位均让,大周二十四年春,圣上龙诞。宣,天下万福皆安,鸿道昌运,万民祈福,入,祭祀台,祭天,普天同庆!” 声声传道。 整个长安县,万民跪拜。 天罡府监卿以身起仙鹿开道,后羽林军统领安文月率三千羽林军镇守两侧,大周皇帝龙驾。 起驾! 五色烟花空中炸裂。 龙诞大庆,开始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百鬼夜行(上)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二十六章 深夜拦车 京城的天格外的低,这一夜也格外的黑。 皇宫通往外界的三扇大门同开,东门路走的是一大早便已经进入宫门的武家军,中门则是羽林军,西门走的是在京城守备军护送出宫的嫔妃、皇后等人。 大周的皇帝陛下从中门而出,直奔祭祀盛典。 可是西门的守备军却被拦了下来。 刑部尚书将守备军拦下来的时候,带领守备军的庆王,脸色十分的难看。 “文卿大人。”庆王道。 “嗯。”刑部尚书兼任大理寺卿,姓文名舒。 文舒只是轻轻地淡了一声。 “这是祭祀大典的队伍,后面是皇后的轿子。”庆王仰着头看向文舒,“文大人嫌命长啊。” “是啊。”文舒身着官服,背在身后缓缓走到了庆王的面前,“即便是嫌命长,也得把你拦下来。” 庆王皱眉,“文大人打算拦截圣驾?还是打算刺杀皇后啊。” “我打算见一下陛下。”文舒道。 庆王一怔,“文大人说笑了,陛下乃是从正门而出,在羽林军的保护之下,直奔祭祀大典而去,如若是文大人打算见到陛下,来错地方了。” “你我都心知肚明,又何必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呢?你背后的轿子里坐着的是谁,你比我还清楚。”文舒道,“我只想见一眼陛下,我说的不够清楚么?” 庆王摇了摇头,“本王的背后,没有陛下。” “我今天接到了一份书信,书信当中告诉了我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很有意思,想必庆王殿下也比较感兴趣,所以我就来了,我对这件事情也十分感兴趣,不知庆王殿下想不想听?”文舒道。 “本王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庆王道。 “原本这条路并非是庆王殿下带着走的,而是守备军统领大人,只不过统领大人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被咱们的二皇子杀了,所以只能委屈庆王殿下做着马前卒了。” 文舒笑了笑,“庆王殿下不可一世,军功足够垒砌半个武王府,又何苦在这里呢?” “陛下过寿,作为兄长的本王甚是欢喜,当然要出一膀子力气,这皇家内院的私事,恐怕文大人还没什么资格来管,现在本王就要过去,若是耽误了时辰,你担当不起。”庆王道。 “大周皇帝都他妈要死了!”文舒手指着面前的庆王怒道,“你还跟我说时辰的问题?庆王,一个儿子而已,值得你用庆王府上下三百条人命来换么!” 庆王怔住了,“你……胆大妄为!这话便是死罪!” “执迷……不悟啊!”文舒摇摇头,“我能站在这儿,你就该明白是什么事儿了,为何还如此执着呢?” 说着,文舒打了个响指。 身后大理寺的官员缓缓走出。 一把一把的钢刀出鞘,一件一件紫红色的缎袍出现。 最中间的两个女官便是武思燕身边的两个女官,她们的手里抓着一个人。 李庆宸。 庆王世子,李庆宸。 “还没看出来么?既然我能到此,便已然是陛下的旨意。”文舒说话很慢,眼神里尽是慵懒和不屑,“皇亲国戚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你……”庆王傻傻的看着面前的文舒。 “我要见陛下一面。”文舒道。 庆王走下了马,根本没有管身旁的文舒,直接走向了自己的儿子。 文舒摇了摇头,和庆王背道而驰,直奔第一个轿子旁边。 “微臣参见陛下。”文舒道。 里面没有声音。 文舒打开了马车,里面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身上穿着九龙皇袍,嘴巴被束缚着,眼里却很平静。 在这个情况之下,很平静的人,很可怕。 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个人。 建安公主。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文舒道。 “为何一定要见?”建安公主冷声道。 “老臣跟了陛下一辈子,今日得信,第一时间将庆王世子救了出来,以此来换京城守备军通融一处,聊表心意而已。” 文舒道,“这一辈子没有陛下赏识,也难以活到现在,而当今天下大局,局势已定,老臣即便是辛苦了四个月,到现在仍是无力回天,只想在最后之时,见陛下一面,和陛下说两句话。” “文舒当世之才,我给你这个面子。”建安公主说罢之后,走出了马车。 马车之中只有留下了一个人。 文舒将皇上的束口解开。 “微臣来迟了。”文舒道。 “无妨。”皇上微笑着,将手放在了文舒的肩膀上,“能在此时看到爱卿,朕心中已然放下了。家中已安顿好了?” “好了。”文舒道。 “也不枉朕往日和你情谊。”皇上向后一靠,面带微笑。 “微臣已然尽己所能,最后拼尽全力,救下了庆王世子,完成陛下之命……但……”文舒道。 “不必自责,这天下大事岂是一人能定?”皇上笑道,“既已如此,又何必呢?” 文舒点点头,“陛下,微臣斗胆,先行一步,待陛下来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好。”皇上长叹一口气,“有臣如此,朕也可安详。” 匕首入腹,文舒的面容依然坚挺。 轿子外面已经响起了杀伐的声音。 “陛下……”文舒拱手道,“大理寺上下二十三人,为陛下……开通阴路,恭迎陛下。” “好!”皇上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锦衣卫将文舒的尸体从马车上拉了出去,将血迹擦干之后,刘玉山才将建安公主扶上了马车。 建安公主叹息了一声,坐在皇上身旁,厉声道,“起驾。” 皇上面不改色,稳坐在轿中。 “父皇没什么想要问女儿的么?”建安公主看着皇上问道。 “没什么。”皇上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睁开。 “大周三百年气运傍身,我无法奈你何,但是安文月有办法。”建安公主笑道,“父皇,到时候女儿会亲眼看着你上路的。” “你不妨试试。”皇上缓缓从背后拿出了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便是文舒方才自缢所用。 建安公主笑道,“这气运堪比天下一品,我不敢试。虽然母后封住了您的周身大穴,但是气运的保护可是比洛神决的身骨炁海还要强大,我若是随意出手,恐怕会震伤身骨。” “哈哈哈,朕已然如此,你竟然仍没有胆识尝试,哎,迂腐之辈也就只剩下勃勃野心罢了,李奉旭!” “臣在!”应答的是庆王。 “来!”皇上道。 庆王打开了马车帘,看着皇上。 皇上将匕首向前一丢,“送朕!” 庆王怔怔的看着皇帝,一言不发。 “陛下,臣送你可好。”庆王世子李庆宸说道。 庆王无比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好啊。”皇上大笑道,“且由你来送朕一程,不枉最后朕的爱将将你接回来。” 李庆宸直接一步踏入轿中,抓起匕首直直刺入了皇上的腹部。 “臣,恭送陛下。”李庆宸的脸上已然是泪流满面。 “安吧。”皇上的眼睛,再次阖上。 此时一旁的建安公主和庆王均是大惊! 建安公主立刻跳出马车,抓着刘玉山的脖子大叫道,“去……告诉安文月……大周的气运……不在……不在父皇身上!” “是!”刘玉山大惊失色,连忙向外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天下棋局(上) 漆黑的庭院之中,脚步声缓缓响起。 三个人走入的时候,郑年还在木桶之中,周身的四个人均是一惊,发现了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为首的身材肥硕的,面容怀着笑意。 他似乎无时无刻都在笑着,脸上的肥肉运动地很有节奏,扫视了一下面前的一切,轻声道,“多谢你们了。” “刘知善!”愤恨的一声吼叫从女长老口中传出,她虐笑道,“你已经来晚了,主人带着这小子全身的炁血早已离开!” 刘知善还是那般笑着,缓步走向了面前的四人,“这种运气的时候,千万不可随意波动他们的身躯,不然气息反噬,他们会死的。” “是。”一旁的少女年级并不大,赤足光腿,脚踝上还有一个金铃铛。 少女走到了每个人的身后,轻轻将手中的符纸贴在了他们的身上。 “你要做什么!”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老道。 “我最烦和两种人沟通,第一种就是明知故问的傻子。”刘知善走到了一旁的石桌上,而身旁的少年则是负手而立,一动不动。 少女将四张符纸贴完之后,便催动术决,随后肉眼可见的浑浊气息从木桶里缓缓回到了他们的身上。 可是四人仍旧一动不动,面色狰狞了起来。 “封住你们的炁是担心你们突然暴起伤人,我这个人最讨厌打斗之事,并不想和你们交手。”刘知善道,“封住你们的嘴是因为我懒得听你们说话,尽是一帮没学问的蠢货,我都走到院子里了,你还问我要做什么,我来给你搓澡么?” 四人怒目,却已然说不出话来,僵持在那里,一动不动。 随后符纸炸裂,四人口吐鲜血,暴毙当场。 寒夜无风,烛火坚韧。 刘知善的屁股完全将石凳子包裹了起来,少女走到了他的身边,低下了头,“主人,将他弄醒么?” “他早醒了,只不过不想起来而已,他既然想装死,你又怎么可能把他弄醒呢。”刘知善轻声道,“不过郑大人,老夫只是听说你棋力过人,此次前来只是想和你下盘棋而已。” 郑年还是闭着眼睛躺在木桶里,一言不发。 “你不想见老夫可以,但是七殿下想要见见你。”刘知善道,“既然郑大人如此派头,七殿下不妨亲自去请他吧。” 刘知善身旁站着的,便是大周七皇子,他应声点头,转身走到了郑年的身旁,看向水缸里面的郑年,轻轻拱手道,“见过郑大人。” “你确实是见过了全部的郑大人。”刘知善笑了笑。 七皇子转头走了归来,对着刘知善说道,“宰辅,郑大人似乎并不愿意见我。” “郑大人何必如此呢?谁也有赤身裸体之时,如若你介怀的话,我找人陪你一同便是。”刘知善话音刚落,一旁的少女便将束衣腰带解开。 “行了行了。”郑年的手从木桶里伸了出来,“我有点冷而已。” “七殿下,郑大人说他有点冷。”刘知善的眼神从未离开过面前的棋盘,喃喃道。 “是。”七皇子一招手,从门外进来了两个少女,一个少女捧着衣服,一个少女捧着鞋袜,端到了郑年的面前。 “郑大人还是有些害羞的,没有经历过你们的照料,自然是无法适应,且退下吧。”刘知善道。 “是。”两个少女走了出去。 郑年这才从木桶里出来换上了衣服。 衣服做工很细致,金丝白布,颇有一番味道,甚至连环佩的玉坠都在上面雕工,还有一套精致的锏鞘,里面赫然就是自己的金锏。 ‘方才那少女行走步履稳重,气息平顺,却捧着这两把金锏?少说这也有一百五十斤的重量,竟然如此深藏不露……’郑年心中难免一惊,不过仍然是将金锏挂在腰间,走到了刘知善的身旁。 “既然是对弈,还请郑大人坐。”刘知善道。 “七殿下不坐么?”郑年问道。 “我喜欢观棋,也喜欢站着。”七皇子的面容很干净,年级也不太大,估摸着也就是十九、二十岁的样子。 郑年坐在了刘知善的对面。 “秦风和你说的?”郑年问道。 “哈哈哈。”刘知善单手一摊对着郑年,看向一旁的七皇子,“看到了么?我为什么喜欢郑大人,聪明人,说话从不绕弯子,开头便是直言!” “老师教导的是。”七皇子道。 “秦风是谁?”刘知善看着郑年。 “我也很好奇,秦风是谁。”郑年双手撑着膝盖,“之前我以为他是长安县的捕头,后来调任京兆府之后任捕快而已。” “可是?”刘知善问道。 “可是后来我发现,即便是京兆尹都对他恭敬有加,所以他不可能只是一个京兆府的捕快。”郑年道。 “所以,他是谁。”刘知善笑道。 郑年看向刘知善,“当日在杏花楼中,若没有我突然出手,秦风对于陈萱儿便是势在必得。” 刘知善没有说话,一旁的七皇子打了个响指,身后走出了四个少女,她们端着酒水,瓜果,甜品,棋子走到了面前,将物件一一摆放之后离开,七皇子则是为二人珍酒。 “后来我曾想过,陈萱儿的事情蹊跷至极,现在看来疑点重重,即便是我已然知道陈恒还活着,并且是碎银谷之人,但有些地方仍然是说不通。”郑年道。 “请。”刘知善举起酒杯,对着郑年。 郑年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郑大人曾言,江湖人皆小,杯中乾坤大,现在想想,果真如此。”刘知善大笑着将手中的酒喝干,放在了桌前,“请继续讲。” “艳甲的名声天下皆知,京城之内大官当道,早已藐视皇权,无视律法,怎么可能允许一个最美的女人跟着一个差办离开?”郑年问道。 “自然是不允。”刘知善道。 “可是,一路之上竟只有一个守备军的六品将领出手阻拦,这是为何?”郑年道。 “大有文章。”刘知善再喝一杯,笑着道。 “自然是大有文章,能够让整个京城所有的人听命的只有两个人。”郑年道,“之前我认为是安文月,可是当我明白秦风所属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宰辅您了。” “杏花楼中出手的江南名剑山庄之子,恐怕因为是外来人所以才不知情,整个京城恐怕在那一日都在眼睁睁的看着我将陈萱儿娶过门。” 郑年道,“全天下的人都在想同一件事,也忽略了一件事。” “陈萱儿为何可以嫁给你?”七皇子的脸上露出了不屑。 “是。”郑年笑道,“全天下的人都没明白,为何陈萱儿要嫁给我,所以他们一定要搞懂这件事情,才有了锦衣卫屠杀善恶寺这一举。” “安文月失算了。”刘知善道,“这也是他第一次失算。” “不过我很好奇。”七皇子道,“你本就是身无长物,更是无依无靠,难不成你真的认为一个武思燕可以让你在京城立足?还是你真的有其他的屏持,才能在当日锦衣卫杀入善恶寺的时候,丝毫不惧。” 郑年笑而不语,举杯对着刘知善道,“我敬您一杯。” “好。”刘知善大口饮去。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天下棋局(中) “我没有把握,但是我知道,这天下没有白来之食,突然出现的赵逸山,霍英和黄筱筱,并非是我的福报,而是陈萱儿的保护者。” 郑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全天下的人都忽略的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七皇子一愣。 “我为什么要娶陈萱儿。”郑年看向了七皇子。 这一句话说出,不光是七皇子,就连刘知善的表情也变了变。 郑年没说错,任何人都忽略了这件事。 “贪图美色。”七皇子给了解释。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幌子啊。”郑年笑道,“如若是我没有看那封信,这边是理由,可是,我看了。” “一封信,能写什么?”七皇子不屑道,“难不成能告诉你接下来的一切?你又不是碎银谷的人,更不是陈恒的人,怎么可能会知晓呢?” “我是一个听话的人,一个父亲交代女儿若是此人娶你,你便听之,那我怎么可能不出手?”郑年笑道,“况且那一日之前,赵逸山便已经来过我家找过我,他试探过我的虚实,自然知道我不是什么朝中人,而确确实实,是碎银谷的传人。” “你是碎银谷的人?”七皇子惊道。 “陈恒以为是就够了。”郑年道,“我的父亲在八年前因为碎银谷的事情,以命上死谏,而恐怕就在那个时候,我家里就已经有了碎银谷的种子。” “之后也让我明白了,善恶寺就是碎银谷在京城的信息点,而这个信息流通的办法,就是舍粥,只可惜我那老母亲一只被蒙在鼓里。”郑年道。 “善恶寺里有碎银谷的人。”七皇子道。 “郑惜春。”郑年深吸了口气,“证据,就在我家旧宅,父亲所绘制的三幅画上,而那第三幅画,便是今日的结果。他早就想过这些事,恐怕今日碎银谷的大计也早就在当时就已经开始筹划了。” “聪明。”刘知善微笑道,再次举杯。 二人对饮。 将酒杯放下,刘知善再次问道,“秦风是谁。” “接下来,秦风可能就是控制着整个一切局势的人,所以当日安文月命龚世开再探虚实,才有了龚钰强抓陈萱儿这么一出。” 郑年抓起了一颗橘子,咬下了一半,“那一场戏本就是要将我体内的蛊练圣童激发出来,顺势将我杀了。这才是刘宰辅的局,只要能够将龚钰和我同时铲除,那么接下来陈萱儿自然而然的就会回到秦风的手里。” “只可惜,天罡府监卿暗藏玄机,企图一并将湖里的龙女苏问青也带走,未料到大量的炁让我体内的蛊练圣童苏醒,给二人种下了生死蛊,从而我活了下来,折了一个龚钰。”郑年道。 “这笔买卖,老夫不亏。”刘知善道。 “自然是不亏,因为有这一招,才有现在龚世开的放手,不然无论如何,龚世开都不会允许大理驸马理所当然地在京城肆意妄为。” “大理驸马?”七皇子皱眉,“你知道他?” “我自然知道。”郑年端杯再饮一口,“大相国寺一战,让我知道了傀偶这种可以乱人耳目的东西,于是我便询问了这东西的所有信息,得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结论,这东西,大理只有四副。” “而这四副,便是大理国公主,大相国寺住持,安文月和当今圣上。”郑年道。 “你怎么会知道!”七皇子厉声道。 “前两个我已经看到了,而安文月大致推算一下便可知道,既然礼部尚书龚世开已然名牌和大理驸马同属一个阵营,那么这种好东西,作为在龙诞之日打算刺杀皇帝的安文月,自然要拿出来掩人耳目,恐怕一会儿在寿诞台上,就要有人先一步拿着我身上汲取出来能破开洛神决的东西,去将他身躯毁灭,而打死的那个,不过就是一个傀偶而已。” “妖族已经将我的炁血取走了,现在在天下人眼中,我就是一个废人。”郑年笑了笑,“不过到最后他们会发现,即便是我的炁血,这种赤炁,仍然不是能够破开洛神决的办法。” “这一点你都已经想到了?”刘知善问道。 “猜测罢了。”郑年笑笑。 “那父皇……”七皇子仍在追问。 “很简单,制作了假的轿子,策划了无头案的人,便是安文月,目的也简单,为的不过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死假的皇帝,到时候即便真的皇帝没有死,也和傀儡无二,整个朝堂也不会有人去探查真假。” 郑年叹道,“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有理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皇帝,难不成以安文月的手段,仍然无法杀了他?” “那是自然。”刘知善道,“大周三百年气运可是比任何的武道仙法更加牢固,即便是昏睡也护体周全,其力道更是强大无比,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破了这道气运,这便是大周历代先祖修行的帝王之道。” 郑年忽然笑了,“原来如此。” “你笑什么?”七皇子问道。 “我笑,我的命还能活一局棋。”郑年道。 “可以下了?”刘知善问道。 “当然可以。”郑年将面前除了酒的一切直接扫过,倒在了地上,将棋盘展开,“宰辅用什么子?” “你选吧。”刘知善道。 “那我执红子,多谢宰辅谦让。”郑年开始摆棋,随后直接抓起酒壶一饮而尽。 “来酒。”刘知善一道,身后再次走出了两名少女,手中托盘之上,均是九壶好酒。 郑年看着棋盘,思索了许久,走出了一步。 刘知善一愣。 “这是何意?”七皇子惊讶道,“我见过百种开局却为攻守两种,其中攻局乃是以中炮士角炮为上上策,而守局则是以飞相,上士为起手,你这是……” “此招名为,仙人指路。”刘知善道,“虽不常见,但以柔克刚,乃是将先手优势让出,静观其变,顺便活通马路,当下是从第一手便开始布局,虽然表面上是一个兵,但实际上暗藏汹涌,这种棋连环相扣,步步危机,后刚而起,实在是刚柔并济,上上之为。” “以兵开路……”七皇子深邃的看向郑年。 他……不就是京城之中的一个小兵?可他……到底有什么底牌呢?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天下棋局(下) “秦风是谁。” 刘知善问道,随后出左炮直接打郑年出路的仙人小兵。 郑年笑着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至此为止,我便认为秦风早已是盘中大字,少说也是这个车。” 说着,郑年出左侧横车,兵不要了。 刘知善惊讶地看着郑年的棋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郑年则继续说道,“之后便是最可笑的一点,秦风府上的倭人,和晴天娃娃,想必也是为了龙诞之日的准备,而且也是这时候我明白了一点,倭人就是秦风带领之下进入京城的,而那个倒挂在京城大街小巷甚至是杏花楼之中的晴天娃娃,便是倭人最邪门的术法,鬼术。” “郑大人果然心思缜密,观察入微。”刘知善推了一手跑前卒,此时黑棋大局优势,若是郑年进一步用兵吃卒,那么炮便可以直接打相将军。 郑年根本不假思索,直接用红色小兵吃了刘知善的卒,随后笑道,“不过直到方才我在木桶之中才明白,秦风不是最有力的棋子,而是局中的棋手。” “所以,宰辅并非是下棋之人,我被你的身份蒙骗了,你只不过是听从秦风手中的一枚大子而已。”郑年哈哈大笑,再饮一口酒道。 “秦风是谁。”刘知善神色平淡,此时他已经胜券在握,直接将黑炮打向红棋的相,这盘棋死的第一个子,便是相。 “我的相没了。”郑年并不慌乱,而是叹息道。 我的相……没了。 刘知善的脸色变了。 郑年起士拆开跑架,此时这一盘棋,已然成溃败之姿。七皇子也不尽摇头。 刘知善将跑移动到了兵位躲避。 “秦风是谁呢。”郑年深吸了一口气,“武元枫曾经告诉我一句话,他说,他是金雨楼的楼主,还问我要不要加入金雨楼。” 刘知善忽然抬头审视着郑年。 “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是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跳出来告诉我,我是金雨楼的楼主,你来加入金雨楼呢?” 郑年笑着转头看向七皇子,“其实我就是金雨楼的楼主,你要不要加入金雨楼?” 七皇子皱着眉似乎没有听懂郑年所说的话。 “这样,金雨楼就有两个人了。”郑年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七皇子问道。 “一切都是安文月在自己和自己玩!”郑年出车抓对方的炮,一口清酒入喉, “哪儿他妈来的什么金雨楼?杏花楼是秦风的,那什么普惠通不过就是一个障眼法罢了,天下哪儿来的金雨楼?所有人都说金雨楼,谁又见过金雨楼?金雨楼到底对朝廷做了什么坏事让所有人都认为金雨楼要杀安文月呢?” 刘知善怔住了。 “所以,秦风,就是安文月。”郑年平静的将酒杯放在了桌上,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刘知善。 刘知善的炮打到了右边郑年的七路卒上,逃出生天。 郑年都不用思考,立刻飞出右边马,继续道,“宰辅还有想要问的么?” 刘知善看着棋,思考了良久,喝了足足一杯酒之后,进了一步炮。 郑年立刻应对,过河的那个兵,向左平移了一步。 “你觉得这盘棋,能赢么?”刘知善问道。 “从第一步的时候,你已经输了。”郑年道。 七皇子大笑,“明明你已经没有了相,现在黑棋攻势已出,哪儿来的胜算?方才你为了保一个小兵丢了相,此乃是因小失大!” 相。 刘知善看着面前的棋。 宰相的相。 刘知善飞了一手象作以抵挡。 郑年三路车进九,直接顶入对方腹地,仰头再喝一口酒道,“我的棋,小兵不能丢,相可以死。” 槽头拴马。刘知善左边棋子竟是因为一个车无法动弹。 刘知善站了起来,此时再看,虽然自己打了一个相,可是……腹地尽失! 郑年下棋仍然不假思索,以车为驾,硬打对方的马。 丢马! 那个小兵竟是以炮生根,刘知善不可能用大子去换。 双路同车,郑年再出阴招,抓仕,顶炮,下底,抽車! 以一相换了四个大子。 一连串下来,刘知善只得投子认输。 最后也没有吃到郑年的那个小兵。 他缓缓坐在石凳上,“你以为你能活下去么?” “我可能刚才没说明白。”郑年道,“武元枫问我,加不加入金雨楼。” 刘知善看着郑年,忽然之间,脸色一变。 “我说。”郑年道,“不去!” 忽然! 一道雪白色的长剑插在了他的面前棋盘之上。 冷冷的声音传到了院落之中,“他说,不去。” 魏玄麟! 赫然黑袍出现在半空之中,俯视大地。 剑甲,魏玄麟! 七皇子立刻倒退了三步。 而刘知善更是狰狞着看向郑年,“你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想,有人要杀了皇帝,但是为什么武王无动于衷,谁都可以无动于衷,只有他不可以。” 郑年站了起来,走到了七皇子的面前,“为什么武思燕会甘心屈居与太子的手下,为什么武王面对大周皇帝之死,无动于衷?我问你,为什么?” “为……为什么……”七皇子看着突然变脸的郑年,惊讶着。 “他要反,早反了!”郑年道,“武王不反只有一个目的!当今圣上已然决定传位太子,下令武阳为异姓王只有一个目的!要太子登基!”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以小人之心夺了君子之腹,你们想要夺权,想要那个王位,就以为武阳早有了叛逆之心。可即便是我再讨厌武王府,再讨厌武阳, 我也得承认,他是一个忠臣!他是担保大周不倒,他是即便安文月如何掌权,如何肆意妄为都不敢动摇大周根基的那把护国之剑!” 刘知善听到此处,忽然笑了,“你看的真透彻。” 郑年没有说话。 “只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把安父想得太简单了。”刘知善的话只说到这里。 下一刻,便是飞剑穿心。 七皇子狰狞地看着郑年。 “秦风……不,安文月让你们来,就是来送死的,只有你们死了,他的计划才正式开始,凡是入局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下去,无论是谁,都不可能。” 郑年缓缓摇头。 “棋盘上的子时明的,而这场纷争之中的子,都是暗棋。谁也不知道谁的棋盘上是否有三个车,五个車。” 魏玄麟轻声道,“七殿下,请上路吧。” 郑年此时已经向门外走了出去。 “你若是此时出去,会死的。”魏玄麟将长剑从七皇子的脖颈里抽了出来。 “我已经对于武王府没有任何价值了。”郑年摆了摆手,“我也没有任何的炁和力量,难不成到这一步了,你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若你不是武思燕的徒弟,以你对武王府的不忠,现在确实该死了。”魏玄麟道。 “很可惜,你不能杀我。”郑年走了出去。 魏玄麟冷冷的看着郑年,嘴角微微上抬,“是个好徒弟啊。” ------------ 第二百三十章 大司马,翁白魁 祭祀开始。 木讷的皇上站在大殿之上,机械式得向上方跪拜。 整个身后围绕着群臣百官,女子家眷是不可登上祭祀台,所以庆王的队伍仅仅刚到外围,此时的刘玉山疾步走到了祭祀台上。 现在他不能上去,整个台上只有五个人,其他任何一个人在这个时候上去,都是掉脑袋的举动。 天罡府监卿站在皇上面前挥舞着手中的浮尘,说着祭天时叨念的词语,秉承向大周历代皇帝宣读现在皇帝的英勇事迹,以此来证天明道。 皇上身后站着三个人,大司徒,大司空墨上和安文月。 在皇上跪下之后,三人也跟着跪拜。 流程很快便走完。 等到众人从祭祀大典下来的时候,大周皇帝带着众人走上了礼台。 天罡府监卿走上礼台,厉声道,“天降洪福于世,万代安康,百姓共福,天下共庆,今圣上龙诞,大行天下之所福,受万民之戴,天下!共庆之!” 话音一落,烟花齐开,刹那之间,天空如白昼一般。 随后歌舞升起,乐曲顷刻之间迸发而出,千名乐师同时奏乐而出,声音震慑天地,其中一个孤影上台,举剑起舞。 皇后入座于陛下身旁,下方便是建安公主,太子,二皇子。 再下方乃是安文月,大司徒,大司空,庆王,武王。 其余的官员均是站在周围,共商盛世。 随后戏曲、群舞、美不胜收。 整个京城百姓都能看到这几乎在云端之上的礼台,这些演出显然经过大量的编排,人数众多,优美无比。 花灯被一盏一盏放飞天空,百姓都是齐声喝彩,一会儿齐声喊好,一会儿齐声敲打锣鼓,也是一派祥和。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落寞的身影走入了长安县衙门口。 衙门里黯淡了许多,除了红灯满挂之外,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师爷坐在摇椅上,拿着鱼竿,池塘里的鱼已然睡去。 师爷缓缓地将面容转向了门口,陈萱儿已经站在那里,手中还抓着一个人。 黄筱筱。 她将黄筱筱丢在了一旁,抱着微笑走到了师爷的身侧,坐在池塘边上,用手拖着下颚,歪头问道,“怎么不去看戏啊?” 师爷没有说话,眼睛之中尽是落寞,他似乎在想很多的事情,那双褶皱之中的眼睛,像是一个藏着诸多秘密的夜明珠。 “看你的神情,父皇应该驾崩了。”陈萱儿问道。 师爷仍然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鱼塘里那条沉睡着的鱼。 “你说,我能成功么?”陈萱儿问道。 师爷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哎,大周正一品官员,位列天下第一的翁白魁,任大周大司马,如今天天在这里钓鱼,连话都说不了三个字,钓的还是自己的夫人,真是让人叹息啊。”陈萱儿无奈道。 “想来翁叔叔您也是对夫人情深意切,即便是什么都不要也要在这里陪着尊夫人,让我情何以堪。”陈萱儿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既然父皇已经死了,那么接下来就是陈恒入京,准备杀安文月,你说我这鱼翁之利还能否坐收呢?” “难。”翁白魁轻声道。 “哪里难?”陈萱儿惊讶地问道,“安文月难死?还是我难坐皇帝啊?” “太子。”翁白魁道。 “武家我自然有收拾的法门。”陈萱儿嫣然笑道,“太子哥哥,也可以杀,皇后也可以杀,我的弟弟们当然也都可以杀,他们都可以死,也都会死,只要是阻挠我上位的人……都要死。” “郑年。”翁白魁道。 陈萱儿惊讶的看着翁白魁,“他要坐皇后了,为什么还会想来阻挠我呢?据我对他的观察,即便是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到这一点啊。而且……没有了武家,他哪儿来的能力阻挡我呢?” “孩子。”翁白魁道。 “什么孩子?哈哈哈哈,蛊练圣童么?”陈萱儿摇摇头,“翁爷爷你确实是很久不经朝政,脑子也不灵光了,我一颗药丸就可以骗过碎银谷的赵逸山和霍英,让他们以为是旁人下的毒,而现在我更是明白了蛊练圣童的克制之法,又岂能给他这个机会呢?” “自从当年父皇将大周气运放在我身上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现在这么一日,好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你我和父皇,现如今父皇驾崩,谁又知道如何对抗大周气运呢?” 陈萱儿笑着道,“而我也知道,你定然不会说的。” 翁白魁缓缓闭上了眼睛,“炁甲。” “啊?”陈萱儿一愣,“闹着玩的吧,炁甲又如何能抵得过大周三百年气运呢?” “翁爷爷, 我现在就去礼台咯,等着我的好消息。”陈萱儿缓步向外走出。 刚刚走了没几步,却被一个孩子撞了一下。 定睛看去,正是长安县曾经郑年家附近的邻居。 “萱儿姐姐!你不去看大戏台嘛!”桃儿眨巴着眼睛笑道。 “姐姐正要去呢,你要去嘛?姐姐送你过去。”陈萱儿问道。 “不啦不啦,吕尚那小子非要说那边要出大事,说什么大恩公要死了,赶紧去救,他扮演霍去病,要我扮演翠玉公主,我也不知道翠玉公主是谁,现在要去问问他。”桃儿说道。 “好好好,那你们快去吧。”陈萱儿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没入了黑暗之中。 桃儿跑了几步,脚下石子轻轻绊了一跤,就要摔倒,忽的一股清风略过,将她的身体扶住,不远处传来一声,“你就不能小心点儿?我说了有大事发生,还要如此不慎,真是烦人精。” “你才是烦人精!吕尚你给我回来!你的恩公到底是谁啊?” “告诉你我怕你乱说话。”吕尚的声音又传过来,“你切忘了是谁给了我一枚戒指的么?” “哦!郑年哥哥!”桃儿开心地向吕尚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翁白魁坐在摇椅上,看着池塘里的鱼,缓缓阖上了眼睛,“郑年……” 天空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道巨大的烟花。 紫色的烟花。 寅时一刻已到。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入皇城 京城的天,仍然漆黑一片。 陈恒站在山巅之上,俯视着京城,也同时俯视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 下方的人群少说也有万人,虽然大部分的都是只有一把刀兵的普通农户,但是他们的眼中仍然闪耀着自信和勇敢的光芒。 这些光芒全部来源于山巅之上的那个老人。 陈恒。 陈恒将银黄色的袍子一摆,鼓足了声对着下方喝道。 “万事皆为善,万事皆为恶,天下谁又能说得清。碎银谷的诸位,大周皇朝腐朽已达十几年有余,你们都是我的兄弟,也都是碎银谷同生共死的兄弟,今日之战,关系到你我每个人的生死,也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家室。” 陈恒尽可能地用目光扫视着面前的所有人,“繁重的赋税让我们每个人都无法生存,你们吃过自己亲生骨肉,看着官府将我们的至亲至爱掳走,此仇不共戴天!” “今日,我们便杀入京城,让那皇帝老儿看看下方的百姓到底能否随意践踏!让无视我等性命尊严的阉狗安文月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做主!” 陈恒举起了手中的酒碗,下方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人,也一同举起了手中的酒碗。 “今日便让他们尝尝,这恶果的滋味!” 大口饮酒, 之后将酒碗摔在地上。 一同时,发出巨大的碎裂声。 “入京城!杀阉狗!夺皇位!保太平!还我河山!”陈恒厉声道。 “入京城!杀阉狗!夺皇位!保太平!还我河山!”众人异口同声, 叫声响彻天地。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燃起了毅然决然的神色, 这一刻他们等了太久太久。 那么多的牺牲和抵抗, 那么多的不公和虐待,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碎银谷每个人心中的怒火, 这怒火终究要被人所承受,也终将回馈给施暴的朝政。 大周,便是要承接着万千怒火的释放。 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 陈恒持剑, 身起白马,直奔东门而去。 紫色的烟花为令,烟花炸裂开的时候,便是东门大开的时候。 “谷主,城内动了。”身旁的手下低声道。 “好!”陈恒策马扬鞭, 根本不等待。 “杀!”大喝一声。 随后万人转头, 直奔京城而去! “杀!” 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在这一刻化作了漫天的杀气, 直冲京城而去。 这一刻, 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够抵挡得住这波大军。 东门前,陈恒一马当先,带着身侧三名四品已经将守城的卫兵打得七零八落,也就在此时, 东门内部已经有一条流淌着血液的道路, 道路缓缓铺开,几百人已经占领了整个街道。 在陈恒出现的那一刻, 他们齐声跪地, 站着的只有四个人。 扶姬, 郑惜春,赵逸山和霍英。 四人躬身, “恭迎谷主入京!” 随后几乎已经黑压压的铺满了整条街道的碎银谷人齐声道,“恭迎谷主入京!” 长刀横开, 陈恒微笑着走入了京城,仰头看去, 那半空之中搭起的礼台仍然在莺歌燕舞,齐声的乐曲响彻整个京城。 陈恒将长剑举过头顶, 厉声道,“凡是降我碎银谷的百姓,拿起手中的兵刃, 随我冲入皇宫!” 四下所有人都发出了同样的口号! “京城内,凡是降我碎银谷的百姓, 拿起手中的兵刃,随我冲入皇宫!”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陈恒大步走向皇宫处,一旁的扶姬立马快步跟上,“谷主,京城里毫无动静。安文月在想什么?” 陈恒并不意外,整个京城毫无动静他也不意外,对于任何事,他都不意外,笑道,“若是连你都能看得出安文月在想什么,这世间又怎么可能等得到现在才讨伐这阉狗呢?恐早早就死了罢。只有这样的诡,才能配站在我陈恒对面,才配与我对弈。” 扶姬沉声道,“皇宫之中难道不会有埋伏?” “不会的。”陈恒道,“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走进这皇宫,否则话,大战不会在这里爆发,而是在京城之外爆发。” “为什么?”扶姬不解。 “因为他安文月想做的,不是皇帝。”陈恒沉声道。 “那是什么?”扶姬一愣。 “一个权臣罢了。” 碎银谷万人大军浩浩荡荡,仅仅走过长乐县便已经将大半个京城的百姓笼络在麾下。这边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之意。 “赵逸山霍英!”陈恒道。 “在!” “在!” 二人齐声道。 “打开宣武门!我们入皇宫!”陈恒厉声道。 后方的人齐声道:“入京城!杀阉狗!夺皇位!保太平!还我河山!” 赵逸山和霍英同时跃起,直奔内城城门之上,不出几个瞬息的功夫,便将守城士卒尽数斩落,随后拉起城门。 大军长驱直入,直奔皇城而去! 声势滔天,碎银谷已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所到之处更是见官杀官, 遇军斩军,虽然没有遇到什么成建制的大队伍,但是仅仅一趟走去,光是不降的百姓,便已然死了几百。 而官商军将更是死伤无数。 大军至宣武门前,陈恒驻足。 门是开着的。 这宣武门本就是羽林军把守,可现在根本无一人所在,整个城门之上连一个镇守的将士都没有,除此之外,甚至连一个路过的宫女、太监都没有看到。 “谷主!慎行!”一旁的郑惜春低声道。 “是不是和郑年那小子待久了,做事总需谨言慎行?”陈恒笑了笑,“此举乃是将我当做司马仲达之流,当年司马仲达并非未识破空城大计,而是背腹受敌,若是斩了孔明,便会身死国内,可我现在乃是无履赤足,又怎么会担心斩了这阉狗,他这一计,太过下乘。” “宫中形势复杂,若是暗藏埋伏,我等会被围杀至此,无法逃生。且宫中无我等接应,若是这般直接进入的话,难免呈围杀之势,宣武门一关,我们逃生无望。”郑惜春低声道。 “谁告诉你,我宫中无人呢?”陈恒嘴角稍稍翘起,笑道,“十年大计,若无内应,怎么可能随意闯入皇宫大院?如何稳坐九天龙椅!” 忽的听里面传出声响,“工部尚书廖启山,见过谷主!尊迎谷主大驾!” “廖小小见过谷主!尊迎谷主大驾!” 赫然,百名魁梧女子已然出现。 陈恒大步走入,里面并非无人,而是几十名羽林军的骸骨,已然铺在地上。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看到了不远处那如同一座山的女人。 陈恒笑容就在此刻绽放,“走,登龙椅!”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入皇城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女人也渴望权力 “安父……安父……碎银谷由东门杀入,已到皇城之内……工部尚书廖启山叛国了!” 刘玉山神色紧张,紧绷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英气,相反,脸上尽是胆怯之色。 “嗯。”安文月那张已经有些许皱纹的脸似乎藏着大多的岁月和往事看,可他的手仍然如同少女般白皙粉嫩。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手握整个大周命脉的大宦官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举起了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转头看向一旁的墨上,“人到了。” “不急。”墨上手持茶杯上盖挑拨着碗里的茶渍,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轻声喃喃道,“他的意思,我知道。” “好。”安文月淡淡应声,“看戏。” 刘玉山站在一旁,震惊的看着安文月,“建安公主殿下要我告诉安父……气运并非在陛下身上。” “看戏。”安文月的眼神中略显不耐烦。 刘玉山胆怯地应道,“是……” 退怯了几步。 此时余光一撇,看到了身后的二皇子。 二皇子和皇妃坐在不远处,此时一个兵丁疾步跑到了二皇子的身侧,低声汇报了什么事情,刘玉山听不清楚,只得继续站在安文月的身边,不敢乱动。 二皇子忽然暴起,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二皇妃陆云曼拦了下来。 “再说一遍。”陆云曼的动作仍旧很轻盈。 “回皇妃……碎银谷大军一万八千人,已经入了皇宫,过了宣武门,此刻恐怕已经进入了太禾殿!”士卒道。 “出兵吧!”二皇子道,“现在不出兵更待何时?” “现在出兵,两败俱伤。”陆云曼道,“你看到那两个老头了么?他们什么时候动,你再去动,明白了么?他们只要是不动,你就不能动。” “可是……不行!”二皇子道,“我要为扫平一切可能威胁我的力量,我要登基!只有登基才能迎娶萱儿……不能……” “不要急!”陆云曼的眉心已经皱了起来,“现在谁先动谁就输了,明白吗?这么久的计划,莫要功亏一篑,若是现在动了,萱儿会怪你的。” “会么……”二皇子一愣。 “定然会的。”陆云曼搀扶着二皇子坐了下来,“稳住,越关键的时候,越要稳住。” 二皇子喝了一大口酒,目光中已经有火光喷出。 整个礼台之上,人人各怀鬼胎,面容却出奇的平静,即便是现在皇宫已然被人所占领,仍然不为所动,而最需要担心的皇上,竟是还开怀大笑,对着礼台之上的女子们指指点点。 礼乐奏毕,最后的一段盛礼之前,则是大周皇上钦点的女子上台。 玉堂春。 孤影翩翩入场,那一抹艳丽更是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今日的玉堂春格外美丽,像是芙蓉出水般惊艳了旁人,她一身粉色的长裙,淡绿色的抹胸,用尽了身体每一寸的肌肤在展现她傲视群芳的美丽,眼神之中的桀骜藐视着面前的一切。 眼神绰约的刹那,目光是不是飘向一个位置。 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男人,穿着金白色长衣的男人。 太子李庆乾。 李庆乾的目光也温柔地看着玉堂春,一颦一笑尽收眼底。 举杯,对着玉堂春一敬,太子缓缓将酒水饮入口中。 众人皆是举杯,随着太子一同饮酒。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那个开怀大笑,面露喜色的帝王。 皇上看着这一切,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太子的身上,笑道,“看来你对她甚是钟意。” “儿臣只是悦美色而心有感叹,我大周盛世多年,又有如此美艳之色,心中开心不已,有此女入礼,当浮一大白。”太子笑道。 “确实,确实当浮一大白。”皇上笑着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赐玉堂春,万两黄金,退去奴籍。”皇上将酒杯放下,对身旁的安文月说道。 安文月站起身,躬身道,“是。” “安文月,待舞毕之时,礼便由你送去,将玉堂春,好好给朕松下礼台。”皇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但是台上的玉堂春和台下的太子,均是脸色一变。 “是。”安文月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狐疑地神色。 此时的玉堂春汗已如雨下。 但是舞还得跳,不跳就是现在死。 这就是身份的差距,那个坐在最高位置上的人,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可以要了她的命,而她还要面带微笑为这个人继续跳舞。 玉堂春无时无刻不想拥有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男人,即便她拥有过很多权力的男人,但是他们都不是最顶峰的那个人,她渴望权力,更渴望那个位置上带来的优越感和快乐。 那种快乐是无限的。 舞毕。 举杯欢饮,而玉堂春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淡绿的衣襟下可以看出轻轻的几道肚兜边缘透露出来的红色印记,她几乎是要昏迷般全身瘫软趴在了台下人的身上。 正是傅余欢。 傅余欢听到了皇上的话,却没有拆解明白其中的含义,以为玉堂春是因为劳累所致,拿出了一杯茶水递给了她。 玉堂春的手已经抖了起来,根本无法拿稳手里的茶,嘴唇变得黑紫,整个身体似乎都已经没有了力气,倒在了傅余欢的怀中,“小欢……我怕……” “我在。”傅余欢抓紧了玉堂春的手,“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杀了他。” 傅余欢已经看到了安文月。 那个人,就是杀了自己母亲的人。 身后的物品箱中就放着自己的剑,这一次傅余欢没有不允许自己失败,更不允许安文月继续活下去。 “小欢……我们走吧……我们不杀他了好么?”玉堂春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若是现在走,还能走的了……我……我害怕。” 傅余欢抚摸着玉堂春的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二人立刻分开。 安文月带着刘玉山出现在了台下,轻声道,“走吧。” 刘玉山走到了玉堂春的面前,傅余欢已经经过了装扮,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满脸污垢的台工,丝毫不起眼。 “玉堂春姑娘,请随我来。”刘玉山拱手道。 玉堂春望着傅余欢的脸,一声不吭,点了点头,跟着刘玉山离开,而身后的傅余欢跟着另一个台工,带着两个大箱子,一路走去。 安文月的目光随着三人飘过,跟在了他们的后方。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吃出来的善恶 夜晚的京城依旧繁华,大部分的百姓都聚集在了长安县观看这场盛大的典礼。 最后的盛礼也随之开始,礼部的全部乐团都在这时候走上了礼台,而大量的歌女和舞者也一同出现,空前的盛世随之展开。 而京兆府之中却十分安静,只有耳畔传来的喧嚣和欢愉。 郑年缓缓走入了京兆府。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司法军曹的位置,辛德龙的住宅他早已熟门熟路,连大院门口有几棵树,院子里有几盆花他都一清二楚。 再一次走入这个熟悉的府邸时,却早已物是人非。 院子里当中的那颗白杨树,无风自动,摇曳着仅剩的枝叶,似乎在嘲笑来往人悲凉滑稽的人生。 院落里的盆栽几乎已经死绝了,没有了往日的生机,而在厅堂里面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大汉一手抓着一个酱猪肘,一手抓着酒壶,好不快活。 大汉便是辛德龙。 辛德龙并没有回头,便已经听到了郑年的脚步,他仰头忽然笑了几声。 走进前厅,烛光微微抖动,郑年坐在了辛德龙面前。 面前是四盘菜,酱猪肘,红烧猪蹄,炒鸡肝, 炖羊肉。 还有一个火锅,旁边摆着全部都是片好的羊肉。 还有好酒, 一地的好酒, 望不到尽头。 辛德龙喝酒从来不用杯, 也很少用碗,只在和郑年喝酒的时候用过杯, 也在喝尽兴的时候用过碗,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用坛,只有用坛才能喝的舒服, 喝的爽快。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一把络腮胡上全是油渍和酒水,那双能够吞龙吃虎的眼睛,此时全部在手中的猪肘子上面,他并没有抬头去看郑年, 而是将身旁一个酒坛放到了桌子上。 郑年抓起了酒坛,揭开封泥,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仰头便是喝,喝了一大口之后,便将酒坛放在了桌子上, 一把抓起盘子里的酱猪肘咬了一大口。 二人无言。 你抓一个猪肘,我抓一个猪蹄,就这么吃。 二人也不碰杯,谁想喝的时候谁就喝一大口, 辛德龙的架势很足,一大口必要漏出一些酒水来,淋在衣服上,洒在络腮大胡子上。 而郑年从不漏酒,也从不洒酒,那些酒如同大江入海一般全部进入了他的口中,丝毫都没有浪费。 酒喝完了便再开一坛, 一人一坛, 继续开, 继续喝。 酱猪肘吃完便吃猪蹄, 猪蹄吃完便吃菜,菜也吃完便吃火锅。 一片一片肉下锅, 滚烫的汤里面发出滚滚的水泡。 煮肉,那就喝酒。 喝一大口酒, 肉便好了。 肉好了, 那就吃肉,没有蘸料,没有醋没有蒜,也没有吃碟没有碗,更没有筷子,二人用两根较细的鸡骨头当做筷子,直接从锅里捞出肉送入口中。 谁也没有说烫,他们似乎都不怕烫。 不知何时,他们似乎开始比了起来,比谁吃得多,比谁喝得多,比谁能吃。 酒喝完了,再开。 封泥早已撒满一地,酒坛东倒西歪。 郑年将肉下到了锅里。 而辛德龙则是直接将手抓在了那生肉之上,送入口中,大口大口地咀嚼着,伴着鲜血,发出了残忍的声音。 郑年也不甘示弱,抓起一盘往自己的嘴里送。 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二人已经吃了一斤多的生肉。 郑年吃着,眼角露出了泪水。 辛德龙吃着,漆黑的大脸微微抖动。 还是无人说话,还是无人停手。 一直吃,一直喝。 突然,郑年吐了。 他将吃进肚子里的所有肉都吐了出来,有血,有肉,有酒,有菜。 他发疯的吐着, 辛德龙发狂的吃着。 似乎毫不相关, 却又似乎紧密相连。 郑年吐过, 再走到桌前, 继续吃,吃生肉,喝好酒。 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坚持很长的时间,仅仅吃了不到三两肉,又吐了。 这次吐的不光是肉,还有黄色的液体。 吐完,他仍然站起来,擦去了嘴角的胆汁,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擦去了额头上的汗。 足足将手中的半坛子酒喝的干干净净,再次坐在了桌子前,此时他竟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一片肉,就连看到这些肉都会感觉到恶心,感觉到想要吐。 又吐了。 这一次是白色的水。 再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肉了。 只有盛满血水的盘子。 辛德龙拿出了一把匕首,割下了一截子木桌,送入了口中,一边咀嚼着,一边将匕首放在了桌子上。 郑年拿起匕首,也切下来了一段木桌的角,送入口中。 木屑刺穿了他的嘴巴,划破了他的舌头,刺入牙龈之中,痛的那么真实,又痒又酸。 他硬着头皮咀嚼着,而此时的辛德龙已经将一个桌角吃掉了,再拿起刀,划掉了另一个桌角,送入口中。 郑年的桌角还没有吃完,额头上的汗已经脸满了脸,泪水也已经模糊了视线,他没有去擦,而是疯狂的咀嚼着嘴里的桌角。 咽不下去。 他将桌角吐了出来。 辛德龙低着头,他已经将第二个桌角吃完。 但是桌子不能继续切了,若是再切桌子就没了。 于是辛德龙拿出了一旁的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倒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是杂草。 门外的杂草。 大黑脸抓起杂草往嘴里塞,面色平静,十分的平静。 一口一口咀嚼着杂草。 郑年又喝了一大口酒,此时他才注意到,辛德龙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郑年将酒推开,抓起杂草。 杂草很涩,伴随着方才刺破嘴里的伤口,整个嘴巴麻了起来,后来变得毫无知觉,他尝不出那股苦涩的味道,也尝不出那痛苦的味道,只是在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 泪水像是大雨一般冲刷着他的脸。 汗比泪水更加的多。 可是郑年仍然没有停下,直到面前的杂草全部吃完。 接着,辛德龙再次拿出了第二个盒子。 盒子里全部都是树根,如同胳膊一般粗的树根。 辛德龙将树根送入口中,咬的嘎吱嘎吱直响。 郑年也将树根送入口中,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喷洒在桌子上。 无论谁吃树根,都会如此,除非…… 总吃。 经常吃。 才会知道如何去吃一个树根。 辛德龙仍然面不改色,一口一口咬着树根。 像是天下绝美的食物一般。 郑年已经将树根吐了出来。 此时的他眼睛早已睁不开了。 甚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遮住眼睛的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水。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吃出来的善恶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三十四章 粗人而已 郑年呆坐在地上。 辛德龙将树根全部吃完之后,走到了郑年的身侧,将郑年吐出来的树根塞入了嘴里,继续咀嚼了起来。 郑年感觉到了喉咙在冒烟,干涸的感觉让他抓狂。 辛德龙拿出了两个碗。 很大的碗。 碗里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黄色的液体流淌着。 郑年再次吐了出来。 可是辛德龙仍然面不改色,大口大口将碗喝完。 这一次,他没有流出去一滴,也没有洒一滴。 没有浪费一滴。 接着就是盆栽,那些花,那些草,那些根。 全部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郑年仰起头,却已经看不清辛德龙。 而这时的辛德龙走到了郑年的面前,提起了郑年。 郑年在空中转了三个圈。 辛德龙大笑了三声,将郑年丢出了正堂。 郑年竟是站不起来,此时的他全身瘫软的躺在地上,仰面看着天空,漆黑的天空竟然没有一丝太阳出现的可能。 这是无尽的黑暗,而面对着无尽的黑暗,郑年再次擦去了泪水。 擦去了汗水。 辛德龙就站在那里,注视着郑年,他的眼神还是那般坚定,还是能够给人一股不寒而栗的震撼。 但是郑年还是在这个眼神之中看到了一丝丝的不舍和一丝丝的遗憾。 他从来没有在辛德龙的眼神里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一时之间,脑海传来了剧烈的痛楚,犹如撕裂一般的痛苦让他几近疯狂。 肚子里传来了疯狂搅动的疼痛, 这疼痛足以致命。 他捂着肚子,佝偻着身躯跪在地上。 而面前的辛德龙仍然注视着他。 撕裂般的疼痛瞬间布满了全身, 郑年似乎连跪着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他倒在了地上, 痛苦地看着辛德龙。 “疼么?”辛德龙问道。 这是这一晚,他说的第一句话。 “疼。”郑年挣扎着, 在地上不住地翻滚。 辛德龙坐在了台阶上,“好酒,谁都会喝。好肉, 谁都能吃。” 郑年却已然发不出声音,嘴巴里传来阵阵的刺痛,腹部的搅动让他大汗淋漓。 “可是杂草,桌子, 树根,又能有几人吃得下?”辛德龙问道,“我吃这些,吃了整整三年。而你,却吃不了一口。” 郑年强忍着痛,抬起了头, 盯着辛德龙。 “这马尿,我喝了整整三年,在我口中,与好酒已然无二。”辛德龙道。 郑年大步迈开, 走到了堂内,端起了拿碗马尿。 可是无论如何,都已然无法入口。 “你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东西,我整整喝了三年。”辛德龙道。 郑年一步趔趄,再次倒在了地上。 “你还要问我,为什么是碎银谷的人么?”辛德龙看着倒在地上的郑年,“大周给了我官位, 给了我姻缘, 给了我一个前途光明路和一个强横无比的岳丈。而碎银谷让我不可以不用继续吃这些东西。” 郑年扬起头, 忍住痛, 端坐在了地上。 运气,稳住身形。 “所以我可以为碎银谷开城门, 也会将碎银谷入京都的事情,告诉陛下。”辛德龙道, “你久居善恶寺, 且来告诉我,什么是善恶。”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郑年的嘴哆嗦着。 “我能做的,就是坐在这里吃,想起我曾经的一切,吃掉我所有的痛苦。” 辛德龙道,“而未经历过这些的人,又怎么能知道这痛苦呢?我将痛苦讲于你听,你又怎么能知道这痛苦呢?” 辛德龙抓着手中的杂草道,“在旁人眼里,这都是笑话,可笑的笑话,可战事未至,谁又能知道,这是不是笑话呢?” “我是一个粗人,我不懂什么大周政权也不懂善恶之事,谁是谁非更是不解,但我知道知恩图报,我也知道让百姓过这样的日子是不对的。” “但是大周有恩于我,岳丈有恩于我,我又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毁灭。如果是你,你该如何?” 郑年已然好转了一些,深吸了口气,“老爷,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辛德龙看着郑年,什么都没有说。 苦笑了一声,郑年站了起来,步履艰难地走到了辛德龙的面前, 恭恭敬敬作礼道,“世人知善恶, 世人也不知善恶,能够活好自己的人, 已然受人尊敬。晚辈……敬你。” 辛德龙的大黑脸微微笑了起来, “你可知长安县府衙门口的那条路叫什么。” “不知。”郑年道。 “生死路。”辛德龙道, “现在你可知道,为何你会成为这长安县的县令了吧。” 辛德龙将手拍在郑年的肩膀上,“善恶寺中有善恶,生死路上无生死。这是你命中注定的事情,郑书羽死的那一日,已经将你的善缘结了,也将你的恶缘结了。福报和恶报,才到了你的身上。” 郑年仰起头看着辛德龙。 “福报能让你看清这世间,恶报便是你娘和陈萱儿都在皇宫之中,如若你连善恶都看不破,如何逃得过这生死?”辛德龙笑了笑,“去找你的善报和恶报吧,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我事已绝,以后若是能做着官儿便继续做,做不了,也无可厚非。” “多谢老爷!”郑年恭恭敬敬对着辛德龙鞠了一躬。 转身走出了大院。 郑年踏足院墙直奔而上,那乐鼓的声音还在继续。 长安县府衙门最近的那座城墙之上,一身红衣披风的武思燕,还在一遍一遍的敲着那口巨大的金银鼓。 而郑年的眼中,只有那条路。 生死路。 他走过无数次这条路。 当他再站在这条路上的时候,远远看去。 上方便是武思燕的那座城墙,后方便是高高搭起的礼台,最后方便是如卧龙一般的皇宫内院。 这都是同一条路。 生死路上,无生死。 郑年抓握着金锏,大步走入了长安县县府衙门,回头望去,正后方,便是那座善恶寺。 这是一条路。 “来了。”凄凉的声音响彻。 郑年回头看去,微微一笑,恭恭敬敬道,“见过师爷。” “见了?”师爷问道。 “见了。”郑年道。 “吃了?”师爷又问道。 “吃不下。”郑年回答道。 “那才对。 ”师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顺势单手一挥,一股强大的气息直冲郑年的面容。 “你去选。” 瞬间,郑年大惊失色,一股强大的炁从他的腹中爆发而出。 张大了嘴巴,他能感觉到腹部的蠕动和喉咙里传来膨胀的疼痛。 一只不大点儿的手,从喉咙里缓缓爬出。 “草!”郑年大惊。 随后,便是一整条胳膊。 …… 张不二蹲坐在渡城河口的栏杆上,一会儿看看巡游的花车队伍,一会儿看看远处的礼台,感官非常不错。 钱好多和姜明则是在不远处吃着东西,两个人都饿坏了。 “天怎么还不亮啊。”钱好多说道,“都已经过了卯时了,今天怎么回事呀!” “等会儿回去就能睡觉了。”姜明似乎并不太关心天亮不亮的问题,而是比较关心能不能睡觉的问题,虽然他是唯一一个补了很久觉的人,但是又没有张不二那般有强大的气维持身子,又没有钱好多这种昼伏夜出的习惯,当然觉得浑身不舒服。 钱好多无奈的站了起来,“方才巡查也过去了,你们看着吧,我回去看看头儿好些了没,顺便带点吃的,他这么久没有吃东西,肯定饿了。” “你要回衙门啊。”张不二问道。 “是啊。”钱好多抓起了一些瓶瓶罐罐,是些带回衙门里的物件,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离开了渡城河口。 第二百三十四章 粗人而已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剑穿喉 礼台的下方足足可以放下三层阁楼,这也是为什么它能够被全京城的人看到的原因。 盛大的节目还在继续,这最后的庆典仪式的时间,长的离谱。 时间已经到了卯时,天还没有任何亮起来的意思。 而此时的台下那条僻静的小道之中,走着五个人。 这里没有化妆间,没有调音室更没有演播大厅,只有一条僻静的小道。 所有的人都要走着一条僻静的小道,从这条小道传过去,才是演出的等候场地,而现在所有的演出都已经结束了,最后剩下的庆典要维持一个时辰。 无论如何,这里都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出现。 刘玉山走在最前方,身后便是玉堂春,傅余欢和玉堂春之间还有一个小厮,最后则是安文月。 过道并不宽敞,若是两个魁梧的人并肩行走就寸步难行。 傅余欢一直听着身后的声音。 安文月的脚步声很沉重。 这丝毫不像是一个高手该有的脚步声,甚至不像是一个八品以上的人该有的脚步声,但是越这样,傅余欢的心越是紧张。 安文月不该是八品以下,甚至不该是五品以下。 这是故意的破绽还是引诱。 对方会不会对玉堂春下手? 一定会下手,安文月一定告诉了刘玉山,在自己动手杀他的瞬间,对玉堂春下手。 不对,安文月的身份怎么可能和玉堂春来做交换呢。 不可能, 一定不可能。 这是破绽,一定是破绽! 傅余欢手轻轻放在了物品匣之上。 这个动作对于傅余欢来说, 已经是一个冒险的举动。 他虽然练的是快剑, 但是快剑的要领是如何将剑刺入一个人的身体里, 而非快速从木箱子里将剑拿出来,所以这个动作如果被对方第一时间制止的话, 他就失去了先机。 【本站首发,最快更新】 但是这个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身后的安文月气息都没有变化。 可是有一个人的气息变了,但已然无法阻止傅余欢的任何行动。 他左手击碎木匣的那一刹那, 刘玉山同时回过头来,可是仅仅是抽出长剑的瞬间,傅余欢的剑已经刺入了安文月的脖颈之中。 安文月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甚至是连最终刺穿脖颈的那一刹那,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恐, 害怕, 担忧, 惊讶的神色。 而是十分的淡然,极度的淡然。 而这一刻,傅余欢根本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反而是震惊! 他将长剑抽出再次刺入安文月的胸口。 这个京城第一大宦官竟是很平淡的看着他, 尽管脖颈上已经渗出了鲜血, 尽管胸口剑伤处如泉涌喷出, 这一切似乎对于他来说根本无伤大雅, 无足轻重。 “舒服了么。”安文月嘴中流着血,但是并没有让他说话受到任何影响。 玉堂春一把抓住了傅余欢的胳膊, 而刘玉山的剑被一把刀挡了下来。 一把漆黑的钢刀。 柳云州的刀。 “我就说你一个人来会吃亏的,你还不信我!”柳云州道。 傅余欢没有说话,神色略带狰狞的看着安文月。 安文月笑了。 他的笑容像是地狱里的阎罗, 像是恐怖的鬼王一般。 “我问你……舒服了吗?”安文月张大了嘴, 牙齿已经被鲜血染红,舌头上是暗红色的血疙瘩,胸口的血瞬间染满了全身, “舒服了么!” 傅余欢没有再动, 眼睛瞪到了最大。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是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的景象。 玉堂春抢过了傅余欢手中的长剑,发狂地刺向安文月。 一剑。 两剑。 五剑。 直至精疲力尽, 玉堂春丢下了长剑向后退却了几步, 嘴唇已经开始了颤抖。 即便是身后的柳云州也浑身冰冷。 三人的血似乎都凉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结果。 刘玉山将长剑收入了剑鞘内,面色虽然诧异,却也没有多说话,静静向后退去。 过道里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你到底是谁!”柳云州怒道。 “你们……来杀我,却问我……是谁。”安文月站在那里,双手摊开,那已经被剑刺得如同骰子一般的身体竟仍然无法将他的声明断绝,“继续杀啊,继续啊!” “小欢!他不是人!”玉堂春叫道。 她从未如此恐惧过一个人! 傅余欢压下了眉,那股仇恨充斥着的气焰登时燃起,“我要杀了你!” 拾起长剑,傅余欢刹那之间连出两剑。 这两剑挑飞了安文月的两条胳膊。 血如倾泄的长河,染红了漆黑的地面。 即便是缺少了两条臂膀,安文月仍然没有任何的惧怕,在他的脸上也看不到任何的疼痛,仍然还是那副笑容,那副阴森到让人窒息的笑容。 傅余欢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安文月。 “舒服了么?”安文月问道。 “还不死!”傅余欢再次出剑, 这一次他的两条腿应声断裂。 安文月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傅余欢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轻巧地用剑划过他的头颅。 身体支离破碎,分作六块。 可是他的笑容依旧在脸上,“看来……你还不舒服。那就……再来一次吧。” 说着,一股强大的气息赫然从安文月的身体上传来,傅余欢皱眉,立刻向后退却了数步,再次定睛看来,竟丝他这一生都难以忘却的一幕。 安文月的身体抖动着, 接着他的手臂像是一条蠕动的巨大蛆虫,爬到了驱赶出, 接着细如血丝的血管开始连接,精骨,血肉, 一点点接在了一起。 身体颤抖了许久,安文月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即便是流了这么多的血,他都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白,嘴唇都没有变紫。 玉堂春说的没错,他不是人! 他就像一个布偶玩具一样再次变成了一个整体,就算之前的那些剑伤此时也已经完好无损。 “看样子,你舒服了。”安文月咯咯咯地笑着,“那现在……就该我了。” 他的手甩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弧度。 傅余欢惊讶皱眉,脚下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他立刻扑倒玉堂春。 那一瞬间,一个土黄色的木头人从方才他们站着的地面之上突然出现! 这个力量,可以把傅余欢撕碎!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剑穿喉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布局 “带着她走。”傅余欢说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似乎用尽了他的气息一般。 远处传来的鼓声,遥远得像是眼泪滴落在枯叶上的声音。 这个时候的傅余欢也明白,安文月和墨家仍然有千丝万缕无法斩断的联系。 柳云州站在他的身后,看了看身侧的玉堂春。 “快……快……走。”玉堂春的声音颤抖着,像是狂风下的小树苗,没有任何依靠一般地抓着柳云州的胳膊。 傅余欢没有转头去看,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那土黄的木头人像是一尊从地下升起的佛陀,身上带着炸裂的气息。 柳云州淡淡道,“我走可以,带她走也可以,可是你怎么办?” “我要杀了他。”傅余欢道。 “你明知道,已然不可能杀了他的。”柳云州道。 “我不知道。”傅余欢道,“我只知道我现在,要杀了他,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你会死的。”柳云州道。 傅余欢扬起了头,“若是你再不走,我情愿你们都死在我的剑下。” 柳云州摇了摇头,“将她安置好,我便再回来,你不能死。” 说着拽着玉堂春向后走去。 可是刚刚走了没有几步,一个漆黑的木头人出现在了身后。 那把漆黑的刀已然在手,柳云州死死的盯着那漆黑的木头人。 借土游路,鬼捉心魂。 墨家的杀手。 “让他们过去吧。”轻巧的声音传了出来。 抬头望去,在过道的上方坐着一个人。 墨羽。 漆黑的木头人竟是化作了虚无, 消失在了过道之中。 柳云州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墨羽,带着玉堂春大步跑了出去。 二人驻足在了巷子口, 因为此时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再逃脱了。 刘玉山穿着者蟒袍, 带着黑压压的锦衣卫, 站在巷子口之外,那奇特的飞鱼服在黑暗之中发出了诡异的色泽。 兵刃出鞘。 除了刘玉山手中的阴白色长剑之外, 其他的锦衣卫手中,均持绣春刀。 脚步声从人群后方响起,锦衣卫缓缓散开, 后方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玉堂春很熟悉的人。 太子,李庆乾。 李庆乾走到了二人的面前,审视着柳云州,“都说柳家的刀举世闻名, 想不到第一次见, 竟是在这种局势之下。” “都说大周锦衣卫指挥使是安文月的狗, 想不到第一次见, 竟是在太子的麾下。”柳云州道。 “安文月确实能给他很多的特权和好处, 但本宫能给的, 是一身的蟒服。”太子笑道, “天下能识时务的人很少, 能够在混沌之中看清楚局势的人, 更少。很巧,指挥使大人便是一个少数人。” “你不怕安文月杀了你?”柳云州将目光放在了刘玉山的脸上。 “我怕江烨杀我的时候,那五年便如同狗一样活着,可是现在我已然不怕了。当一个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的时候, 便什么都不怕了。”刘玉山道,“恐怕你还不知道,如今想要杀安文月的人, 多如牛毛,甚至这个巷子之中,已然不少于三人。” “你我无冤无仇, 为何要赶尽杀绝。”柳云州望着太子。 “本宫喜欢江湖人,江湖人讲究一个冤仇, 讲究一个道义, 本宫很烦朝堂之上的人, 他们带着各色的面具, 说着听不懂的大道理,做着违背良心,违背道义的事情,可是……很无奈,我便是朝堂之人。”太子笑道,“在京城里,没有道义,没有善恶,没有因果也没有冤仇,只有利益,而杀了你,本宫可以获得利益。” “什么利益?”柳云州道。 “总要有人为杀了安文月来承担责任,显然一个长安县捕头并不能慰藉安文月手下的群臣,需要一个更加靠谱的背景和势力,比如说北莽的柳家,一个在北莽极负盛名的家世。因为谁都不愿意相信,冠绝天下,言压群臣的大官能够死在一个捕头的手中,你说呢。” 太子笑道。 “可是杀了安文月的并不是一个捕头。”柳云州道。 “现在对于群臣来说,谁杀了安文月便是怨气,若是他们知道是本宫所为,必然是要反抗,因为他们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本宫若是连安文月都可以杀,自然也可以杀了他们。”太子微笑着道,“所以不能告诉任何人,是本宫动的手,只好借由你的身份来做这件事了。” “碎银谷已在京城,为何不顺势而为?”柳云州又问道。 “当一个朝廷被一伙叛军轻而易举的杀掉了一员大将, 那么这个朝廷离崩塌也就不远了,本宫不希望日后登基之时, 群臣都是一帮酒囊饭袋, 都是一群失去了希望的废人。”太子的笑容像是这黑夜的阳光。 柳云州从他的话中明白了四个字。 非死不可。 玉堂春的脸上尽是吃惊, 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望着太子,吃吃道,“殿下……” “本宫在这。”太子那胜利者的笑容将他的运筹帷幄展现的淋漓尽致,“本宫已经让人告诉过你了,不是么?” 饭团探书 “告诉我……”玉堂春猛然想起,那个和傅余欢最后一次见面的夜晚,在丛林之中的那个幻化成为自己样子的妖怪,那个丑陋不堪的女人。 “可是你并没有听从本宫的意见,而被那个人迷惑了双眼。”太子说道,“本宫非常想知道,你作为一个女人,一个不缺爱的女人, 是如何被一个阉狗迷的失魂落魄,竟连孰强孰弱都分不清楚呢?” 刘玉山的眸子动了动。 玉堂春皱着眉,万般不信地说道,“他……不是阉狗。” “哈哈哈。”太子笑道,“看来你早已不是守身如玉,从不卖身的女子,你骗了很多男人,即便是身后那个为你不顾性命的男人,也都被你骗了。” 玉堂春忽然笑了,笑声十分动听,“我是骗过很多人,可是唯独小欢,我从未骗过他。” 太子笑道,“女人的嘴确实很硬,当初本宫见你的时候,不过是在杏花楼扫地的姑娘而已,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玉堂春道,“但那时候,我还不叫玉堂春。” 她从未忘记过那段漆黑的历史,也不可能忘记屈辱的过去,所以她渴望权力,在这个权力纵横的京城之中,渴望能够站在高处,俯瞰这片广袤的大地。 人从来都不平等,每当她站在杏花楼之上看向下方那些过往的名门之女,大家闺秀的时候,无时无刻都在恨,她要站得更高,她要权力,用权力,才能抚慰心中的伤痛,抚慰她破烂不堪的过去。 无论如何她都接受不了那段屈辱的过去,更无法接受贫贱的自己,所以她把自己雕琢成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接近的人,当她成为杏花楼头牌的那一日,见到了那个可以让她站起来的男人。 大周三皇子,李庆宣。 第二百三十六章 布局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要整个京城陪葬 热腾腾的房间里并没有任何的暖炉,却异常的温热。 房间里坐着两个人。 一少年头戴束发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抹额,金花撒面的大紫箭袖,束着银丝罗缠带,手中端着金玉雕龙杯,怅然道,“这刘宰辅的院落确实是鬼斧神工,听闻是墨家所建?” 秦风坐在少年对面,身上只有一件单衣,身旁两个脚踝上束着红铜色铃铛的少女正在晃动手中的八折扇。 举起酒杯恍然道,“墨上亲自带人建设,地基之下乃是长眠火,即便是寒冬腊月,也能够温热十足,而到了夏日,长眠火便会自己熄灭,到了冬日再打开,墨家的机关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般府宅我还是第一次见,三殿下若是喜欢,以后便可住在这里。” “否了。”三皇子淡然道,“还是你住吧,今日事成之后,我便要住在飞霜殿内, 到时候若是你喜欢,也可搬来一同住。” 飞霜殿是皇上的寝宫, 秦风听闻此话只是笑笑, 不做应对。 “哪一步了。”三皇子问道。 “陈恒带着碎银谷的人, 想必此刻应该已经入了太禾殿,在龙椅之上过瘾。”秦风道。 “我还没坐过, 这老匹夫,死不足惜。”三皇子笑道。 “不急,庆典还没有结束, 陛下仍然在台上观礼,一切都不要那么着急。”秦风道,“我们的陛下可是比任何人都能够沉得住气。” “这天下论沉得住气的还得是你吧。”三皇子笑道,“一百多岁的老人家,却能够换一副如此年少健康的身体, 确实是让人意想不到。” “三殿下过奖了。”秦风笑着将酒杯送入了口中。 “我的安排或许也已经奏效了。”三皇子道。 秦风脸色一变, “你安排了什么?” “我让玉堂春带着那个昆仑山的遗孤之子, 去刺杀你的假身,想必一定会引出太子, 我哥哥那个人啊, 一心都是朝廷权术, 当然会因为担心你死而出手拦截, 这样见过你真面目的人, 便都没了。” 三皇子笑道, “玉堂春一死,那小子一死,能够破开洛神决的唯一办法西天凌雪也就暗淡出世间了,到时候你还怕什么呢?” “我从未担心西天凌雪。”秦风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 “当年昆仑山下雪原之上,七大高手外加你一个人,围攻孙定柔。西天凌雪剑法一出, 便轻而易举的破了你的身骨炁海, 也就是那一战你险些丧命,才预备了一个傀偶在朝堂之上。”三皇子道。 “看来我身边,也有殿下的人。”秦风笑了笑。 “你们这些阉狗, 从来都是皇家的狗,为的不过就想过的舒服些, 我给你的承诺依然奏效, 待我登基之时, 便给你天下大权, 我想的不过就是父皇后宫的妃子而已, 你想要怎么折腾都随你。”三皇子笑道,“我在你身边放些人,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秦风默不作声,平静的饮酒。 “你说这七弟的三千雾隐,现在究竟在何处?”三皇子也没管秦风的脸,而是自顾自道,“我派人追查刘知善多年,也追查七弟多年,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发现过雾隐的踪迹,我原本以为是金雨楼和碎银谷之中的劫鸦,可是深究下来,却仍然没有发现。” “因为没有金雨楼。”秦风忽然道。 “没有金雨楼?你在说什么?”三皇子惊笑道,“金雨楼和我等对抗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金雨楼?” “金雨楼就是雾隐,雾隐就是金雨楼。”秦风的脸色压了下来,面色沉了许多。 “哦?”三皇子看着秦风,“那雾隐在哪里呢?” “雾隐一直都在你的身边,无时无刻都在你的身边。”秦风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一旁的少女走到了桌前,拿起了酒壶为秦风倒酒。 三皇子看到少女的那一刻,似乎已经安耐不住了,一把抓在了少女的臀部上。 “你说刘知善也是会享受啊,一个老不死的东西,搞了这么些妙龄少女来,每日的日子过的比我都舒坦,这些个少女夜夜扑在身上,岂不是每日做新郎?还可以同时三个,四个, 五个,啧啧啧。”三皇子抚摸着少女的肉体。 “他那老身子骨居然还能受得了。” “若是真的如你所说, 定然是受不了的。”秦风道。 三皇子哈哈一笑,“那你的意思,他年老体衰, 根本无法玩耍这些少女?” “我的意思,她们的实力不可能允许刘知善胡作非为。”秦风道。 “她们……能有什么实力?”三皇子大笑着一把将少女搂在了怀中。 少女的腿又细又长,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无论是哪里都粉嫩无比,小巧的脚趾,白嫩的脚踝上挂着的那个铃铛,再加上简单的纱衣,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少女的手放在了三皇子的胸脯上,面色平静。 “你看她们脚踝上的铃铛。”秦风再次举杯,饮了一口。 “嗯?好看啊,让人欲望更甚,不然我怎会说这个老头会玩呢。”三皇子手抚摸着少女的小腿,将手放在了铃铛上。 叮铃。 铃铛作响。 “你可以解下来。”秦风道。 三皇子便将铃铛解了下来。 “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么多人,这么多的铃铛,可是这屋里却十分安静么?”秦风问道。 三皇子一愣。 “因为她们,就是雾隐。”秦风的表情,是冷漠的表情,这一刻他的眼神里露出了杀气! 恐怖的杀气。 而下一刻,坐在三皇子怀中的少女,赫然露出了血盆大口! 直接一口咬在了三皇子的脖颈之上。 一口! 一口! 而秦风身旁两个摇扇的少女,眼睛都盯直了。 “饿了吧。”秦风笑了笑,轻轻一挥手,那两个少女脚踝上的铃铛顺势滑落。 猛然,三个人扑在了三皇子的身上,发疯的啃食着。 “安文月!你……你敢杀我……”三皇子的声音哽咽着。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动我的女儿。”秦风冷冷道,“我从没和你说过么?南锦屏也就是玉堂春,是我的女儿。而且……我不是一个宦官。” “安文……月……你的……女儿……是个娼妓!哈哈哈哈哈……你……死有余辜……”三皇子几乎在气绝的那一刻说出了这句话。 秦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所以……我要整个京城陪葬。” 狂妄的笑声响彻整个院落,秦风狰狞地扭曲着面容,贪婪地看着面前的三皇子,几乎已经被吃去了半个身躯。 他大步走出,来到庭院后。 此时庭院之中的少女们在跪拜。 “去吧。”秦风一挥手。 随后的少女脚踝上的铃铛,顷刻落下。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要整个京城陪葬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三十八章 托付亲人 郑年走到了善恶寺后门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三个人。 三个人的打扮出奇的一致。 都是尼姑。 见到郑年的时候,其中一个年纪不大的尼姑跑到了郑年的身前,跪在了地上,“少雪庵第七代弟子琳楠,跪谢郑大人救命之人。” 郑年没有去搀扶她,明白是武思燕已经将救了她的恩情,甩到了自己的头上,于是轻声道,“起来吧。” “多谢郑大人。” 此时,身后的两个尼姑也走到了郑年的面前。 “想不到如此朝廷之下还能有郑大人这般为官之人,让贫尼敬佩。”手持拂尘的老尼姑说道。 另一边则是抓着一口铜钵的老尼,“见过郑大人,贫尼乃是少雪庵掌教,法号颐云。” “见过颐云大师。”郑年恭敬道。 “贫尼法号颐空。”持拂尘的老尼说道。 郑年作礼,“各位大师在此是等我?” “掌教师尊和护法师尊得知是郑大人救我,便想要亲自道谢,可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诡异之事,颐性师尊便带着几个师妹去处理了。”琳楠道,“今日的京城恐怕要生事端啊。” 这句话一出,郑年恍然明白了武思燕的用意,也不敢怠慢道,“各位大师,我有一事相求。” “郑大人但说无妨,你救了琳楠, 便是我少雪庵的恩人,若是郑大人有难, 不违背江湖道义, 我等全力而为。”颐空大师道。 “大师请随我来。”郑年打开了后门。 一路之上郑年讲述了善恶寺之中的情况, 等到走到中庭的时候,便看到了那扇紧闭着的大门, 郑年走了过去将门打开,果不其然,除了老妈之外, 其他的弟弟妹妹都在里面。 辛德龙的消息还是准确的。 “既然是如此,贫尼定不忘郑大人所托,将您的亲人全部带到少雪庵。”颐空大师道。 “想不到正当乱世还有郑老夫人如此为善之人,尽善之为, 乃是天下之幸,此举即便没有郑大人之恩,我等也必要出手帮助。”颐云大师双手合十。 西红柿 郑年将弟弟妹妹们全部松绑, 一个一个点好了数之后, “这些孩子就摆脱二位大师了。” “郑大人放心,若是中途出了任何意外, 待郑大人上山少雪庵, 颐云自刎谢罪。”颐云大师道。 “当务之急是将这些昏迷的孩子弄醒。”颐空大师道。 “大师,这边交给你们了,京城今日大事将其,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置身事外, 现如今东门大开,你们趁早离开, 莫要沾染朝廷政事,一旦染指, 后患无穷。”郑年道。 “多谢郑大人提点。”颐云大师道,“郑大人去吧, 这里交给我等。” “好, 多谢大师。”郑年竟是跪在地上,对着二位拜了一拜, “这些孩子都是我的至亲至信,还望大师好生对待, 若是他们想要拜师入门,还请大师收留。” “放心吧。这些孩子便是我少雪庵之人, 贫尼在少雪庵玉女峰上等待郑大人平安归来。”颐空大师道。 郑年这才放下心来, 转身走出, 可是刚走了没几步,琳楠追了出来。 “郑大人!”琳楠道。 “琳楠大师。”郑年道。 “郑大人……有些事情我要和您说一下。”琳楠道。 “是你师妹的事儿么?”郑年问道。 琳楠叹息着摇头,“她已然有自己的选择,我又何苦去央求她,人各有志,既然她不选择这条路也怪不得她。” “那是……”郑年问道。 “我有一个小我五岁的妹妹,同父同母而生,她听闻我出了事,又说是朋友有难前来救助,现在正在进京的路上,若是我们要现在离开京城,恐难见到她,若是您见到了她,可否告知她我在少雪庵等她。”琳楠道。 “好。”郑年道,“可有信物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这玉佩便是我俩的信物,她天生异瞳,自小便被视为不祥之人,甚至爹娘连名字都没有给她起便将她丢在了荒山之中,我找了一个破烂的房屋她,可是后来我上少雪庵的时候,她便独自去了江南,仅以这个玉佩为信,现在也应该已经有十六七的年岁了。”琳楠道。 “好。我一定找到她。”郑年道。 “多谢大人。”琳楠转身回到了善恶寺之中。 郑年将玉佩收好,趴在了善恶寺的墙壁上,看着那些痛哭流涕的弟弟和妹妹们,心中不免痛楚万分。 他们本就是无根的浮萍, 在京城无法生存,也找不到父母,或许能去了少雪庵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哥哥去找娘了, 你们要好好等着哥哥,哥哥一定会带着娘回来看你们的。”郑年低声道。 随后跳下围墙。 陈萱儿不在善恶寺, 或许已经和陈恒相聚了。 他从未觉得陈萱儿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碎银谷所做的一切都是陈恒的自导自演,而她甚至对这些事情都毫不知情,只是一个什么都听自己父亲,偶尔闹闹脾气的小女生而已。 估计陈恒也会在第一时间将他的女儿带在身边,毕竟这一次对于陈恒来说已经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所以趁早将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带在身边才是明智之举。 郑年并不着急,眼下已经过了天亮的时间,但是天空之上仍然是一片漆黑,说明这场戏才刚刚开始,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戏码自然是刚刚到了第一轮,目前最需要搞清楚的是对方掳走老妈的意图,既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些意图,他就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搞得清楚。 不过在这之前一定要先抓一个人来才有趣,郑年直奔渡城河口而去,果不其然,在看到众人的时候,姜明已经睡了过去,小厮因为轮班的原因,现在值守的还很精神,只有张大少爷抻着脖子还在看过往的戏班子下班。 看着这颗光滑的卤蛋,郑年低着头走上前,直接一把搂着他走向了街巷之中。 “老爷,你醒过来啦?”张不二一愣,“这是带我干什么去?” “你不是爱看热闹么?”郑年道,“带你看更热闹的东西去。” 张不二立刻喜上眉梢,“好呀。” 第二百三十八章 托付亲人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三十九章 解不开的生死蛊 郑年的身法没什么问题,绕过这群外界的守卫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是张不二的身法和隔壁的小黄狗没什么区别,除了绕着地面转圈就是乱拳打墙,所以郑年并没打算带着他飞檐走壁,而是正大光明的向里面走。 反正今儿个重头戏肯定不在自己这里,杀皇帝的杀皇帝,杀太监的杀太监,谁能管的上一个九品县令现在在做什么呢? 层层关卡的阻拦,一般人确实不太容易进入其中。 “老爷,进不去。”张不二看着把守的将领,“左边是守备军,右边是羽林军的守备官,官阶不达标是不可能进得去的。” “孤陋寡闻了吧?”郑年道,“老爷我想进去还是可以进去的,要不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你带我进去?” “还有这种好事?”张不二的两眼都在放光。 郑年从怀中拿出了武家的令牌交给了张不二,“去吧。” “多硬气?”张不二试探性的问道。 “想多硬气就多硬气。”郑年道。 “真的?”张不二一愣。 “我何曾骗过你?”郑年半张着嘴惊讶道。 张不二仰起头看了看郑年,“老爷说的是!” 随后接过郑年手中的令牌,便直冲冲对着那不远处的守备官走了过去。 “可有手谕?”守备军看到二人在那里商量了很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张不二对郑年那般恭敬,猜测郑年的身份并不简单,于是口气也较为缓和。 “滚开!”张不二并没有给他们面子,“没看到此令牌么?” 守备军探头看了看,这一个令牌只要是京城看门的人都认识, 所以立刻让开,给了一旁羽林军一个大哥你上的眼神。 羽林军的看门人有些愣神, 毕竟看大门并不是他们的主业, 再加上上面虽然下了死命令, 但是这年头京城里面水浅王八多,满地是大哥, 谁也不知道这是哪一路神仙,以前也经常有尽职尽责的兄弟们将大人物拦住,随后被砍了脑袋的, 事后只能是不了了之,谁会为了一个看门的得罪大人物,思索再三羽林军也没有出手,只是撇着嘴让到了一边。 张不二一看确实奏效, 于是回来对着郑年道,“老爷,这块牌子厉害的很呐!” 郑年立刻点头, “老爷没骗你吧?” “是是是,咱们走吧。”张不二立刻迈开大步,气宇轩昂的走入了过道。 其实第一关是最难的,因为后面的关隘看到第一关放人之后,一定会直接放人, 谁也不会为难谁。 一路过了八个关卡之后,二人来到了高耸的礼台之下。 这里周围都是葱郁的树,将下方那些短时间没有处理好的工程问题全部遮了个严严实实, 走到这里之后, 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郑年耳朵很灵, 断定了方位,给张不二打了一个手势,“去看看。” 西红柿 来到这里之后,即便是曾经见多识广的张不二, 现在也噤若寒蝉, 听到郑年的呼唤,立刻点头,“好的好的。” 二人爬上高墙,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条狭窄的通道,郑年皱着眉,看到了傅余欢和两个木头人, 还有墨羽在场, 剩下的那个人, 自己并不认识,不过看去人已经到了中年,且没有胡须,面容肤色非常的白净,摆明了是一个太监。 “安……”张不二刚说出来一个字,就被郑年捂着嘴巴按了下来,还好二人距离非常远并没有被对方听到。 “安文月?”郑年问道。 “嗯嗯嗯,嗯嗯。”张不二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果不其然,大多数朝堂上的人,听到安文月这三个字的反应无异于小鬼听到钟馗二字,浑身不适,汗毛直立,嘴唇发抖。 “不要怕。”郑年已经知道了安文月的真实身份,现在看到这个朝堂上的冒牌货,自然心中没有任何害怕,低声道,“我们要救傅余欢。” 张不二不住的点头,随后压着嗓子道,“怎么救啊?” 确实不好救。 郑年再次爬到了墙头上,墨羽也在,也就说明这个行动的授意人一定是太子。 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和安文月的替身在一起? 郑年笃定此时的太子大概率不知道安文月是谁,也不知道这个面前的太监只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傅余欢站在当下,前后两个傀儡将他夹在中间,虽然他们都没有动手,但是那股强大的压力已经让中间站着的少年无法透气。 墨羽自始至终没有出手,那两个木头人均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看到这一幕,郑年的心宽松了一些,“他们似乎并不打算杀小傅。” “小傅?哦哦哦哦哦……”张不二不住的点头。 “我去外面看一眼,你在这里盯着,若是他们真的动手,你就出去帮忙, 明白了吗?”郑年嘱咐道。 “明白!”张不二吞了吞口水。 郑年转身跳下围墙,径直向围墙之外走去。 在这种节骨眼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犯错误,他们要杀的是安文月,并非是傅余欢,既然安文月在这里,其他的人都不可能走远。 果不其然,郑年走了几步,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太子。 玉堂春站在太子的对面,身旁则是柳云州。 郑年对玉堂春没什么好感,而对柳云州了解虽然不多,但是这个局势对于这个柳家的少爷来说应该算是小菜一碟,太子如果能够带着刘玉山就把这位少爷杀了,那么柳家也不可能让他带着那么多的金叶子出来霍霍。 看到这里,郑年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个大概,但此时也不可能继续看着他们纠缠下去, 傅余欢的能力有限,体力也有限,现在这两方如此暧昧的情况下,必须要有所进展才行。 自己的母亲情况尚未得知,抓紧时间找到老娘才是至关重要的,其他的都无所谓。 想到这里,郑年紧紧靠着墙壁,听着他们说话,企图从他们说话之中获取一些有效的线索。 刚刚靠在墙壁上,忽然发现身旁也站着一个人。 “嗯?”郑年靠着墙壁。 身旁的正是苏问青。 郑年上下扫了一下她的穿着,“你要穿夜行衣就都穿上,腿为什么非要露出来呢?” “你管的真宽。”苏问青低声道,“我不来你的身边保护不了……” 话只说了一半,也只能说一半。 “她……出世了?” 郑年点点头,“你要是现在杀我,一定是最好的选择,你甚至不需要出手,只要吼一声,我就死定了。” 苏问青看着郑年,迟疑了许久,“生死蛊……解了?” “我没什么反应。”郑年道,“这个你得问她。” 吞了口口水,苏问青试探着问道,“要不试试?” “我多少带走你个胳膊腿儿之类的,你信不信。”郑年道。 “我还真不信。”苏问青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笑容。 郑年回过头看去,给了苏问青一个别说话的姿势。 而此时的苏问青已经在运功调息,尝试破开身体之中的蛊毒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解不开的生死蛊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四十章 杀了他 “我有几个很感兴趣的事情,要问你们。”太子笑了笑,“不过现在还暂时没空来问你们,过些日子再来问吧。” “你们在这里很危险,为了保证以后我要问你们的时候,你们还有命在,还得让你们跟着我走。”太子冷冷撇下了一句话,转身向后离开。 刘玉山带着锦衣卫走到了二人的面前,“请把。” 柳云州的表情并不难看,他似乎平静的接受了面前发生的一切,而玉堂春则是一惊,她似乎并没有想到太子会给出这样的一条路。 “带走。”刘玉山挥手,锦衣卫将二人束上锁链。 郑年靠在墙壁后面看着二人被带走,根本搞不清楚太子在打什么算盘,‘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可问的东西呢?难不成柳家有什么秘密?还是这两个人通奸被抓了?’ 刘玉山送走一行锦衣卫之后,回身恭敬的对太子说道,“殿下,他们二人……” “我不知道玉堂春和安文月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绝对不一般,或许玉堂春才是能够制得住安文月的关键。”太子道,“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安文月暂时没有怀疑墨家的人,里面可能还在演戏,要不要我进去将那个小子杀了?”刘玉山问道。 “现在看来,我们的消息是错误的,那小子并不能杀了安文月, 也就是说,以洛神决来破开洛神决是不可行的, 但是这小子还有用, 方才也试探过了确实是和洛神决, 那么我就还有备手。”太子道。 听到这句话,郑年心中基本已经明了了。 ‘师父定然是太子一党的了, 现在果不其然就是在试探小傅的实力,现在他已经确定了小傅的功法,那就一定是拿来对付碎银谷的后手, 师父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傅余欢一直都是太子的武器……可是他要怎么用呢?’ 想到这里,郑年恍然大悟。 玉堂春。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傅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看来腿上的伤也是这个意思, 这小子现在玩的花哨啊, 原来这里等我着呢。’郑年明白了太子打算如何使用傅余欢。 西红柿 “去将武思燕带过来。”太子道。 “是。”刘玉山转身离开了。 太子孤身一人走入了通道之内。 郑年看到他走入, 连忙赶着要走, 却被苏问青拦了下来。 “你干嘛?”郑年皱眉。 “生死蛊没有解!”苏问青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什么意思?”郑年看着苏问青, “我哪儿知道什么生死蛊啊,你看我长得像个会下蛊的选手么?” “可是你……”苏问青怔怔道。 “可是什么可是,下蛊的人也不是我, 你要找你找她去啊, 你拽住我不放是什么意思?”郑年不耐烦道, “别抓我。” 苏问青呆在了原地, 像是一个被耍了孩子一般, 眼神呆滞, 面色之上尽是不可思议。 郑年本已经走出了好几步,可是回头再看来的时候,苏问青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像极了一个刚刚被男朋友甩了的内向女孩子,背着书包在公交车站牌失魂落魄等车的样子。 叹息了口气,郑年回来, “喂,没必要这样吧?” 苏问青安静地望着郑年。 这一瞬间郑年看到的不是杀气, 也不是愤怒,而是委屈, 一个女子的委屈。 “七八十岁的人了,至不至于……还楚楚可怜的。”郑年也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样吧, 等我们见了我闺女,我让她把你的生死蛊解了,好不好?” “真的?”苏问青的眸子里突然恢复了生机。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啊?”郑年无奈道,“我一定和她商量,但是同意与否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她爹,你说话她怎么可能不听?”苏问青深吸了口气道。 “得了吧,你爹可定没让你溜出来吧?”郑年摆了摆手,“你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吧,别在这儿晃荡了,危险重重步步危机,小心一会儿给乱箭射死。” 苏问青却没有走,而是快步跟上了郑年,“既然你要帮我去说话,自然得把你的小命留着了。” 这么一个高手跟在自己身边也好,郑年便不再说话。 张不二的姿势很诡异。 一般偷听围墙后的人说话,多少是要探头看着里面的清醒,再趴在墙上,用两只手抠着墙壁的上方,再用脚盯着下方才对,可是张不二的动作确实让人不解。 他右手抓着墙体,右脚也勾着墙上,整个身子横着挂在墙上,右眼是不是向上看一看,不行的时候便放下来歇息一会儿。 “你这是干什么?”郑年走来低声问道。 “脑袋瓜子太亮,没办法……方才差点被发现。”张不二皱了皱眉。 “哦……”郑年道,“什么情况了?” “不知道,双方都没有说话,但是我看到安文月身上有很多血,而且有很多剑伤, 可是并没有表现出重伤的样子,相反倒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张不二道。 郑年点头,爬上围墙, 此时的太子竟然还没有走到这里,而现场的三个人仍然在僵持着,谁都没有先动。 “这蛊傀怎么和之前的不太一样?”郑年问道。 “这个蛊傀是有气的。”苏问青低声道。 “体内存在气?”郑年一愣。 苏问青点点头。 郑年不是没有和蛊傀做过战,当日大相国寺之上他便亲手斩杀过一个蛊傀,别说实力了,就是自己挥的那一剑都没有用什么力气,现在看来安文月确确实实给自己弄了一个好蛊傀,起码一时半会儿没有一个人能发现他的真身所在。 “什么实力?”郑年低声问道。 “蛊傀的实力无法判定,看来这东西不光是出自大理,后期还经过了一些改造啊。”苏问青道。 “改造?”郑年探头看去,此时才发现,太子竟然还没有来? 这段路并不长,即便是散步恐怕也走一个来回了,如此长的时间…… “应该不会来了。”墨羽从墙壁上跳了下来,淡淡道。 “他发现了?”安文月平静道。 “不知道。”墨羽道,“但是他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不会再来了。” 安文月转头看向墨羽,“我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他怎么会知道?难不成……” 墨羽摇了摇头,“父亲还在典礼之上,也没有对我发令,不应该现在出手的。” “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杀了太子就难了。”安文月平静道。 “可是显然,我们已经错过了。”墨羽叹息了一声,“这个小子怎么办?” “杀了吧。”安文月挥袖转头,向后走去。 而两个木头人,缓缓走向傅余欢。 第二百四十章 杀了他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四十一章 沽名钓誉的墨家杀手 傅余欢压低眉角,注视着两个木头人。 他们的动作并没有第一次在柳春巷遇到的那个红色木头人般行动迅捷,看上去像是故意放得十分迟缓一般。 赤黑的长剑在手,傅余欢警惕地察觉着面前和身后两个行动异常缓慢的木头人,二人的步伐一致,行动也出奇的相同,在同一时间,那两个木头人突然暴起加速,漆黑的木头人周身赫然出现两道虚影,而土黄色的木头人周身则是升起了一道黄沙。 两个木头人周身升起气的那一瞬间,傅余欢的长剑已然出手。 剑者,从无退路。 西天凌雪的剑法也从来没有过退路。 傅余欢的心中也从未有过退的概念,在出手的那一瞬间,就已然是必杀之势。 可当他的剑刺穿黄沙到达土黄色的木头人脖颈之时,木头人的身形竟然消散了。 黄沙消失在了他剑锋所指的地方。 只听旁边低沉的声音道,“我还是扛不住这么强的剑的,换做你来抗。” “好。”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红色的木头人! 水火同源! 他不知是从哪里出现的,却在第一时间站在那剑锋所指的地方,脖颈处夹住了那把黑色的长剑。 于此同时,傅余欢身后的两个木头人,一人出掌,一人出拳,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傅余欢脸上尽是决绝之色,再次抄起长剑当空一跃,一股强大的压力直冲而下,再奔着红色木头人脑门刺来。 山字诀! 可是木头人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即便是在山自觉强大的压力之下,也根本没有对他的身形造成压迫,仍然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剑锋破空而来,可一团烈火轰然从木头人脑门上爆裂开来,直冲傅余欢而去。 傅余欢闪身躲避,再次出剑猛刺对方身后。 仍然无济于事。 他可以刺穿木头,甚至可以将长剑的四分之三全部刺入,但是无法将其斩杀。 这木头人确实就是一根木头,无论傅余欢的剑法如何超然,出剑如何迅速,都无法杀掉一根木头。 就在刹那之间,一个金黄色的木头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左手出剑,那把剑是纯金打造,力大无穷,几乎可以在瞬间摧毁任何坚固的防御。 当! 剧烈的撞击声传来。 金黄色的木头人硬生生被撞击退了五步。 足足五步,他才站定。 冷冷地看向面前忽然出现的人。 郑年。 “哦?”金黄色木头人缓缓传出了一个惊讶的声音。 “哦尼玛个蛋。”郑年也客气的回应道。 “你不该来的。”墙头上坐着的墨羽轻描淡写道,“如果你来了你就该明白,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如果我来了你就该明白,我一定能走的了。”郑年手持双锏,顶在了金黄色木头人的身上。 傅余欢看到郑年的那一刻,心中咯噔了一下,还没等他说什么的时候,郑年便抢先了一步,“出来帮忙啊小光头。” 张不二赫然跳在了围墙之上,叉着腰道,“我来打死你!” 说着跃起直奔墨羽而去。。 墨羽懒得看这个光头,甚至连周身的炁都没有出现,因为张不二根本就无法从对面的墙壁跳过来,仅仅到了一半便掉在了地上。 摔了一个大马趴。 “你在干什么?”郑年问道。 “我要干他!”张不二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脸上的泥泞。 “你拦住一个木头人我都谢天谢地了。”郑年道。 “好咧!你早说啊!”张不二挠了挠头。 看着二人,傅余欢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 “杀了他们。”墨羽冷冷道。 赫然,四个木头人直接围攻到了三人面前。 郑年的身形异常的灵活,他用金锏作以摆动,立刻潜入了面前金色木头人的下盘,对方的双脚中间有很大的空隙,借助金锏的力量,他仰面穿过了对方的胯下,向甬道深处奔跑。 “他们是有弱点的。”傅余欢道。 “我管他那个?”张不二抄起拳头直接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土黄色的木头人身上。 木头人先是一愣,随后黄沙凝固,立刻将张不二的拳头锁在了其中。 虽然张不二没有学习过任何的招式,但是经过几次的战斗,对于体内那股力量的收放已经融会贯通,立刻将气息爆裂开来,将方才还凝固在手臂上的沙子冲地支离破碎。 身旁的红色木头人则是对着傅余欢连出三根木刺,随后火龙出体,傅余欢应接不暇,只得频频撤退。 郑年跑到了不远处拉开距离,确保第一时间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断的地方才停了下来,面前追来的是金色木头人和那黑色的木头人。 “不跑了?”金色木头人笑道。 “不需要跑了。”郑年道,“再跑就没有意思了。” “为自己挑了一处死地?这样做很有意思?”金色的木头人道。 “死当然有意思,看着你们死,更有意思。”郑年道。 “我且要试试,杀了你之后看看你的嘴是否还是硬的。”金色的木头人说道。 “一定是硬的。”身旁的黑色木头人说道。 他周身升起了四道漆黑的影子。 郑年仰起头,“金中藏木、水火同源,借土游路,鬼捉心魂。墨家的四大杀手,确实强横无比,实力均在六品左右,基本上可以杀人于无形,且不留痕迹,合力攻击更是可以和五品境界一较高下,现在看来,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尔等小辈,岂能论天神之术!”金甲人怒喝一声,双手同开,顿时周身气势大涨。 “墨家的机关术确实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上次在青门县见到你们之后,我便一直在思考如何对付你们,之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郑年歪着头笑道,“你们不过就是大量的气贮存在身上的一个载物罢了。” 他的脸阴沉了下来,十指张开的那一瞬间,嘴角微微上台,“只要将你们的气全部吸干,不就什么威胁都没有了?” 这一瞬间,那墨羽才明白为什么郑年要拉开距离,当即皱眉直奔此处,可是一个倩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一次你的对手还是我。”苏问青轻声道。 不远处的郑年两只手张开,细细的天蚕丝从他的手指上伸展到了两个木头人的身上,此时对方的气息已经在快速外泄,不敢怠慢,二人同时出手,可最后走到郑年面前的时,已然倒地。 身躯已然如枯骨一般,没有了气息。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四十二章 墨上和太子,并非一路 “不可能。”墨羽皱着眉看向在下方奔驰的郑年,但是他不敢乱动,对于面前的苏问青,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若是轻易出手露出破绽,他并不自信身旁的三个傀儡能够挡住这个女人的攻击。 “什么不可能。”苏问青问道。 “他的炁应该已经被抽干了才对。”墨羽道。 “确实是。”苏问青道,“但也正因为抽干了他的炁,才有了现在的他。” 墨羽狰狞地看向郑年,“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郑年跃起空中,随后下落,整个人翻到了在战的两个木头人身后,再次双手一沉,十根天蚕丝立刻挂在了土黄、赤红两个木头人的身上。 两个木头人顿时大惊,连忙回头,挥手去砍天蚕丝,可是此物出自青门县二当家,是五品妖生出的丝线,若非超然实力,根本不可能轻易切断。 那木头人切下,却断了半根手臂。 此时大势已去,二人根本无法反抗,瞬间身上的气息被郑年抽出了身体。 “你怎么可能吃得下那么多的气!”站在墙头之上的墨羽惊道,“每个木偶之上都有炼制的六品气,且生生相克,若非我墨家秘书不可共生,你体内已经有八中自身相克,无法同生的气,你等死吧!” “我自然是吃不下的。”郑年道,“所以,你来吃!” 霎时之间,郑年挥动手臂,一团八种颜色的气从掌心生成,随着踏步而前,甩向了墙上的墨羽。 墨羽立刻打算闪身,却不料周围竟然突然出现四根水柱! “龙吟决!四方水牢!”苏问青手掐仙决,封锁了墨羽的出路。 墨羽大惊,连忙出手抵挡,漆黑的人偶均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说的对,谁也无法撑得住这个气息,那么你来试试他到底强不强。”郑年笑着喝道。 那股气直接砸在了墨羽的身前! 浑然之间,涨裂开来。 可是…… 郑年的面色一紧。 那膨胀的气息就在瞬间化为了虚无。 墨羽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老人。 “敢伤吾儿!” 墨上! 只见老人御空而立,单手一挥,一股足以让郑年晃神的气息陡然而生,化作了一团一团拳头般大小的圆球,那些小圆球漂浮在半空之中,带有八种不同的颜色,竟是与方才郑年丢出去的那团气息颜色一致。 “死吧。”墨上顷刻之间甩手,几十道圆球直奔郑年而来。 郑年当即跃起,随后苏问青一把抓住地上的张不二也跟着腾空跃起,傅余欢跟在最后。 这一炸! 非同小可! 郑年一跃三里,却仍然未能逃脱这恐怖的力量。 方才轰炸出的波及已经让他的身形在空中失去了重心,随着那强大的余波转了七八个圈,摔在了地上。 苏问青仅仅能够稳住身形,而傅余欢则和郑年无二,均是一口鲜血喷出,趔趄倒在地上。 此时抬头看去,那高大的礼台竟是被轰掉了半个地基! 若是被打中,尸骨无存! 礼台倾斜而下,倒落向几人的方向,郑年不敢久留,若是墨上再出手,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就是等着挨刀子,立马起身向外遁去。 而站在礼台之下的墨上,只是冷哼了一声,单手拍向地面。 赫然,地面出现了三道八人合抱的木柱,硬生生顶住了倒下来的礼台。 烟尘滚滚,浊雾丛生。 “胡闹!”墨上道。 “父亲……”墨羽低着头,一言不发。 “墨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逆子!”墨上回身的瞬间,根本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墨羽面前的三个护体人偶瞬间化成了粉末,整个人向后飞出,砸在了墙上。 墨羽低着头一言不发,嘴里的血缓缓从唇齿间渗出。 “滚回去,若是今日再让老夫看到你,便将你先行斩杀于陛下面前!”墨上道。 “可是……陛下已经驾……”墨羽抬起头刚想说话,墨上的身形如风一般瞬间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按住了墨羽的喉咙将他提在了半空之中。 “旁人所言乃旁人所言,旁人所知皆为旁人所知,你若非亲眼得见,亦能胡言!”墨上道,“安文月大计之下,陛下怎么可能坐以待毙?若是你真当这九龙金座之上的人是个废柴,便去死了吧,老夫也当没有你这个儿子罢了!” 墨羽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身体也没有任何抖动,面如死灰般狰狞着看向墨上。 “君王之下,皆是臣。身为臣子,怎可妄言君逝,这点道理你都不懂么?”墨上松开了抓着墨羽的手,他的身体瘫软倒下。 墨上瞥了一眼地上的儿子道, “这里不用你了,回去吧。” “父亲!”墨羽惊叫道,“刑部尚书大理寺卿文舒已经自缢报忠,庆王世子李庆宸亲手杀了陛下,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孽障!”墨上脸上露出了杀气,左手轻巧打了一个响指。 身后那本已经到底不起,失去全身气的四个木头杀手,竟是一瞬之间重新恢复了气力从地上站了起来,快步跑到了墨上身后跪下。 “带回墨家,不许出来!”墨上道。 “是!”四个木头人立刻应声,抓起了墨羽,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四下寂静,墨上摇头叹息。 “大司空果然对父皇忠心耿耿,本宫深受感动。”忽的一声赞叹,太子靠在角落里的墙壁处,笑着走了出来。 墨上的脸色仍然暗淡,一言未发。 “墨羽不过是一个痴心的人而已,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某一方在今日胜后,能够请求让武思燕也活下去罢了。”太子笑道,“为情所致,无可厚非。” “荒唐。”墨上缓缓闭上了眼睛,“陛下要回宫了。” “这宫,显然是回不去了。”太子笑道。 “能否回去,不劳殿下费心,老夫自有办法。”墨上转身,走入了拐角中。 太子看着那不可一世的老头,脆声道,“愚忠的老匹夫,总有一日本宫会让你悔不当初!待你跪在本宫面前的时候,莫要忘了今日之为。” ------------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京城危机 “我要回去。”傅余欢道。 郑年仰起头看着这个少年脸上执着的表情,“你要回去?” “她……还在那里。”傅余欢道。 “回去会死的!头儿!”张不二道,“谁……谁在那里?” 傅余欢没有解释,而是直言道,“我要救她。” 郑年的心里黯淡了许多,果不其然这个女人就是控制傅余欢的法宝,少年脸上那副毅然的表情足以说明了心中所想,现在去劝他根本不可能,于是站起身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平静地走去。 “你去哪儿?”傅余欢问道。 郑年缓缓回头看来,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不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那句话?”张不二一怔。 “伤我兄弟者?”郑年挑眉问道。 “必杀之!”张不二大喜,“走!要走一起走!” 人还是面对面站着,而傅余欢明亮的眸子里已经有了雾。 郑年知道锦衣卫会驻扎在哪里,也知道刘玉山的人会将柳云州和玉堂春带去什么地方,但是他并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自己的老娘。 姑且一试。 试了总比不试要好。 四人的速度并不快,当经过礼台下方的时候,却再无法通过。 下方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羽林军,而此时的安文月已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的申请还是那般似笑非笑,竟是根本没有将之前傅余欢刺杀他的事情放在心上。 思路客 郑年知道这只是一个蛊傀,没有什么心机的蛊傀,而背后操控它的人不会这么早让他暴露身份,即便秦风知道傅余欢的用处,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出手来对付他们。 墨上也已经站在了那一排队伍里面,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大周皇帝缓缓走下礼台,站在人群中,环顾了四周一圈,木讷道,“武王何在?” “回禀陛下,武王现在已然在宫外,三万武家军和一万羽林军已经将皇宫包围,叛军虽然已入太禾殿,但已被我们困在宫中。”安文月道,“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攻入宫内,取了叛军性命。” “庆王何在?”大周皇帝再次问道。 这一次,无人应声。 “明白了。”大周皇帝微微一笑,“起驾。” 安文月为陛下撩起了马车帘,皇上走入了马车之中,最后侍内太监大喝一声。 “起驾!” 众人浩浩荡荡启程。 轿子里飘来一个声音,“安统领,可以动手了。” “是。”安文月随后对着身后的羽林军使了一个眼色。 羽林军得令,立刻上马快步直奔宫城而去。 等待大队离开,郑年此时震惊不已,陈恒带领的碎银谷怎么会突然进入太禾殿?难不成他们是傻子么?这宫城之内他们根本不了解,为何如此着急?一兵一卒未杀,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入了大周皇宫? 他们在想什么? 不对…… 陈恒不是傻子,既然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说明他已经有了绝对的…… “我在太和殿上等你……” 郑年大惊,脑海之中响起了洛七七的这句话。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去宫中?为什么一定要去太和殿上? 不知道! 只能是不知道…… 这些人的密谋不可能短时间参透,郑年带着身后的三人继续向前,走向之前锦衣卫带离玉堂春和柳云州的方向。 走了大约三个街道,郑年看到了地上的血迹。 “等等。”郑年拦住了后方的人。 “是血迹,很久了。”傅余欢低下头查探,“人数不少。” 郑年一跃而起,傅余欢跟上,二人一前一后配合默契,一左一右观察附近的局势,随后在两个街道后的地方,找到了血迹最后的地方。 这里的锦衣卫全部毙命,郑年一眼便在人群之中找到了血泊里的柳云州。 他立刻跃下,抱起了柳云州。 “老……老爷……”柳云州哽咽着,“你……来了……” 探出气息,他只是受了伤,并没有伤及心脉,还有一口气。 “你死不了的。”郑年道。 “玉堂春在哪儿?”傅余欢问道。 “在……皇宫……宫里……”柳云州道。 “是谁将你打伤的?”郑年查探着他的气息,惊讶道,“你怎么可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是……是……陈……陈……你……的……”柳云州吊着一口气,此时双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郑年大惑不解,站了起来。 张不二和苏问青此时才到,“怎么回事儿?” “不二,将他带回去。”郑年道,“我们去皇宫。” “为什么去皇宫?”苏问青一怔,“大量的人都在往那边走,我们方才来的时候,看到锦衣卫几乎全员出动,刘玉山领头,直奔皇宫而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柳云州的实力不在你我之下,能够将他轻而易举一招打成这样的人,更是少得可怜,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人。”郑年道,“恐怕不光是玉堂春……” “老夫人也被抓了?”傅余欢一愣,此时才反应过来。 郑年点头。 张不二此时已经扛起了柳云州,“我去去就来!老爷一定要等我,伤我兄弟者,必杀之!这小柳也是我兄弟。” “好!”郑年看向了那不远处高耸的宫城围墙。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到底是在策划什么? 为什么要抓玉堂春?为什么要抓自己的老娘? 为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宫中高墙之上,那鼓声传来的地方。 武思燕! 她的身影像是一个大战的预告,每一下敲鼓的动作都十分有力。 战鼓……从未停过! 师父? 郑年猛然想起了她说的那句话。 “能破洛神决的……只有你身上的那股气息,而傅余欢身上的洛神决,恐怕是用来对付……妖的。” 妖…… 洛七七是妖…… “我在太禾殿上等你……” 太禾殿是安全的地方…… 那么整个京城? 郑年立刻回头抓住张不二说道,“回去……回去带着所有的人,逃出京城!第一时间逃出去!” 张不二怔怔的看着郑年,“好……”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求你活下去 “洛神决是对付妖的,他们要利用傅余欢对付妖。”郑年快速向皇宫的城墙奔驰而去,“可是要怎么对付呢?傅余欢只有一个人,强横的妖也不可能由他来斩杀,而数量多的妖,他一个人也杀不完的啊。” 苏问青不知其意,问道,“为什么要让人撤出京城?” “总之出去一定会比在城里要安全的多。”郑年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于是道,“碎银谷如果真的和妖族联手了,他们想的就不是京城里百姓的死活了,想的就是这个皇权而已,恐怕碎银谷如果真的干出这档子事儿,那就不只是抢了皇位这么简单,恐怕还要改朝换代。” “可是我没有搞清楚的一点是,为什么碎银谷要这么早的进入皇宫,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一个最容易被攻陷的地方?”郑年道。 “你是说碎银谷已经全部进入了宫里?”苏问青问道。 “是的。”郑年此时已经到了宫墙之外,高耸的宫墙异常之高,且周围仍然有重兵把守,不能轻易翻越。 三人隐藏在草丛之中。 思考未果,郑年也不想了,现在抓紧时间进去才是关键的事情,他必须要找到武思燕,这个情况下,武思燕知道的肯定比他多的多。 皇宫宫墙有很多的侧门和小门,都可以进入宫中,只不过宫里也错综复杂,没有一个带路的人是不可能随意到达自己想去的位置,郑年四下看了看,“进去找个人带路吧,在外面不是个事儿。” 说着竟是直接站了起来。 傅余欢和苏问青虽然心中一惊,还是跟着郑年站起向城门走去。 长枪放下,守卫审视着郑年,“来者何人?” “武家军部,现在战事已起,我等奉命查探。”郑年出示了武家的令牌。 守卫接过令牌检查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是武家令牌,又将令牌交给了郑年,“你所属武家哪一部?” 这一问给郑年问住了,武家军有哪一部谁他娘的知道? 吹牛逼可难不倒郑年,立刻道,“我并非军部所属,而是由武王亲自统领的暗部,军号宇智波,我代号是宇智波鼬,这边是宇智波止水和宇智波佐助。我们负责的是情报的收集和前方战事的查探,莫要再阻拦我等,若是延误军机,我现在就可以斩了你们!” 一连串儿的话像是机关枪突突突郑年就说完了,给面前的守卫已经说蒙了,再加上几个冗长复杂的名字,守卫互相看了看,也不敢多猜,便打开了门。 胡邹的时候,只要是越说的确切细致,就越容易让人相信。 郑年快步走了进去,身后的二人疑惑了半天。 苏问青皱着眉,“你刚刚说我是什么止水?” “你别管了。”郑年摆摆手,立刻顺着小道向里面走去。 京城郑年自然是了解的,但是宫中却如同瞎子一般,只能凭借感觉,找到武思燕所在的那一方城墙的位置,疾步走了过去。 “我要去找师父。”郑年回身道,“她应该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看到傅余欢焦急的神色,郑年也知道带上他只能让他的心越来越乱,于是道,“拜托你了,和小傅一起去找玉堂春和我娘,他们现在不会有事的,如果能救出来,第一时间带离京城。” “好。”苏问青道。 有苏问青在,二人自保不是任何问题,若是想要退,便可安身而退,于是他郑重道,“即便是我死了,救出我娘之后,你且将事情告诉她,作为奶奶她说的话也管用。” “你不会死的。”苏问青坚定道。 “好。”郑年微笑道。 闪身而过,分道扬镳。 郑年直奔城楼而去。 烽火连台都有起步蹬梯的位置,再听鼓声,不难判断武思燕所在的位置,郑年快速闪避了几个巡查之后找到了登台的楼梯。 楼梯一共四个转,直通最上方的城墙,郑年不假思索,跑上了楼梯。 武思燕就在不远处,上方的视野出奇的好。 郑年压着身子,奇怪的是,这一层楼台之上竟然没有任何的把守。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压着身子走到了武思燕的身后,低声道,“师父。” 武思燕手中的鼓槌没有停,一身紫红色的装束配上着一袭迎风飞舞的披风,甚是好看。 “你怎么来了!”武思燕厉声道,“滚出去!滚出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我娘……在宫里。”郑年低声道。 “师父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你娘为师去救,若是败了,为师这条命赔给你!”武思燕怒道。 鼓槌还在打,响彻云霄的鼓声一阵一阵。 “师父到底……怎么了?”郑年低声道,“为何要如此呢?我们都走不可以么?” “你且看看下方,如何走的了?”武思燕道。 郑年转头看向下方。 面色震惊。 下方的将士已经站满了整个内城,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头! 银金盔甲的羽林军在最前方,中间的则是身披黑金铠甲的武家军,他们面朝宫城,早已蓄势待发,金盔金甲的武阳赫然骑着黑金色盔甲的赤血黑马,傲然当立。 “你怎么来的怎么走,听为师的,好么?”武思燕道,“现在的事情已然无法收场,我……我……我也不可能救得了你,若是……若是你母亲还能活着,大战之后,就算拼尽全力为师也给你带出去,好么?” 武思燕的语气里已经有了祈求的味道。 郑年感受到了那股暖意,那股真心想让他活下的欲望。 “你不信我?”武思燕道。 “我信。”郑年道。 “那你为何还不走!”武思燕怒道。 郑年端坐在了武思燕的身后,“我感受到了那个感觉。” “什么感觉?”武思燕的语气不耐烦道。 “那股妖气。”郑年转头看向了宫城之内,空前的妖气从太禾殿传了出来,那个金碧恢弘的宫殿中,传出了前所未有强大的妖气。 “别管妖气了,你走吧!为师……为师……求你了……活下去……好么?”武思燕道,“我或许不是个好师父,没有教你什么大的本领,但是……但是……我不想看着你死!” “那就让我看着师父死么?”郑年苦笑道,“我也做不到啊。” “我做不到……看着至亲至爱的人死去,而放任不管啊。”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万妖袭长安 “圣上驾到!” 八马同驾的马车缓缓而来,停在了内城队伍的外面。 听道此言,万人跪拜。 羽林军和武家军的将士全部跪倒在地上,同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齐声喝喊,中间让开了一条开阔的道路。 八马大轿缓缓向前,皇帝的马车平静地走过了所有的将士,路过了每一个武家的将士,路过了武家的子嗣,路过了武王。 直到最后,来到了城门之前,轿子才缓缓停止。 皇帝并没有从轿子里走下来。 而此时的正门处已经被碎银谷占领。 不光如此,郑年向左手边看去的时候,里面正门大道一直到太禾殿的位置,都已有大批的碎银谷人,他们将整个大殿和殿前的位置把守的严严实实,周围已经是用大周将士的尸体铸成的高墙。 皇帝轿后面有很多人,但是所有的人目光都盯在了一个人身上。 安文月。 他骑着白马,手中握着白剑,没有穿着盔甲,可所有的羽林军都知道,这是他们的统领。 圣上当驾,安文月护在一方。 正宣武门之上,身影晃动, 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出现在了城头宣武二字的匾额智商,他褪去黑袍, 双手展开, 俯视着京城, 俯视着睥睨天下的武家军,俯视着所向披靡的羽林军, 俯视着大周权力最鼎盛的人,这个中州权力最大的帝王。 “我叫陈恒,李玄风, 你还记得么?” “大胆!直呼陛下!罪该万死!”八马大轿前的侍奉太监大喝。 可是下一瞬,一把突然出现的黑炁凝成的剑气便已然贯穿了他的咽喉。 安文月没有动,陛下也没有动。 整个下方的所有人,都没有动。 “李玄风,这大周, 你在位二十四年, 这二十四年来, 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将你杀了。”陈恒笑道, “今日,我找到了这个机会,现在我站在宣武门楼上,你站在当年我十八个兄弟死的地方, 你可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郑书羽!” “周武!” “高志义!” “熊玉龙!” “……” 十八个名字似乎说出了陈恒胸口的悲愤。 “他们哪个不是尽忠之人?哪个不是你大周麾下万民爱戴的好官!可是你……你这昏君, 竟然将他们全部杀了……”陈恒怒道,“今日,我便要替他们,替这天下百姓, 来惩罚你这昏庸无道的暴君!” “武王何在。”轿中传出了一个声音。 “臣在!”武阳听闻之后, 从地上站了起来, 驾马长奔, 到了城门之下, 下马拱手, 单膝跪地, “谨听陛下号令。” “武阳啊,你保大周,已有多久了?”皇帝的声音,武王再熟悉不过,听闻到这个声音之后,立刻回声道,“臣九岁入战场,随父征战四方,如今已有六十八年。” “朕还记得曾经的武大元帅给武家的家训。那是大周将门的标榜啊,是如何说的呢?武元战是你武家长子,如你当年一般,九岁入战场,到现在为止也二十有三了吧?” “是。”武王道。 “长女武思燕,也二十有八了吧?”皇帝又问道。 武王的脸开始阴沉了起来,但仍然回答,“是。” “长子武元战何在?”皇帝问道。 “臣在!”大马扬鞭,武家长子武元战策马而来,到达轿子前,单膝跪地。 “武家家训是何?”皇帝问道。 “以武家先祖为祭,以武家世代为誓。” 武元战站了起来,厉声道,“武家世代,不许出一个乱臣贼子!不许杀害一个孤民百姓!不许忤逆朝纲!不许违背圣命!” “好!”皇帝笑道,“今日大周有难在即,朕便与你们武家军统一战线,武家军该当如何?” 武元战立身,“天子守国门!战死报君恩!” 身后两万武家军同时起身,脚步声震天动地。 霎时之间,其声喝道。 “今焦土!” “天道残缺匹夫补!” “手持钢刀九千九!” “斩尽敌狗才罢手!” “金鼓领军武家头!” “不破敌将誓不休!” 轰! 天空之中一道惊雷闪过。 站在城头之上的陈恒大笑着,“好好好,好好好,武家军,羽林军,大周最强的两大军,且让我看看,你们如何攻得入这城池,如何碎的了这城门!” “开阵!”陈恒喝道。 顿时, 太禾殿前登时出现了一道法阵。 法阵初开,天中云色巨变,一道红光自天空而下,直打地面上那法阵之中,随后一股强大且浓烈的妖气从法阵之中扑出。 “师父!”郑年大惊,“这……” “这是古妖通灵阵。”武思燕暗淡了神色,手中的战鼓加快了速度。 “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郑年歪头看去。 那法阵之上星星点点,竟是扑出了一阵阵的黑气,随后一道寒光从法阵之中传出,与此同时的还有一声嗔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尊……回来了!” 诡异的气息浓郁到了震慑所有人的地步,郑年即便是站在远处的城墙之上,仍然感觉到心中战栗不已。 一道光影虚实,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那法阵之上。 只见那虚影渐渐变成了一个人…… 他仰着头,笑声远扬千里,响彻云霄。 郑年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吃了……把你们能看到的人,都吃了吧!”那人笑道。 瞬间,那股强大的妖气像火山喷发一般,直冲而出,喷向外面。 一缕一缕残魂阴妖升天而来,越过城楼,直奔下方而去。 瞬间,已达万妖! 郑年怔怔的看着扑杀而去的妖,瞠目结舌。 武思燕的鼓槌更加的密集,更加的迅速,她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敲打。 一下一下。 捶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这……”郑年狰狞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徒儿啊。”武思燕的脸颊上流出了泪水,“若是为师护不住你,你就……” “那就换我来护着你。”郑年看到武思燕泪水的那一刻,站直了身子。 一夜。 万妖袭长安。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第十六章 小莲花 不知风从何处起,也不知这股阴风要吹往何处去。 苏问青将头看向那漫天妖气充斥而出的法阵方向,那是不祥之兆,像是大祸临头的预兆一般,心中不免忐忑得了起来,当她转向面前看去的时候,拦住了身侧的傅余欢。 “怎么了?”傅余欢一愣,虽然他对于苏问青没有什么了解,但是毕竟是郑年身边的人,信任还是有的,当即驻足询问。 “妖……”苏问青压着眉毛看向面前不远处的拱门,那里的妖气浓郁,对方的实力不低。 傅余欢的长剑缓缓出鞘。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拱门之后缓缓走出了一个人,一个少女,像是一朵鲜花般的少女。 傅余欢的面色变了,面前的人他自然是认识的,便是曾经化作过玉堂春模样的那个少女,那个曾经在自己身体上留下过一道莲花瓣伤口的少女,知道自己过往和母亲秘密的少女。 “龙女。”少女轻声道。 “你知道我。”苏问青平静的看着少女,并没有什么意外,仿佛这个世界上认识她的并不少。 少女点点头,“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也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你要找的人,我可以帮你找到,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苏问青也不是一个好战的人,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我要他留下,我有话要对他说。”少女道。 “你是妖,他是人,你们没什么好说的。”苏问青冷冷道,“况且,他是我的朋友。” 傅余欢攥着剑的手抖了一下,作为一个用剑的人,能够让他抓这剑的手抖一下,已然是触动到了他的内心。 “他怎么会是你的朋友。”少女皱着眉。 “因为他是郑年的朋友,郑年的朋友,都是我的朋友。”苏问青道,“尽管我不喜欢朋友这个词,朋友总是会给我带来麻烦。” “那对于你来说,他便是一个大麻烦。”少女道,“花辞国已经入了京城,若是你想要将他带在身边,便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你很喜欢麻烦?” “我很讨厌麻烦,但是我更不希望郑年觉得麻烦,既然总要有一个会觉得麻烦,那么我希望这个人是我。”苏问青道。 “你爱上郑年了?”少女挑眉。 苏问青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我说过,他是我的朋友。” “一个女人不可能和一个男人成为朋友,也不可能无条件地为一个男人做这么多的事。”少女道,“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你爱上他了。” “你的话多了。”苏问青的身后,盘踞了一条青蓝色的龙,龙是流动的水组成的,缓缓从背后升起。 “我只要和他说几句话,并不会伤害他。”少女神色暗淡了许多,“但如果你一定要阻拦我,我不介意和你交手,但我必须要告诉你,现在郑老夫人和玉堂春确实是处在危险之中,并且捉拿他们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人。” 傅余欢眉头紧皱,“他们在哪里。” “你果然还是担心她,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放下。”少女低声摇头叹息,苦笑着,“我从未想过像你这样的人,还会爱上其他人。” 这一次傅余欢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看出了这两个人之间是有什么联系的,至于其中的问题,也懒得去询问,旁人的事情终究是旁人要解决的事情,她也插不了手,除非杀人的时候。 “他们在哪里。”苏问青问道。 “乾坤宫。”少女道,“你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我不知道里面的守卫还在不在。” “好。”苏问青道,“我在乾坤宫等你。” 这句话是和傅余欢说的。 看着苏问青掠去,傅余欢松开了手中的长剑,冷冷得看着面前的少女,“你要说什么。” “你不能爱她。”少女道,“也不能和她去过什么无忧无虑的日子,你身上肩负着昆仑的血脉,肩负着你娘的期待,你已没有资格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你没有资格!” 傅余欢看着少女,平静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花辞国的妖,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你经常喊我小莲花,也经常叫我白花花的雪。”少女晶莹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泪痕,“你曾经说我是你见过最美的女孩子,也曾经说过我是你见过最好的景色,说我是天下最美的花,说要让我陪着你,走完一生的。” 傅余欢的脸怔住了。 他想起了母亲。 孙定柔。 想起了每个寒冷的夜晚,母亲抱着自己睡觉的时候。 母亲总会随身携带一个托盘,而盘子里便是一朵盛开的雪莲, 那雪莲会在母亲的催动下,变成一张正正好可以将自己包裹在里面的床榻。 尽管这个莲花做的床榻并不能够保护他不被严寒侵蚀,但是能够保证他度过每一个夜晚不会被冻死。 儿时的傅余欢在雪莲花的床榻里做了无数的美梦,有盛开漫山遍野洁白的雪莲花花海,有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她经常陪在自己的身边,走过许多美丽的地方,西方的天池,北方的荒漠,沙海之中的绿洲,那都是傅余欢的纪念。 后来,母亲离开的时候,这朵雪莲花便被他埋葬在了天山脚下。 “你是……小莲花……”傅余欢怔住了,“母亲手中的……” “我从小便是昆仑山上的雪莲,受一百年风吹,一百年雪埋,一百年日灼,一百年大旱,我被雪隼啄过,度过生死劫,也被冰熊连根拔起,度过重生劫,最后化作百年妖身,于昆仑山巅被孙定柔救起,若没有她的渡化和你的阳元滋养,我是不可能结出妖元的。” 小莲花歪着头笑道,“我本早就该来找你的,可是追随你脚步的时候,被花辞国召回麾下,我本是妖,那里就是我的家,这天下,早已没有任何妖的落脚之处,只有北江之上的花辞国,才是我最后的归宿。” “我来找你……便是来报恩的。”小莲花道,“可是我更应该告诉你,你肩负的使命和孙娘娘当年临行之前该告诉你的话。” “她……说了什么……”傅余欢望着小莲花。 ------------ 第二百四十七章 责任、仇恨、母亲、爱情 傅余欢的眼角微微抽动了几下,气息也似乎乱了起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梦中的那个女子会出现在面前,会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现在看来,十年前的记忆虽然已经模糊,可是面前的少女,却仍和曾经的陪伴自己的少女有几分相似之处。 心开始悸动的时候,傅余欢的气息像是哽咽住了一般。 “我不知道我找到的是否是你,所以才化作了玉堂春的样子在破庙之中等待你,那两个倭人,并非是活着的,而是已经死了的倭人,已经被我吃过阳元的人,是我用转魂的方法让他们重新站起来,为的就是看看你是否会西天凌雪的剑法。” 小莲花说道,“那一日我便知道你就是我要找到的人,可是我也知道你正在长安县府衙里做官差,所以……我要杀了长安县的县太爷。” “过了几日,我便找到了一个机会。在明春湖附近找到了昏迷的郑年。”小莲花道,“我将他带到了附近的民坊之中,可是无论如何我竟是根本找不到他的阳元,不仅如此,还被他体内的蛊毒中伤。” “后来我抓了几个农夫才将体内的蛊毒转移出去,不过自从那一次我才知道,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也是一个好官,你跟着他,不会有坏处。” “之后我便潜藏在京城之内,因为我知道当年对孙娘娘不轨的人就在京城之内,我找寻了许久,发现安文月已经成为了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权臣,想要报仇只能伺机而动,不可轻易妄为。” “后来进入花辞国和碎银谷联合,攻打京城,我便成为了内应,负责联合古妖通灵大阵的准备,而在准备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消息,安文月打算将玉堂春抓起来,逼迫你来对付花辞国。” “我……如何对付?”傅余欢不解。 “西天凌雪的镇字诀,是专门用来对付妖气的。”小莲花轻声道,“山河永镇四个字决的最后一字,便是镇守之力,可以产生先天罡气,实力超凡,但是……损耗的是,生命力。” 傅余欢的脸色没有变,心却咯噔了一声。 “当年孙娘娘力战安文月与荒原之上,待安文月死后,便留下了一句话。” 小莲花道,“复兴昆仑重任,弟子无望,但求祖师莫要责怪,若是祖师能够保佑,愿我儿能够活下去,若有朝一日领悟西天凌雪真谛,才能重振昆仑往日之神。” 傅余欢僵直地站在原地。 “我不求你对我有什么旧情,这人间请薄,我也别无他求,孙娘娘一生只做了一件事情,这是她的遗憾,我只希望你作为她唯一的传人,可以继承她的遗愿。” 小莲花走到了傅余欢的面前,拿出了一本书,交给了傅余欢。 “昆仑时代祖传洛神决,早已遗失散落人间,即便是昆仑道法,也残破不全,世间流传的洛神决均为残本,且都是以口口相传,代代横生之法,世人无不想将其占为己有,可是学来学去,仍然无所成,你能做的就是将这本昆仑世代相传的昆仑道法带着。” 傅余欢伸出手,接过了那本书。 书上只有四个字,昆仑道法。 “这是昆仑弟子必修的不二法门,我虽然研读但也不能领会其中一二,交给你吧。该说的我也都说了,若非报恩,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于你,现如今话也说白了,孙娘娘的仇你来报,若是你死了,便由我来报。” 小莲花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无奈,“昆仑若是你要重新建立,便由你来,若是你需要我帮忙,万水千山我都来找你。若是你真的想要救出玉堂春,带着她过神仙日子,我也不强求,那么孙娘娘的遗愿,就由我来完成,我虽是妖身,但也知道知恩图报这四字该怎么写。” 小莲花迈步走去,“你终究是我最美好的回忆,每当我遇到艰难和痛苦的日子,都是你在回忆之中伴我走下去的,所以我无法对你出手。” “若是你要忘了这些陈年旧事,便就当那是童言无忌,儿时乱语,我也不会再提起,而你的人生不过少了一朵无所谓的莲花而已。” 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的倩影已经消失在了院落之后,而在地上,还有一朵洁白的莲花。 傅余欢望着前方怔怔出神,回忆牵着他回到了曾经那个冰雪交加的夜晚,抱着洁白雪莲花睡觉的夜晚,那个温柔的母亲抚摸着他的脸,用着最悔不当初的语气,对他颤声道。 “欢儿,是娘不好,可是此仇不报,娘无法入眠,愧对自己的良心,愧对师父对娘的期盼。” “娘从小便是一个人,师父带着娘走到了今日,便如同娘的父亲一般,这恩便是生养之恩。 ” “对不起啊欢儿,你还未经世事便已有了这般深仇大恨,娘……对不起你啊。” “可是欢儿,娘该如何呢,娘又能怎么办呢?这些事,这些人,这天都在逼迫娘啊。” “娘逃不了,即便是和你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娘没有一夜可以睡得安稳,即便是抱着你,娘的心都不踏实。” “昆仑山的师弟师妹们每夜都在娘的梦里呼喊着,我听得到他们的声音,我看得到他们的绝望,我感觉得到他们的痛苦,曾经那么美好的一切,都被轻而易举的剥夺了,那都是娘的兄弟姊妹,那都是娘的亲人啊……” “娘可能会失败,但是娘不后悔,绝不后悔,即便是给了你这样的人生,娘也从不后悔。” “你爹说过,他知道娘不是一般的妇人,可是他再勤学苦练也无法帮娘做哪怕一件事,所以他每日都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度过,娘看着揪心,或许现在的解脱,才是我们夫妻的归宿。” “欢儿啊,若是以后你不想报仇了,便将身上的字全部抹去,娘不会怪你的,你太师父也不会怪你的,你爹更不会怪你。” 傅余欢的手,放在了那把漆黑的长剑之上。 “可是……我会怪我自己啊。” 那一抹神情散去之后,傅余欢的眼神又变成了刚刚进入京城时的样子。 像是一匹黑暗之中孤独行走的饿狼。 企图在黎明之前,杀死自己的猎物。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普通的守卫 苏问青已经到达了乾坤宫。 一路之上都没有碰到任何人,苏问青当然知道因为什么,此时的那股妖气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恐怕这一次花辞国出动的妖已经多于两万以上了。 宫里能够去帮忙的人都去了前方,去不了的也都找地方躲了起来,不可能继续在地上四处晃悠。 乾坤宫前,大门敞开,畅通无阻,但是苏问青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一个愣头青,直接冲进去这种事情是万万不可能做的,所以谨小慎微的她选择了从屋檐上现行查探一番。 皇宫内院的屋顶,寻常人是不可能上去的,房檐采取了特殊的材质制作,就算是艳阳天也滑不溜秋,根本无法立足,且光线角度也非常刁钻,打开顶棚瓦片的时候,只要是屋内有灯光,便可以看到上方突起的阴影,立刻便可以戳破。 但是苏问青并非是寻常人,这个屋顶湿滑对于她来说根本不必担忧,揭开瓦片,屋内昏暗。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郑老夫人和玉堂春就被绑在椅子上,身旁只有一个守卫,是大周将士之中最为普通的刀兵,只有一层铜铁制成的盔甲。 苏问青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只见得下方有个普普通通的护卫,便直接破屋而入,落在地下的刹那,直接抬手打向那护卫。 可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竟然直接被这个护卫轻而易举的躲避,随后竟是出刀直接砍向自己。 立刻转身闪避的同时,苏问青单手挥起,一团水柱直接打向刀兵,可是刀兵竟是丝毫不慌,出手抵挡的同时,左腿上打,直奔苏问青下盘而去。 苏问青皱眉,收势立刻后撤。 双手合十直向前冲,两条巨大的水柱喷射而出。 那刀兵旋转刀刃,竟是玩的出神入化,不断在身前两侧旋转的同时,生出了一扇阻挡水柱的刀面。 苏问青眼看不得攻破,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当即转头往外转身。 手中攻势刚刚停下,身经百战的苏问青向后退却的步伐中也在防守,但是对面那穿着普通甲胄的刀兵再次震惊到了苏问青。 他的长刀直接出手,丢向了苏问青的左侧,而刀兵的身形则是抓向苏问青的右侧。 躲避之后,苏问青单掌对了过来,与那刀兵的掌风硬生生打在了一起。 一股强烈的炁与气的碰撞炸裂开来。 苏问青退后三步。 刀兵也退后三步。 二人同时护住了胸口。 “你是什么人。”苏问青皱着眉。 显然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刀兵没有说话,已经调息好的身躯再次冲向苏问青。 他的招式异常的凌厉,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招式,更没有一般江湖武道那种多余的架势,全部都是险招,快速且有效的险招。每一次的攻击都打在苏问青双目,眉心,侧穴等重要的位置上,只要苏问青稍有不慎,有可能会直接当场死在这里。 对方的招式越来越快,苏问青招架的力量越来越不够用,随后咬紧牙关,左手利用瞬间的空隙结出一团寒气水刺,抓紧立刻出手,刀兵竟已然料到了她的攻击,立刻转身躲避,随后掌中藏针,刺向苏问青的手臂。 苏问青手臂上顺势结冰,对方的针并为刺入,随后一股水龙竟是从右掌浑然出现。 之前苏问青将所有的攻势放在左侧,为的就是让对方暂时不注意右侧的攻击,从而有时间来积蓄手中的力量,从而打出这一道突如其来的攻击。 刀兵立刻发现的时候,早已经避无可避,就在根本无法脱身之时,竟是直接双拳敲击苏问青的腹部! 苏问青大惊,立刻向后躲避,却仍然中了对方一掌。 身形立刻向后摔到,砸在了乾坤宫的门上,嗓口一甜,鲜血吐在了地上。而水龙已然穿过刀兵的身体,腹部出现了一道血洞。 刀兵倒在了地上。 苏问青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当即坐在地上运功,调集气息来稳住此时已经紊乱的丹田。 皇宫之中深藏不露,这并非是普通的刀兵,但是也没有口出狂言,估计是某个大人物训练出来的死侍,再加上招招阴狠,处处绝招,必然是为了杀人而练就的一身武道,甚至都可能不是人。 想到这里,此处便不可能继续久留,苏问青稳住身形之后,便立刻走到了二人的面前。 揭开了束口,“郑老夫人,我是郑年的朋友,来救你的。” 郑年的老娘看着面前的苏问青,点了点头,“好好……好。” 显然,老娘已经吓得不轻。 “怎么样夫人,他们有没有伤到你?”苏问青第一时间检查了郑年老妈身上,并没有任何的机关和下毒的痕迹,反而连绑住身上的绳子都是松松垮垮,并没有勒紧老夫人,甚至连一个勒痕都没有留下。 “没事的。”老娘深吸了口气说道,“阿年在哪儿啊?他怎么样啊,他没事吧?” “他没事。”苏问青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说道,“您放心吧,我们先出去,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好好。”老娘看了一眼苏问青,多的也没说。 当苏问青解开玉堂春的时候,她的神情就落寞了很多,不光整个人疲惫不堪,甚至是眼睛都有些红肿,看样子是哭了很久。 “他呢……”玉堂春怔怔的问道。 苏问青轻手一甩,一朵浮在半空之中的水云将身后的老娘拖了起来,轻声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们约定会在这里见面,现在这里很危险,你跟着我走吧,我给你指一条他会来的路。” 玉堂春站起身,跟随着苏问青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玉堂春道。 “我要去城外。”苏问青道。 “能带着我走么……”玉堂春道,“这里很危险,我……一个人……害怕。” 苏问青淡然地笑了笑,“你不等他了么?” “不等了……我……”玉堂春低着头,“我怕死。” “他就该死么?”苏问青只留下了一句话,纵身跃起空中,那团水云托着老娘,直奔皇城之外而去。 ------------ 第二百四十九章 厮杀 雷鸣般的鼓声密密麻麻。 妖源源不断从皇城太和殿前的法阵里涌出。 现实虚幻着的身形,随后飞向空中,接着落在皇城之外,京城内城之中。 翱翔天空的鹰身人面,俯冲在地上一口咬碎了将士的脖子,随后将尸体连根拔起,整个人连着内脏被拉到了空中,随后大口一吞,可紧接着又被一道破空而来的箭矢击中,直至砸落在下方。 坚硬的鹰喙砸破了正一刀插入一个牛首猪耳狗鼻人身的妖物胸口的将士头上。 刹那鲜血四射,白的黄的红的喷洒而出,遮蔽了一旁刚好飞过的人头狗身低空飞过的妖物眼中,它手里拖行着的两个将士已经一人磨掉了半边身子,此时眼迷,当即松手,一头撞到了地上立着的刀上,顺势之间身体化作了两半。 “草娘的,又飞歪了!”另一半身体大叫着。 磨损了半边身体的将士早已奄奄一息,用了全身力气咬在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腿上,一口下去,黄色的鲜血立刻沾满了嘴巴和眼睛,一股无名之火瞬间燃起,顷刻之间将将士燃成了灰烬。 下方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单方面的碾压。 妖族本就是强横的体魄再加上直接孕育在身体之中的妖气,他们的寿命很长,体魄健壮,在这种阵地战里,最为吃香。 “哈哈哈哈!李玄风!安文月!让我看看你们的武家军和羽林军如何挡得住我十万妖众!如何挡得住我身后的妖帝!”陈恒大笑着道。 安文月仍然在马白之上,身后的羽林军顷刻之间已经死伤过半,大部分的羽林军此时早已溃败,在激斗之中撤出了内城,往外城走去,自始至终这个统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他手上的长剑已经沾满了鲜血,但凡是靠近身边轿子的妖怪,无不一一死在了他的剑下,他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屏障,仅以一己之力,保护了龙轿之中陛下的安危。 较比羽林军,武家军战死的更多,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退却过一步,更没有一个人胆怯,他们的眼里充满了激情和杀戮的气势,这股气势在刚开始的时候,让整个内城后方的攻势达到了鼎盛。 可是随着源源不断的妖无穷无尽的涌出,此时早已无法抵挡。 他们就像是一道一道墙壁,被妖族一层一层洞穿。 “铁甲!”武元战惊声一起。 身后一行武家军中举着厚重盾牌的将士立刻冲出,排成一横列,直冲冲向前方冲来。 这盾牌智商尽是钢刺铁锥,而听闻铁甲二字,方才脚下生根不退一步的武家将士立刻左右闪避,上方下坑。 “冲!” 一列铁甲盾兵冲向妖群,顷刻之间将无数妖族撞碎撕裂开来! 可是冲过去的这一列盾兵却有去无回,瞬间就被妖怪吞噬,变成了空中飞舞着的残肢。 “铁甲!”武元战再次喝道。 又一列持着铁盾的将士横列摆开,他们无所畏惧,口中呐喊,心中澎湃。 “冲!” “啊!” “杀啊!” 再次冲出,硬生生将方才混乱的场地冲出了一道无人的空野! 那群将士,仍然有去无回,仅仅几个喘息的功夫便被撕得七零八落,吃得干干净净。 “列阵!”武元战翻身上马,长枪直戳天际。 瞬间一排一排武家军排行列阵,一个四周都被盾牌包裹着的方阵出现在了战场中间,分割了妖和武家军所在的阵营。 一个马脸猴嘴蛇身的妖快速的爬行到了方阵前,却突然被盾牌中刺出的长枪穿过身体,一击毙命。随后那长枪再次收回到盾牌的缝隙之中,伺机待命。 一时之间,有冲上前几个妖兽均是被隐藏在盾甲之中的长枪刺杀,无论是上来多少妖,根本无法破武家的防御。 就在武家军再一次压制住了面前的妖时,震天动地的响声从不远处的外城传来。 轰! 轰! 轰! 每一下都像是地震一般。 地上的尸体都在震动,血泊都在跳撒。 轰! 狂躁的震动传出,一个巨大的身形出现在了外城处! 郑年倒吸了口冷气,“这是……” 武思燕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外城和内城厚重的城门就在顷刻之间轰然倒塌! 烟尘四溢! 可就在门落下之前,郑年就看到了外面的那个庞然大物! 郑年一把抓住武思燕,“师父,走!” “走不了了!”武思燕一把甩开郑年道,“这是武家将帅鼓,最后一人战死之前,此鼓不能停!现在走不了了!” 郑年看向那城池之上,一股黑气包裹着的东西。 而在烟雾散去的时候,他竟然站了起来! 方才撞碎城门的时候,他竟然还没有站着……而是跪着! 此时,他站了起来, 全身竟是有几十丈之高! 双眼如同日月般巨大,整个身躯上的绒毛又黑又亮,腹部是一个紫色的漩涡,滚动之时发出了巨大的妖气!而他的黝黑的脸上是如同麒麟般狰狞的面容,四根獠牙出口,伴随着猩红的液体流淌在前襟上。巨大的扇风耳伴随着满头白色的毛发,沾染这红色的鲜血。 那巨大的东西一把抓起了无数的京城百姓,丢在了口中,一边发出巨臭无比的哼气,一边咀嚼着那些百姓们。 此时,所有的人无不颤栗。 “这是混沌……”武思燕说道,“妖族传说有十大古妖,这边是其中第七古妖,混沌,天生为恶,腹中有九转死决,便是你看到的紫红色漩涡,只要将修士放入腹中,便可吸收对方的气,延年益寿,永不会死。” 郑年压着眉,“碎银谷和妖国,是打算将京城夷为平地么?” 武思燕流着泪说道,“是的,安文月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郑年道,“那为什么不能走呢?” “因为陛下也是这么想的。”武思燕道。 “武家……就不能离开这里么?这明明就是送死啊!”郑年道。 “武家……”武思燕笑道。 “不允许有一个乱臣贼子!” “不许忤逆朝纲!不许违背圣命!” “就算是死!也不可违背!” 武思燕道。 郑年怒道,“岂有此理!” ------------ 第二百五十章 京城的天塌了 混沌一脚踩在了武家的阵上。 百人顷刻之间化为了血肉,即便是锋利的钢盾也瞬间便为了血粉。 武家男儿从不畏惧! 武元战大叫一声,“上!” 三百人顶枪直冲而上,围绕着混沌周身的赤足长枪刺去。 可根本无法突破混沌的防御,那巨大的手掌向下一览,抓住了几十人,全部丢入口中,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随后再次下手,抓来几人。 “火攻!”武元战大喝! 火箭齐发,直奔混沌而去。 而混沌鼓足一口气,带着腐臭的味道,直接将所有的箭矢吹落。 再进一步! 此时混沌距离大军,已然不过再走十步的距离。 “武阳。”皇帝忽然叫道。 武阳低着头,诺声道,“臣在。” “知道为何朕要封你为异姓王么?”皇帝淡淡问道。 武阳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 “是为了让你死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多的怨言。”皇帝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武阳面无表情道,“只是还请陛下名言,这是为何。” “朕说是为了大周江山,你可愿意?”皇帝笑道。 “自然愿意,但是臣不愿意将这江山拱手相让,若是给了贼人之手,武阳即便今日战死,也死不瞑目。”武阳撇头看向白马之上的安文月。 皇帝撩开了轿子的帘子,走了下来,走到了武阳的面前,贴近了他的耳朵,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 “武大将军,朕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这江山,朕便交给你了,你要记住当年在九尺龙台前答应朕的誓言!”皇帝怒声道。 “这才是真身。”城楼之上的陈恒赫然道,“杀了他!” 忽然直接,三道气息直接从城楼上直奔而下。 同时,那皇宫的大门也顺势打开,一股赫然出现的气息也爆燃而出。 郑年满脸震惊地看着。 三十六道漆黑的飞剑直奔皇帝而去,而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酒葫芦也坠落在地上,随后一道黑气飘落,黑色的蛛网直奔皇帝而去! 而皇宫之中迸发而出的是一道漆黑且邪恶十足的气煞,以绝对的速度直接到了皇帝的面前。 顷刻! 武阳却在这一时间离开了皇帝的身边。 赵逸山的三十六道飞剑,霍英的葫芦和郑惜春的蛛网,在同一时间被一道寒芒拦了下来! 安文月半空之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光束,随后转身抵挡气煞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皇帝! 而是他! 定格! 他的身体,在空中定住了。 妖帝的一剑,直接穿过了安文月的身体。 “废物!”安文月大喝一声,直接单手直奔妖帝而来。 可是妖帝根本没有和安文月客气,右手摆动的瞬间,一颗金红色的珠子放在了安文月的身体之中。 赤红色的炁登时爆发而出,直接席卷了安文月的身体! 他的攻击凝固了! 随后妖帝再次一剑,直接斩去了安文月的首级。 赤红色的炁像是一股无明业火般将安文月的身躯燃烧了起来。 “你……我……”安文月的脸上再也没有之前运筹帷幄的镇定笑容,而是狰狞的惊讶和不解。 随后就在此时,安然断气。 “区区洛神决,不过如此!”妖帝大笑着将剑收回了身后,冷漠的看着地上的安文月,“这就是大周实力最强横的人?当年在江北之上、昆仑之处我并未见过他,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罢了,洛神决未修炼到家。” “陈恒!”妖帝大声道,“这大周帝王便是你的刀下亡魂,下来吧!” 陈恒一跃而下,赵逸山的飞剑接住了他的身形,站定在地上。 “李玄风,我来了。”陈恒看着大周的皇帝,“你是怎么敢从轿子里走出来的?” 皇帝的脸上是沉稳的笑容,负手而立,“朕等你们很久了。” “你等我?”陈恒丝毫不让,走到了他的面前,“现在的局势你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碎银谷一万人已经入了京城皇宫,还有两万在城外驻守,即便是武家军闯入,也不可能做任何的事情,况且……”陈恒笑道,“你担心武阳叛变,他的武家军驻守在北阳城,距离这里还有四日路程,不可能赶到的。” “而我在城外,已经命妖族斩杀了李元州的三万将士,现在他们也都是死人,不足为惧。” 陈恒轻蔑道,“大势已去了,李玄风,认命吧。” “天道悠悠,这世间的事皆是注定的。”皇帝笑道,“你如何破朕身上这三百年气运!” “你且来试试看!”陈恒应声道。 赵逸山、霍英和陈恒身后七大高手中的五个人登时双手合十,随着身后太和殿上几千妖族同时结印。 “谷罗殉刹!” “我以三千妖魂祭奠,三百年功法破你气运一瞬,我也只需这一瞬!”陈恒道。 “你不怕朕的后手?”皇帝笑道,“若是你这身旁的护卫都没有了功法,不怕时候有变?即便是妖族不得掌控人间,但也可以杀到你人间吾王,变为食餐。” “此时你不必担心。”陈恒冷冷道,“动手!”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几人头上升起。 此时的皇帝,早已无法逃脱。 他竟是直接转过身,看着一个莫名的地方,大声道,“朕亦如此,这大周,任你们抢夺罢!” 刹那之间,那巨大的气势打向了皇帝的背心。 一瞬间,郑惜春和另外一个没有结印的高手同时出招,陈恒也拿出了一把匕首,三人脖颈、胸口、腹部三处,贯穿而下。 大周周成帝,驾崩。 而此时,所有的人均是脸色大变! 陈恒则是恍然,“怎……怎么了?” 赵逸山痴痴地看着面前的皇帝,又看着陈恒,“谷主……他的身上……没有气运!” “什么!”陈恒浑身一颤。 忽的,狂风皱起! 所有的人仰头看去。 一个巨大的鬼面出现在了天空之上。 那便是之前出现的过的那张鬼首! “般若……”郑年大惊失色,“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而在不远处,再次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混沌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发出了呜咽的声音,众人看去。 混沌的背上坐一个极其渺小的人,他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拿着一张符纸,轻飘飘的甩向空中。 竟是秦风! 他口中轻轻念道。 “临!” 天空那般若的鬼面发出了一声怒吼! “兵!” 浑然,之前倒在地上的所有将士,眼睛突然发出了绿色的光芒,不仅是将士,京城之中的百姓,死在地上的妖怪,无论是谁,只要是死了的人,除了大周的帝王,眼生绿光。 “斗。” 他们缓缓站起身来,周围出现了绿色的光芒。 “者。” 天空之中般若的口缓缓打开。 “皆。” 般若口中出现了鬼,一个一个的鬼! 郑年大惊。 “阵。” 京城的地面,缓缓变成了暗红色! “列!” 京城的天,也同时变成了暗红色! “在!” 风停了! “前!” 天! 塌了! ------------ 第二百五十一章 真正的安文月 那张巨大的脸像是断了线的吊灯,赫然砸下。 郑年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扑倒了身前的武思燕。 鼓声骤停。 所剩不多的武家将士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在这巨大的般若脸落下的那一瞬间,就成为了血雾。化作了点点血块,残破不全。 或许此时的整个京城之内,已经聊有生命,这几乎涵盖了整个京城面积的鬼脸砸下的那一瞬间,杀死了所有还对大周保留着一丝期望的百姓,杀死了那些对反抗还抱有幻想的将士。 郑年趴在武思燕的身上,这无比强大的力量居然根本没有伤及到他,坐起身来,此时的武思燕已经面如死灰。她的目光毫无焦点,神情涣散,就那样趴在地上,没有往日的英气和灵动,更像是一个绝望了的人,面对死亡的等待。 “师父……”郑年呼喊着。 武思燕的眸子动了动,仍然趴在地上,却用手抓住了郑年的手掌。 郑年能够感觉到武思燕手心的凉意和颤抖。 “师父……别怕。”郑年道。 “你看到了么?”武思燕问道,“那些孩子们,誓死追随武家的孩子们,他们都死了……两万人!足足两万人!” “看到了。”郑年道。 “我从不畏惧任何危机,但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送命,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接受!”武思燕充满了无助道,“但我又无能为力!只是在这里敲鼓!敲鼓!” “师父……”郑年迟疑道,“这些将士,原本就是赴死来的,对么?” 武思燕没有说话,眼神还是那般的无奈。 看着师父如此,做徒弟的自然心中不免更加难受,可是面前的一切郑年根本无法改变,甚至连一个人都救不下来。 无力感充斥着郑年的内心,他此时能做的,就是看着武思燕伤心,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仰起头看向下方。 秦风坐在混沌的背上,如果说混沌带给京城所有人是无穷无尽的压力和恐惧,那么现在的秦风带给面前妖族和所有碎银谷人的便是更加恐怖的震慑和神秘。 人最恐惧的就是神秘。 那种莫名的神秘感会让人捉摸不透,而作为一个下棋的人来说,捉摸不透四个字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大周的皇帝已经死了! 安文月也已经死了。 这个大周早已没有任何可以让周围的人恐惧的事情了,作为碎银谷和妖族,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达成了目的,而面前出现的秦风,无疑是成为了他们意料之外的因素,这个因素没有人知道是为何,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陈恒身边的护法仅剩两个人,而周围的其余五人,包括赵逸山等人在内,已经祭出了自己所有的功力,即便是陈恒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上好的药物,但是在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恢复,起码要几把月的时间。 所以现在能出来的只有郑惜春和她身旁的那个男人。 男人缓缓站在陈恒的身前,拿出一根细长的判官笔问道,“你是谁。” “你不配和我说话。”秦风挥手。 仅仅一挥手,一股滔天的巨浪如虎豹出笼一般扑向那男人,顷刻之间,男人就在所有人的面前被撕成了粉碎。 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震慑在所有人的身上,妖帝口中狰狞道,“这……是……洛神决!” 秦风扬起手将酒葫芦里的酒灌入了喉中,平静地深吸了口气,“是。” “你竟然会洛神决……你到底是谁!”妖帝怒喝道。 秦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了身后。 此时妖族的大军已然节节败退,即便是体力过人,强大无比的妖,也在鬼的面前败下阵来。秦风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些被鬼撕咬之下抱头鼠窜的妖族,轻声道,“死了之后的人,果然要比活着的人更加的恐怖。” “百鬼术……洛神决……你到底是谁!”妖帝惊呼道,“你不可能……不可能……安文月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是安文月!” “我最欣赏的便是你们这种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相信,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只愿意听从自己心中的话,从不在意别人说的任何事,这就是你们之所以强大的地方,因为这样的做事风格会让你们脱离常人的范畴。但这也是你们失败的地方。” 秦风又喝了一口酒,“因为在强者的行列里,自负的人永远都是失败者。” 谁都无法接受! 谁也不能接受! 聚五名大将,三千妖族的气息破开的大周气运竟然不在这里,而费劲所有心机杀掉的安文月,竟然不是本尊! 妖帝几乎崩溃! 因为他感受到了面前少年的强大,这样的强大,根本不是他在毫无准备之下能够抵挡的。能够轻易将混沌斩杀的人,根本不是人! 他是怪物! “安文月!你才是……安文月!”陈恒惊讶道,“你怎么会如此年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让你看到的, 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哪些我不想让你看到的事情,你这一辈子都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也不知道是如何结束的。”秦风平静地靠在混沌的身上,低着眉看向面前。 此时的杀戮,已经到达了单方面碾压的地步。 京城之中十万妖兽,已经被不死不怕的鬼,杀的不足三万,均已经退回了皇宫之中,而那些鬼驻足在内城中,驻足在秦风的身后。 缓缓走来了几个人。 其中的两个人,郑年再熟悉不过了。 刘玉山,江烨。 此时的江烨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死灰的脸和已经掉了皮的身体,他已然变成了鬼,而这样的鬼躯,才是鬼中最强的。 还有一个人,郑年当然也认识。 玉堂春。 她撩起裙子,走过血水,踏过断肢,踏上了混沌的身体,走到了秦风的身边,低声道,“主人。” “我让你带的人呢。”秦风低声道。 “一定会来的。”玉堂春道,“无论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他都一定会来的。” “好。”秦风点点头。 ( ------------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京城上方的防护阵法 “我要回去!”张不二大叫道。 “你不能回去!”琳楠站在了张不二的面前,“方才的一切你都已经看到了,你不能回去,回去就是死!” “可是……郑年还在里面!傅余欢也在里面!”张不二喊道。 “那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必须回去!”姜明喝道,“如此大难当前,让我们逃?逃去哪里?又能去哪里?若是京城倒了,这大周就完了!既然大周都完了,你让我们逃往何处?” “可以去少雪庵!”琳楠大叫着道,“那里很安全,即便是大周都倒了,那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让他们去吧。”这一声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安顿了郑年老娘的苏问青缓步走了过来。 丛林里的风呼啸着,带着阵阵妖气。 大量从京城里逃出来的百姓,和少雪庵从善恶寺里救出来的孩子们都在丛林里面,他们目睹了药物从天而降,也目睹了那张巨大的鬼脸压下整个京城。 谁都知道,这是大周前所未有的劫难,他们也都明白,现在能做的,就是逃命。 这已经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为什么一定要如此执着?”琳楠道,“现如今妖鬼横行,整个京城都没有几个活人了,为什么一定要进去送死!” “我的兄弟在里面啊!”张不二言声道,“我的小仙女……也可能在里面的,我不能不去……我不可能逃跑的……” “你能救了谁?”琳楠道,“你除了一身不知道哪里来的修为之外,一点招式都不会,甚至连路都走不明白的人!你到底能救了谁?且不说你能否进去,就算是见到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我……我……我可以……”张不二略带无奈的说道,“我可以……帮他们挡一剑。” “下一剑呢?谁来挡!”琳楠道。 “我来!”姜明道。 “然后呢?你们全部都会死在京城里面的!”琳楠喝道,“为什么不留着命走?为什么不修炼好自己再来报仇?你们没有被绑住双手双脚,根本没有到了同归于尽的地步,为何要如此枉送性命?” 琳楠无奈道,“我不允许你们去,任何一个人都要留在这里,撤退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你们看看身后,这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若是妖族有人断后,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张不二看去,那些孩子们在哭在闹,郑老夫人一个人根本哄不过来,而那些百姓们更是满脸惊恐,怨天尤人,哀怨连连。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己连家都不能回去,有人吵着离开有人怒着谩骂。 “好,我留下。”张不二说道,“姜明,我们来照顾他们,护送他们回到少雪庵,之后再回京城!” 姜明怔怔的看了一眼张不二,“好!” 张不二毅然决然转头投身于安抚工作之中,而一旁的苏问青则是心中自然已经明了。 琳楠看着张不二的样子,心中放心,便转头走向这一次少雪庵所带的同僚而去。 大队要迁移的事情本来就难度极大,现在两位师祖还没有走出京城,此时距离约定好的时间也不足一刻钟了,琳楠走来之后,几个弟子说道,“师姐,师父还没有回来。” “师父曾说,若是时辰到了等不到她们,便直接离开,回门派去。”琳楠道。 “可是……”几人的脸上都有不舍。 “没办法,现如今已然是这个结果,我们都不可能去做什么,一定要忍住,莫要忤逆师尊的命令,若是真的没有到,我们便离开。你们都不允许再回到京城,明白么!” “花雪楼的楼主不也在么?他说我们五门同气连枝,如今师父有难,为何不见他们人?”一弟子问道。 琳楠摇了摇头,“莫要去管旁人,虽然我们都在花雪楼中,但是仍然算是独立的山门,他们没有权力管束我们的同时也没有道理必须要来帮我们,既然没有出手,我们一定要想着自救,师父曾经教导我们,出江湖,千万不要想着靠他人所救,一定要将命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是!”几个弟子低头道。 琳楠转过身来再看,忽然发现姜明虽然还在,但是张不二此时已经不在了,她惊讶地走向姜明,“张不二呢?” “啊?”姜明抬起头看向四周,“坏了!” …… “你打算去哪儿啊?”苏问青问道。 “带我去皇城,我要找老大!”张不二坐在水云之上,厉声道,“我要找郑年。” “好。” 可是这个好字还未出口,忽然一股强烈的气息直奔空中二人,苏问青躲闪之下,却看到不远处城台之上站着一个人,正是天罡府的监卿! 水云被打破,张不二立刻下落,张牙舞爪地叫喊着。 而苏问青正要去救,却又被监卿出手拦下。 “你做什么!”苏问青厉声道。 “你不能进去。”监卿笑道,“主人在做事,我不允许你进去破坏。” “什么时候你也当了一条狗?”苏问青冷笑道。 此时张不二已经消失在了下方, 不知去向。 “这年头能跟对主人,当不当狗的,又如何呢?”天罡府监卿笑道。 “生死蛊还未解,你不要命了?”苏问青冷冷道。 “我已然找到了压制生死蛊的手段,你还不知道吧?”天罡府监卿笑道,“此时主人已经现身,收拾了碎银谷和妖族,便就要炼化郑年那个小子,他身体里的炁,可是天下大补。” “放屁!”苏问青的脸上出现了决绝之色,“你认为你能够拦得住我?” “或许我一个人不行,但是再加上他们呢?”天罡府监卿展开手笑道。 下方的城墙之上,出现了一个一个鬼头,长相狰狞,恐怖至极,光是看上去就让人反胃不已。 苏问青双手一摆,两条水龙直奔那些鬼头而去,娇喝一声,“再加上多少此物,你终究是个废柴。” “是嘛?那便此刻谁也莫要再入京城了!”天罡府监卿双手一压。 赤红色的地面上笼罩起了一层红色的光芒,将苏问青隔绝在了外面。 苏问青三条水龙直冲而去,打在了那光芒结界之上,却丝毫没有破裂的迹象。 “主人的阵法,其实你能够随意破除的?”天罡府监卿哈哈大笑。 (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善恶寺佛堂前 天上掉下的光头小胖子。 张不二硬生生砸在了一间庙里。 屁股着地的那一刻他运气护体,才险些逃过了和脑袋搞别的短暂仪式,不过即便是如此,也是浑身酸疼,缓了好久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哎哟……我干你娘咧……疼死老子了……” 整张脸扭曲到极致,按着自己的老腰,张不二这才提起脑袋环顾四周。 “我草?”张不二一愣,揉了揉眼睛。 一尊金色的佛像就在他的面前。 再向外看去,他挪了几步。 熟悉的院落,熟悉的地方。 善恶寺? 张不二摸了摸脑袋,“怎么给我掉在这儿了我去……哎哟哎哟……” 正打算出门的时候,竟是感觉到了背后的一阵光芒。 张不二再次回头看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事情。 “咋回事儿?”信步走来,整个佛堂里面根本没有任何的人,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这一尊金色的佛像。 转头又准备走,身后再次发出了光芒。 这一次,提前准备好的张不二猛然转头,面露惊恐。 那佛像之上竟是发出了诡异的光芒。 不是炁该有的颜色。 而是一股诡异的灰色光芒。 在金色的光芒之下,那股诡异的灰色光芒像是要破体而出一般。 张不二走近了佛像,先是摸了摸金佛的脚趾,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于是直接踩到了佛台之上,绕到了佛像的后面,发现这里居然有一个缺口。 一个不大不小的裂缝。 “嗯?”张不二一愣,“老夫人居然没有修补这条裂缝?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故意的?哦!我知道了,老夫人的家产就在这里?我给她带出去,这一路上肯定要用些盘缠的。” 伸手往里面一掏,确实是抓到了什么东西。 将那东西拿出来之后,张不二陷入了疑惑,“这是他娘的什么玩意?” 是一个黄油布包,张不二将黄油布包拆开,里面竟是一本手札,他略带惊讶,“此物定是老夫人之物,恐怕里面记载着一些过往之事,我本就敬重夫人为人,不可胡乱拆解她的手札,还是放回去吧。” 于是就要归还,可是…… “哎?”张不二一愣,“方才那个缺口呢?” 金佛竟然完好无缺! 张不二用手摸了摸,再用脚踹了踹,均是无果。 而此时的手札,竟然无风自动,打开了! 张不二立刻伸手阻拦,对于敬重的郑老夫人,他并没有任何窥探的意思,可是当他的手放在那手札上的瞬间,整个人就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正当此时,门外走入了一行人。 张不二看去,竟然可以透过这佛像看到面前的人。 一个身着淡色落花衣衫的中年男人走入了佛堂之内,身后跟着三男一女。 “就是这里。”为首的男人低沉的笑道,“若非今日京城之变,你我就算是闯破头都不可能走到这里来!哈哈哈!” 另一人笑道,“那安文月自以为天下之事尽为他所知,殊不知这天下绝顶的秘密,就藏在这善恶寺之中。” “枉他手握大权,偏偏去修炼什么洛神决,还是楼主您神通过人,早就窥视到了昆仑的秘密,得知最大的秘密是在那自称魁祖之人的尸骨之上,也只有这尸骨里,才藏有昆仑最强的秘密。”又一人赞誉道。 “哼。”男人冷哼了一声,“花雪楼在江湖这么多年,当然不是等闲之辈,我身为花雪楼楼主,自然要探查当时江湖上最负盛名昆仑陨落的原因,当我知道魁祖尸骨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昆仑的秘密就在魁祖的身上。” “冯山!”忽的一声叫喝从屋外传来。 张不二定睛一看,对方的穿着竟然和自己曾经在无底洞窟之下见到的颐和大师无二,区别是一人手中拿着浮尘而另一人手中持着一个金钵和铁剑。手持浮沉的大师手里还有一个麻袋,那麻袋很大,足以装下一个人。 “这不是少雪庵掌教颐云大师和颐空大师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冯山脸上虽觉得意外,却仍然挂着笑容,只是眼角里还有藏不住的厌恶和反感。 “冯山,你竟是一个如此下作的小人!”身为护法大师的颐空大师竟是直接将长剑抽出,指着冯山道,“妄为我等少雪庵同门与你同甘共苦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 “颐空,你这话从何说起。”冯山的脸阴了下来。 冯山身后的三个人都在背后悄然将手放在了武器上。 “我问你,京城之难是怎么回事!”颐空大师英气十足,竟是丝毫不怕面前的冯山,她手中的剑笔直的指向冯山。 “嗯?”冯山阴沉的脸上缓缓露出了杀气,“颐空大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阿弥陀佛,冯山,贫尼还是劝你都说了吧,若是真让证据大白天下,你这花雪楼楼主的位置,恐怕不保了。”颐云大师双手合十,平静道,“太行山之上以你花雪楼为主,其他的各门各派早在十年前便已经和你达成一致,荣辱以共,可是现在看来,你不太适合继续领导整个太行山。” 冯山没有说话。 “如今贫尼请来了云烟剑派的掌教风师兄一同前来,风师兄还请移驾。”颐云大师轻声道。 一个老者从善恶寺的门外缓缓走入,只见他一身正气,傲雪临风,目中似乎没有一丝浊气,平静的看着冯山,“冯楼主,可给我等解释解释。” “没想到连风掌教都大驾,看来这一次颐云大师是有备而来了。”冯山冷声道,“你们到底让我解释什么?” “为何碎银谷和妖族会联合起来进犯大周?”颐空大师冷声道,“又为何你的人,会在大周京城内,伏击杀了少雪庵七名弟子呢?” 将那麻布袋子翻开,一个被绑着手脚的人滚了出来,正是申大由! 颐空大师将申大由的束口解下,“将你和我等说的话,在冯楼主的面前,再说一次!” “我……我……”申大由看着冯山,“我什么都没有说!楼主……楼主!我什么都没有说!” (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善恶寺中有善恶 张不二听得云里雾里,甚至有些害怕。 现在的身体仍然无法动弹,那本手札似乎是一个定身的法咒,即便张不二如何运气都根本无法动分毫的距离。 颐空大师听到申大由的话,不由得脸色一变,“申大由,果然你根本无悔改之心,好,那我来问你,少雪庵的七名弟子,是否是死于你的手中!” “是!”申大由面不改色道。 “谁指使你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颐空大师道。 申大由只是笑了笑,“我喜欢啊,我想做啊,没有人指使我,谁叫你家的那些尼姑长得那般水灵,我想抓几个玩玩,结果只有一个愿意的,真叫人扫兴。” “你!”颐空大师怒目而视,随后摆手看向冯山,“此人本就是花雪楼的人,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冯楼主你还要继续装傻充愣么?” “早就在半年之前,申大由就已被我逐出师门,不在我花雪楼之列了。”冯山道,“所以我并不知道颐空大师你的意思,难不成被逐出师门的劣徒,做了什么为祸江湖的事情,也要算在我花雪楼之上么?” “此人在我面前已经将你所有的事情全部招供,现在矢口否认恐怕已经迟了。”颐空大师笑道,“既然你不承认,冯楼主贫尼且来问你,此行花雪楼带领三个山门同时进入京城,那么现在少雪庵在此,云烟剑派的掌教在此,那紫云山的众师兄弟现在何处?紫云山上下共出行三十六人,现在为何一个人都不在了?难不成和冯楼主同行了一路的紫云山,突然离开了?” “颐空大师果然神机妙算,便是分别了。”冯山道。 “呵呵。”站在众人身后的风掌教笑了笑。 “风掌教已经料到你会如此说了。”颐空大师道。 “冯山,我已经检查了他们的伤口,是出自你特殊的武器,带有花雪钩的倒刺,这天下只有你那把独一无二的银钩,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风掌教轻声道,“现在你还不认么?” 冯山忽然笑了,脸色变得轻快了起来,“谁让他不听话呢……身为紫云山掌教,要为什么京城百姓脱离苦海,我辛辛苦苦造就的这番场景,怎么可能让他开启紫云山的防护阵法?” “你来此,到底是和目的。”颐云大师双手合十道。 “既然说开了,那边告诉你们也无妨。”冯山笑道,“江湖中那隐藏在暗处的金雨楼,便是我主导的,而我的头上,便是现在大周的安文月。” “果然,你已经成为了朝廷的走狗。”颐空大师怒道,“安文月意欲何为,大周朝政我们管不着,可是为何又要加害我们少雪庵?” 冯山哼哼一笑,深吸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你们也应该明白,其实安文月只是我的马前卒而已,我们合谋将昆仑灭门之后,他以为得到了天下最负盛名的洛神决,就可以称霸天下,能一人按着这两座江湖,实则只是臆想罢了,后来我再入昆仑,发现了一张藏匿于昆仑密阁之中的信件,便是说明了魁祖尸骨所在的地方,这地方,便是身后这佛像之中,便是昆仑祖师的秘密,也是这江湖之中最强的功法。” 此言一出,不光颐空大师和颐云大师眉头一紧,甚至身后的风掌教更是满目震惊。 他们都经历过昆仑山存在的那个世代,就光说最后一代,孙定柔以一己之力在大荒也是横行天下的,中州等地的各类豪侠也都去过四方城挑战孙定柔,无一不是败下阵来,而昆仑之中的秘密更是所有人都想探求的。 他们将这一切归结在洛神决之中,最后洛神决归于安文月,江湖上的人自然也就打消了念头,如今冯山的这番话,再次让三个人重新燃起了对于至高无上的功法苛求的希望。 至少,冯山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颐云大师却说道,“无论是什么秘密,那都是昆仑之事,并非是你我之事,今日贫道要争的是一个公道,你既然派人杀了我少雪庵的弟子,又暗中协助朝廷做了大量害人的勾当,此仇,我少雪庵势必要报的。” “冯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颐空大师单手持剑直奔冯山而来。 冯山出钩抵挡的瞬间,身后三人同时攻向面前的颐空。 “掌教!”颐空招架三人的瞬间,猛回头惊讶的看去。 风掌教竟然一剑刺穿了颐云大师的胸口! 颐云大师怔怔回头看去,“风……师兄……” “对不住了,师妹。”风掌教抽剑而出,颐云大师就在惊恐和不解之中,倒在了地上。 颐空大怒,“你!自诩正义,号正派镇魔剑,可现在竟背后伤人,做着违背江湖道义之事!” “老尼姑,你太迂腐了,佛像里若是真的有昆仑山的秘密,那便是天大的秘密,你我停留在五品已经太久太久了……”风掌教淡然道。 ‘好不要脸!’张不二大怒着,可是他仍然无法动弹,否则即便是拼了命也要杀了这个风掌教。 “呸!”颐空大师怒道,“尔等衣冠禽兽, 窥探他人山门秘密不说,还要作此等下贱的勾当,真是我门不耻,我少雪庵定然不会与尔等为伍!” “现在说这些话,是不是晚了些?”冯山银钩直接出手。 赫然,气势大开,四人同时攻击颐空大师。 颐空大师立刻落入下风,仅仅几招,便被银钩和铁剑刺伤,摔倒在了地上。 冯山银钩入颐空大师的腹部,待抽出的时候,挂着鲜血。 喷洒而出,颐空大师含恨看着面前的冯山,厉声道,“妖魔勾当……你自诩行侠仗……仗义……可现在……又与那妖……妖魔何异!” “去死吧。待我神功大成,回去就将你少雪庵上下,尽数斩杀!”冯山再次银钩出手,刺入了颐空大师的胸口。 回头看来的时候,冯山收起银钩,冷冷的看着风掌教,“掌教意下如何?” “全凭楼主吩咐。”风掌教道。 “好,开启此处要有一个秘诀,你且附耳来听。”冯山专门将银钩收入背后,低声靠在了风掌教的身侧。 风掌教眉心一皱,但还是附身靠了过去。 忽的。 一阵刺痛。 匕首刺入了心脏。 ( ------------ 第二百五十五章 魁祖?魁骨?小魁? “哈哈哈哈哈。”冯山推开了风掌教的尸体,冷笑道,“就凭你这个半死的废物,也妄想染指我的东西。” “这二人死有余辜,冥顽不灵,而这老东西更是贪婪,丑陋无比。”身后的人轻蔑道,“楼主之物岂是旁人能够窥探,可笑至极!” 张不二几乎就要高兴的拍手,‘这风掌教被利益迷了眼,死的好!死的好!但是这冯山更是该死之人,若是能够将我身上的封印解开,一定要出去杀了此人,否则少雪庵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他想到了怀中的舍利,‘颐和大师就已身死,如今少雪庵的掌教和护法大师也都陨落在此,真叫人心寒,如此正派的山门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这些人的手下活过去……唉,她们把这个世界想的太美好了。若是郑老大在,一定不会让这些人得逞……’ 想起郑年,张不二又是一阵心痛,‘也不知道老大如何了?我现在不得脱身,老大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能死啊,待我脱身就去救你!哪怕死,咱们兄弟也要死在一起!’ “楼主,这真的是昆仑山的秘密?”一人问道。 “你们且推开,我来试试。”冯山推开周围的人,立刻运气,对着面前的佛像轰击而来。 这一击势大力沉,竟是将整个佛堂都震动了起来。 张不二身在佛像之后,只能看到震天动地的摇晃,却没有受到一丁点的波及。 冯山再次催动气息,向佛像打来。 张不二在佛像后心中焦急,左右寻找脱身之法,瞥了一眼下方的手札,手札中竟然显现出来了一行字。 【天下第一仙道】 ‘这是什么?’张不二一愣,‘天下第一仙道?还有这么夸张的名字么?’ 那手札缓缓翻动。 【吾乃魁祖。】 【此番在佛像之中蕴藏两本传世修为,为‘天下第一武道’和‘天下第一仙道’】 【当你看到此本天下第一仙道之时,便已有人修炼天下第一武道,且将仙道之书燃烧。】 【此人乃是天下至善之人血亲,才可得到武道之术,且若是心生恶念便会丧失一身修为。】 【为了克制其身恶念,随规定万千,实则仙道之术无任何禁忌,天下人皆可修炼。】 【天下第一仙道为传承仙道,以一化二,以二生三,以三生万物,无穷无尽。】 【修炼仙道,切不可心急,缓步而行,不可冒进!】 【吞噬书中仙丹,便可传承。】 ‘卧槽?’张不二一愣,面前的手札却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忽然,手札燃烧殆尽,随后化作了一颗纯白色散着雾气的丹药,缓缓飘在了空中。 张不二的嘴巴也跟着慢慢打开,那丹药进入了喉中。 滑落在身体里,张不二的脑子突然如同裂开一般的刺痛。 七窍流血! ‘这是啥事儿啊!这是啥啊?好疼……好痛!’张不二的身体还是无法动弹,或者说,根本不听他的,而是自顾自的变成了盘膝而坐的形态。 此时体内开始剧烈的翻腾了起来,张不二闭上眼,神识进入身体之中,猛然看到自己的丹田之上坐着一个孩子! 不大点儿的孩子! 全身穿着褐黑色相间的衣服,盘膝坐在自己的丹田之上,而他的身体左右全部被自己那股气息包裹着,那个灰色的气息…… 不,现在银色的气! “你是谁啊!”张不二大声吼道。 “吾乃魁祖。”小娃娃道。 “你听听这个名和你这个身材相符么?”张不二一愣。 “你且叫我魁骨也可。”小娃娃道。 张不二皱着眉,“你为何在我的体内?” “你吃了仙道传承的丹药,我便在你的体内了。”小娃娃道,“那是我的尸骨结成的丹药,说白了和你吃的这个东西是一样的。” 说着魁骨从丹田之中一抓,张不二觉得菊花一紧,一股气息出现在了身旁,那个气息幻化成了一个老人的影子。 竟是颐和大师! 可是这个颐和大师,只是一道虚影而已。 “为什么她不能说话?”张不二问道。 “区区六品,怎可能突破传承之力?”魁骨冷笑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张不二。”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弟子。”魁骨道。 “凭什么?”张不二皱眉不悦道,“拜师乃是人生大事儿,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若是不从,便就将你杀了!”魁骨怒道。 “动手吧。”张不二一副坦然的样子。 “你!”魁骨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吾乃一品仙道,为何不能做你的师父?” “这东西看缘分的好吧?再说了我觉得我加老大厉害,我想拜我家老大为师。”张不二道。 “混账!”魁骨道,“这天下岂有一个一品?莫说一品,就是三品也仅有三人,你老大是谁?几品?” “郑年,好像是八品!”张不二道。 “哼!杂毛野兽罢了,修得下等功法武道,也是匹夫教授出来的,师尊也仅是些废物!你若是师承于他,便自尽去吧!”魁骨道。 “你他奶奶的!”张不二竟是直接怒了,奔过去就是一拳砸向魁骨。 魁骨大惊失色,连忙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你你你……你干甚!” “你说我老大坏话,老子干你!”张不二掐着腰,气喘吁吁道。 “你……啊!气煞我也!为何这仙道之修竟然进了你这蠢人的体内!”魁骨稳住身形,再次回到了张不二的身上,“我告诉你,你我乃是共修一体,一人双魂你可懂?若是我受伤你也会受伤,我死,你也会死!” “我管求你那个,你再骂我老大,我就打死你!”张不二硬声道。 “放肆!”魁骨道,“你打!既然你不想活命,吾便再等百年也可……你真打?” 看着张不二挥拳打来,魁骨立刻闪避,一把抓住了张不二的胳膊,自己的胳膊却又传来一阵酸痛,放手闪避,大声叫道,“好好好,我不骂了,我不骂了!” “不骂谁了?”张不二问道。 “你老大!”魁骨道。 “他奶奶的,你和我一人双魂你可懂?若是我受伤你也会受伤,我死,你也会死!我老大,她奶奶的不是你老大?”张不二怒道。 “是!”魁骨满头大汗,“我怎么找了你这个蠢人!” “你骂我可以,骂我老大就不行,跟着我说,郑年老大。”张不二道。 “郑年……老大……”魁祖尴尬道。 “郑年老大!”张不二攥起了拳头。 “郑年老大!”魁祖就像是念单词的小学生一般。 张不二这才点点头,“我不管你是谁,什么魁骨也好魁梧也好,既然来了我这儿就得听我的,知道么?” “知道了……”魁骨嘴唇都哆嗦了起来,“想不到老夫一世英名,三百年轮回,竟然到了你这么个……” “嗯?”张不二这一次也不麻烦去找他,直接照着自己的脑袋给了一拳。 二人双双吐血。 “我错了我错了……”魁骨双手求饶。 “这还差不多。”张不二收势,对着魁骨挑了挑下颚,“以后就叫你小魁了,老大一般都是这么给别人起名的。” ( ------------ 第二百五十六章 欺骗 魁骨深吸了口气,无奈道,“外界是何情况?” 张不二思索了片刻,才给魁骨一五一十讲述了一下现在当下的情形。 魁骨浅声道,“如此说来,这个冯山也是个人物,能够将如今高高在上之人为自己目的所用,确确实实非同一般, 有这般胆识和气魄,也确实非常人所能为。” “你在说鸡毛呢?”张不二怒道,“此人的心都脏了,做出如此叛经离道之事,祸害同门, 杀害手足, 更是企图霸占其他人的山门, 此等行径,你居然说他异于常人?” “难道不是?”魁骨笑道,“为旁人所不能为,忍旁人所不能忍,难不成不是异于常人之人?呵呵,你涉世未深,或许能够分得清是非,却不能看清楚一个人,这世间并非是非黑即白的。” 张不二看着魁骨,“我不管这些,反正看不惯的我就要管。” “好,老夫便喜欢你这胆魄。”魁骨大笑了起来,心中思索道,‘其实这小子的脾气很对我的胃口,除去对长辈有些不敬之外,倒也很像当年的我。’ 魁骨平静道,“因为传功所致, 你的身体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算是比旁人高一些, 不过高不了多少,只有区区六品而已。虽然气少得可怜,不过相较于他人,你的修炼也算是事半功倍了。” “那些不着急,你看看我的头发还有救么?”张不二总算操心了一个正经事儿,“还有我的眉毛。” “你抹点儿生姜呢?”魁骨一愣,看来这并非是他的专业范畴。 张不二看着魁骨,“抹了有几十斤了,没什么反应,你总说自己很强,你也要展示给我看看啊?” 魁骨扶着脑门,小孩子的头发确实也没有多少,他无奈道,“老夫杀人厉害,不是生发厉害,懂了吗?” 张不二不屑道,“哦哦哦,既然如此,那你把门口那个冯山杀了去。” “好!”魁骨大笑一声,“我现在告诉你如何使用仙道之中一个关键的东西,假身。” “嗯?”张不二歪着头。 “你且以气通过丹田,灌入我的身体,随后将身躯之中的灵魂力松开,这样我便可以直接操控你的身体,但是你我此时为共生关系,切记不要用你的灵魂夺舍我的灵魂,否则我们会双双殒命。”魁骨道。 张不二听得一头雾水。 “反正就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我没让你做的,你就不要做,明白了吗?”魁骨道。 “好!”张不二立刻开始运气。 曾经他认为自己体内的气息已经算是蓬勃的了,可是现在当魁骨进入他的身体之后,此时的气息虽然没有成批量的变多,可是变得更加的稳固,不再像曾经一般在体内乱飘。 或许之前魁骨坐在丹田之上,就是在修复自己体内的气息吧。 张不二只得如此猜想。 睁眼的时候,他仍然可以看到面前的一切,却无法动弹,而此时指挥他身体的人,并非是他,而是魁骨。 连续轰击金佛,那尊佛像丝毫没有任何的动静,冯山等人已经有些气亏,坐在地上休息,运气的同时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佛像。 而就在此时,佛像后面走出了一个人。 一个小光头,一字眉,肉脸的小家伙。 冯山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张不二的脸色虽然很平静,但是看上去仍然很好笑,当然好笑的不只是他的脸,还有他的眉毛。 冯山身后的人冷声道,“鬼鬼祟祟,样貌怪异,一看你就不是人!” 立刻跃起直奔张不二而来。 “区区七品,笑话。”张不二冷声笑道,单手举起直奔冲来的来人,浑然从身上出现了七八道银色的光芒,束缚在了对方的身上,随着张不二手腕转动的同时,那人的脑袋和身体,同时发生了扭曲。 顷刻之间,吐血而亡。 冯山狰狞地看着张不二,“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口口声声说窥视到了昆仑的秘密,你又知道什么是昆仑的秘密?”张不二冷声道。 “昆仑的秘密……是绝世天下的法术!”冯山道。 “有一点你没有说错,当年师父得悟洛神决,确实没有修炼过,只是将其传给了白师兄而已,我们其他的人只是在和白玉师兄同时修行时,共同帮助所以略知一二罢了,可是你又知不知道,洛神决修行至最后,等到武仙双道大合之时,从体内产生的烈气,会让人疯狂!” 张不二歪着嘴笑道,“没有人会抵御那种疯狂,没有人会抵御洛神决最后大合之时带来的无穷无尽对于杀戮的渴望,即便是当年我利用师父的骸骨将其身骨炁海破去,也不能挽救我的师兄。” “而师父修行的术法有三, 天下第一武道,天下第一仙道都是其中,而最后的一门术法,便是大星官图。”张不二道,“你想要大星官图么?我可以教你。” 冯山大惊,“此……此言都是我……我在昆仑秘信里看到的……你……你……你是……” “吾乃魁祖。”张不二道。 “魁祖!”冯山浑身一震,“求魁祖收我为徒!我冯山带花雪楼上下,愿为魁祖鞍前马后!花雪楼愿·魁祖为楼主,这上下千人,都是您的……” 张不二笑了笑。 身体里魁祖问道,“还杀不杀?” “花雪楼都是我的?好像也不错。”张不二道。 “你愿意信他?”魁祖笑着问道。 “他都这么说了,为何不信?”张不二撇眉。 “那现在该如何?”魁祖问道。 “教他一些,将他收入麾下,什么花雪楼楼主我定然也不会做,但是要去一趟,不行就将少雪庵和花雪楼合并起来,找一个能人去担任掌教就行了。”张不二思考了片刻说道,“这样起码保护了少雪庵。” 魁祖只是笑了笑,“听你的便是。” 魁祖化作的张不二走向了面前的冯山,“既然如此,那便传与你,你可愿意接受?。”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冯山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如此简单,立刻跪地就拜,身旁的二人均是喜出望外。 没有一个人去管那方才被杀的同门。 魁骨的脸上升起了一团诡异的神色。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含冤 “大星官图乃是高深莫测之法,需得循序渐进,我先将十六字口诀传与你,你找一处修炼即可,待我解决了这京城内乱,便上花雪楼去寻你,若是你已经参透十六字口诀迈出第一步,便可继续修行。”张不二道。 “多谢师父。”冯山虽然大喜, 但心中仍有疑虑,不过对方上来便传授,自然可以看出真伪,若是假的再出手截杀不迟。 魁骨自然看得出他的心中所想,也不戳破,借用张不二的身体继续道,“十六字真言乃是,天地为脉,日月为基,星辰为变,炁海为引。” 这十六字一出,冯山便觉得不一般,虽然当下无法参透其意,也已然有些参悟,当即磕头,“师父在上,受徒儿三拜。” “去吧,时不我待。”张不二道。 “多谢师父!”冯山立刻带着人从佛堂走了出去。 待几人走远之后,魁骨才回到了张不二的体内,“怎么又不杀了?” “不急着杀,这种人一定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承认了自己的罪责才能落手去杀,现在杀了,岂不是要让真相石沉大海。”张不二微笑道。 “你小子确实不笨,但是脑子总是一根筋。总是要吃些苦头的。”魁骨喃喃道, “那小尼姑还没有死,你不去看看?” 张不二浑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操控身体,当时一愣,连忙走到了颐云大师的身边,却发现颐云大师还吊着一口气。 “大师!大师!你可还醒着!”张不二搀扶起颐云大师,惊讶地问道。 “咳咳……咳咳……”颐云大师咳嗽了几声,感受到了张不二体内那股熟悉的气缓缓传到自己的身上,面露惊讶的神色,“你……怎么会有师妹的气息。” “大师,说来话长了,我在无底洞下遇到了颐和大师,此物便是颐和大师的佛身舍利。”张不二从怀中将舍利子拿了出来,“颐和大师为了对抗妖魔,将气息全部传于我,保护我从无底洞中走出,临终前交代我,让我去将此舍利埋在少雪庵前二十八步的槐树之下,她愧对少雪庵,没有将徒弟带回去,无颜面对师祖……” “哎……”颐云大师听张不二所言,已然相信,叹息道,“天下之难,又岂是她一人能够解决之事,这师妹也是执拗之人……张少侠,我听闻,你便是魁祖?” “这……”张不二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到,“情急之处,假身之戏罢了。” 其实张不二也没有说谎,他们的技法便是假身之戏。 “好,有勇有谋。”颐云大师道,“莫要浪费气息来救贫尼了,贫尼气数已尽,心脉具断,已无命数,少侠……若是能够感化冯山自然是好的……若是无法……无法感化,定要将此子除去,他为祸一方……不是甚好心肠……我少雪庵三百弟子的命数……就交在……交在少侠身上了……” “大师!大师!”张不二急切道,“我我我……” “少侠莫急……”颐云大师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此物乃是……我少雪庵秘法……待少侠回到少雪庵中……将此物转交给……给颐性……让她坐掌教之位!” “好!”张不二目露红光,无奈叹息应声道。 “贫尼代少雪庵……三百弟子……多谢……少侠……救命之……之……” 话未说完,颐云大师已经咽气。 张不二长叹一声,抓着少雪庵的秘法,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怎么了?不是着急救你老大?”魁骨忽然问道。 “怪不得江湖人都说,天下正派只认少雪庵一处,颐和师太即便知道无底洞有进无处,还有入洞降妖除魔,护卫凡人。而颐云大师身死这里,也托付我感化冯山,这些大师才是真正的正派之人。”张不二道,“我不能让这样的大家之师曝尸在外,我要将她们火化了去。” “我教你如何运功。”魁骨道。 “好。”张不二聆听魁骨施展气的法门,将手对准了颐云大师,登时之间,一团火莫名出现。 可就在此时,门外闪过了几道人影。 “你做什么!”一声怒喝而来。 面前的颐云大师已经浑身着火,张不二抬头看来,竟是一个穿着和颐云大师不无二的老尼姑带着一众弟子走入了善恶寺。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如此残忍的杀害我少雪庵掌教!”那老尼怒道。 “不是我杀的……”张不二怔住了。 “贫尼明明亲眼看到你用无名之火将颐云大师烧死,还要抵赖不成!你当我少雪庵身后这些弟子都是瞎的不成!”老尼道。 “您是……颐性大师!”张不二惊讶道。 “你竟然知道贫尼!”颐性大师脸色一怔,“贫尼足不出户,乃为少雪庵后寺护法大师,看来你窥探我少雪庵已久,你手里的东西,可是……我少雪庵的天宫决?” 张不二看着手中的秘籍,“此物乃是颐云大师交给我的,大师您听我解释,方才……” 忽的又一声惊讶从颐性大师身后传来,再次进入了十几名弟子,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一入门便直接跪倒在了风掌教的尸体旁,“父亲!父亲!” 年轻人仰起头看着张不二,“是你……杀了我的父亲?” “不是我,是冯山!”张不二脱口而出! “放屁!冯山乃是花雪楼楼主,与我云烟剑派同气连枝,同生共死,怎么可能杀了我的父亲……这是!”年轻人看到了颐空大师的尸体,和一个已经烧焦的尸体,“你……你你还杀了少雪庵的大师!” “杀了少雪庵大师的正是你的父亲, 风掌教!”张不二要气死了。 “满口胡言!”颐性大师道,“风掌教人称正派第一人,怎么可能出手伤害本人掌教,你等贼子莫要在此妖言惑众了,吃贫尼一剑!” 顺势颐性大师持剑而来。 可是未到张不二面前,就被一把剑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把十分精美的剑。 张不二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长剑。 金柄,银把,宝石镶嵌。 光是刺入地面,还伴随着铮铮的龙啸之声! 剑身刚硬无比,在剑尾的地方,还写着两个字。 承麟。 “他说不是他杀的,你们没有听清楚么?” 一个声音从佛堂顶上传来。 张不二茫然抬起头看去。 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矮胖矮胖,却穿着十分华丽的衣服。 女子只是闭着眼睛,双手抱在身前,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这是我少雪庵和云烟剑派的仇恨,与外人无关!”颐性大师道。 “我最讨厌冤枉别人的人。”那矮胖子道,“此番来,一是报恩,二是救人,你问我是谁?我已无名无姓,你便叫我无名好了。” 那闭眼姑娘一笑,“冤枉别人可以,冤枉善恶寺的人就不行。还有,我最讨厌别人问我的名字!” 说着,欠身跃下,一把将承麟剑抓起,另一只手拎起张不二,踏风而去! “把人留下!”颐性大师连忙追赶,可此时的三人,却已经无影无踪了。 ------------ 第二百五十八章 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武思燕恢复了一些,那苍白的面容之上渐渐出现了血色。 武家军的溃败已然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在场所有的官员头上。 他们此时望着秦风,就像是看到了最为恐怖的事情,眼神里早已经没有了光芒,而是崩塌之后的悲哀和不幸。 建安公主等人也被锦衣卫全部带到了内城皇宫前的地界。 此时双方已经是单边势的压倒性。 秦风的周围缓缓出现了很多人。 他们虽然都是普普通通的刀兵,但是每个人身上带着的炁都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秦风坐在混沌的身上,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一行人,“我在等一个人来, 他来了我便将你们都杀了。你们在等什么。” 陈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秦风,似乎想要用眼神杀了他,现在肯定不可能走,谁也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放弃这近在眼前的权力。 “你有把握杀了他么?”陈恒问道。 “没有。”妖帝摇了摇头。 “你有把握活着出去么?”陈恒再问道。 “没有。”妖帝再次摇了摇头。 “结束了?”陈恒道。 “或许结束了, 或许没有。”妖帝道,“我知道一个人, 可以帮我杀了他。” “谁。”陈恒问道。 “在东方的那个城墙之上, 虽然他体内的炁血已经被我抽出,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有能力活着,也自然是有能力继续产出炁血。”妖帝道。 “我该做什么。”陈恒道。 “叫你的人去把他抓过来。”妖帝道。 陈恒笑了笑,“好。” 郑惜春动了。 直奔东方的城墙之上。 当郑年看到自己的这个妹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情。 “看来你的腿并没有残疾。”郑道。 “都不重要了。”郑惜春的容貌并没有变成二当家,她似乎更喜欢这张脸,“我要你下去。” “你们在被当猴耍。”郑年平静道,“妖帝有一万种手段可以试试,但是他选择的是让你们冲在前面。” “我们别无办法。”郑惜春道。 “陈恒也应该有很多后手来保证任何人都不会死,且战胜安文月,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让你来找我。”郑年道,“每个人都在为着一己私欲,只有你傻傻的跑到了城楼之上来找我。”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郑惜春苦笑道,“下方的人, 我必要杀他。” “我不会去的。”郑年道。 “你必须去。”这一次说话的人并不是郑惜春。 而是楼台上忽然出现的少女,洛七七。 武思燕站在了郑年的面前,低声道,“他不会去的。” “看那边。”洛七七指了过去。 郑年转头,傅余欢正在一步一步走向宫门。 武思燕愕然。 郑年看着洛七七,“即便是我和他都死了,你们也不可能杀了秦风。” “你说不准,我也说不准,但是让你去试试,总比不试要好得多,况且我告诉你,当他走到宫门前的时候,你就算是死也不可能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洛七七嫣然一笑道,“你根本不知道安文月为什么要找他来。” “为了你们。”郑年道。 “是为了我们,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仅凭一个七品的臭小子又如何能够杀的了我们呢?”洛七七笑道。 郑年皱起了眉。 “夺舍。”洛七七道,“秦风之所以坐在那里等着,就是要夺取傅余欢的身体,从而直接领悟西天凌雪,有了西天凌雪,就才能杀了我爹。” “那该着急的人是你。”郑年道。 “不试试,谁都不知道。”洛七七道,“我爹本就是一个武痴,他之所以等到现在,为的就是要看看当年不可一世的西天凌雪,到底有多么的强悍。而且……古妖通灵阵传来的,不过是我爹的气而已,根本不是真身。” “那你呢?”郑年笑道,“你是跑不了的。” “你也可以试试。”洛七七并没有被郑年吓到,“谁都不会贸然进入京城,这一切都是计划,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没有一个人走出过棋盘。” “你们计划之中有我?”郑年压着眉毛问道。 “你是不可缺少的一环。”洛七七笑道,“你该高兴地,毕竟,这一盘棋,你是天元的位置,也是马前卒。” “荣幸之至啊。”郑年咧开了嘴,“一帮恶人的棋,我居然是如此重要的位置。” “恶人?”洛七七歪着头看向郑年,“你久居善恶寺,现在又在这里看了全部的一切,那我来问问你,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郑年踏出一步,踩在墙头之上,高声问道,“陈恒,我来问你两个问题!若是答上了,我便下去,若是答不上,谁来我都不会下去。” “你说!”陈恒铆足了劲喝道。 “我身上的鬼躯,可是我父亲所为?”郑年问道。 “是!”陈恒道。 “哈哈哈哈!”郑年道,“这就是我为何与碎银谷势不两立之因,那我再问你,你要的是大周百姓的安乐,还是你手中的权力?是天下太平,还是背后的九尊龙椅?” 陈恒没有说话。 他沉默了一瞬间。 “这便是答案了。”郑年转头对着洛七七道,“你问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全然不知。” 他站在城头,俯视着下方,“但是我曾经听过有一个人说过一句话,很有趣。他说,世间正邪黑白,本为同源之水,清浊善恶,终有同流之时,千年修道,不及一念成魔。” “我从始至终只想保护好身边的人,若是我生来便沾染罪恶……”郑年的眼睛忽然睁开了,“那就用你们的办法,来结束这一场无端而起的浩劫。” “你想好了么?”武思燕走到了郑年的身后,低声问道。 “师父,我想好了,总要站出来的。”郑年笑道。 “这一场战役,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在暗处的人……你要小心!”武思燕道,“你……不可以为了儿女私情,断了你现在的思考!明白么?” 郑年一愣,虽然没有懂武思燕话中的意思,但还是应声道,“我记住了。” 一跃而下,郑年落在了皇宫正门。 于此同时,他的身侧,出现了一个人。 孤独的人。 他背着那把漆黑的长剑,站在了郑年的身侧。 “你来做什么。”郑年笑道。 “杀人。”傅余欢也笑道。 “杀谁。”郑年道。 “杀仇人,杀恶人,杀所有企图伤害你我的人。”傅余欢的长剑已经缓缓出鞘。 郑年面对陈恒,妖帝。 傅余欢面对秦风。 二人背靠着背。 金锏,缓缓出鞘。 同时迈步!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星官图九门 金锏压山! 长剑破空! 一黑一白,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妖帝冷哼一声,率先出手,挥手之间,一股寒意直奔郑年而去。 郑年的身上的炁浑然大涨,赤红色的炁爆发而出,比脚下的地还要更加鲜艳,比天空的光还要更加绚丽。 炁破开妖帝的那一击, 大步直奔妖帝而来。 气势暴涨! 八品! 七品! 妖帝面色一紧,“雕虫小技!” 顺势一跃而起,抽出长剑直刺郑年而来。 郑年口中低声催动法决。 “炁涌,入二十八脉!” “南武法咒!开!” 赫然跃起直奔妖帝长剑而出! 六品! 就在跃起的那一刹那,郑年突破了六品! 浑身的气血在同时收缩,郑年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已经沸腾, 燃烧了起来! 南武法咒是魁祖教授他的三大秘术之一,短时间提升实力的法咒,而代价则是燃烧气血。 轰! 硬打而上,瞬间,妖帝手中的长剑断裂! “去死!”妖帝浑然一掌,一股升腾而出的气浑然炸体而出,那铺天盖地的气势,直奔郑年轰来,那气势如惊涛骇浪! 仅仅一掌! 郑年被击中胸口,砸入地面! 一道道裂纹从血红色大地上炸开,深坑足有三尺,陷入地下。 郑年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掌印。 鲜血喷洒而出,妖帝呵呵一笑,“果然是奇才,不过今日便要接你的炁血一用了,日后化成鬼怪,再来报仇吧。” 顺势单手出掌,开始吸取郑年的炁血。 而郑年, 奄奄一息地看着妖帝,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傅余欢的脚步更加的快,他的剑已然有了目标。 “山字诀!” 长剑直向秦风咽喉刺去。 秦风仍然坐在混沌身上,左手拿着酒壶正在往喉咙里倒酒,而右手则是只用两指便轻巧的抓住了傅余欢的剑锋。 “太慢。”秦风轻声道,随后手掌微微一歪,将那柄黑色的长剑,截成了两半。 傅余欢一个趔趄,向前扑来,秦风只是一掌轻轻拍在傅余欢的胸口,他便如同一颗炮弹弹射在了几丈外的宫墙之上。 秦风再次一抓,几丈之外的傅余欢身形再次回来,被他抓在了手中,轻声道,“这身子,才是我想要的。” 登时,周身燃起了蓝色的光芒,而傅余欢惊恐的眼神在最后的关头,落在了一旁平静的玉堂春身上。 接着,他的瞳仁失去了光泽。 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然是换了一副嘴脸,他的脸上出现了不属于傅余欢的笑容。 玉堂春惊讶道,“成了?” 傅余欢点点头,“成了。” 他开始适应这个身体,随处拾起了一把长剑,挥动了几下,“这边是西天凌雪么?果然强横无比,若是我使出,不会比那一日的孙定柔差些。” 随后身形一抖,傅余欢应声倒下,而秦风的眼睛再次明亮了起来。 “虽然不及洛神决精妙,但是这剑法的剑意却已经是超出洛神决的意境,果然强悍过人。”秦风深吸了口气,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郑年身上。 “小子,我等你。” 随后他将手随意一摆,地上的傅余欢缓缓颤抖着身躯,扶着地面站了起来。 眼神里无尽的恐惧和担忧,再抬起头来,“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窥视了一些你的记忆而已。”秦风百无聊赖笑道道,“西天凌雪给你,太过浪费了,我来替你将它发扬光大。” “你……”傅余欢攥着手中的剑,再次向秦风袭来。 “你不打算问问她么?”秦风一把抓住了傅余欢的剑,撇头看了看玉堂春,“你为她而来,不打算和她说说话么?” 傅余欢的神情狰狞着,“你……你……我……” “小欢……”玉堂春走到了傅余欢的身边,扶着他的身体,“你不要急,不要乱动手中的剑,若是……将我的情人伤到了,就不好了……哈哈哈……” 玉堂春大笑着走向秦风,根本不管身后的傅余欢。 她知道,现在的傅余欢,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已经失去了任何的价值。 她的表演也该结束了。 傅余欢倒在了地上,望着玉堂春的背影,那个绝美的背影。 手中的剑,再也提不起来。 秦风也懒得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郑年的身上。 他躺在地上,气息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身体之中的炁已然乱了。 “喂,郑年,你搞定了没?”秦风问道。 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妖帝,早已经满脸煞白! 经过秦风这么一说,洛七七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父亲脸上的变化,当即瞬间到了他的身边。 “爹!”洛七七惊叫着。 “此时乱动,即便是真身也要亏些寿命进去。”秦风笑道,“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这个玄妖身的人啊。” “玄妖身!”洛七七面色大变,“他……是玄妖身?” “哦?没有人告诉你们么?”秦风笑道,“看来妖国的大小姐,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或许陈恒会给你答案。” “你!”洛七七回头看去。 “我总要留些底牌在手里。”陈恒笑着道。 洛七七再看来,“郑年,你放了我爹……” 郑年没有说话,此时身体之中的三垣二十八脉同开,贪婪地吮吸着妖帝所有的气息,这股气息配合大星官图里面蕴藏的玄机,足以将炁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再加上之前开启的南武法咒,此时不光气血在燃烧,整个身体的炁都在燃烧着。 郑年的眼睛缓缓睁开,而二人中间的气息已然断裂。 那妖帝的身体竟是变成了虚无,一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便已经涣散了去。 “你……你做了什么?”洛七七看着郑年。 “你借了我的炁血,我现在拿回来一些,不可以么?”郑年轻声道。 直起身子,看向秦风,郑年微笑着道,“你等了很久。” “自然是要等得,不然如何看到妖气鼎盛的红光,不然如何看得到当年昆仑盛世的场景。”秦风摇头叹息,“当年鼎盛的昆仑,我未曾得见,如今能够看到赤炁,也是期待已久啊。不过,你怎么吸了半天才是五品?” “五品。”郑年笑了笑,“杀你已经足够了。” “哦?”秦风道,“是么?” 只见他一掌而出,直奔郑年打去,虚空之中竟是化作一道鬼头! 郑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身炁起的那一刻。 鬼头消散。 “哦?”秦风一愣,“百鬼术便已经无用了?” 郑年双手合十。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大星官图,九门现!” 登时,郑年周身出现了九颗浮在空中的光球。 “杀了你。”郑年轻声道。 身形瞬间移动。 ------------ 第二百六十章 你是剑甲,他可是炁甲 秦风纵身跃起,直奔空中而去。 周身幻化之下,两条巨大的手臂从身旁出现,足以撼动整个城墙的手臂,从天而降! 洛神决! “这是第八层……洛神天降。”洛七七仰头看去,“想不到安文月已经修炼到最后一步,还没有突破而已了吧……” 巨大的手臂砸向郑年。 郑年周身的两颗小光球直奔跃起,冲向那手臂, 硬生生砸出了一道路线出来,身形穿破手臂之后,直奔秦风打来。 秦风双手一挡,天空之中爆发出一股巨大的炁炸! 轰! 整个天地都在晃动! 二人均是一步未退。 “果然,洛神决在赤炁面前,竟是无效。”秦风周身燃气了蓝色的光芒,“但是身骨炁海,你仍然没有破解的办法,或许可以强行破除,但你的实力不够。” 郑年金锏自下而上,挑入秦风腹部,秦风立刻出剑抵挡。 二人在空中缠斗而起,剑锋对抗金锏,力道不足,却又灵巧,一方势大力沉,一方宛如游龙,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可是郑年身上的赤炁越战越勇,金锏与秦风手中的长剑相融,秦风渐渐感觉到手臂酸麻,显然是金锏所致,再加上郑年特殊的锏法,稍有不慎,手中剑可能断裂,只得使用巧劲闪避, 以柔克刚。 郑年找准空隙快锏猛攻, 却不料秦风手中剑法精妙绝伦,也不管郑年如何攻击,手中长剑运转的密不透风,竟丝毫不漏空隙。运剑如飞,每一招如山间飞雪,落雨溪流,竟是在周围滑出两道光圈,不曾间断。 秦风的招式并不是没有破绽,而是这破绽瞬息即逝,郑年刚刚瞧见破绽一出,刚要出锏对缝周身的破绽却又如瀑布倒流一般弥补之上,一时之间无法批亢捣虚,攻敌之弱。 “西天凌雪竟是如此可怕的剑法。”赵逸山一愣,心中不得惊叫了起来,“如此看来,当年孙定柔若是没死,现在的剑甲恐怕轮不到魏玄麟。” “可怕的是秦风,只是一眼便已经领会了西天凌雪。”一旁的霍英道。 “洛神决本就有能够了然其他功法之能,再加上西天凌雪和洛神决本就殊途同归,学起来自然容易。”赵逸山不屑道,“你莫要涨了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这郑年的老妈现在在我等手里,再加上小姐已是他的夫人,难不成还能反了我们不成?” “即便是如此,这小子也不可能站在我们这一方,就算他不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岳父,估计也要为难你我,不信你看着。”霍英冷声道。 “只是这般争斗需速战速决,否则借来的力量若是用光了,只得任人宰割。”赵逸山说到此处便大声吼道,“郑年,快杀了他,否则气力不济,再难争斗!” 郑年身边剑声呼啸,根本听不清楚赵逸山说什么,挥动金锏再次向秦风打去,现在他用的便是武道之书上记载的九阳断魂锏的招式。 突然郑年锏法诡异起来,秦风当即后退,弹身弓起,口中冷冷道。 “你可知道这西天聆雪剑法强悍之处所在?”秦风笑道。 “批话真多!”郑年追击而来。 “让你看看!”秦风喝道。 “山河决!” “横扫千军!” 赫然一剑直接挥下! 顿时,那剑竟然宽大无比,化作一道虚空出现的蓝色巨剑,如泰山压顶般直接砸在郑年头顶! “魂断!” 郑年双手齐挥,同时砸去,一道赤红的光芒耀眼而起,双锏挥动的瞬间,出现了赤色的火焰,直奔那巨剑而去! 两道光芒撞击的瞬间,郑年的身形被砸到了地上,那股恐怖的压力若是放在平时,此时身形已然肝胆俱裂,体内的压迫就已经让郑年一命呜呼,可现在大量的炁加持之下,有大星官图稳住身形,这才勉强无事。 巨大的火焰承接巨剑的同时,分化出团团烈火,伴随着郑年身边再次飞出的两道光球,砸向秦风。 秦风没有想到对方的攻击竟然如此连续,只得横剑抵挡,火焰扑来,赫然一层骨架包裹住了他的身体。 身骨炁海! 那火焰悄然散去。 而光球则是砸入了身骨炁海的左臂和左肋! 一口血喷出,秦风狰狞的看向郑年。 破了! 打得动! 郑年心中大喜! 可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谷主!小姐……不见了!” 是黄筱筱的声音! 郑年一愣,回头看去。 也就是这一瞬间,秦风抓住了机会。 高手过招,一切都在瞬息之间! “永字诀!” 天空之中竟是化作万道剑,直奔郑年而来。 郑年回过头的瞬间,剑已在眉心! 唰! 郑年的身体消失在了方才的地方。 “要说阴,还是你阴啊。”郑年怒道。 秦风歪头看去,郑年再次出现在了不远处。 “哈哈哈哈。”秦风嘴角缓缓翘起,“有趣,果然有趣。” 轰然! 飞剑落地! 将内城炸裂开来! 数百的鬼,都在此刻灰飞烟灭。 威力可想而知。 “萱儿人呢?”陈恒惊讶道。 “不知道……我被人打昏了,起来之后,便没有找到小姐!”黄筱筱道。 “去找她!去找她!”陈恒怒道。 “不用找了。”一个坚定的声音传来。 众人看去。 城墙之上,站着一个老人。 墨上。 他平静的指着一处,“在那里。” 郑年再次看去,地上有一个人,和一袭衣服。 太子。 而太子的身后,便是站着血的血衣。 那衣服,郑年永远都不会忘。 是陈萱儿的! 是娘亲手为陈萱儿做的! 这一次秦风没有出手,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郑年,“你该如何呢?” 太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死死的看着天空的秦风。 “你杀了她?”郑年的目光震惊道,金锏指向了太子。 “老夫亲眼所见。”墨上道,“凌辱之后,投了河去。” 郑年怔怔的看着太子。 金锏划破天际,直冲太子而去。 当! 魏玄麟的剑挡住了郑年的去路。 临空而立。 剑甲。 魏玄麟! “让开!”郑年怒道。 “你不能杀他。”魏玄麟冷冷道。 “那我就杀你!”郑年轰然飞起。 秦风饶有兴趣的笑道,“魏玄麟,你只记得自己是剑甲,可曾想过,他是炁甲呢” ------------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最后一个皇子 张不二几乎是被直接架起来的。 三人横穿过房屋,落足在了一个安静的院落里。 “你们……是谁啊?”张不二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二人,“为什么要把我带走呢?我……还没有和他们解释清楚呢!” 一个闭着眼睛,长得很好看,水灵且俏皮的小姑娘和一个矮胖子,这个组合确实不多见。 小姑娘掐着腰说道,“我们在屋顶很久了,自你来的时候便已经在了, 看到了事情的经过,自然知道你不是杀人的人,但现如今他们误会你的事实就摆在面前,你就是说破大天也没有什么用,既然没用,不如等到以后你抓到冯山,再上少雪庵解释。” “哦?原来你们看到了。”张不二叹息道,“哎。” 看着垂头丧气的张不二,身后的矮胖子平静道,“这位小兄弟,我們有朋友在善恶寺,名为郑年,不知你可否认识?” “老大?”张不二一听来了劲儿,“你们是老大的朋友?” “啊……是。”矮胖子点了点头。 “老大在皇宫!”张不二一拍脑子,显然把这件事早已抛之脑后,现在想起来,立刻拍着脑袋,“我忘了我忘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皇宫…… 张不二立刻带路,直奔皇宫而去。 “你的方向, 可是皇宫的方向。”魁骨忽然问道。 张不二可以清楚地听到体内的声音,回答道,“是的,怎么了?” “放缓脚步,悄然进去,里面高手如云,以你现在六品的实力,和身后那两个六品,进去就是送死。”魁骨道。 张不二立刻稳住了身形,拦住身旁的二人,“你们……两位,咱们不要贸然进去,里面高手众多,如果突然出现,会被直接杀了的。” “可是……”矮胖子有些担忧。 “没关系的,老大的实力和脑子都是一等一的,若想要搞死他也没那么容易,我们慢慢进入其中便可。”张不二说道。 “好。”闭眼姑娘低声道,“请带路吧。” 三人一路走小巷子,此时张不二已然感觉全身上下的气息正在殷实起来,不光如此, 还在源源不断的产出, 皱着眉用周围人听不到的极小声音道,“你在搞什么?” “天下第一仙道的内容我已经放在你的丹田里了,抽空挑时间内窥的时候,便可以研习。此时正在为你修炼体内的气息。”魁骨道。 “你可以修炼我的气息?”张不二一愣。 “是啊。”魁骨道。 “那你会不会和我失去联系,自己跑了?”张不二又问道。 “自然不会。”魁骨道,“其实我已然是一个死人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脱离,毕竟你我使用的是一个丹田,无论谁的命脉脱离,都会双双殒命。” “那我还修炼个粑粑?你修炼不就行了?”张不二欣然道。 “我只能修炼气,而你要负责修炼身体,只有强大的体魄才能将气发挥到极致,否则即便是我已然修炼到一品,使用你的身体,还是无法发挥极致的能力。”魁骨道,“仙道之路,只有两种办法,悟道和锻体,以你的悟性来看,若是走悟道这个办法,咱俩一千年以后还是这个模样。” “哟哟哟,把你聪明的,那你悟道不就和我是一样的?” “你以为方才那句话是我骂你的?不,是当年我师父和我说的。”魁骨脸色稍稍一红。 “原来你也是个废物。”张不二哼笑了一声,“现在怎么办?” “且不管其他的,藏起来!你身侧有人!”魁骨厉声道。 张不二立刻抓着身旁的二人躲藏在了角落里。 行走江湖的人对危险总是有特殊的嗅觉,当张不二将他们按在角落之中时,二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即低声听了过去。 “那我的人怎么办?都已经死了?”说话的不是旁人,竟是大周的二皇子。 二皇子掐着腰怒气冲冲的看着面前的陆云曼,“我早说要调兵进入这里,你偏偏不,我知道在对抗外敌之时都是你出谋划策,可是现在你早变了!” 陆云曼怔怔的看着二皇子,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面容,“我……怎么变了?” “你变了!以前你是二皇妃,所有人都要听你的,我也要听你的,可是你要明白,所有将士们听你的,是因为你是二皇妃,是因为我!而我听你的,是因为萱儿让我听你的!”二皇子怒道,“现在回了京城,你就变了,不让我见到我的兄弟队伍,不让他们进城,为的就是要让我的能力无法施展,从而无法登基称帝,阻挠我和萱儿在一起!你你你你……你蛇蝎心肠!” 陆云曼不解的看着二皇子,“殿下,何出此言?若是之前你将大队人马带到京城之内你便是最先死去的那一个!” “胡说八道!谁敢杀我!”二皇子怒道,一巴掌抽在了陆云曼的脸上。 陆云曼的身形未动,只是头被打得甩了过去。 张不二看到此情此景,心中怅然,低声道,“这女子的实力应该不弱于面前的人,为什么会容忍他打自己呢?” “这就是爱情吧。”闭眼姑娘道。 “你听她胡说八道,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魁祖笑道,“这边是人生百态,你且看着吧,此人或许终究会死在这个女子手中。” 陆云曼再次仰起头,“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二皇子气不打一处来,“我看到了萱儿,你知道么?我看到了萱儿,她已经有了身孕,我等不及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一定要将那个郑年杀了,今日就要夺得皇位。” “你的人没事。”陆云曼平静道,“我早已下令让他们去了十里坡外等候。京城之外突然来了一队两万多人的守备军,我自然是让我们……你的人迁移队伍了。” “萱儿在哪?我们必须先找到萱儿!”二皇子暴跳如雷,既然自己的大军还在,那就早应该一声令下冲入京城,将他们一团打尽。 “别找了,我在这儿。”忽的一声飘忽。 一袭金衣锦袍的女子,缓缓落在了地上。 “萱儿!萱儿!”二皇子欣喜地跑向陈萱儿,双手抓向她的手。 可是陈萱儿立刻将手抽走,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二皇子,“哥哥,你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啊?你这是什……”二皇子的话没有说完。 他也说不完了。 陆云曼的长剑,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 二皇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陈萱儿,“你……为何……要……要……” “因为……我要的是那三万将士,要的不是你。”陈萱儿推着二皇子的脑门,将他的尸体推倒在地。 ------------ 第二百六十二章 死亡 二皇子应声倒地。 “准备好了?”陈萱儿问道。 “是。”陆云曼的脸上出现了经久未见的笑容,“我們……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陈萱儿点点头,“辛苦你了。” “都是我该做的,若没有主上,我也没有机会做这些事情。”陆云曼道,“现在的危机基本上已经根除了,三殿下身死在春如山庄之中,七殿下死在了妖族临时的别院里, 能够威胁到我们的,还剩下太子和皇后。” “太子有武家,皇后有安文月,估摸着皇后应该没有那么绝对的想法想要这个皇位,他还是希望小十三能够上位的。”陈萱儿笑道,“这个为娘也是够狠的,自己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陈谷主该如何呢?”陆云曼道。 “他不过就是被情义和利益催生的一个牺牲品罢了。”陈萱儿挥挥手,“不必担心这些,想来现在墨上已经到了吧。” “已经到了。”陆云曼道,“墨家是誓死追随主上的,他们的忠心毋庸置疑,现在就等主上前去了。” “好。”陈萱儿嫣然笑道,“外城的那些鬼就交给翁爷爷去处理吧,我们专注于内城的事情。” “是。”陆云曼点头,跟随陈萱儿扬长而去。 待二人离开之后,躲在角落里的三个人才均是松了口气。 “好一个才貌双绝……”矮胖子惊叹道,“真是让人不寒而栗,若是当日没有郑年……后果又是如何呢?” 闭眼姑娘默不作声,没有说话。 张不二悄悄从过道里走出,“走吧,我们去看看。” 内城皇宫正门。 魏玄麟御空而立, 一把轻剑在手, 背后站着满目慌张,心神不定的太子。 太子一副六神无主,惶恐不安的样子。 郑年眯着眼睛看着魏玄麟。 二人已过了三招。 这三招,几乎将郑年全身的炁都要耗费了去。 现在不过是鼎盛时期的一半炁而已,再加上维持六品状态要消耗大量的炁力,郑年已经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没有人再动一下。 因为一股突然出现,且非常强烈的气息,正在以飞快的速度移动,奔向这里。 屏息凝神。 郑年也短暂的喘息了片刻。 也就是片刻之后,那一抹香衣,出现在了郑年的身后。 “看来,你并没有帮我报仇。”陈萱儿噗嗤一笑,扶唇轻轻道,“哥哥,看来你并没有那么爱我。” 郑年惊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股强大的气息,竟然是来自身后的陈萱儿身上, 猛然回头看来, “你……” “没想到么?”陈萱儿微笑着看向太子,轻声道,“不过魏玄麟在这里,你确实也无法将太子杀了。” “萱儿!”陈恒惊叫道,“你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 “爹!”陈萱儿略显顽皮道,“咯咯咯……你是我爹么?” “萱儿?你在说什么!”陈恒皱着眉,“你是否被他人迷了心智!” “到现在你还不愿意承认,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么?”陈萱儿看着陈恒,冷冷地说道,“当年我娘入三年,回来我已经两岁了,这件事情,娘没有告诉你么?” “若是没有告诉你,也不问问,为何娘在回家之后不足十日,便自缢于卧房之内?”陈萱儿道,“恐怕你早就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我说的对么?” 陈恒狰狞地看着陈萱儿,“是……是谁告诉你的!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没有此等事情!” “若是没有此等事情,若我不是皇上亲生的,怎么可能将这大周三百年气运,放在我的身上呢?” 陈萱儿歪着头,看着陈恒。 登时之间。 所有的人脸色大变。 只有秦风,还是那般笑意,拽着酒壶,往自己喉咙之中灌着酒。 “你……你……你说……什么?”陈恒满脸的震惊! 太子的脸上已经惨白,低声道,“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你……你要做什么!”陈恒看着陈萱儿,狰狞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这气运,怎么可能在你的身上!” “你不信啊。”陈萱儿咯咯笑道,“哥哥,我们来告诉他们好不好?” 说着,突如其来的一掌直接打在了郑年的腰间。 郑年虽然有炁护体,可是这一掌,几乎是在瞬间打碎了他的炁,整个身形直接被轰出!硬生生砸在地上,滑行了数十丈,倒在了攻门之前。 “这边是你给我找的夫君,可惜我们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不光如此,此人也不能为我所用。”陈萱儿深吸了口气,“你的计划确实是天衣无缝, 想要用我来抓住郑年的心,我尽可能的去做,尽可能的去占有他,可是到最后发现,还不如直接窃取他的力量来的简单些。” “什么?”赵逸山惊讶的看着陈萱儿。 陈萱儿的手掌上,燃起了赤红色的炁,“枕边人,总要做一些旁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直接将他早已被鬼躯封印的丹田取出。这也要多亏了你,对亏了黄奶奶呢。” “可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夫君确实厉害,即便是没有了丹田,仍然能够如此可怕的重塑一个出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种神秘的法门,只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陈萱儿环顾了一圈,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秦风身上。 秦风笑着将酒杯举起,对着陈萱儿敬了一杯,随后独自抬手,饮了一大口。 “好了,再拖下去可没什么意思了。”陈萱儿平静道,“该杀的,我都已经杀完了,你也没什么用了吧?” “你说我?”秦风抬起头看着陈萱儿。 陈萱儿一摊手,指向不远处的宫门之上。 一排排黑灰色的木头人站在那宫门顶头的城墙上,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抓着一个人。 那些人,曾经是这皇宫之中权力最为鼎盛的人。 皇后,建安公主,五皇子,六皇子,九皇子。 这些和权力挂钩的所有人。 “斩。”楼台上的陆云曼,俯视着所有人,轻声说道。 随后。 人头齐刷刷落地。 秦风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 第二百六十三章 武阳之怒 “墨家是我大周的国教,你以为是说说而已的?” 陈萱儿看着秦风,“他们保护的从来不是皇帝和任何人,而是这气运。他们的任务,就是让气运无穷无尽的传承下去。” 秦风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看来你还少了一个人。” “是少了一个人。”陈萱儿道,“恐怕连死了的皇帝都没有想到, 十三皇子并非是他的儿子,而是你和皇后所生的。” 秦风只是笑笑,“我会把他保护的很好,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他。” 二人的交谈在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郑年被站在一旁的洛七七扶了起来。 “她没想杀你。”洛七七低声道,“否则现在的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郑年没有说话,此时脑子里已经乱做了一团,甚至无法辨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他该做什么呢? “看来我没有猜对,不光你是一颗棋子,我们都是棋子。”洛七七低着头拿出了一颗药丸递给了郑年,“吃了吧,恢复气力的。” 郑年接过药丸吞入口中,立刻开始运炁。 周身的炁已经被陈萱儿的一掌打的所剩无几,配合着药才能继续维持体内正常的运转,否则耗费了精元,距离死就不远了。 “你何必帮我。”郑年闭着眼睛道。 “我为什么不能帮你呢?”洛七七脸色有些尴尬,“我想帮谁就帮谁,不想帮谁就不帮谁。” “我没有怪你。”郑年道,“你抽离我的炁血也是为了你的目的, 如果换做我是你, 我也会这么做的,所以我没有怪你,你也不必如此。” 洛七七怔怔地看着郑年,一时说不出话来,脸颊或是因为羞愧,发出了难以言语的红光。 目光抬起,那个天下最美的女人站在当地,傲慢的看着所有的人。 “你們谁先来,还是……一起上?”陈萱儿轻巧地问道。 “就算你能把我们都杀了,要做什么呢?”秦风玩味地看着陈萱儿,“难不成,你打算称帝?” “你说对了。”陈萱儿笑道,“只有杀光了你们,我才可能称帝。不然你认为皇上是为何会在这里选择死亡?他深知自己做下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才能解决。” “什么事。”秦风问道。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陈萱儿歪着头道,“我亲爱的父皇并非是愚钝之人,即便是权力都在你的手里,他也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将你杀了。” “所以他才会将气运放在你的身上, 而用自己的身躯来抵挡那唯一一个可以破开气运的攻击,从而让你成为这当世无法被杀了的人?”秦风恍然大悟道,“所以这便是皇上认为,只要躲过了那一次攻击,你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我杀了?” “自然是。”陈萱儿道。 秦风只是暗暗点头,没有说话,笑着继续拿起酒壶,往口中送酒。 陈萱儿歪着头看向魏玄麟,“总该有一个人要先出手的,不是他,就得是你。” “杀了她!”太子忽然怒斥道,“她身上有三百年气运!杀了她我便可以拥有这气运,帝王就是我的!” 魏玄麟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陈萱儿。 没有人见过三百年气运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更没有人尝试过这股力量造成的结果到底是什么样的,谁也不敢轻易尝试,更不敢随便出手。 剑很稳,但是魏玄麟的手掌中,已经出现了汗渍。 这是他修剑四十年来,第一次握着剑的手掌出现了汗。 这股奇特的力量让他心中出现了担忧。 也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这是足以让人害怕的力量。 “杀了她!”太子怒道。 这一瞬间,出手的人并非是魏玄麟。 而是墨上! 墨上从后方袭来,直奔太子而去,单手浑然而出一股强大的气! 气海喷涌的同时,轰然! 一道金色的炁赫然迎来,就在墨上奔驰到半空之中时,一掌拦下。 墨上的身形流转开,这一掌势大力沉,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挡住的,当下挥手,空中三道气息直打太子而去。 那道金色的气息一闪而过,将三道气打散之后,再次猛然向上冲去。 金色的炁化作一头猛虎,张开了血盆大口! 墨上当即双手合十,就在猛虎扑来的瞬间,面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木头屏障! 屏障拔地而起,刚猛十足! 那金色的光芒散去,只留下了一个人,一拳砸在木头屏障上。 屏障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纹,随后开始断裂,化作齑粉,翩然落下。 “武阳,为何一定要执迷不悟?难道先皇的选择,不是你想要的?”墨上冷冷道,“你要违背先皇的遗诏?” “我只知道, 这天下,不得让一个女子当家。”武阳冷冷道。 “若是这大周的皇室,再也没有一个男子呢?”墨上问道。 武阳的眼神冷了下来,“你有本事杀了太子,我就让大周的皇室,没有一个女子。” “按理来说,你是武道第一人,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墨上轻声道,“但在气运面前,武道和仙道,都没什么用。你甘愿武家军不能因为你的一己私利,全部葬身?” “这是政别,多说无益。”武阳伸手道,“气运我不知如何强横,但是你的实力,我还是了解的。” “你的对手,并不是我。”墨上深吸了口气,“我只负责送太子上路。” 武阳冷笑了一声。 忽然寒芒点来,一股气直接冲向武阳。 武阳大惊连忙转头抵挡,周身燃起金色炁的同时,看到了陈萱儿。 陈萱儿陡然甩手,那一刻,武阳几乎感觉到周身的炁绝! 金色的炁暗淡了下来。 一股强横且莫名的气息直接穿透了他的炁! 武阳闪身躲避,瞬间那道一指宽的气洞穿了他的身体。 应声倒下。 可下一记指气已然到来。 魏玄麟立刻闪身在武阳的面前,横剑抵挡。 那把睥睨天下的长剑。 瞬间断裂。 陈萱儿挥手的那一刹那,仅靠指力,破了天下第一武者的炁,和剑甲的剑。 整个天地仿佛都停了下来。 甚至没有一个人喘息。 这是绝对压倒性的虐杀! 恐怖!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太子之死 陈萱儿第四指,再次打去的时候。 气息不到半瞬,便散去了。 魏玄麟的身前,站着那个紫衣蟒服的姑娘,她洁白的披风飞舞在空中。 武思燕的刀已然出鞘,面容之上布满了悲壮。 她永远都是一个战士,一个不可能倒下的战士,如果倒, 便是死。 “我叫过你师父,如果杀了你,便是欺师灭祖,你让开。”陈萱儿看着武思燕,负手轻声道。 金箔薄仪刀,惨淡的光芒早已在这个黑夜之中没有了颜色。 “你……还好吧。”武思燕回头问道。 “死不了。”武阳冷冷地说道,“你来做什么?军令你忘了么?滚。” 武思燕并没有动,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陈萱儿的身上。 她没有说话,却又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陈萱儿叹息着摇了摇头,“又是这样生死离别的戏码,不好看的。” 于是转过身来看向秦风,“先杀太子太麻烦了,还是先杀你吧,杀你要容易些。” “我可以帮你杀了他。”秦风笑道。 “你不累么?”陈萱儿看着秦风,“你每天这么算计,真的没有感觉到疲惫么?” “习惯了。”秦风长出了一口气,“算计了几十年,少算一日,若是死了,岂非是不值?” 陈萱儿微笑道,“说的是, 我不像是你这样的老怪物, 既然气运在我身上,我便可以以力破万计,根本不需要考虑你所说的这些。” “你知道国之气运到底该如何用么?”秦风半躺在地上,靠着身后混沌的腿,笑着道。 “气运在我身上已有十余年,我便练就了十余年,难不成你比我还要清楚?”陈萱儿仰着头,“你的话也就骗骗等闲之人罢了,岂能骗了我呢?” “好。”秦风道,“我正好也想要见识一下,这大周三百年气运之力。” 这一次出手的竟是秦风。 他似乎根本不担心陈萱儿那霸道无比的攻击方式和能力,甚至敢于直面对方强横的攻击。 闪身而上,陈萱儿三指同出,仅仅是指力打出的三道气,其中一道打在了地上皮糙肉厚的混沌身上,便直接将它的腿洞穿! 可是秦风的速度何其之快?竟是和方才与郑年交手时大不相同,现在的速度, 郑年竟然看不清楚,甚至抓不到他诡异身法的下一步到底在何处。 一掌托云,秦风霎时出现在了陈萱儿的身后,掌风直打背心。 可是陈萱儿根本连头都没有回。 这一掌打出的瞬间,秦风的身形被震回了三步。 眉心一皱,秦风再次运气。 而陈萱儿似乎还在试探秦风的路数,二人都没有用出全力。 “到了!”张不二面色震惊,“卧槽……她……” “陈萱儿……”一旁的矮胖子趴在城墙上,望着不远处的陈萱儿,“幸好当日有郑年……” “小子,千万别乱动!”魁骨的声音从张不二脑海之中传来。 “怎么了?”张不二问道。 “那是气运之力,并非是一般的武道炁,莫要去招惹她!”魁骨眉目一皱,“奇怪……气运之力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这本就是帝王才有的东西。” “气运之力是做什么的?”张不二不解道。 “便是一国之气运,大周百年昌盛积累下来的大国之气运,这股力量非常强悍,国力越强这气运就越厉害,再加上积攒了这么多年,实力非凡,如果没有你的事儿,尽早带人离开。”魁骨道。 张不二点点头,“她想当皇上,跟我们肯定没什么关系,但是和老大就有莫大的联系了。” “有什么联系……”魁骨道。 “我这么和你说吧,如果陈萱儿当了皇上,咱們老大就是皇后了。”张不二思索了片刻道。 魁骨眉头紧皱。 “小心上面!”魁骨一声喝到。 张不二抬头看去,竟是一道光芒直打而来,他立刻躲闪,幸好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再转头看去,打得竟是不远处的街道上。 “既然如此,便由老夫来结果了他。”墨上冷声道,再次直奔太子而去。 此时,他双手再次催动手决,从四面八方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木头人,均是漆黑的颜色,直奔太子而去。 魏玄麟提剑升起,却看到墨上手中出现了十根吊线,吊线之下,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木偶,与那些木头人一同攻击太子。 “鬼影天工决!” 墨上手中拨开了三根线。 “墨燕凌波。” 刹那之间,手中被他控制的木偶竟是直奔魏玄麟而去,身形摆动的速度异常之快。 “魏玄麟,你身居三品,一手剑甲,现在就来看看我这三品天工决手中的木偶剑可与你有的一拼?” 墨上笑道。 魏玄麟手中已无剑,却仍然不惧,跃起空中,单手两指横出,竟是化作一道藏蓝色的剑光,剑光呼啸而出,直打那下方攻击太子的木头人,右手横指抵挡,再次出现两道剑气,应声挡下木偶手中的铁剑。 “想不到如今事世也有人能够以剑罡练就以气化剑,不过终究并非是剑至真道,都是些旁门左道罢了。”魁祖叹道,“这个太子,恐怕距离死已经不远了。” “怎么会?魏玄麟可是当今天下剑甲,难不成他想要保护的人还会死?”张不二惊讶道。 “大家都是三品,斗的就不是招式快慢和克制之法了,三品的剑不会强过三品的刀,三品的剑招也不可能比三品的刀法更强,拼的就是意境,根基,心境和计策。”魁祖道,“显然计策上,此人落了下风。” “为何?你是如何看出的?”张不二一愣。 “你看地下便知。”魁祖道,“按照我所说的心法,运动气入眼,然后再睁眼去看。” 张不二立刻按照魁祖所说的法诀,待气完全运转到眼睛上后再睁眼看去! 地面下竟然有三道木头人快速运动到了太子的脚下! “不好!”武阳大叫一声,一把抓向太子。 可是木头人已经破土而出。 血红色的泥土崩裂开来。 武阳只抓住了太子的上半身。 而下半身,已然被拖入了地下。 武思燕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大汗淋漓。 ------------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二品武道 “你每天想着这些计策不累么?”秦风看着陈萱儿。 陈萱儿则是很开心地笑着,“声东击西,最简单的办法了,况且也是墨上独自完成的,与我何干?” 二人已经过了三招,这三招不相上下,陈萱儿竟然一时之间也无法杀了秦风。 “既然太子已死,现在剩下的,不过就是武家的人,放了他们吧。”陈萱儿道,“我可不希望背上这杀害武家家主的罪名,那三十万武家军会把我撕烂吃掉的。” 秦风在认真分析着陈萱儿身上的气运,周身燃起了蓝色的光芒。 “洛神决?”魁骨一愣,“此人为何会洛神决?” 张不二并不知道魁骨在说什么。 “白玉?”魁骨哼哼一笑,“原来如此,想不到我之法仍然有人效仿。” “洛神决并非是他这么用的,照他如此之法,是不可能抵挡的过气运的攻击。”魁骨道。 “那人家过了好几招了,我看也没什么问题啊。”张不二道。 “不过是因为此人身上的武学非常杂乱,而且不仅是武道强横,仙道更是达到了一个足以媲美身上武道的地步,能够随时使用出各种冠绝天下的招式,从而躲避或者是招架。”魁骨道,“但是这样的弊端也很明显。” “什么弊端?”张不二问道。 “天下这么多年,武道仙道早已成熟,为何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集大成者呢?自然是因为武学烦躁,即便是洛神决,也要将武道和仙道融合修炼之时,取武道之强,舍仙道之强,不得强强联合。就算是这样的取舍之下,洛神决的最后一层,仍然是发疯,失去理智。”魁骨道,“所以记住一点,修为只要修自己那一门,千万不要贪多,不然到最后,样样都会,样样稀松,不成气候。” 张不二望去,“原来如此,那你的意思他还没有突破洛神决的最后一层?” “他的洛神决就根本不是修炼得来的,而是直接食师兄的肉体得来,看来他还是留了一手,身上恐怕还藏着部分的尸体没有吃下去,等到他吃下去,就是大成之日。”魁骨道,“唉,洛神决可以全部留存在尸骨之上,也可以全部被其他人所食,达到全部传承,这件事鲜有人知,看来此人也是窥探了我昆仑内部的秘密,才知道此事的。” 再次抬头看去。 此时的秦风已然有些难以抵挡陈萱儿越来越强的攻势,当即道,“动手!” 下方九个刀兵立刻得令,转身直奔墨上而去。 左右手同开,双手双掌操纵了两个提剑的木偶,十几个黑色的木头人,迎面直冲而去。 双方剑拔弩张的攻势立刻成为了战役。 而此时的天空之上,陈萱儿已然踏足半空之中,双手掐诀,面前燃起了一团金色的火焰。 下方的秦风毫不示弱,双手同开,左右手外化作两条巨大的臂膀,身躯也跟着出现,蓝色的光芒顿时大盛。 “洛神化身,第八层的绝技。”魁骨道,“看来这一次破了,此人便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力量对抗气运。除非……他吃下最后的那些骸骨。” 话音刚落,天空之中金色的火焰立刻如同下雨一般袭来,全部的火球都瞄准了下方的秦风。 秦风顶着身躯抵挡,那蓝色的臂膀和身躯却根本扛不住如此恐怖的力量,金色火焰似乎能够吞噬一切,就在秦风着急不及的时候,燃烧了他的身躯,燃烧了他周身的一切。 “死了?”张不二愣神道。 “死不了的,气运再强也不可能破了身骨炁海,能破身骨炁海的只有赤炁。”魁骨道。 殊不知,陈萱儿的手中,竟然徒然生出了一团赤炁! 那炁在空中灼烧着,她的笑容自信非凡,飘洒而开的发丝飞舞在空中,英眉一抖,“去死吧!” 赤炁直奔秦风而来,陈萱儿虚空挥出一拳,这一拳的力道足可以打穿整个京城! 秦风养着头,身上的火焰虽然无法侵蚀他的身体,但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负担,于此同时,他拿出了一条手臂,一条早已干瘪,漆黑的手臂。 三口,将那手臂吃到了腹中。 登时。 发髻乱了。 长发飘洒。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轰! 陈萱儿的拳风已经砸在了地上。 爆裂出了巨大的轰击。 而在秦风的头顶上,有一个刀兵的尸体。 那刀兵替他挡下了赤炁的攻击! 随后,身体因为陈萱儿的一拳,被打成了肉沫。 而秦风,则是完好无损的站在地上,目光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般沉寂,反而是略带疯狂的笑着。 他的笑声惊悚,像是一个魔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风的笑声断的很奇怪,表情更加的奇怪。 左半张脸是邪魅的笑,而右边长脸似乎在痛苦的哭着! 那张曾经英俊脸, 此时如同一只恐怖的鬼。 他的双手垂在身前,头不住的抖动着。 “走。”魁骨道,“带着你的人走,此地不宜久留。” “怎么了?”张不二愣道,“你当年不是还把修炼到最后一层洛神决的人杀了么?现在你怕什么?” “不,此人现在不光是洛神决大成,他身上的炁还在增加。”魁骨道,“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和他硬碰硬,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要进入二品了。” 张不二愣了,“二品?” “嗯,二品。”魁骨道,“二品武道,招惹不起啊……” 秦风身上的炁还在暴涨,即便是在一旁动手的刀兵和墨上都已然停手。 这股气息像是死亡的气息,来自幽冥地府之中的气息,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戮之气传到每个人的头顶。 “这是……”洛七七满目惊讶,“这是二品么……” “多少年了……中州第一个二品武道么?”赵逸山的嘴巴都在颤抖着。 秦风忽然动了。 他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这一瞬间,已经出现在了墨上的身后。 墨上看着自己的身子,奇怪的抬起手,而此时他的身躯才开始慢慢碎裂。 “额……” 化为了一块一块大小不同的肉。 鲜血如喷泉洒出。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知道秦风是用什么办法,将他杀了的。 陈萱儿的脸上,第一次阴沉了起来。 “这就是二品的实力么?” ------------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武道二品是什么概念。 没有任何人有这个概念。 因为谁都没有见过武道二品,谁也不知道武道二品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们之所以能够判定面前的秦风现在已经进入二品,是因为他现在身上的炁已经超越了众人太多太多,早已不在一个阶层之中,如同一坛酒看到了一片汪洋的大海,他们无法领悟这个品阶里的一切,只能看到这坛酒所能看到的,也只能理解这坛酒所能理解的。 “这是……二品的实力?”张不二的眼睛都要瞪到脑门上去了, 根本无法相信面前的场景,当仙道三品的墨上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成了一锅炖肉的时候,周围的人即便再不愿意相信,也已然是事实。 “还不够。”魁骨道。 “什么?”张不二几乎要叫出声来。 “还不够二品的力量。”魁骨道,“当年我进入二品的时候,不像是他这般,恐怕是因为白玉尸骨还没有被身体完全吸收的原因,但是洛神决为主导的尸骨,已经基本上夺去了他大部分的神识。” “他一招秒杀了三品,难道还不是二品?”张不二惊讶道。 “五品之下皆是凡胎,其实在五品之下的人实力上差距并不大,比拼的不过是体内炁的强度和存量,谁能够释放更加恐怖且能力巨大的招式,谁就可以胜出。” “可是五品之上便已经有了区别,五品虽然是一个分界点,但同时也是需要领悟的,对一种招式或者是秘法有了一定的基础领悟到一些真谛之后,才能够进阶。” “当一个人真正达到五品的时候,比试的才是对于功法的理解程度,对于武道、仙道的理解程度, 你方才看到的一击, 其实是武道对于下品阶碾压般的理解,这就是悟道。无论是武道还是仙道,悟道才是最关键的一点。” “我直接修炼悟道不就完了?”张不二问道。 “你……我……”魁骨险些一口血喷出来,“悟道是感悟你现在修的道,不是一个修炼的法门,你你你你……简直是对牛弹琴!” 张不二歪着头不解道,“那你所说的悟道有什么意义呢?” “我如此和你说,若是一个人双足全废,仅有一只手臂的情况之下,且是五品境界,但是他对于武道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二品或者是一品的地步,那么他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一个三品杀掉,所以我才说,此人虽然修为上不足二品,可是那个混乱神识之中,对于武道的悟,已经超越了三品,达到了二品。”魁骨耐着性子解释道。 “哦?”张不二似乎听懂了,又没有完全懂, 挠着自己油光锃亮的大脑袋, “那你的意思就是,武道修行到二品,都会疯?” 魁骨几乎要站起来一拳给张不二囊死,“你看我像是个疯子吗?” “有点……”张不二撇着眼睛看向魁骨。 魁骨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像是个生了闷气的孩子一般。 张不二也没去管他的心情如何,歪着头看向下方的情形。 此时的陈萱儿御空而立,双手负在身后,死死的看着那穿过血泊的秦风。 而秦风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英姿飒爽,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行尸走肉般丧失了表情管理,整个人都仿佛已经僵住了,一会儿狂笑,一会儿痛哭,一会儿挣扎不堪,一会儿身体僵直。 总之他不正常。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秦风的不正常。 武思燕将地上的武阳搀扶起来,侧身这点伤对于一个三品武道来说,根本不足以致命。炁早已将伤口封住,血也不会流出。 “爹……你没事吧。”武思燕道。 武阳摇了摇头,“你为何还在这里?当初说好若是溃败,你便离开,为何还不走?” 武思燕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看到自己的女儿此刻的样子,武阳再也没有说什么,叹息了一声,仰头看向秦风。 他身上的炁还在以恐怖的态势增加。 秦风的目光并没有在他的身上,而是死死的盯着天空中的陈萱儿,每一次动作都会发出骨头咔咔的扭动声,清脆嘹亮,在这个广阔的内城之中,像是一个恐怖的乐器。 “你……不行……”秦风抖动着身体说道。 陈萱儿自然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暴涨出来的炁,带给周围人的压迫已然不是一点半点。如同明月般的眸子眨动了一下。 仅仅一下。 秦风已至! 他的速度已经快过了任何人的眼睛。 陈萱儿被一拳轰出,整个人向后猛地坠去,砸在了地上。 这一拳的力量,足以撼动整个城池! 郑年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去。 那样的速度,那样的力量,根本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得住的! 陈萱儿倒在地上,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此时她虽然没什么大事,可是她的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 “气运加身?”秦风冷冷的看着陈萱儿,“果然强悍,能够挡住我的一拳,已然可以被我……我……我正视!” 秦风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我明白了。”魁骨道。 “你又明白什么了?坐这儿明白了一大堆的道理,我咋看不明白?”张不二不耐烦道。 因为魁骨说了大半天,他实在是听不懂一句话,方才还能看得懂他們打架的样子,现在连打架的人和出拳的模样都看不清楚了,自然烦躁不堪。 魁骨也不争辩,缓声道,“白玉在夺舍他的身体。” “什么?白玉?你的大师兄?他还没死?”张不二问道。 “对。”魁骨道,“看来师兄的骸骨上不仅有洛神决,还有他的残魂,当年一役,我终究是没有狠得下心,将师兄的魂魄抹去,在破去身骨炁海的时候希望他能够悔过自新,投胎转世,不料竟然积怨成魔,附注在了骸骨之上。” 魁骨摇了摇头叹息道,“慈悲就是杀戮, 我的慈悲,他的杀戮,这因果孽缘,终究还是要这中州大地来承担的。” “你就没有找找自己的原因?为啥不杀了他呢?”张不二怒道。 “终是不得悟。” 魁祖叹道,“也是我身居善恶寺之后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做人,要心中有佛,手中有刀。能上马杀敌也能下堂念经,菩萨心肠对人,金刚手段做事。走心时不留余力,拔刀时不留余地。春风得意时,布局运筹帷幄,方能四面楚歌时,绝地反击。” 张不二歪着头,“所以呢?” “所以,心中有三千尺可量天下,纵然外界礼崩乐坏,我辈正气也要不屈不孬。”魁骨缓缓道。 “类似的话我大哥也说过。”张不二笑道,“他说,人间正道是沧桑。” 魁骨一愣,缓缓点头。 。 ------------ 第二百六十七章 龙云寂灭天地之劫,山河永镇散夜现。 秦风俯视着陈萱儿。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从天而来,陈萱儿稳住身形看向上方。 “三百年气运对抗三百年的洛神决,时间上没什么差别,胜负也就在一瞬间。”魁骨道。 “刚才说看悟道,现在又不管了?”张不二反正也看不懂对方打架,于是专心挑错。 “悟道这种事情对武道和仙道有用,他们一个是气运一个是吃尸体,哪儿来什么悟道之说?不过若是白玉夺舍了这副身体,那白玉便是可以直接将其斩杀。”魁骨道。 张不二听到这话,意味深长的看向郑年。 而此时的郑年,神情早已经绷紧了,脸上不自然的流露出了难受的表情,张不二即便是再笨也能看得出郑年此时十分的不高兴。 “你此刻看的人便是你的老大?”魁骨问道。 “就是他。”张不二道。 “此子身上没有一丁点儿的炁,不知师承何人?”魁骨道。 “那个女子,便是他的师父。”张不二道。 看了看武思燕,魁骨冷哼了一声,“我以为有什么秘法加持,结果就是平平无奇的师徒,教他之人也是蠢人一个,骨子这么好,却没有什么本领,拿出来看也……你干什么打我?” “我说了,不许说我老大的坏话!”张不二怒道。 魁骨闭嘴,腮帮子鼓了起来。 张不二冷哼一声。目光再看去,此时的秦风在空中,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气运……的防御,果然……强悍。” 红云似乎压了下来,山雨欲来。 皇城之下,谁要动摇大周根基? 陈萱儿冷眉一抖,双手化出一个奇异的圆,猛然手掌向前推去,从那金色的圆圈之中抓出了什么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是一口金色的长剑。 长剑通体亮金色,上纹古玉雕琢的若干文字,细细看去则只能依稀看到‘大周天命’‘浮草寻龙’几个略显大的字,却无法看清楚原貌。 此时却听武阳轻声道,“果不其然是大周三百年气运加身,这柄风周龙云,却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了。相传百年之前,大周开国皇帝以此剑震慑天下,与昆仑二子共定江山三十余年,以皇室大气运铸造此剑,能斩妖魔,断邪祟,护我大周之国运隆昌。” “剑修几十年,手中的好兵刃拿过无数,可从未见过这种自带剑气的剑,光是拿出来,便已经足以睥睨天下,不再将任何兵刃放在眼里,此剑已然注入剑灵,可谓天下最强之兵刃无二,可笑我修行多年,自诩剑甲,却没有见过这世间最强的剑。”魏玄麟笑了笑,他看到此处不免觉得手痒难耐,竟是也跃跃欲试,想要上去试一试这剑刃带来的巨大力量,若是再能够握上一握,此生早已无憾,“今日之战,这剑甲,或许要易主了。” … 持剑站立,长发无风自动,摆动之下,那一幅清者自清,傲者自威的风度尽显无疑,陈萱儿仰头,可身上的那一袭白衣却像是在俯瞰秦风。 秦风缓缓落在赤红色的大地上,整个人已然癫狂了起来,周身蓝色的光芒像是在大海之中经历波涛,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 陈萱儿并不急着出手,十几年的沉淀早就让这个看似古灵精怪的少女带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面具,眼下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即便是九尊龙椅近在咫尺,天下大权一步而已,却也早已没有了少女本该拥有的轻浮和心急,取而代之的则是超脱旁人的沉稳。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三百年气运加身放在任何人的身上足以狂妄到失去理智,可是唯独这个出生便自带王者之运的女子,却冷静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尽管现在距离那帝王之位,不过还剩下一个疯子而已。 只是这个疯子,是前所未有的疯子。 或许他能够一掌破开三百年气运,或许对方可以顷刻之间摧毁自己朝思暮想,但日日夜夜积蓄想要达到的宏伟目的已然不远,跨过这座山,就能够夺得一切。 她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小心小心再小心。 所以她能够做的,就是静下来。 心如止水。 缓缓闭上眼睛,此时陈萱儿的心跳仿佛都已经停了下来,体内磅礴的气息也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她仿佛置身在宫殿之中,那个富丽堂皇,万人奢望的位置上,金色的气息环绕在她的周身。 她本就是该坐上九尊龙椅的人,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突然,眼睛睁开了,陈萱儿笑道,“你并非二品。” 秦风抖动着身体,左半边脸上的狂妄和右半边脸上的愤怒恰好呼应,狰狞的嘴巴已经均列出了血丝,他的声音时而浑厚时而狂妄,时而抖动时而轻飘。 “我是不是二品……不重要……”秦风赫然双手直接打在自己的胸口,“镇!” 这个镇字一出。 他的表情冷静了许多,双手立刻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运气,登时周身那蓝色的炁才稳定了下来,面色陡然精神许多,一张脸上的表情也同步暗淡,随后平静的看向陈萱儿,长出了一口气,可是口中的鲜血也随之留在了他黑紫色的长袍上。 他并没有擦去嘴角的鲜血,因为秦风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体内的不对劲,自从完整将那白玉的身骨全部吃入自己的身体之后,短暂的时间内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再当意识恢复的时候,身体已经在夺舍之中,他不知道是谁突然进入了自己的身躯,但多半和那尸骨有些关联。 依靠洛神决将体内的戾气封印之后,再次审视面前的陈萱儿,却不知何时对方手中已然出现一口长剑,那长剑所散发出来的炁早已超越了寻常利器。 … 即便是见过天下神兵宝器的秦风都不免咂舌,此物确实绝非凡品,似乎万物生机尽藏于内,像是一股浩然正气被提在手中,说不出的霸气巍峨,想不尽的英气勃发。 歪着头轻笑道,“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如此霸气?” 霸气的或许是风周龙云,也或许是这个年仅十六的小丫头,不管是谁,他们都在秦风的对面。 陈萱儿的手缓缓伸向天空,那口风周龙云,指着上天。 猛然之间一道惊雷劈下,随后整个赤红色的天空竟是碎裂,片片分离,整个天空再次变得乌黑,那红色的光芒骤然而逝。 惊雷劈在了风周龙云之上,刹那之间,狂风骤起,如排山倒海之势直涌而来。 一旁的众人立刻运气稳定身形,郑年双锏直接插入地上。 陈萱儿的身形缓缓浮空,一道雷鸣嘶吼之后,风周龙云通体金色越发的光亮,这人间至宝确实集大气运在身,发出的光泽像是要吞没周围一切的黑暗。一双明眸亮如星辰,黑发白衣在大风之中摆动废物,风姿艳绝,动人心魄。 美人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是绝美的。 她的气息不断地注入手中的风周龙云之中。 谁都没有想到,现在的一切都在这一剑上,帝王的归属,江湖的纷争,所有人的命运,这涵盖了半甲子的天下棋局,最后竟是都在这一剑之上。 陈萱儿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表情,冰冷如万丈深潭中的寒冰,散发出丝丝寒气。 长剑缓缓离手。 众人面色凝重。 “这是……”魁祖惊叹。 “这怎么了嘛?”张不二看得见,却看不懂。 “这是御剑!”魁祖道。 “那旁边那个人能御三十六把剑,这有什么奇怪的?”张不二不解。 “笑话,御剑和以气化剑根本就是两回事儿!这是灵剑,御剑之术更是高深至极……”魁骨道,“这个秦风,怕是生死难料了。” 陈萱儿手中的剑,缓缓漂浮到了空中。 原本暗淡的黑色天空在这一刹突然出现层层低云,翻涌不止,雷声从远处传来,轰鸣隆隆。云彩之下不断有电光闪动,驰骋天下,一片肃杀! 狂风再起! 雷鸣滚动之下,翻转入云,随后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咆哮打在风周龙云之上。 风周龙云像是在享受这一道道雷击,顷刻之间漆黑了整整一日的天亮如白昼,雷击愈来愈大,嗡鸣的声音让所有人必须捂耳观瞧。 浑然! 风周龙云竟然一分为二! 那股让人生畏的气息,化作两份。 再击! 二生四,四生八! 足足八口。 陈萱儿身在空中,如同万雷之中的一株小草,可是她决绝之色又像是掌控天雷的神。 这一刻,她就是神! 一口血喷洒出来,陈萱儿仍旧面不改色,单手呈掌风直顶苍穹,似乎要在这个乾坤之下抹杀所有人。 … “她要杀了我们。”武阳仰着头道,“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武思燕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痛苦,第一时间看向了郑年。 郑年的脸上没有了往日那般玩世不恭,此时的心痛似乎无人能够了解。 他从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幕,或许现在看来,安文月拿着铡刀屠杀都比现在要让他好受得多。 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幕。 八口风周龙云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是剑锋在雷鸣之下滚动的虎啸,是狂风拍动之下的龙吟,随着陈萱儿手掌握紧的那一瞬间,风周龙云直破天际,奔涌而上。 静止。 这是一个天地安静的瞬间,短短的一个瞬间。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她。 那一袭白衣的倾世女子,立在风中,衣衫飘然,黑发拂风,望向了地上那个普通的少年。 郑年和她四目相对。 这一刻,仿佛永恒。 ‘终于等到了么?’ 她的心头十分的平静,心头出现了一个声音。 风雨呼啸,天地凄凉,静静相望。 ‘你爱过他么?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心里的声音忽然又响起。 郑年忽然笑了笑,似乎看到了陈萱儿的心底,看到了她说的那句话。 恍如隔世。 轰! 八道金色的光芒直冲云霄而下,俯视整个大地,以绝对无可匹敌的姿态冲来,风周龙云像是八道划破天下,划破时空的深渊,呼啸着吞噬整个皇城。 毁天灭地的气势,万人臣服的霸气! 猛然就在同时,响起了一道孤独的声音。 “洛神!降世!” 就在金光落下的瞬间,那凄凉的喝声怒道,“这天下不是我的,也不会是你的!” 秦风动身跃起! 他要玉石俱焚! 巨大的蓝色光芒笼罩了他的身躯! 他根本没有顾得那八道金光剑身,而是直奔陈萱儿而去。 八道剑身直奔秦风而去。 如果相遇,天上的二人都会死! “不要!”郑年大喝一声,周身赫然发出赤炁,直奔陈萱儿而去。 “此子……竟是!”魁骨大惊,连忙反手咒印打出,“运气!” 张不二立刻调集全身气息。 却不料身后的闭眼姑娘的矮胖子竟是拔地而起,直奔郑年而去! 气息来不及的…… 魁骨纵然实力冠绝天下,悟道已有一品,可是张不二仅仅是一个六品而已。 即便叶轩和闭眼姑娘再快,也快不过这天雷风周龙云,也快不过洛神决最后一层。 郑年已经到了陈萱儿的面前,金锏在手。 “散夜经!” 他的周身出现了巨大的变化,眉心处燃气了三道火焰纹路,将全身覆盖。 刹那之间,赤红色的炁将二人全部包裹在了里面。 陈萱儿怔怔的看着郑年,“你……” “我说过,即便是你骗了我,我也会拦在你身前,替你挡住所有的事。” 一瞬间陈萱儿想起了……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前替你拦住所有的事,其实你压根不用想这么多,因为我会把你保护的很好,不是吗?” “人总会做错事嘛。” “你骗了我我肯定会生气啊,但是若是知道你还爱我,我也会原谅你的吖。” 天空之中像是崩裂了一般! 张不二看着八道金光直冲在蓝色炁海的刹那。 一个蛊毒的身影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手中那柄断了的漆黑长剑被他举过头顶。 傅余欢! 他口中轻轻念道。 “西天凌雪……山!河!永!镇!” “镇山河!” 轰! 如同天地毁灭一般的力量直接翻了出来。 整个京城由中心炸裂开来。 内城的房屋顷刻之间化为了齑粉。 皇宫的三道城墙,碎裂当场。 太禾殿轰然倒塌。 一切的一切,就在这一瞬间,毁灭了。 这漫天枯骨,谁是英雄? (第二卷完) 喜欢县令可没空拯救世界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 大卷末尾,休息一下,和各位聊聊。 写到这里呢,基本上关于朝堂的线路百分之八十都已经搞定了,剩下的影响江湖的事情没有揭开。 其实很多人觉得是虐文或是不爽,我没什么异议。 在朝堂的压迫里,我不想让郑年一跃成为什么真正的大佬,因为我就不想成为什么真正的大佬,即便是最后因为现在的一切早就用命去就陈萱儿,也仅仅是因为一眼的关系。 到最后他也在抉择到底是站在哪一方,却最后哪一方都没有站过去,而是选择了情感。 或许情感的塑造并没有那么成功,毕竟这是我第一部正经写的,这对于我的笔力和能力有着相当大的考验,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确实发现自己的身上有诸多的不足,也同时大量的阅读和学习让我成长了很多。 更是感谢你们能够督促我,监督我,挑错,骂我,这对于我来说无异于就是一个捷径,是你们准确的让我知道哪里做的不好,哪里需要改进,哪里是毒点,哪里是好的。 谢谢我自飞扬和喵麻巴一直以来的鼓励和支持。 也谢谢方寸间逐字逐句的订正,你们都是我这条路上最大的老师。 还有跟读的各位,你们是我在这条路上学习和努力的最大动力,也都是我的恩人。 关于之前的剧情,其实抛开分析并没有什么难的,只不过我想着重塑造一些人物出来,例如辛德龙,张不二,傅余欢和秦风。 线路有很多抛出来但是没有完成的,比如师爷这个关键人物,作为翁白魁这个评天下的角色,从现在开始才渐渐重要了起来,而且作为当时将气运转交在陈萱儿手里的角色,他和墨上一样都是陈萱儿师父一样的角色,只不过一个是上位的重点,一个是治国的重点。 我并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该死的人直接就去死好了。 更关心的是三个人的成长,郑年的改变,傅余欢的痴,张不二的憨,都会一步一步变化。 江湖不是朝堂,不会低着头了。 或许也可能是因为我低头太久了,才写的这么压抑。 现在的郑年,已经不需要低头了。 每个人也都不会低头了。 或许这就是我心中的成长吧。 再次感谢,还是那句话,这本书只要50定,我写完它。 ------------ 少雪百花落 ------------ 第二百六十八章 第二年 一年后。 圣历二年,春。 大赦天下。 大周改国号为庆,以皇姓李改为陈,以圣历为年号,重建宣武门改名为应天门,重建太禾殿更名为紫微宫,后建立寝宫十三楼, 命名为上阳宫。 于圣历元年号“金光圣神皇帝。”后于圣历二修建明堂,于神都长安县改善恶寺为神龙寺,亲自题名,“大庆万国颂德应天神龙寺”。 虽大赦天下,又更百官,在一年之内斩了从一品大要一名, 正三品大员三人,四品要员二十四人, 五品官员一百七十三人,六品以下共三千五百七十八人。 更百官之后,以大限度更替官员。 礼部尚书龚世开暂居其位,封武元为护国圣兵马大元帅,封地三千亩于北荒四方城内,自此武王迁出神都。 设丞相陆云曼,统领羽林军。 一品大要翁白魁任三公大司空之职,令黄筱筱入太学府令,从一品太子太傅。 设国师一职,墨家墨羽。 设大理寺卿,武思燕正二品,兼任刑部尚书。 设锦衣卫宦权,直属大庆天帝,从二品督主刘玉山。 设天卫府宦权,直属大庆天帝, 从二品督主童让。 设天书于神都内, 负责罗网收集大庆信息, 直属大庆天帝, 从二品 任新女官达半数之上,大周朝三百年第一次达到空前的男女平等。 上阳宫内。 陈萱儿斜躺在卧榻之上,金龙雕篆的铭文石柱均已被换成了金色的凤凰,拖地足足一丈多的凤翅锦袍慵懒地肆意摆动在地上,一只金黄色花纹的黑脸小猫长得要多飘逸有多飘逸,只见它轻轻走来,趴在了那霞披之上。 “天帝。”一旁大庆宰辅陆云曼轻声道,“天卫府童让,锦衣卫刘玉山,吏部尚书郭思求见。” “宣。”陈萱儿背身躺在金光碧琢的卧榻之上,漏出了她几近完美的后背,手中翻看着一本奏折,轻声应道。 陆云曼则向外走去。 这一行路途十分遥远。 陈萱儿逐字逐句的看了将近十本奏折并加改批注之后,几人才走入了殿前,躬身拜倒,不敢抬眼。 “拜见天帝,悠悠苍生,威行天下,愿天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萱儿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摆了摆那条如青葱般的玉腿,在斜照的阳光之下,洁白无瑕。 这是一场无比煎熬的酷刑,对于任何男人来说,这都是足以催心的考验,总有人在这样的考验之中败下阵来。 郭思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自然不知道这种考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云曼便大步走了过来,直接将怀中的匕首刺入了身后的人眼中。 “啊!”惨烈的叫喊声回荡在上阳宫内。 那霞披上的猫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觉得十分吵闹,转头对着陈萱儿再次躺下,肚皮朝天,翻滚了一圈儿,不屑地吼叫了一声。 “郭大人,官拜礼部尚书,连自己手里的人眼睛都管不住,我可以找个人来替你管。”陆云曼退到了天帝的身后,冷冷的看着郭思。 郭思跪在地上,顿时之间大汗淋漓。 这些年间,上阳宫里出来的瞎子数不胜数,郭思之前也揣测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即便是天下闻名这三十七甲又变成了三十六甲,但是人们也明白,艳甲这名头始终是挂在天帝身上的。这些男人也真是废物不堪,就算知道天帝艳压天下,也不至于就非得盯住瞧吧? 一直没当回事儿的郭思今日带人前来根本没有考虑过着个问题,可真当然自己的手下惨死在这里的时候,她才明白,看了一眼腿就相当于死了一家人。都说天帝杀伐果断,乃当时明君,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痛苦不堪的大臣被拉出了上阳宫,这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陆云曼用下巴指了指郭思。 郭思立刻颤抖道,“臣按照天帝指使,加派官员共计三十二人任职京城各部,现将名单呈上。”说着走上前来,将奏折递给了陆云曼,再回到原处跪在地上,一路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京城的整顿已经到了尾声,剩下的没有超品阶的官员,所以担子都落在了吏部的身上,郭思思索了许久,也按照男女一定的比例将整个体系搞定,并且将大部分这一次科举高中的学子留在了神都城内。 这一次科举盛世空前,毕竟是扩容了女子科举,大量的姑娘们也都涌入了这一次科举测试,不过中举之人大多数还是男子,经过一些筛选才找出了一些可造之材。 陆云曼接过奏折之后,直接翻阅开来,阅读了片刻,便直接走到了郭思的面前,“林广荣是谁?” “科举的榜眼,文采超然,对于大庆的未来发展有一些独到的见解,曾经发表过《神都百姓现考》和《神都制度参议》等文献,也被太学府批示过,现如今是太学府学士之徒,我见他对民生百姓钻研深刻,便放入了神都之内。”郭思对于每一个人都如数家珍,了如指掌,陆云曼刚刚说出口,她便能够对答如流。 “换个职位,人才虽然可用,但是长安县县令一职,已有人了。”陆云曼道。 郭思一惊,“这长安县县令一职一年来一直是空缺,现如今已无法正常运转……” “新上任的京兆尹辛大人便可以暂行职权。”陆云曼道,“长安县县令并未空缺,难道有人行使职权将长安县县令一职原任抹去?” “那倒是没有,只是这个郑大人不知所踪,消失已久。”郭思道,“不仅如此,臣还查到这户部仍旧每日还在为其发放俸禄,且直接送入宫中,这有背我朝最新修订的庆律。” “这件事情特事特办,你不要再管了,总之记住一点,长安县县令一职一直都是郑大人的,他回来便可走马上任,不回来则不需要去管,另外,俸禄之事也不许再提,长安县县令的俸禄一直都是送往家眷处。”陆云曼应声道。 “是。”郭思立刻跪倒在地,“臣告退。” “嗯。”陈萱儿只说了一声。 郭思走了出去。 整个上阳宫内,就剩下了两个宦官。 二人同时跪在宫内,一言不发。 陆云曼走到了床榻旁边,低声道,“人走了。天帝。” 陈萱儿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这才在陆云曼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赤红色的凤袍轻轻转过,一股傲人的香气扑来。 刘玉山和童让都是跟随了天帝一年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是禁忌什么是该做的,当下表现得十分坦然,眼睛直勾勾盯着地板,丝毫不敢抬头去看这当今大庆的帝王。 “有进展了?”陈萱儿问道。 “有了。” 童让轻蔑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刘玉山,轻声道。 刘玉山并没有说话,一年之前大战后,他便是以牵马之姿在天帝面前找到了一个活命的机会,或许因为当时大庆缺人,才能得以喘息,现在天卫府横空出世,他便已经感觉到了岌岌可危,就连生存都已经受到了威胁。 天卫府和锦衣卫两个职能机构是专门做天帝的眼线,是真正的左膀右臂,按照当时成立时专门的职责判定,锦衣卫是负责京都内所有事宜,而天卫府则是负责江湖上的监察情况。 天帝上位以来,锦衣卫大刀阔斧杀了的官员不计其数,现在基本上是个当官儿的都对锦衣卫恼怒至极,虽然言语上不敢造次,但是背地里都在等着他出事儿的机会,锦衣卫骑虎难下。 而最近神都的大刀已经落下,闲了好几个月的刘玉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地位摇摇欲坠,不光如此,再加上天卫府做的事越来越多,这几日刘玉山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在考虑这些事情,直到今日一大早天帝传唤,好消息才跟着一起来。 “天帝要找的人,臣已经找到了。”童让道,“昆仑山下四方城内找到了曾经工部尚书之子张烈,如今换名为张不二,并且在祁连山脉之上找到了妖族的气息,如果我没有猜错,根据这一年之内逃亡的路线判定,应当是洛七七。” 听到这两个名字,陈萱儿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杀伐的神色,“其他人呢?” “暂无信息,当年之事微臣了解甚少,只是根据宰辅告知的道路四处寻觅,根据画像找人而已,南锦屏和傅余欢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童让道。 “将人抓回来。”陆云曼道。 “是。”童让走了出去。 刘玉山低着头,仍旧一言不发。 “刘厂公可有消息?”陆云曼问道。 “今早早朝之后,臣回到锦衣卫府,接到了一个消息。”刘玉山道。 “大荒集结兵力三十万,绕过了西凉境内四方城,打算从西南方入境,江北妖族早已于北江之上准备大举进犯,但现在仍未发兵。南部大理国还没有动静。”刘玉山道,“安……秦风仍旧下落不明……” “当日他身受重伤,几乎命丧当场。若无脱壳而出,以魂魄假身于陈恒之体,也不可能逃脱天帝之剑。”陆云曼深吸了口气,“你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呢?” “臣万万不敢欺瞒天帝!”刘玉山大叫道,“虽然臣曾经跟随秦风,但是也不齿于这厮行径,可迫于无奈,只得如此行径,现如今大庆盛世,也是臣之所愿。” “记住,若不是当日善恶寺前你未杀一人,现如今已然问斩。”陆云曼怒道。 “是!臣谨记!”刘玉山瞬间大汗淋漓,整个后背一片阴冷。 “滚。”陆云曼道。 刘玉山连滚带爬跑出了上阳宫。 陈萱儿目光紧缩那离去的刘玉山,随后摇头叹息,“去慈善宫吧。” “是。”陆云曼欠身走来,十几个宫女立刻围了过来。陆云曼搀扶起陈萱儿,其他的宫女则是将奏折摆放整齐,端起霞披,拿起头戴,端着胭脂彩盒,跟着走出了上阳宫。 慈善宫也是新盖的楼宇其中的一个,高搭三层,视野开阔,周遭的一切郁郁葱葱,庭院更是依照曾经的善恶寺搭建,不光将那尊金身佛像完好无俗的带入了慈善宫中,甚至连里面的造景都原封不动的取了回来。 慈善宫中楼宇唤名为慈善楼,正门通开,站着形形色色百名侍女,陈萱儿迈步跨过门槛的时候,侍女们噤若寒蝉,跪在地上。 天帝规定,慈善宫中不许行尊令,即便是天帝到此也不用拜见,一切声响都不允许过大,以免惊扰了太后。 “太后在二层浇花。”一个侍女低声道。 “好。”陈萱儿一边走一边问道,“最近食量好么?” “还是不错的,换了一次厨子,这一次的斋菜似乎很合太后的胃口。”侍女道。 “赏银万两,在神都中按正五品规格置办一所宅院,行五品礼遇。”陈萱儿道。 “是。”陆云曼应声。 走到二楼的时候,陆云曼拦下了众人,连同自己等候在门外。 陈萱儿推门而入。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妇人,正在弯腰浇花,陈萱儿的脸上忽然变成了微笑,“娘,我来吧。” 正是郑年的老妈。 老妈没说什么,只是将花壶放在一旁,躺在了不远处的摇椅上,阖上了眼。 “这净月茶花是专门从郴州采摘来的,八百里加急运送,若是晚了一刻便会当场凋零。这净月茶花娇气地很,土壤必须是郴州当地天福城附近的土壤,若是别处的根本养不活,想不到娘竟然如此无微不至,这般花儿都能养的如此鲜活。” 陈萱儿笑道,“天福城不愧是九仙二佛之地,人杰地灵,仙气深厚。” 见老妈没有说话,陈萱儿走过去,轻轻地按压着她的肩膀。 老妈没有反抗,而是叹息了一声。 “想他了?”陈萱儿微笑道,“要不是他,朕也不会有今日之成,娘,朕也思念着他,只是不知道他在下面过得好不好,若是不好,朕就抛开那冥界之路,将他接回来。” 老妈的眼睛睁开了,面容略显狰狞道,“他定然过的不好,他在为当年神都里因你而死的三十八万百姓赎罪。” 陈萱儿的手停住了,笑容也停住了。 当年的秦风只是杀了内城的百姓,不过两万,就算是将百姓化鬼,也只是控制了他们的思想罢了。 而她的一剑,却要了整个京城所有百姓的命。 甚至连逃出城的百姓,都无一幸免。 三十八万。 血迹斑斑。 ------------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四方城 北荒。 四方城。 自武王进城以来,这里从一个穷乡僻壤饥荒干旱的死城变成了一个富饶的城市。 六十多万将士硬生生将四方城扩充到了原来的十倍之多,且开垦荒地,将整个绿草地搬到了这个半荒漠的地方上。这里本就山脉横生,地势高低不平,可是这六十多万将士硬生生将山挖通,将低洼填平, 给了四方城一个绝美的景色。 也正因为武王的到来,这个干旱了足足十年的地方开始下雨,百姓之中的传言也丰富了起来,有说武王是龙王爷的,有说武王是上苍派来拯救北荒的,反正就是夸赞。 原来不足十万民众的四方城,一时之间居住人数达到了三十万, 与现在的神都五十万民众,同为大庆的繁荣城池。 现如今武王已经成为了四方城乃至整个大荒的主子, 虽说声势浩大,但其实武家的人并没有太过张扬,也没发生过欺压百姓或者是其他任何的事情,更像是一个游离于四方城之外的群落,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没有几个人真真正正见过武家的子女。 只是每每有人进入四方城,都会在正门处仰望山巅之上,那是一座一年之间拔地而起的巨大宫殿,层层环绕在大青山之上,巍峨耸立,整个四方城都因为这座宫殿而升华了许多。 千门万户,昌隆鼎盛。 当然,自从武王将整个山门建造成这般之后,神都之中便已经开始了风言风语, 关于武阳自立为王, 妄图吞并神都的消息就传开了。 只不过宫中更加的安静,似乎并没有想过要和这个新兴土木的异姓王搞些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是也同时没有打压这个异样的声音,于是神都之中的流言蜚语也渐渐传到了大庆的各个角落。 也正因为这个传言,神都似乎更加的团结了。 四方城引进的东西不光有建设,还有大批的商旅豪绅,眼光独到的商人们几乎是跟着武阳进驻了四方城,经过一年的改善,这里基本上已经变成了大庆数一数二的大型城市,里面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甚至还延伸出了各种各样新奇的店铺。原本吃不起饭的流民,现在也跟着沾了第一批红利,大多分为两个阵营,有的直接进入武王府当武王军,有些则是坐享其成,卖房的卖房,租售的租售,总之一年前还要饿死,易子而食的人们,现在基本上都是儿孙满堂,过得舒舒服服。 今日是四方城最为欢闹的一日。 神都传来消息,令武王封军令号。 这个东西说来也怪,武阳一手持刀一手牵马为大周征战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权力为自己的队伍命名一个号出来,结果天帝即位刚刚一年,就给了武阳这个权力。 庆国唯一名头前面加圣字的大元帅也是第一时间为自己的队伍取了一个好听又响亮的名字,玄策。 就在举城欢庆的一日,一道独有的人群走入了四方城正南门。 而守城的卫兵皆是行军礼放行,但是脸上尽是厌恶。 天卫府由童让亲自率领三百人进入四方城,除了身穿花红柳绿手持一把银鞭的天卫府厂公之外,身后的均是黑灰色的飞鱼服。这个衣服直接是从锦衣卫的加工厂里抓来的,就因为这件事情刘玉山还和童让亲自开战,后来以童让将衣服从银色染成黑灰色才告一段落。 递交了入四方城的拜帖之后,童让坐在轿子上,进入了四方城知府的府衙之中。 “童大人!不远千里而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赎罪!赎罪啊……”四方城知府大人王岳年轻有为,当年武阳入驻四方城之后,几乎将里面的官员上上下下杀了个遍,唯一留下的就是曾经碎银谷的旧部,在这里负责百姓安稳的王岳,他作为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四方城官员,直接官升三级,担任州府,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武阳的好狗腿。 看着一脸笑容的王岳,童让纤细的胳膊摆了摆,“神都而来,没有什么见面礼,带来了一些特产,还望王大人能喜欢。” 说着两大箱子的物件儿就摆在了堂上,里面不仅绫罗绸缎堆满了,还有上等的玉泉茶和天下仅神都独有的玉春酒。 嗜酒如命无茶不欢的王岳喜上眉梢,略显浮夸的大笑道,“都说童大人善识人心,是天帝得力助手,如今一件真是让下官颜面无存,四方城地处偏僻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等小礼还请童大人收下。” 天下人都知道天卫府的人坏,也都知道童让是一个心机不属于当年安文月的主儿,但是谁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他们最先知道的是这些,可随后就要去问问童让到底喜欢什么,结果得到的答案出奇的一致。 银子和美女。 美女不可能送了,大庆庆律明文规定过若是官员之间护送女子,那就是砍头的勾当,所以王岳端出来的是满满当当的三大箱银子。 这些银子,若是放在当年,足够四方城百姓吃到死了,但是现如今,也就是一年多的收成罢了。 童让清冷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多有叨扰,还请大人见谅。” “哟哟哟,可不敢当。” 二人互换了礼品之后,王岳便请童让入了内府,先是偷瞄着审视了一下身旁这个面容清秀如同少女般的从二品大官,随后亲自到茶递水,问道,“童大人不远千里而来,舟车劳顿,不如晚上就由下官安排为大人接风洗尘如何?” 童让喝了一口茶,微笑着道,“王大人不必如此多礼,不用搞这么多繁琐的套路,我是入城来办事的,见不到武王无法请安,这才来这里拜会,也算是给武王殿请了命了,显然王爷并没有什么禁忌讲与我听,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大人了,天命在身,不得久留。” 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童让转身走风风火火走出了大门。 王岳站在原地,看向童让。 武王当然知道他要来,也确实没有什么交代给他的,可是他来四方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 第二百六十九章 走投无路 四方城的夜是大庆最美的地方。 这里没有宵禁,没有禁足,没有任何限制人的规矩。奇怪的是,这里也是整个大庆最安稳的地方,没有仇杀,没有偷盗,没有抢劫。 童让坐在四方城最大的酒楼平月楼里, 看着周遭过往的人群,那些酩酊大醉搂着三五个姑娘公子,莺莺燕燕的富家姑娘,美妙的夜景街道,将酒杯放在了桌上,感叹道,“确实是个好地方。” “厂公,人找到了。”忽的一步急促的声音上楼而来,直奔童让身侧,拱手低声道。 “在哪儿?”童让也不急,永远带着微笑的脸上平和道。 “西南城角,一个民房之中。”那人低声道。 “怎么找到的?”童让问道。 “天罡府的望气术,锁定了部分妖气,根据妖气找到了张不二,我跟随了半个多时辰,他在院落之中做了饭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那人道。 童让点点头,“夜深了,人都休息了,明天再说吧。” “是。” …… 早已入夜,张不二端着一碗热粥依靠在床头,满脸的无奈。 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棉被,面色十分憔悴, 但即便是惨白脸色还是挡不住她盛世的容颜。 洛七七。 洛七七很虚弱, 经过一年的调理仍然没有将她身上的那股邪气驱掉,不仅如此, 那股气息似乎在侵蚀着她的身体。 张不二将最后一勺粥放入洛七七嘴里之后, 看着她没有呛口,这才回过头将碗放在了桌子上,缓步走出了房间。 “秦风!”一拳砸在屋外的岩石之上。 那一日的情形历历在目。 自己用尽了全力救助郑年的那一刻,早已经无力再做任何事情,因为强大的冲力将洛七七砸起的时候,秦风直奔她的身躯而来,顷刻之间侵入了她的身体。 魁骨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张不二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催使仅剩不多的气力,发动秘法打去,逼迫秦风从她的身体里出来。 秦风是出来了,但是洛神决的侵蚀仍然在洛七七的体内,不仅如此,因为吞噬的缘故,洛七七的双目彻底失去了光芒,而那股阴狠的气就永远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张不二不记得自己背着洛七七跑了多远,只记得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一个武家将领救起来,就这样一路跟到了四方城。 而自那之后,魁骨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在张不二的丹田上沉睡了足足一年的时间。 也自从那以后,洛七七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只是像一个只会吃饭睡觉的木头人一般,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张不二稍稍稳定了心神,靠在门框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床榻上的洛七七,“你为什么要去救郑年呢……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个问题,他问了整整一年,但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洛七七美丽的眸子已经阖上了,似乎已经睡了。 “或许你不救郑年,他就会死?”张不二不知道答案,但是他知道,最后看到洛七七的时候,她正往郑年所在的地方跑去,“但是你救了他,你就会死……你是不是爱上老大了?” “我不想让老大死,也不想让你死啊……”张不二走到了床榻旁边,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趴在床头轻轻地睡去。 这一年他没有一次躺在床上睡过觉。 他一定要守着洛七七才能安稳的睡去。 他不可能爬上这张床,因为在他的心中,这个女人是最纯洁的女人,是最可爱的小仙女,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她,包括自己。 “小仙女。” “我想你……” “你醒过来好不好……”张不二在梦中呼喊着。 小仙女俏皮的坐在渡城河口的桥上,摇晃着白皙的玉腿,拿着翠绿碧玉的笛子吹动,那把青色的宝剑,斜斜地跨在她的身上。 忽然,小仙女直奔他而来,从身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爱郑年!你为什么要带我走!你为什么不让我救他!” “没有啊……我没有啊……我怎么会不让你救他……我……我也想救他的……可是……老大死了!”张不二泣不成声,趴在床榻上翻滚着身体。 他的呼吸弱了许多,小仙女的手越来越紧。 直到最后,小仙女的脸竟然也开始变了!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想她,最后变成了另外的一张脸! 张不二猛然惊醒,此时一双手正压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死死地攥着那双手,看向面前穿着黑灰色飞鱼服的人,一拳砸了过去。 轰然! 那天卫当场胸口炸裂! 张不二立刻回身护住了身后的洛七七,看向门口,“你……你们是谁!” 七八个天卫已经在他的房间里了,此时血光乍泄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只是平然的看着张不二。 “张公子,我带了个人来见你,你不出来看看?”童让的声音传来。 张不二一怔。 一把背起了躺在床上的洛七七,面色狰狞。 “你们都出来,吓到张公子,我们谁也交不了差事。”童让道。 所有的人立刻撤出了房间,张不二这才走出了这个住了一年多的民房。 “爹!”光滑的头都绷起了褶子,张不二满脸震惊的看着面前跪在地上,被束住手脚且封住口的男人,正是自己的父亲,曾在京城管拜工部侍郎张远博。 张远博满脸的狰狞,不断挣脱者身上的束缚,身躯被童让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放了我爹!”张不二道。 “好啊。”童让微笑着一刀下去,将张远博身上的束缚斩断,又将束口取下。 张远博扑向了张不二,“烈儿!烈儿!你还活着……爹以为……以为你死了!” 张不二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老爹,双手抓着那双饱经沧桑的手,“爹,不是碎银谷的人都入了朝廷么?你怎么会……” “碎银谷旧部……大部分都入了朝廷,他们的家人也都要在神都之内,你不在,所以我带着张大人来找你。”童让道。 张不二看着童让,“不是……善待碎银谷么?” “不!烈儿你快走!他们要将碎银谷有关的所有人都杀了……你快走啊……”张远博推搡着张不二,“切莫要听信他们的胡言!碎银谷的人……都死了!” 张不二看着张远博,“你们……你们……” “我听你的,放了你爹,你是不是该听我的,跟我回去啊。”童让道。 “千方百计为了这些事情来抓我?”张不二将父亲护在了身后,“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一来,我要你背上的那个人,她是谁,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吧。”童让轻声道,“二来,天帝听说你从善恶寺里拿走了一些不该拿的东西,希望你能还回来。我来请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也给足了武王的面子,若是你不给我面子。” “我舍命救了陈萱儿,她非但不领情,难道还要恩将仇报么!”张不二怒道。 “三来,你敢直言天帝的名讳,已然是死罪。”童让的脸色瞬间大变,手中的皮鞭一抖,直奔张不二而来。 “四品!”张不二一惊,单手就要抓在那鞭子上。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死死地抓住了那根鞭子。 “烈儿!快跑!烈儿!”张远博大叫道。 “爹!”张不二惊讶道。 童让收手一拽,张远博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虽后他后手一甩,那鞭子似乎有眼睛一般,趴地绕过,将张远博的脖颈拴住,“若是你不顾你爹的性命,质疑逃走,我这一次就能放了你,明日再来追你,也算是给张大人一个面子。” “跑……烈儿……跑……”张远博趴在地上,满面通红,“就算是……留下……他们也会杀了……杀了你的!” 张不二大怒,直接冲着童让奔去,“放了我爹!” “笑话。”童让收鞭勾来,张远博身躯立刻被拽着跟了过来,单掌一抓,手中按在了张远博的脑袋上,“我说让你走,你不走,就是不给我面子。” “放了我爹!”张不二单掌直拍而来。 童让举手提着张远博的脑袋,放在了身前。 狠狠一抓。 鲜血喷洒。 随后单掌直接打在张不二的掌风之上。 张不二的身形立刻飞了出去,他艰难地在空中转身,正面砸在了房屋之中,砖块碎裂,砸在他的身上,随后鲜血喷出口中。 死死地抱住洛七七。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来找你,希望你跑得快些,莫让我觉得无趣。你爹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童让挥手,“带走。” 天卫抓起了张远博的尸体,走向屋外。 童让笑着道,“就算是死,碎银谷的人也必须死在神都之内。” 修行了一年,足足一年的时间,张不二已经完全可以适应身上的气息,可即便如此,仍然无法抵御这些强横的人……他们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在自己的面前杀了自己珍惜的人,至亲至爱之人! 张不二看着洛七七,灰尘已经落满了她的身体。 强忍着剧痛站起身来,他拿起毛巾细致的为她擦拭身体,嘴中却止不住地说道,“爹……孩儿不孝……爹……爹……对不起啊……爹……” 泪水掉落在那张没有表情且惨白的脸上,洛七七仍然是那张冰冷的面容,她的眼睛睁着,里面却早已没有了神。 张不二打开木柜,将那把碧玉翠绿的笛子和青色的长剑取出,束在身上,接着撕碎了床单,将洛七七绑在了后背上,就此,离开了这个居住了一年的地方。 四方城以北是雪原,以西是荒漠。 荒漠再向西行便是西凉境地,是其他的国家,张不二只有一条路,就是向北,进入雪原,进入那个充满了神话的地方。 昆仑山。 太阳似乎不再温暖,张不二将布单盖在头上,抵挡着面前刺骨的寒风。 四方城就像是一道结界,北门出来,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寒风略过厚重的棉袄,从缝隙之中侵蚀着他的身体,缓缓运气,张不二先是将洛七七包裹在气中,随后才将自己的身体保护了起来。 这里没有路,也没有行人,只有天地相同的白色。 张不二的步伐很快,身后的人不知道何时就会出现在面前,若是要耗费气力赶路,那就必须要快,他不相信身后的人会安安稳稳坐在家里等待自己逃跑。 走了足足一日,张不二才进入了雪山之中。 银花白雪在夕阳的余晖之下发出了七彩斑斓的颜色,像是一道彩虹挂在不远处。 张不二找到了一个山洞,先是探查了一番洞内,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驱逐了一些雪狐,将洛七七放在了里面。 “冷吗?”张不二问道。 洛七七没有回复,还是那般样子,目光呆滞的看向前方。 张不二笑了笑,“距离咱们上一次一起旅行,都已经过去许久了,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拿出了水壶,放在洛七七的口上点了几下,随后将嘴巴打开,一点一点顺着唇滑入口中。这样的工作他已经做了一年多,早已得心应手,不会呛到这个少女。 过了半晌,才自己喝了小小一口,将水壶收入怀中,接着拿出了一些干粮,同样先是给洛七七喂了一些,才自己吃下。 天色渐渐暗了,张不二只是打算歇息片刻便继续赶路。 不能停,停下来就会有危险。 此时的张不二已然明白,那些天卫府的人不会给自己活路,他更不可能将洛七七交出去。 趁着月色,张不二往雪山颠上 ------------ 第二百七十章 道义和爱情 一年来独自的生活并没有让张不二变成一个寡言少语的人,相反他的话较比一年之前的那个小吏身份的字迹更加多了起来,这一年间和背上的姑娘也早就把该聊的聊了好几遍。 寒冷和黑暗并没有给这个内心坚定的光头少年来带任何的烦恼,在气息够用的情况之下,无论是多冷的天气都不可能对他造成影响。又在出发之前带了足够的干粮,这些干粮够他和小仙女吃上一个月的了。 此时,他已经在半山腰。 张不二并没有选择继续攀登这座几乎看不到头的雪山,因为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根本没有任何落脚点的路,即便是六品气息加身的他也遇到了许多次险些滑落至山崖之下的险境,这里终年的大雪早就将山体覆盖成了一个天然的陷阱,他根本不知道下一脚踩上去是地还是石子,是踏空摔跤还是一条充满剧毒的雪蛇。 这里的夜晚很长,不知睡了多久之后起来,居然还是黑夜。 “已经走了足足七八个时辰,他们应该不会追过来了,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张不二看着靠在石壁上的少女,眼神皱了起来,一个多月前他就看到了洛七七脖颈之处出现的那一道漆黑的血痕,现在看来,血痕愈演愈烈,从脖颈慢慢爬到了脸上。 “是因为我这几日颠簸所致你气血翻涌么?看来我得放慢脚步了,若是继续下去,这阴毒侵蚀了你的身体更甚就回天乏术了……”张不二叹息道,“但是我们还是得逃出这里,不能让你落入那帮贼子的手中,这个大周也好,大庆也罢,已经是我的仇敌!总有一天,我会治好你,然后去找秦风那个老妖怪报仇,这一年的痛楚……你已经受够了。” 张不二再次把绳索绕过洛七七的身体束缚在自己的后背上,保证紧致且不会过多颠簸她的身体之后,才周身运转气息将二人包裹在那股温柔的银色的气息中,直奔而出。 “破棉袄还在漏风。”张不二笑道,“这棉袄还是老大给我的呢。也不知道老大最后到底死了没有……也不知道头儿怎么样了,那时候我眼睛都在你身上,根本没看清楚他们的死活。” “穿过面前的这条路,就是更北的冰原,或许可以找到一个往东边的方向……” 张不二仰起头,天上日月同辉却没有一点亮起来的意思,天仍旧是灰蒙蒙的,和他散发出来的气息一样,是银灰色,说亮也不亮,说暗也不暗。 “我都没有方向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往哪里走,或许是北吧,反正看到冰原那一定就是北边咯。”张不二沉声道,“往东边走的话,听说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医谷,可是她们并不救人,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想要去过那个地方,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你。” 想到这里张不二又骂道,“老子也是气不过,四方城这些年比当年的京城都要繁荣,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来一个顶用的郎中呢?全城的郎中居然都看不出你到底得了什么病!真是一帮废物,早知今日,当初我便去学医了,或许黄筱筱会有……哎!她也是那个女帝的人,为什么这天下这么不公平?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你就要如此落魄……都怪我……都怪我……哎……我要是实力够厉害就好了,怎么会让你受这种苦。” 天渐渐亮了起来,就像是仙女降世一般抛洒着亮晶晶的花瓣,面前一望无际的白色平原之上,出现了撒亮的光景。 “你看啊,多好看。”张不二笑道,随后脸色一变,一脸蔑视的摇摇头,“不过再好看也不如你好看,在我看来,这白雪的也不过你白,这日月也不如你亮,这景色也不如你美。” 随后他驻足站在这一片白雪之中叹息。 若是你能睁开眼看看就好了。 若是你能说句话就好了。 一句话,也就好了。 “算了。若是没有这阴毒就好了,哪怕背你一辈子,我也愿意的。”张不二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迈步走去。 可是这一步终究没有踏足下去。 空荡无际,一眼百里的大雪原之上,出现了一把剑。 凭空出现了一把剑。 一把铁剑。 普普通通的铁剑。 张不二回头看来。 “我说过,今日我会来找你,我从不食言,也从不失信于他人。”童让微笑道。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手里拿着一碗面,一碗热腾腾的面。 张不二认得这碗面,也同样认得这个碗,这是自己居住房屋外的那个面铺的碗,也是那个面铺的面,这个味道自己吃了整整一年。 他没有食言,也没有偏张不二,他仅仅出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我十年练就身法轻功,十年之后才开始习武,追踪一个人对我来说太简单了。”童让道,“或许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我是一个追踪的行家,而你却并不是一个逃跑的行家,哎,我应该给你两日的时间,毕竟张大人也是我敬重的人,他能够用命给你逃离的时间,我也不应该步步紧逼,和一个较真。” 张不二闭口不言,目光死死盯着他。 “可是说了的话就是说的了话,我从不食言,也从不轻易许诺,若是许诺那就一定要做到,既然说了一日,我便等你一日。”童让笑道,“我很满足,因为我人生为数不多的诺言又完成了一件。” 张不二看着童让,低着头轻声道,“可以让我走么?” “不可以。”童让道,“我没有任何理由让你走,也不会让你走,我是天帝的人,也衷于天帝,抓你是我的任务。” “好。”张不二银灰色的气息,达到了空前强横的地步。 六品的气势,足以融化周围的白雪。 “你确定要背着她?”童让看着张不二,“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你是四品,我是六品,本来就不公平。”张不二道。 “可是你再背着她,更加的不公平。”童让道,“你我的修行差距,乃是自身的问题,而你背着她是道义的问题,我可以比你强,但是不能没有道义,你把她放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上,不要让任何因素来影响你我。” “好。”张不二走出很远的地方,轻轻地将洛七七放在了一处化开积雪的草坪上,“等我……” 他站起身来,扭动脖颈,“爹,孩儿为你报仇!” 一声雪隼的叫声。 张不二直奔童让跑了过去。 童让仰着头,看着这个脑袋还在雪中反光的少年,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鞭,‘不对,他没有兵器,我也不能用兵器,我若是用了兵器,对他来说并不公平。’随后他将长鞭再次放回了自己的腰间,而此时张不二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仅仅一瞬。 也只需一瞬。 童让的身形像是动了,又像是没动。 手里的面汤也没有撒出来。 张不二的身躯便颤抖了起来。 鲜艳夺目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滴落在面前洁白的雪上,童让的手掌缓缓从他的胸口移开。 “如果我没有算错,你还有一个时辰的命。”童让道。 张不二已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很爱她。”童让又说道。 张不二抖动着身躯,缓缓回头看向身后的洛七七。 此时的洛七七,不知为何已经站了起来。 她茫然的看着这里,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着。 “大雪原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曾经是一片大荒,一片荒漠,从十年前开始,这里开始下雪,每到中午的时候,就会下雪。”童让道。 张不二痴痴的看着洛七七。 她醒了? 还是幻觉…… “我给你一个时辰,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童让道,“一个时辰之后,我会把她带走,而你可以永远在这里,我也会将你的父亲和你葬在一起。” “我永远在神都等你,若是化作厉鬼也可来找我报仇。”童让抓起了碗里的筷子,挑起了一根面说道,“我是一个很讲道义的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若是你,也会报仇的。” 张不二没有说什么,一步一步走向洛七七。 鲜血从嘴里不断涌出,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 阳光有些迷眼,他看不清楚远处那比太阳还要灼眼的白雪,却可以在白雪之上看到那一身翠绿衣裳的姑娘。 “你……醒了?”张不二问道。 “你在哪儿?你去哪儿了?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把我丢在这里?”洛七七的声音很焦急,伸出双手四处试探,却又因为没有站稳,倒在了地上。 张不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将她一把抱起背在了身上,跑了出去。 他发疯的跑,发狂的跑,跑在洁白的天地之间,跑在自己最后的一个时辰的生命之中。 鲜血狂喷。 喷洒在脸上,喷洒在眼睛里,喷洒在身后洛七七的脸上。 “你流血了?”洛七七问道。 张不二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年来他没日没夜都在想若是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会和她说什么,可是现在他早已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泪模糊了视线,张不二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一章 薛灵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心痛,无论是谁,都会有那么一瞬间,心会如同刀锤斧凿一般的疼痛。 有时候让人心痛是一把利剑穿过。 有时候让人心痛仅仅是因为一句话。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是郑年吗?” 洛七七问道。 她抓着这件破棉袄,身体趴在张不二的背上,慌张的左右看着,却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哽咽着又问了一次,“是郑年么?” 张不二的脚步没有停顿过,而泪水已经刮花了整张脸。 一声不吭,也不敢说话,他生怕自己的声音让她知道。 他的心在痛,是撕裂般的痛。 寒风刺骨。 此时的张不二已经没有任何气力再来维持温暖,刺骨的寒风不断从各个位置侵袭着两个人。 “我好冷……放我下来好不好?”洛七七问道。 张不二木讷地点点头,即使洛七七看不到, 他还是点了点头。 面前不远处是一棵树,一棵开满粉红色花瓣的银树。它孤零零的站在整个大雪原之上,整个雪原之上也只有这一棵树。 张不二将洛七七放在了树旁。 他的身上只有一件棉袄,一件破棉袄,但他还是将这件破棉袄脱了下来,盖在了洛七七的身上。 自己已经快死了,无论怎么死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否活下去。 整个人似乎都要结冰,张不二蹲坐在洛七七身旁不远处,他不敢靠近她,若是让她发现自己不是郑年,她会伤心的。 雪漫上阳。 张不二哆嗦地靠在树旁,看着这张绝美的脸。 “好冷……”洛七七哆嗦着将身体缩在一起。 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的血色。 张不二一把将她楼在了怀中,轻声道,“胸口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你靠着我的胸口就不会冷了。” “我们在雪山么?”洛七七没有一丁点的抗拒,轻柔地长发靠在张不二的胸口问道。 “是。”张不二笑道,“我们在北荒大雪山。” “你背我来的么?”洛七七又问道。 “是的。”张不二道。 “我们走了很久么?”洛七七道。 “不久……”张不二沉声, 看着远处那个黑点,他知道那是谁,那个黑点的速度并不快,只是一步一步缓缓地向自己走来。 ‘我还想背你走更久的路。’张不二心想道。 “有人在追我们。”洛七七道。 “是的。”张不二道,“他要杀了我们。” 洛七七仰起头,虽然她看不到,可还是望着张不二的脸,“大荒祁连山,终年积雪,连绵万里不断,直通苍天,雪山之后,是另一座雪山,你能……背我翻过多少座雪山?” “背到我死……”张不二笑着小声道,“一定把你背回他身边……” “如果我的眼睛没有被伤,一定要看看你是谁,我最想看到的,也是你。”洛七七微笑着,紧紧地抱住了张不二。 这一刻,张不二突然暴起,挣脱了洛七七的怀抱。 发疯般的怒吼着,他紧绷着双手,燃烧起自己体内最后的一抹气,那银灰色的光芒在顷刻之间将他周遭全部点燃! “我杀了你!”张不二怒吼着,直奔远处那黑点而去! 赤裸着上身的张不二眼神里尽是杀气! 童让驻足站在原地,眼睛里很平静,脸上却又充满了遗憾,他望着那个带着绝望冲过来的少年,轻声叹息摇头。 这一次,他拿出了手中的长鞭,“我要让你死的很有尊严。你值得我敬佩,我童让心中敬佩的人并不多,从今日起,你张不二算一个。” 长鞭出手,直打而去! 即便是长鞭还未到他的身上,那股最后的银色气息却早已经消散。 他倒在了地上,抽搐着。 鲜血不断从体内涌出,他感觉到了身躯逐渐冰冷的滋味。 这是死亡的滋味。 洁白的雪仍旧发出耀眼的五彩斑斓,他趴在地上,哽咽着。 “我……背……不了……你……一……辈……子……了……” 缓缓地眨了一下眼。 又一下。 谷蒙/span 最后,缓缓阖上。 似乎在阖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袭白衣从天上缓缓飘下。 九天之上的玄女一般落在周围。 “求求你……救救她……” 这句话,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出口。 …… 雪不知是何时开始下的。 悄无声息,仅仅是在一夜之间,百花谷郁郁葱葱的院落里早已被裹上了一层银色的曼莎罗裙,像是一群蝶无声无息地从银灰色的云间降落,穿过院落之外那一层一层的冷杉树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钱好多将手里的蔓珠莎华和雪蕻揉捏在一起,放在面前已经配置好的药引里,端在药炉鼎上熬制,噼里啪啦的声音随着踏雪的声音传入耳中。 没有向外看,钱好多只是木讷的继续走到药柜里,取出另一份药方上需要的当归和命雪莲,拿起药刀切开,取出所需的部分莲蕊和两片叶,放入了锅中。 “小姐。” 外面响起了迎接的声音,钱好多知道是那个女人回来了。 那个冷漠的女人。 薛灵。 百花谷里的女人都很冷漠,但是最冷漠的还是这个女人。 十个月之前,钱好多带着昏迷不醒,已然气绝的傅余欢走到百花谷的时候,被拒之门外。 “百花谷有百花谷的规矩,没有飞花令,就不会救你。无论是谁,没有飞花令我都不会救的。”那个女人的脸上写满了冷漠。 女人并不丑,但是钱好多看到的是恶毒。 钱好多在百花谷之外等了足足十天,就在她要被冻死的时候,不知为何她进入了百花谷,从此开始了学徒的生涯,还拜了这个女人为师。 即便如此,她永远都记得十个月之前薛灵说每句话时候的表情,是那么的冷漠。 她也记得,自己已经十个月没有笑过了。 薛灵的脚步匆匆,踏过皑皑白雪直接走到了药房,轻声道,“龙血三两,九尺断芽四钱,当归一钱,洛水梨花五钱,配置灵生雪烹煮三个时辰,给我拿来北厢房。” “是。”钱好多低着头,当她说道洛水梨花的时候,她就已经将全部的草药准备好且放到了堆满灵生雪的药罐子里,随后熟练的搅拌,放在药鼎之上,贴上了一个红色的布条。 薛灵看着钱好多,“你进步很快。” “嗯。”钱好多点点头,继续去准备剩下的药方。 “此人是什么病?”风风火火的薛灵忽然对面前的少女起了一些好奇,微笑着看向她。 “当归和洛水梨花是气绝,龙血是失血过多,九尺断芽是补气续命,灵生雪是疾寒。”钱好多道,“估计是要被冻死了吧。” “三两左闷鱼,五钱明月花蕊,两钱还阳草,当归一钱,洛水梨花三钱,配置清水烹煮。两个时辰。”薛灵继续问道,“这是什么?” “左闷鱼和明月花蕊是明目,还阳草是驱阴毒,当归和洛水梨花是气绝。”钱好多面不改色将方才的药方放到一边,边说边将薛灵新说出来的药方配置好,放在了药鼎之上,贴了红色的三角布条在上面。 “真是一个得力的小姑娘。”薛灵笑道。 钱好多一怔。 一年之前的那个长安县府衙门里,也曾有人这么说过她。 “春儿。”薛灵道。 “小姐。”一个小姑娘低声应道。 “你来看着药炉。”薛灵看向钱好多,“你跟我来。” “是。”钱好多放下了手中的药方,走到了薛灵的身旁人。 薛灵深吸了口气,“他还没醒?” “他不该醒。”钱好多低声道,“我们始终少一味药,所以他怎么样都不可能醒来。” 薛灵点点头,“我方才接了两个人回来,他们就由你负责。” “你很少出去。”钱好多低声道。 薛灵一怔,驻足在洁白的雪铺盖的庭院里,望向钱好多,“我从不出去。” “但是你出去了。 ”钱好多低着头,“原来百花谷也接外诊。” “百花谷也从不接外诊。”薛灵道,“但是百花谷会报恩。如果一个人有恩与你,百花谷也会报恩,因为你是百花谷的人,你也代表了百花谷。” 正准备离开的薛灵又忽然驻足,回过头来道,“百花谷很少会欠下别人的恩情,若不是生死关头,我不希望你欠下别人的恩情。” 钱好多没有再说话,眸子轻轻地望着地上的花。 百花谷的花很多,但是她并没有真的去数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一百朵或者是更多。 “小姐。”一行女子急匆匆的走向薛灵。 “嗯?”薛灵回头看来。 “门口来诊了……”女子有些不安道。 薛灵点头,“去看看。” ------------ 第二百七十二章 百花谷的规矩 钱好多曾经是仵作,现在变成了医生,本来在她的眼里不可能再出现任何让她动容的人,即便是如何的伤势都不该让她动容。 可是此刻面前的人,却让她面色大惊。 这个人躺在一张不大的床板上,用简易的方式将身体绑在了板子上,此人的身体已经几乎支离破碎, 像是用巨大的力量打遍了全身的关节,血脉都已经寸断,能活到现在却已经是一个奇迹。 身旁站着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 “救救他!”男人说道。 “你该知道规矩,知道百花谷的人,都知道规矩。”薛灵只是瞥了一眼床板上的男人,仍旧面不改色的看着面前身受重伤的男人。 男人叹息摇头道,“我……没有飞花令。” “爱莫能助。”薛灵还是那般冰冷,转身向里面走去, “送客。” “求你了。”男人跪在了地上, 那把比他还要高的长刀倒在了地上,“这是我的父亲……我……我可以一命抵一命。” “从没有一个人死在百花谷里。”薛灵驻足在不远处低声道,“我救不了你,也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求求你了……”男人不断地磕头,大声叫喊着,“医者仁心,外界都说你是神医,可……为什么你要见死不救?” “我并不是神医,天下医甲在神都,你可以去找她。”薛灵道。 “我爹撑不到去神都,遥遥千里怎么可能……”男人痛哭道,“求求你了,这飞花令每年重阳才有九个,我……我怎么可能短时间寻得到!” “那是你的事。”薛灵留下了这句话,离开了庭院。 钱好多看着那个绝望的男人,什么都没有说,跟着薛灵走去。 仅仅只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的男人喊叫着, “爹……孩儿对不起你!陪你走吧!” 长刀横起,便要入腹。 一股热浪飘洒而过,钱好多睁大了眼睛,面前的一切都变了。 白雪覆盖着的整个庭院瞬间绿意盎然,万花争艳,似乎这里从来都没有下过雪。 而门口的两个人已经被扇了出去。 大门缓缓的关上。 “走吧。”薛灵轻声道。 “为什么?”钱好多没有走,问道。 薛灵轻轻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百花谷的景色是钱好多见过最好看的景色,但是这里的人确是钱好多见过最冰冷的人。 北厢外种着一地的冰心兰,这是一种很独特的兰花,有非常沁人心神的香气,可以加速愈合伤口,调节心神,使人安心不急不躁。 过往穿梭着许许多多的弟子,这都是百花谷的弟子,他们大多穿着粉衣或者是蓝衣,很是好看。只有钱好多一个人穿着灰色的衣服,这是薛灵给她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北厢的题字也只有一个,雪。 东南西北四个厢院都只有一个字,对应的是风花雪月。 踏步而入。 这里只有五间厢房,若是有了病人,便会将飞花令挂在房间门口,可是现在有一间开着门却没有飞花令的房间。 二人进入。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 已经换好了一身丝绸制成的衣服,钱好多很熟悉这身衣服,因为风厢的傅余欢也穿着这一身衣服。或许对于现在门外的那个男人来说,这件衣服是救命的稻草,可是对于钱好多来说,这件衣服就是把傅余欢封印在床上的牢笼。 钱好多侧身看去,这个少女的面容很熟悉,却忘记了在哪里见过。 她很少记得这些事了,也不愿意去回忆这些事情。 自从郑年死了之后,她心中唯一的那一份怜悯和善意也随之死了。 谷饴/span 薛灵坐在床边上为少女号脉,片刻之后坐到了一旁,倒下一杯天下仅有百花谷中才有的花茶,轻声道,“你去看看。” 钱好多走到了少女的身旁,轻手浮在她的脉搏上,许久之后才将手拿开,转过身,发现薛灵已经将茶倒好,便走过去坐在了桌旁。 “说说。”薛灵道。 她的脸上并没有笑,但钱好多感觉她在笑。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女人,总是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阴毒入身,这几日应该回光返照过,双目因为气绝已经失明,血脉之内已经被阴毒侵蚀了大多。”钱好多说道,“又因为沉睡,没有每日清洁身体,导致体外风沙入身,血脉断了许多处。” 薛灵点点头,“照顾她的是一个年级相仿的少年。” “那为何没有清洁……”钱好多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原来是一个君子,这位姐姐长得好看,却没有褪去衣物清洁身体。” “他一定很爱她。”薛灵道。 钱好多一怔。 若是她躺在这里,傅余欢会不会这样照顾她呢? 或许不会吧,即便是在昏迷的时候,他嘴里喊着的还是玉堂春。 “如何救治?”薛灵问道。 “方才的药方只能续命,不能根治,要想根治就需要……”钱好多叹息道,“和他一样,需要古龙首凤尾荷。” 薛灵举起茶杯饮了一口,“古龙首凤尾荷是很久以前的东西,现在存世的根本没有,它的头顶是龙头的样子,而根部则是如凤尾,叶子像是荷叶,通体发暗红色。” “我知道。”钱好多回答道。 医书上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东西。 “我出了一趟门。”薛灵轻声道。“不光是出去救了他们,还接到了一个信。” 钱好多慢慢看向薛灵。 “花雪楼有一株。”薛灵道,“一株可以救活几百人。” 钱好多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薛灵。 “你不能去。”薛灵平静道。 “为什么!”钱好多厉声道。 “你是百花谷弟子,百花谷弟子不能随意出谷。”薛灵道。 “可是……” “我去。”硬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钱好多回头看去。 泪水在瞬间决堤,“不二哥哥!” “好多?”张不二拄着拐杖,头被抱起来,颤巍巍的站在地上。 那一瞬间,泪水倾巢而出,二人紧紧相拥。 “你居然没死?” 二人异口同声道。 随后,笑了起来。 喜极而泣。 坐在屋里的薛灵只是看着屋外的二人,摇晃着手里的茶杯,“这花茶耗费了我三年心血,杂糅了四百种花,不比酒好喝么?为何……要一直喝酒呢?” ------------ 第二百七十三章 终于都找到了…… 一个人在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感情往往最丰富。 张不二抓着钱好多的肩膀。 似乎这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钱好多攥着张不二的胳膊,似乎这就是她生命里的奇迹。 二人早已是兄妹的情感。 在这浩荡的江湖中,宛若两个相互扶持的浮萍一般。 他们就是彼此的依靠。 薛灵等了许久,才等到久别重逢的二人平静下来,“你还不能走。” “为什么?”张不二惊叫道。 “你的气亏得很厉害,在等两个月才能离开。”薛灵道。 “两个月……”张不二低声道, “她能等两个月么?” “可以,这个姐姐是你……”钱好多捂住了嘴巴。 张不二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是老大?” “不是……”钱好多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难受,“是傅……头儿,是头儿。” “原来如此!”张不二惊叫道,“那你见到老大和姜明了吗?” “没有……”钱好多擦去了泪痕,“都没有见到……” 二人再次沉默了起来。 “你们叙旧吧,我就不叨扰了。”薛灵将茶杯放回原处, 走出了房间。 生机勃勃的院落里,鸟儿肆意的飞翔,一只喜鹊落在了薛灵的肩头,叽叽叽叽叫了几声,随后又飞走了。 薛灵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叹息了口气,呼唤道,“夏儿。” 急匆匆跑来了两个少女,带着微笑跑来,“小姐小姐,你快管管冬儿,她又研制出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物。” 薛灵轻声扶唇,“你们两个小家伙每天不务正业,《莲华妙法》学到第几重了?” 两人一听,连忙低下了头,夏儿道,“小姐……《莲华妙法》是百花谷医术冠绝天下的根本,上一代黄谷主仅仅才四重而已,寻常人十年能到三重都已经是绝世天才了, 我们哪儿能随意进阶啊。” “小姐,您是谷主唯一的传人,天资卓越能够到第五重的境界已然是天下仅出一人,我们怎么比呀!”冬儿嘟着嘴。 “哼。”薛灵青眉撇了撇,紫红色的秀发辫成一个极为复杂的辫子,异常好看。 “小姐是不是又要酒啊?”夏儿歪着头道。 “送到我院里。”薛灵说罢,如飘然仙女一般,走向了那条小径。 小径走过,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 花丛有许多少女在采摘,也有一些少年。 他们都是出了百花谷之外村落里的孩子们,入谷劳作,并没有拜师,真正拜师学医的都在风花雪月院落中。 花海之中有一条小道,能够走过这一条路,可能是人间最为享受的事情。 这里的花有几千种,全部可以药用,大部分也都可以做成食材,在孩子们的照顾下,这些花儿长得也是越发好,比当年黄谷主一个人要来的好得多。 走过花海,便是一个巨大的庭院。 庭院里有一个阁楼,名为百花楼。 这边是百花谷谷主所住的地方。 百花谷第十八代谷主薛灵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庭院,这里面曾经有很多的弟子,每日都会在这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可是一年前她就禁止所有人进来了。 大多的弟子都看到了那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个奇怪的人走入了这里,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进来过这个庭院。 而那一夜,也是所有人唯一见到薛灵露出那个满脸期待,如怀春的少女一般的面容。 庭院里很安静。 薛灵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等夏儿将一车花酒送到门口之后,才亲自将酒车推入了门里,将大门紧紧关上。 谷羰/span 推着车向里面走去,隐隐听到了歌声。 歌声悠扬,薛灵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牧笛哼吹,黄酒小菜有几碟。】 【夕阳余晖,如你的羞怯似醉。】 【摹本易写,而墨香不退与你同留余味。】 【一行朱砂到底圈了谁?】 听到此处,薛灵不禁跟着唱了起来。 “无关风月,我提曲等你回。” “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歌声落,酒车带着香味恍恍惚惚之间到了后院。 凉亭之中摇椅晃动,一个浑身穿着破破烂烂的脏脸汉子坐在摇椅上,手中举着酒杯,摇头晃脑大喝道,“你唱的好听,我唱的不好听,但是你是何时学会这首歌的?” “你都唱了半年多了,就那么十几首,反复听反复跟着唱,自然就唱会咯。”薛灵竟是露出了一个宛如俏皮女生的样貌,歪着头将车推到了一旁,“真是讨厌鬼,人家一个小女子费劲将酒给你推来,你居然躺在那里,连声谢都不会讲?” “谢谢。”糙脸汉子大笑着道,“多谢多谢,薛姑娘肤白貌美大长腿,声如雀儿形如燕,真是天下绝美!” “那比你心里的那个姑娘如何呢?”薛灵问道。 糙脸汉子并不说话,仰头咕嘟咕嘟喝酒。 “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她,她的腰比我细。”薛灵故作遗憾道。 那糙脸汉子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大新闻一般直勾勾地坐了起来,将酒坛放到了一旁,走到了薛灵一把抱住了薛灵。 百花谷谷主并没有嫌弃这个糙脸汉子臭不堪闻的体味和身上肮脏不堪的破烂衣衫,也不闪不避,只是略显羞红脸道,“你从来都没抱过我。” 糙脸汉子松开了薛灵,向后退了几步,再次坐在了摇椅之上,“你的腰比较细。” 薛灵的脸上砰的一声红到了耳朵根上,回头白了他一眼。 糙脸汉子继续喝酒,伸手去抓旁边的烤鸡,拽下来一根鸡翅送入口中。 “少喝点嘛……酒对身体不好。”薛灵道。 “没事。”糙脸汉子摆了摆手,“那光头小子怎么样?” “他啊,嚷嚷着要去花雪楼取古龙首凤尾荷呢。”薛灵道,“但是我告诉他了,要修养好了才能走,不然去了就是送死。” 糙脸汉子点点头,“说得对,他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薛灵哼了一声,“才不是什么可怜人呢,男人若为了一个女人沉迷不能自拔,这人就根本不值得重视。” 说着眯着眼笑着看向糙脸汉子,“男人就应该像个男人,说男人的话,做男人的事。” “什么是男人该做的事?”糙脸汉子问道。 “嗯……”薛灵思索了片刻,“比如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在十万里鬼谷阴山之中,用两把金锏救下了一个花丛中的美丽少女,然后一脸傲慢地问,‘小丫头,你有酒么?’这样。” 糙脸汉子打了个哈欠,“哦,原来是这样。” “那当然是这样!”薛灵道,“不是谁都可以呵退鬼谷阴山里的鬼怪的。”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薛灵转头看了过来。 那糙脸汉子却已经睡了过去,打起了呼噜。 薛灵一脸不悦,却又宠溺般的笑了起来,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那糙脸汉子身上,转身蹑手蹑脚走出了后院。 待薛灵走后,那糙脸汉子才缓缓睁开眼睛。 “终于都找到了……” ------------ 第二百七十四章 糙脸大汉和小丫头片子 “她喜欢你。”一个轻盈灵动的声音从脑袋瓜子后面响起来。 落魄的糙脸汉子只是略显满足的打了一个酒嗝,伸手挠了挠胳肢窝,打着哈欠扇了扇面前那股无法言喻的味道,“她若是不喜欢我,你连饭都没得吃,莫说救人了,就算是你和我都得露宿街头,在大雪坳里翻开杂草,你吃一口我吃两口。”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给那两个混蛋解开生死蛊。”小巧的脚丫突然挂在糙脸大汉的肩膀上,那肥嘟嘟脸庞的小姑娘,竟是一屁股坐在了糙脸大汉的脖颈处,“起码还能多两个手下的奴仆,一个给我找吃的,一个给你找吃的。” 糙脸大汉面怀笑容,“小丫头片子,做人呢一定要言出必行,这年头江湖上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信字,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如果做不到就千万不要答应,失信于人,往往是恶果的开始。”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小丫头抓住糙脸大汉的胡须和头发,揉在了一起,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一边咯咯咯地笑着,一边用下颚顶在大汉的头顶,“老爹,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还要等几日,你忘了你侦查的事情了?”糙脸大汉问道。 “哦?你说那个人啊,我估摸着应该也快到了吧,他们打起来才好呢,这地方的人心都脏了,见死不救的医和见钱眼开的官一样让人反感。”小丫头哼了一声,“这百花谷空有一身虚名,结果反而成为了最能敛财的地方,每到重阳才放九个飞花令,也就是说一年只能救九个人,这不是欺负人么?普通的人哪儿看得起这样的病。” “这还是我告诉你的那个道理。”糙脸大汉将酒水放在胸脯上,笑道,“飞花令就是百花谷对江湖的承诺,承诺多一份就有多一份的苦恼,你看看小傅,他躺在那里足足十个月的时间,耗费的药材价值是多少?若是不治他的病把这些药材卖钱拿来,咱俩可以去建造一个十万人的城池,剩下的银子还够这些百姓吃整整一年的。” 小丫头惊呼一声,“这么多?” “当然。”糙脸大汉道,“可是那薛灵并未和他们要过一钱银子,不光如此,还继续提供吃,提供住,提供衣服,提供侍女伺候。那若是没有飞花令,现在百花谷都住满了,有银子的能拿银子救自己带来的人,那没银子的人呢?百花谷还不是要自掏腰包,这银子从哪儿来?没人去想这些事情,被拒之门外的人只会说百花谷只救有钱人,草菅人命,不管穷苦的人。” “你的意思,世人总有说辞咯。”小丫头嘟着嘴。 “既然无法做到每个人都喜欢,就做好自己心里所想的事情不就好了。”糙脸大汉哼哼笑道,“飞花令这种东西,也不光是给名门大派的,还有一些是佛堂、庙宇、江湖上一些贫困所有。其实对于百花谷来说,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再说,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师不顺路,医不叩门。千金不传无义子,万财不救忘恩人。医逢信者但可救,道遇无明枉费心。甘露不润无根草,妙法只度有缘人。”糙脸大汉笑道,“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总是吃亏受挫?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原则,我喜欢有原则人,就如同这百花谷的谷主一般。” 小丫头不悦道,“你果然还是喜欢这个薛灵。” “我喜欢她做什么?”糙脸大汉捏着小丫头的脸道,“我说的喜欢是欣赏罢了。” “那老爸喜欢谁啊?”小丫头嘻嘻问道。 “当然是你咯,小鬼头。”糙脸大汉笑道。 “什么是小鬼头啊!”小丫头满脸不悦,“我叫小可爱!小可爱!” “好好好,小可爱鬼头。”糙脸大汉举起小丫头,“飞飞咯。” 逗得小姑娘欢呼雀跃。 …… 寒风雪月之下。 一个墓碑立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满身血污的大汉跪在木牌碑前,他已经将父亲的尸体埋在了这个罕有人际的冰雪之下,头磕下,颤声道,“爹!孩儿不孝,只能在你身死之后为你报仇。现在仇人已杀,剩下的,便是那见死不救的百花谷!” 大汉将九颗人头随意的丢在自己父亲的墓碑之前,将怀中的酒壶提起一饮而尽,“现在就为您将百花谷谷主的人头提来,为您送葬!” 说罢,将酒壶丢在了地面之上,刚一转头,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背影,那个背影屹立在雪原之上,腰间一块银色令牌,手中一杆铁剑,一身官服,一顶官帽。 “你是谁?”大汉皱眉问道。 “大庆天帝之威,威震四海,天帝座下锦衣卫督主,刘玉山。”刘玉山的声音并不大,他不喜欢说话很大声,因为这样会让别人听得清楚,他喜欢别人听不清楚自己说话,却又要用力想要听清楚的样子。 大汉立刻恭敬道,“原来是厂公。” “江湖上的豪侠众多,只要是闯出来点儿明堂的人,自然都可以自诩一个号来打出明堂,这行走江湖的人,谁又不想有名有姓?”刘玉山笑道,“可是现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太多了,他们似乎都已经忘了, 当年仅凭一棍便可杀上少林少室山巅,与佛论一二的四海棍尊,焦虎。” “厂公居然知道我。”焦虎明显一惊。 “能够达到六品的强手已然是冠绝江湖,试问天下能有几个六品是焦大侠的对手?焦虎之名早就如雷贯耳,在我还是锦衣卫副使的时候,就已经明了这四海棍尊之名了。” 刘玉山笑道,“看来棍尊有了烦恼。” “哼。”焦虎听刘玉山这么一说,面色微怒,拱手道,“厂公有所不知,家父因被我的仇敌盯上,导致重伤,我赶来不及,等见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可没想到这百花谷沽名钓誉之辈,见死不救之徒,妄为医者,竟然将我父与我推出门外,置之不理,简直是江湖之耻,大庆之辱。” “如今一年之内天下尽知大庆天帝乃是明君,早已遗忘当年那些昏庸无道的日子,现在都以大庆子民自居,更是傲气自然,想来厂公也明白事理,知道这山门之流尽是些好坏不分的弱质女流,我现在就要持我的四海棍让这些见死不救之人明白,什么才是正道!” “哈哈哈。”刘玉山拍手道,“说得好,说得好。” 刘玉山的眉毛一紧,“既然此山门如此不济,那边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此话当真?”焦虎一愣。 “请!”刘玉山道。 ------------ 第二百七十五章 报仇雪恨 张不二拉展身体,一边在院子里绕圈圈,一边等待着钱好多去探查洛七七的身体情况。 “好些了么?”看到钱好多走出来,张不二立马凑了过去。 “没什么变化。”钱好多摇摇头叹息道,“那几日确实是回光返照而已,现在已经彻底昏迷了,不过不二哥哥你放心,她的命是肯定能够保住的,只要我们找到古龙首凤尾荷,就能救起来他们了。” 张不二点点头,“这一个来月的休息,加上你给我调配的药,我的身体也差不多了,今日我就拜别,早些去早些回。” “好。”钱好多满怀希望道,“不二哥哥,一切小心行事,千万不要受伤,若是去了太远的地方,受了伤可不好了,毕竟不是哪里都可以有这里这么多的医者的。” 张不二笑着点头,“放心吧,你不二哥哥的身体好的很,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等一下。”看到张不二要走,钱好多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包裹,“不二哥哥,这个给你。” “是什么?”张不二接过包裹。 “我都给你分门别类装好了,第一个夹层里是可以用十日左右的粮草和水,第二个夹层里是我这些年来这里学徒,师父给的一些银子,第三个夹层里是一些止血致伤的药物,你千万要收好,那些药物……很珍贵的。”钱好多道。 “好的!”张不二摸了摸头,“谁能娶到你这样的女子,真是福气啊,头儿有福,有福!” “不二哥哥,莫要取笑我了!”钱好多低下了头。 “好了,我走了。”张不二拱手拜别。 “好。一路平安,早去早回。”钱好多深吸了口气,轻声道。 将张不二送到侧门前,为他准备了一匹快马,指着东南方向道,“不二哥哥,你看到那座红色的山脉了嘛?直行从红色的山脉过去,翻过那座山,便是夜狼城,从夜狼城往西走就是花雪楼的境内了。” “好!”张不二驰马扬鞭,笑道,“妹子,老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老大说过,山高路远,这慢慢江湖路,祝你珍重!”钱好多笑道。 “好!你也珍重!” 光头少年双腿一夹,棕马长啸一声,疾驰而出。 山雪之下,钱好多看着渐渐远去的张不二,双手合十,低声道,“上天保佑,不二哥哥一定要将古龙首凤尾荷带回来,一定要让欢哥醒过来……” 刚一回头,却看到焦虎站在自己身后。 焦虎一手虏过钱好多,直接将她并入身前,一把扣住她的身体,低声道,“若是敢喊,我要你的命,知道了么?” 钱好多不住的点头。 焦虎松开了她的嘴巴,低声刚想问,却听到钱好多大声喊道,“有人来袭!” “娘的屁!”焦虎一脚将面前的钱好多踹开,抄起棍子走向了院落之中。 听道钱好多这么一喊,院落里鸟叫声便响了起来,立马有几名百花楼的弟子就将焦虎拦在了门口。 “你可知道这是哪里!”一弟子喝道。 “老子就是知道这是哪儿才会来。”焦虎厉声道。 一男弟子立刻横在了焦虎的面前,“百花谷岂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 “少林我都能独闯,难不成你这里比那少林寺还要更加厉害?”焦虎不屑道,“今日我就让你们百花谷血债血偿!” 说罢,焦虎抽出背后的四海铁棍,直奔面前的百花谷弟子而去,抄起棍风,瞬间气势大开。 四海棍法是焦虎师承少林的棍法,也是少林之中比较上乘的外门功法。 焦虎师承少林外门,本就是俗家弟子,而自己的师父更是少林之中的罪僧,当年犯了戒律被逐出山门,之后便对少林仇视了起来,且将这个观念传输给了焦虎。 待到师父死后,他就上了少林报仇雪恨,为当年师父一雪前耻,不料仅仅走到了山脚下,就被当时正在巡山的正法大师抓住,问其缘由才知道是当年罪僧之徒,便将当年罪僧犯下杀戮恶果之事告诉了他,并且带到戒律堂内以徒代师又打了五十戒棍。 刚刚打完就遇到了邪派玉莲教上山打少林,于是他趁乱加入了玉莲教的队列里,一起共打少林,一直打到少室山山顶附近,才兵力不足,被少林弟子逐出少室山。 一战之后,就此加入了玉莲教中,奉为堂主,玉莲教又将他的事迹篡改了一下,变成屠杀戒律堂七十九名僧人,更是重伤四品正法大师。 这一传,焦虎名扬四海,威震江湖,传说也是愈演愈烈,到后来焦虎自己也信以为真,全然忘了正法大师抓了他的事情,只记得后面的凭空捏造。 现如今在玉莲教内更是如鱼得水,行走江湖之时,也自诩为强横之人,做事无不飞扬跋扈,就算是一般的山门教派的掌教也不放在眼里,从而树立诸多仇敌,那些仇敌畏惧玉莲教的强大,不敢随意挑战,只能去找寻这焦虎的父亲,从而给父亲引来了杀身之祸。 现在他又将这个祸端怪罪到了百花谷的名下,当即就要直接进来砍杀报仇,挥动四海铁棍毫不留守,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将面前的弟子们打了个落花流水,重伤七八人。 待到薛灵带着春夏秋冬四个弟子走到前院的时候,院落里只有焦虎独自赫然当立,其他的弟子都倒在地上,不同程度的伤痕在身。 “把受伤的同门带下去。”薛灵的脸色阴冷,轻声喏道。 “是。”春儿立刻带着几个弟子上前拉人,不料那焦虎竟然直接横步挡住了春儿的去路。 春儿眉头紧锁,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心中早就愤怒至极,但是百花谷有百花谷的规矩,谷主薛灵是最看重规矩的人,她不能去坏了这个规矩。 百花谷春夏秋冬四个堂代表四个医、药、寻、武四个堂, 春儿是负责看病的,而冬儿才是习武护院的,所以她只能忍着。 此时的冬儿也站了出来。 “臭丫头!”焦虎怒气冲天,指着面前的薛灵道,“你这一个院子的人,难不成都有飞花令?” “百花谷的弟子,当然是自己诊治,百花谷不会出面救治,若是你能够自己诊治,也可以自便。”薛灵道。 “我爹死了!”焦虎怒道,“都是因为你见死不救!” “百花谷门口的石碑你看到了么?”薛灵冷笑道。 焦虎回头看去,那石碑上写着两行字。 “死者仍有回天术,见死不救是太平。” “放你娘的狗臭屁!”焦虎抄起铁棍,直奔冬儿而去。 “焦兄,我来助你!”登时一道炁从外面直冲而来,对着薛灵轰然冲去。 薛灵眉宇一惊,连忙退后,手中拾起了一朵百合,正要掐碎,面前赫然升起了一道赤炁,挡在了她的面前。 “在你这儿白吃白喝了这么久,也是适合帮帮场子了。” 糙脸大汉打着哈欠,摇晃着站在了她的面前。 薛灵立刻将百合收起,嘴角微微翘起。 ------------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送君 “你是什么人!” 焦虎的脸上是震惊的神色,表情像是在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比我还能装逼的人。 “臭要饭的你是谁!” 而刘玉山的脸上,则是阴沉和不可置信,他的眼里似乎看到了那个曾经的敌人。 糙脸大汉打着哈欠,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提着自己的鞋子,赤着一只脚站在地上,张大了嘴巴露出洁白的牙齿,像是在给面前的人展现自己的扁桃体。 “我是你爹。”糙脸大汉道。 “我爹死了!”焦虎怒道。 “哦哦哦……”糙脸大汉思索了片刻,“我是你野爹。” “混账东西,你我看上去年岁早就差了十万八千里,怎可能是我的爹!”焦虎抄起棍子直接向那糙脸大汉打了过去。 “等等。”刘玉山一步拦住了焦虎,冷眸看向糙脸大汉,面前的人是谁! 难道是郑年? 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确定已经死了! 刘玉山思索了再三,仍然确定,当年的郑年早就已经死在了京城之内,他的尸体是自己亲手埋在皇陵之中的,不可能有错! “阁下是?”刘玉山道。 “我是谁重要么?重要的是赶紧从这里滚出去。”糙脸大汉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杀了这里所有的人!”焦虎怒道。 糙脸大汉疑惑地看了一眼焦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那是自然!”焦虎大喝,抄起棍子打向糙脸大汉。 糙脸大汉也不闪不避,就站在那里喝酒,待棍子挥来的时候,他只是轻轻一摆手,一个漆黑的剑状武器忽然出现在手中,只见那糙脸大汉轻轻挥动手臂,一道赤炁浑然在诡异的武器之上,向下压来。 焦虎立刻跪在了地上。 他不是想跪,而是不得不跪。 这武器无论是力道还是气势,在顷刻之间已经将他的身形压垮了! 登时! 一股强横的威压从那破衣烂衫散发着臭味的糙脸大汉身上传来,大量百花谷的弟子根本不堪重负,当即跪倒在地。 随后,那股威压才渐渐散去。 糙脸大汉将诡异的武器从焦虎头上拿开,“杀父之仇?” “杀……杀父……”焦虎吞了口口水,“我记错了!杀父之仇我已经报了!”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糙脸大汉笑着问道。 “来来……”焦虎知道对面的人强横无比,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战胜,光是这一招,已然是恐怖至极,无法抵挡。 “难道是知道我是你的野爹,所以在亲生父亲死了之后才来找我的?”糙脸大汉笑道。 “是是是!正是!父亲大人所言极是!”焦虎连忙拱手道。 “哈哈哈哈!”糙脸大汉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杀你了。” “多谢父亲大人!”焦虎立刻跪在地上,四海棍滚出老远也没有管,磕头致谢。 糙脸大汉转头再看去,“你呢?” 刘玉山面色已然阴冷了下来,“我官拜大庆锦衣卫督主,二品大员,你敢杀我,这百花谷下一刻就会万马脚下粉身碎骨。” “哦?”糙脸大汉装作惊讶的语气道,“这么厉害啊。” “你一个臭叫花竟敢如此放肆,还不跪下磕头?”刘玉山怒道。 “朝廷还真是压人的好东西。”糙脸大汉笑道,“一个月后我会去花雪楼上,到时候我希望你也在,否则无法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刘玉山皱眉。 “报这一拳之仇。” 话音刚落,糙脸大汉的身形突然出现在了刘玉山面前,一拳敲在他的胸口,瞬间整个人直接发飞出了百花谷的前院。 刘玉山倒在地上,惊讶地看着院落里的糙脸大汉,“你你……你……好!你给我等着!” 说罢,弃剑而逃。 糙脸大汉摇了摇头,“你还是这般狗仗人势啊,原以为做了指挥使之后你是个人物,看来我还是太蠢。” “是是是!父亲大人是真的蠢!”一旁的焦虎脑袋早就被面前的一顿操作秀懵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顺着糙脸大汉的花顺着奉承道。 糙脸大汉哈哈一笑,“我不蠢,怎么生下你这么个蠢儿子!滚吧!” “是是是!”焦虎连滚带爬跑出了院子。 糙脸大汉不忘用脚挑起那地上的四海棍,一脚踹出了前院。 见到二人已然遁逃,糙脸大汉再次仰头喝酒。 此时冬儿走了过来,拱手道,“多谢前辈相救。” “前辈?”糙脸大汉一惊,“哪儿是什么前辈,你以后便是那焦虎的姑姑辈儿,若是他再敢来,你就教他如何做一个好侄儿。” “哈哈哈……多谢前辈指点。”冬儿脸上洋溢着笑容。 “得了,我也该收拾东西滚蛋了。”糙脸大汉回身,走向了内堂。 薛灵听到这句话,心中颇为着急,但也不能立刻跟着回去,只得先安定面前的弟子们,等到确认无事之后,才急匆匆穿过花海,走到了百花楼院落之中。 “你要走?”看着摇椅上躺着的糙脸大汉,薛灵的脸上是不可置信和担忧,“我这里住着不好么?有吃有喝,还要这么好的花茶,延年益寿,你想喝多少喝多少,想喝多久喝多久,为什么要走呢?” “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糙脸大汉一口酒下肚,缓缓道。 薛灵难掩面上的难过,“你……真的要走?你要去百花楼?为什么要去,是因为那古龙首凤尾荷?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百花楼取来!” 糙脸汉子似乎注意到了薛灵的神色,缓缓道,“我取了还会回来。” “你不许骗我!”薛灵道,“我……我有天下最好的美酒,天下最好吃的饭菜,有百种果子千种花等你。” “还有万种风情。”糙脸汉子哼哼一笑。 薛灵脸色绯红,咬着嘴唇,“你回来之后……还会走么?” “大丈夫生逢乱世,当提三尺剑平天下之乱。”糙脸汉子道。 “人人都说大庆乃是盛世之治,你怎又说乱世?”薛灵挑眉。 “乱不乱,到时候就知道了。”糙脸汉子吧唧了几下嘴巴道,“若是有一日重伤不济,我还会回来求你救我。” “我……”薛灵迟疑道,“那我宁可你永远都不要回来!” 糙脸汉子笑了笑,不再言语。 低头看去,两把包裹着黑色铁质的锏。 这是他拜托薛灵为自己打造的锏,将里面的金色包裹住了。 她在这个黑色的铁皮之外写了两行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洁】 再看向身后的薛灵。 她的眸子里淡淡的云雾缓缓地缭绕,似水般流动,似玉般纯洁,有无声无息,云过了无痕,幽深渺茫,杳霭流玉,悠悠花香。 “这花晨月夕,漱石枕流的日子过惯了,要走确实还有一些舍不得。”糙脸汉子笑了笑,“这一年来,沤珠槿艳,如梦似幻,现在梦醒时分,虽然久怀慕蔺,但也不得不醒。” “你来时那身衣服早已经不能在穿了,我为你做好了一身衣服,你去洗洗,我为你梳妆可好?”薛灵晶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坦然,轻声道。 “好。”糙脸大汉走入了房间。 薛灵的手缓缓落下,仰头望着天空,泪水轻轻地划过脸庞,“若是回来,便回来,若是要受伤才能回来,老天爷啊,莫要让他回来,就是有半点不好,也不要让他承受。” 那一日,她去鬼谷采药,身中剧毒。 是他一口一口将毒素从自己的胸口吸出来的。 那一日,也是她彻彻底底沦陷在他心中的一日。 他不仅吸出了她的毒,还吸走了她的心。 月不知是何时升起的。 她为他亲手做了一件衣服,一身披风,是银白色鎏金的绸缎,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也在胸口为他缝制了自己最喜欢的双生花。 他是一个傲霜斗雪的人,从不畏惧,且逍遥自在。 白马嘶鸣,他走的时候,竟是连头都没有回。 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这个少年。 在她的心中, 他早已是全部。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何人配白衣。 她骑着马跟在他的身后,行了十八里。 送,也只送十八里。 当年百花谷一代谷主木婉送别夫君入昆仑,也只送了十八里。 这十八里,便是她最后的期望,是她的原则也是她最后的倔强。 “喂!” 薛灵轻声道。 “怎么啦?”糙脸汉子叫道,扬起酒壶又喝了一口,头也不回。 “酒不够记得回来。”薛灵笑道。 “记得!”糙脸汉子策马奔腾,越走越远。 “喂!”薛灵又叫道。 “又怎么啦?”糙脸汉子大叫道。 “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啊!”薛灵道。 “我叫郑年!姓郑的郑,少年的年!” 薛灵的眼泪流了下来,“郑年……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好!” 少年已入风雪中。 “我等你……回来……”薛灵攥着手,微笑道。 送君十八里,一里一相思。 ------------ 第二百七十七章 算命的算了一命算没了自己的命 夜郎城是北方最后的一座城,过了这座城,便到了江南地界。 夜郎城是北方通向神都的最后一扇屏障,若是过了这座城,便是一马平川,直通神都,一路风雨无阻,即便是百姓的马车也不必歇息,按照车轨便可行进,不出十五日便可抵达神都。 夜郎城占地广袤,这是北方城独有的特点,这里地大物博,随便一座宅院都是江南民居几所才能媲美的。 这里不仅大,还有一个特点,贵。 什么东西都贵。 什么东西都来自江南。 夜郎城无耕无种,牛马羊皆无法大批养殖,只能通过商贸进来,所以无论是什么都贵,衣服丝绸锦缎,肉类禽类,全部都贵得离谱。 在京城一两银子可以吃一个月的酱牛肉烧猪蹄,而在这里,只能吃三斤。 张不二的面前摆着三斤肉酱牛肉。 一年多以来,为了给洛七七看病,他花了不少的银子,现如今出门之后,全靠着钱好多给了他纹银十两,足够他去花雪楼走几个来回,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大吃一顿。 三斤牛肉旁边还有其他的菜,这些吃的一共花费了一两六吊钱。 刚刚吃了一口,旁边的桌子就嚷嚷起来了。 “什么?这他娘的三斤牛肉要老子一两?楼下勾栏里的姑娘能玩十天了!”一个凶狠的嗓音传来。 “那阁下不如去楼下勾栏里玩姑娘?不过据我所知,玩姑娘可不管饱。”掌柜的低头哈腰道。 “奶奶个泡的,怎么和爷爷说话呢?小心爷爷我!”那大汉一巴掌挥下来的时候,张不二就打算去拦截,可是不料一道身影先行一步走到了那人面前,抓住了大汉的胳膊,“没钱莫要贪,吃不起就滚。” 大汉看着少年,手被捏的生疼,立马缓和了颜色,“少侠少侠……放手放手……我我我我……我走我走。” 那少年松手,冷哼了一声,“还不走?” “走走走……”大汉转身跑出了厅堂。 “多谢这位少侠。”掌柜的拱手道。 “无妨。”那少年摆了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张不二吃着面前的菜,不禁赞叹,‘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夜郎城的夜来的很快,也很早。 这本来是春日,可是因为地处偏北,仍然还是寒冷无比。张不二只有一匹马,不让它好好休息,自己是不可能走到花雪楼的,于是就住在了客栈里。 同样住在这间客栈里的还有一对父女。 “老爹,你看那个女人站在街上是在干嘛?” “小孩少哔哔。” “我这不是头回进城么?哦不对,是第二次了,但是第一次的那个城里面什么都没有,全是鬼。” 小孩和老爹说话没有任何忌讳,但是周围的人听了不寒而栗。 郑年此时一身白衣金纹,颇像一个二世祖的模样,这身行头就为他增添了不少的目光,再加上脖子上骑着的小丫头,人们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小丫头的服饰很怪异,并非是寻常人家小丫头的打扮,而且在这个天气下,打扮成这样的人,根本没有。 小丫头的光溜溜的腿搭载父亲的肩膀上,并且没有鞋袜,而身上则是穿着绒毛制成的长袖衣服,黑色的毛发像是动物的绒毛一般飘洒着,脑袋上带着一个红色的老虎帽子,说可爱也可以,说诡异也没问题。 两个人坐在一楼厅堂吃饭。 此时从大门口走进来了一个人,刚刚走过门槛就被小二拦了下来,“这位爷,您是吃饭呢还是住店呢?” 是一个算命的人,手中拿着卜卦的幡儿,上面写着一行字。 【一卦一百两】 “老爹,什么人算卦,敢收一百两。”小丫头端着大碗喝着肉粥,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算得准的人。”郑年道。 “算得准的人多了。”小丫头不屑道,“肯定是个骗子,这一百两确实是个好噱头。” “何以见得?”郑年一边喝酒一边吃肉。 “一百两寻常人肯定拿不出,自然是对于那些官商大户或是宗门道人才有诱惑力,若我是一个官商大户,一百两随意可花的时候,自然就会这些东西感兴趣了,出钱一算,他呢也就是花言巧语,骗来骗去,一股脑的吹,给我吹高兴了,自然就拿着钱了。他也欢喜,我也欢喜。”小丫头道。 “言之有理。”郑年点点头。 “我算到有人要请我吃饭,这便来赴宴。”那算命的老头双手合十,微笑道。 “哪位啊?”小二一听有人请客,自然不敢怠慢,当即问道。 “贫道不知。”老头不好意思道。 小二一愣,脸色连忙大变,“这位算命的先生,您拿着这幡儿不能骗吃骗喝吧?” “贫道从未骗过人,也从未想要骗人,自然是掐指一算,这里有人请我吃饭,才会来的。”老头微笑着鞠躬道。 “那你怎么会连谁请你吃饭都算不出呢?”小二不悦道,“明明就是骗人,你能掐会算算得出有人请你吃饭,但是却算不出请你吃饭的是谁,这怎么可能?说不通的,先生,还是请您出去吧。” “哦?”老头一笑,“小二哥你说得对啊,既然我能算到有人请我吃饭,当然也可以算的到是谁要请我吃饭,那且让老夫来算算。” 只见那算命老头并非是和寻常人一般掐指去算,而是转头看了看天上。 这一看,便看了一盏茶的时间。 小二先是奇怪,随后眯着眼睛跟随过去一起看,结果又因为看不懂缩起脑袋看算命的老头,正要打断,那老头回过头来了,“我已知道是谁。” “哦?”小二似乎道破了天机的脸色看着老头,“那到底是谁?” “郑双。”大师笑道。 郑年一愣,回头看了过来。 小丫头猛然抬头看向郑年,“老爹,你说你不给我起名字的,但是之前你是不是想给我起名来着?” “是。”郑年像是一个承认错误的人一样。 “你是不是想给我起名叫郑双?”小丫头问道。 “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而已。”郑年在极力狡辩。 小丫头皱着眉,“如果叫这个名字,咱俩就一起投河自尽吧。” “哦!”老头忽然道。 小二正打算去问问哪位是郑双,听到算命老头这一声呼喊,又转头看了回来,“怎么了?” “不叫郑双了。”老头拍了拍脑袋,“竟有如此之奇事。” “先生,我可要喊人抽你了。”小二一本正经道。 说到这里,郑年笑了笑,“小二,让这位先生过来吧。” 小二一回头,看到郑年的穿着,自然知道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于是道,“好咧!先生里面请。” 那算命老头哈哈一笑,将手里的幡儿放到了门口,走了进来,坐在郑年的对面,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老头,这么吃容易噎死。”小丫头冷冷道。 “没事……呼噜呼噜……不必担心。”老头的嘴里塞了半个馒头和几道菜,根本张不开,一面吃一面顺着酒下肚,老气横秋的脸上扬起了红润。 “这老头听不懂好赖话。”小丫头一脸无奈的看向郑年。 郑年倒是满不在乎,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老头,“你这生意不好做吧?一百两银子一卦全给自己算了?” “哈哈哈哈。”老头笑了笑,“确实不好做,好些年没开张了。” “哟,还真骗到过人啊。”小丫头一脸傲气嘟着嘴道,“老头,你小心骗到那些个脾气不好的人,给你活活打死,你那幡儿也不用写什么算卦的银子了,到直接写了魂头,挂在墓碑前面。” “你看你跟你爹学的这个样子,满嘴每一句好听的话。”老头也不恼怒,摇摇头继续吃饭。 “你一个讨吃要饭的,还要期盼别人和你好好说话啊?”小丫头不屑道,“你吃我的饭,喝我的酒,难不成还打算骗我的钱吗?” “唉,我可没有想要骗你的钱,只是看着你和我投缘。”听到这话,老头赶紧将碗放在面前,低声道,“这样,这顿饭我也不白吃你的,我免费给你算一卦。” “不要钱?”小丫头问道。 “当然不要钱。 ”老头笑道。 “那好,我爹呢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给我起名字起了一年都没有起出来,你帮我算一个名字如何啊?”小丫头问道。 “好啊。”老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过了半晌的功夫,这才睁眼,面色却已经大变,神情越发的凝重,随后立马拿起碗来将饭送入自己的口中,一边送一边说,“我不想做饿死鬼,我不想做饿死鬼。” 小丫头和郑年一脸茫然,正要发问,却看到老头一口鲜血喷到了碗中,随后七窍缓缓渗出了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脖子一歪,死了。 “死了?”小丫头一愣,“算个名字给算死了一个算命的?” 郑年连忙走上前,正要去探鼻息,谁知这老头突然坐了起来,“我知道了!叫!叫!小蝶!小蝶好!小蝶秒!” “郑小蝶?”小丫头一喜。 随后那老头说完这句话,竟是又一趟,倒在地上。 郑年去探鼻息,竟是已经死了。 “杀人啦!杀人啦!” 大厅里的人惊叫着往出跑,外面的官差则已经走了进来,长刀一横,“你们竟敢在夜郎城中杀人!” 郑年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面前的官差。 人傻了。 ------------ 第二百七十八章 血光之灾 “啊!”算命老头惊而坐起,看向周围的几个差爷。 差爷也满脸震惊的看着算命老头。 老头满脸鲜血,黑色豆豆眼看了看俩差爷,“有人杀人啦?” 差爷懵了,“你……没死?” “我肯定是没死啊……”算命老头面色忽然一变,“哎哟哎哟,这位差爷,我看你有血光之灾啊。近几日你得小心了。” 差爷一愣,“你他奶奶的说什么?” “差爷差爷,我们这一行切忌说瞎话,我给您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可没有一点儿含糊,若是您不信,小的也没办法,只不过……您夫人是不是这几日不太精神啊?”算命老头见到面前的差爷提手就要打,当即躲闪了一下,抱着头说道。 听算命老头这么一说,那差爷眉头紧锁,“确实是有些不精神。” “是不是整日心情奇差,寝食难安,最近更是心火燥热,每夜无法安眠入梦?而且会在三更到四更之间苏醒一次,且那个时候会大量饮水?”算命老头问道。 “哎哟!”差爷先前听了那些话还不以为然,知道这算命老头说出了这些之后,立刻拱手道,“这位先生真乃是神人也,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算命老头只是笑了笑,仍旧坐在地上摆手道,“看来我看的没错。” “没错没错,先生一点儿都没说错!不知道这事儿有法可解?”差爷问道。 “当然有法可解!”算命老头一脸坏笑地看着面前的差爷,又用眼神引导着他向那门口看了几眼。 差爷看去,那幡儿上写着,一卦一百两。 “这?”差爷顿时脸色通红。 见到差爷为难,而不是立刻拒绝,算命老头继续道,“唉,这夫人并非是生病,而是种了邪祟之害,据我猜想应该是猫妖之类的东西着身,时间久了的话,尊夫人可能会被猫妖完全侵蚀也说不定呢。” 差爷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差爷回忆一下最近有没有见过特别怪异的猫?”算命老头问道。 “猫……”差爷思索着,旁边的手下小吏立刻提醒道,“头儿,你忘了前天晚上城门前……” “哦!”差爷道,“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有一只橘白相间的猫在城头一直等着,老爷的轿子路过这里,那猫怎么赶也赶不走,于是老爷就名我将它抓走,我情急之下两刀鞘下去就敲断了它一条腿。” “是了是了,就是此猫!”算命老头笑道,“看来此猫是来报仇的。若是老夫没看错的话,不仅差爷您有血光之灾,尊夫人和这夜郎城的知府大人,也有同样的血光之灾啊。” 差爷茫然的看着算命老头,“老爷也有血光之灾?那就好办了,你们两个带老先生去我家好生伺候,我去去就来。” 算命老头一脸喜悦,跟着两个小厮就走了出去。 郑年和郑小蝶相视了一眼,二人并没有说话,但是充满笑容的脸上早已心意相通,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笑过之后,便跟在了后头。 方才的动静不小,再加上算命老头这一出手便是一百两银子的卦,这让周遭听到的人都萌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方才在大厅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大部分人也都跟了出来。 后来哄哄走过,那掌柜的也奇怪,问一旁的小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小二一五一十讲过之后,掌柜的直接丢下了铺子交给小二,冲出来就直奔人群,跟着看热闹。 爱看热闹这件事情,更古至今从来没有变过,以前郑年是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看热闹,现在要辛苦一些,必须得亲自前去。但是这样的感官确实是要比用手机强得多。 一大帮人越走越多,其实路途并不遥远,仅仅是走过三个巷口加两个民坊,但是一传十十传百,等到站在那差爷家院落门口的时候,黑压压的一片将整个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唉,听说是要抓妖怪?” “抓什么妖怪,我跟你说,是县太爷和差爷的媳妇被抓到了?” “你小点声儿,我怎么听说是县太爷和差爷被他媳妇抓到了呢、” “胡说八道,是县太爷要娶差爷的媳妇。” “……” 郑小蝶看着郑年,“老爹,到底是啥事儿啊?我怎么感觉我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群众的力量是伟大。”郑年憨憨笑着,“不过我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妖气,就在这间房里面。” “哟,小伙子你还能感觉到妖气?”听到郑年说话的算命老头一愣,“看来你也不是一般人啊。” “我觉得先生才不是一般人,我见过有人算命掐指,有人算命卜卦,有人算命看字,有人算命摸骨,却第一次看到有人算命七窍流血。”郑年道。 “哈哈哈。”算命老头笑道,“小伙子,你没见过的东西还多呢,今儿个就让你开开眼界。” 郑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此时算命老头已经推开了差爷家的院门。 院子并不大,只有三户,人群从北门而入,正前方的南厢是主卧,左右各有一间旁户, 里面住着的估计是差爷的父母,另外一面住着的是下人。 “你们是谁!”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出来,走出了一个负手而立的中年男人,男人留着络腮胡子,眼神刚毅。郑年一眼就看出此人是个老捕快,这样的油头他见得多了,和当年的崔江崔海异曲同工之妙。 “老捕头。”一个差爷的小吏走了过来,躬身道,“是头儿让我们带这位算命的先生来,这位先生……”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那中年男人的美目一瞪,随后大喜过望,连忙走来握住了算命老头的手,“哎哟哎呦,原来是仙人下凡,失敬失敬,老神仙这边请。” 这中年男人也没有关门,心中自然是清楚得很,街里街坊的想要看热闹,自己这里虽然家中有事,但有这般老神仙登门造访做法驱鬼,也是脸上有光的事情,若是事情达成,再加上一百两纹银的犒劳,岂不是让整个夜郎城都知道自己阔绰? 这种出名的好机会,谁都不会放过。 郑小蝶仰着头,“看来不止一个啊。” “你也看出来了?”郑年笑道。 “这种东西很好看出来的好吧。”郑小蝶看着自己手指尖上的小毛毛虫,歪着头说道,“这里面不光有一个妖怪,似乎还有一个冤魂……” “嗯。”郑年看向了那口枯井。 ------------ 第二百七十九章 老道降妖 差头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包袱。 算命老头看到包袱的那一刻就明白,这事儿已经稳了。 “老先生!老先生!”差头跑来,走到了算命老头的身边,微笑着道,“老先生,这东西给您预备好了。” 说着,展开了包裹里面璀璨的银子。 算命老头点点头,“好咧,那且将夫人请到院中吧。” “好的先生,且在此等候。”差头目光之中是前所未有的感激,将银子交给一旁的手下,独自一人走到了正房之中,随后等了些许时间,差头才走了出来,身旁跟着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瘦骨嶙峋的女子,女子身上披着一个厚重的披风,披头散发,看上去确实已经是受了许多苦。 “啧啧啧……” “可怜啊。” “想不到赵捕头如此好人,夫人竟然得了如此重病,真是让人悲痛不已啊。” 众人窃窃私语,郑家父女则是同样的一副阴沉地嘴脸,似乎并不觉得面前的女人是什么可怜人。 郑小蝶歪着头看向郑年,“看来想多了?” “感觉是这样,不过又感觉没有这么简单,没准儿老先生有本事也说不定呢。”郑年道,“且先看看吧。” 郑小蝶歪着头看过去。 算命老头径直走到了赵夫人的面前,沟壑纵横的脸上升起疑云,随后左右看了看,似乎在观望着什么。 “这是在干嘛?”郑小蝶不解,“看人也不看人的面容,转往上面看,难不成此人的鬼魂已经出窍了?” “传说方士可以看得到人头顶和肩膀上的三盏灯火,估计这老先生看的便是头顶的那盏灯火吧。”郑年道。 “哼,搞了半天居然是一个方士。”郑小蝶不屑道,“不知道为何,总是对方士有些不爽,且不爽的厉害。” 郑年看向郑小蝶,自从她出生以来,便说过她还有前世的记忆,只不过这个记忆越来越模糊,只有在郑年体内的那段时间的记忆非常清晰。郑年也知道,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忘了前世全部的记忆,只记得现在经历过的事情。 或许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算命老头观望了许久,才深吸了口气,口中轻轻念着什么咒语,随后双手夹起一张黄纸,从腰间口袋点了一丝朱砂,手指举到黄纸之上,写下了一行咒语。 郑年能够感觉到一股气进入了符纸之中,“看来这老先生也非等闲之辈。” “行走江湖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人,这也是爹你告诉我的话。莫要轻视一人,示人以弱,视敌以强,方能百战百胜。”郑小蝶道。 “我闺女的记性就是好。”郑年哈哈笑道。 算命老头将符纸放入了一杯茶中,随后那茶水竟然缓缓化开,其中的纸不见踪影,举起茶杯,递到了赵夫人的面前,“切记,一滴都不要撒。” “好……好……”赵夫人双手哆哆嗦嗦碰过茶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端稳,随后慢慢将那茶水送入口中。 算命老头立刻推开几步,看着面前的人。 那赵夫人先开始喝完之后,整个人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眉宇微微一皱,似乎身体有些不适应,差头有些惊慌,连忙搀扶夫人坐下,可是还没有走两步的距离,赵夫人便一步也不得走,站在原地,捂着肚子,面露男色。 “老先生……这……”赵差头惊慌道。 “无妨,无妨,片刻之后便可。”算命老头摆手,面容平静,微笑道。 赵差头再看自己的夫人,竟是满面通红,青筋暴起,浑身哆嗦了起来。 “这这这……”赵差头平日里就疼爱这个面如桃花的夫人,现在看到更是心痛难忍,心中不免悲愤了起来,“哎哟!老先生啊,莫要让她承受这般苦痛好不好?” “自己做的孽,还要自己来受着。”算命老头哼笑道,“旁人也旁衬不了多少啊。” “孽?什么孽?”赵差头愣神。 “天机不可泄露……”算命老头故作高深,单手竖在身前鞠躬。 就在此话出口的时候,赵夫人一口血喷了出来,随后张着大嘴。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股浓浓的黑烟从她的口中生出。 算命老头看到黑烟,立刻抓起一把黑土迎面挥起,将那黑烟打散,接着取出一杯黄酒,撒入糯米和半只老鼠泼于地面。 那黑烟看到此酒,呼啸着便直冲而去,扑在了酒上。 “哈哈,你还是一个贪杯的妖物!”算命老头立刻铲起面前酒水的土壤,将其一翻,扣在了地上。 众百姓都是一愣,竟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大惊失色。 而此时忽然有一人喊道,“看赵夫人!” 众人这才扭头看去。 那赵夫人竟然已经面色恢复,样貌如常。 “哎呀!哎呀!神人啊!真乃神人也!”赵差头看到夫人竟然可以独自站立,且面露喜色,当即和其父一起走到了算命老头的身前,双双下跪道,“多谢先生搭救啊!多谢啊!” 算命老头并没有前去搀扶,也没有说什么快快请起之类的话,而是伸手道,“我的东西呢?” 赵差头一听,连忙回头连滚带爬抓起了手下手中的包裹,递到了算命老头的面前,“先生,这是您的一卦银子,今儿个正巧是我俸禄之日,我俸禄乃是三吊钱,老爷赏我二两,先生允许我留下这一吊钱,全家三口日日吃糠咽菜,礼佛念道还恩还债,剩下的这二两二吊钱, 都是先生的茶钱。” 看到算命老头结过银子,赵差头大喜过望,再次跪倒在地,大呼,“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啊!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啊!” 那算命老头直接席地而坐,坐在了赵差头面前,将布包放在了面前,笑道,“这一百两呢,买的是卦,这二两二吊钱,买的才是你全家人的命。” “啊?”赵差头大惑不解道。 “今儿个我呢,就坐在这庭院之中,你将旁人遣散了去,入了夜,一更开始,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切记,明白了吗?”算命老头故作神秘微笑道。 “明白!”赵差头跟随自家大人多年,也不是笨蛋之人,当即点头称是。 算命老头微笑着看向一旁的郑年,“你们呢?要不要留下。” “热闹谁不喜欢看。”郑年哈哈一笑,坐在了算命老头的旁边。 郑小蝶一把手伸入二人中间,硬是把这两个男人向旁边移了移,自己坐在了正中间,歪着头靠在郑年身上,“老爹,记得叫我。” “好咧。”郑年拿出了酒壶。 “喂!少侠居然有酒。”算命老头眼睛一亮。 郑年将酒壶扭了一下,上面不知何时写着一行字。 【一口十两】 ------------ 第二百八十章 醉了是好事 算命老头的包裹放在了郑年的面前。 郑年的酒葫芦放在了算命老头的手上。 “老家伙,还有三口,莫要喝多了。”郑小蝶认认真真的盯着。 “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胡乱讲话?我方才只喝了一口。”算命老头道。 “老家伙你真是好不要脸,先是吃我们的饭菜,现在又如此喝酒,幸好我早知你就是这般人,我留了个心眼, 喉结上下滚动便算是一口,你滚动了六次,便是七口。”郑小蝶哼声道。 算命老头满脸震惊,“还有这种算法?” “我爹的就是我的,既然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算就怎么算。”郑小蝶一点儿面子也不给老头。 “好!”算命老头扬起头来又开始喝。 郑小蝶仍旧看着老头的喉结认真数着, “一下,两下,三下,好了!喂!你怎么如此这般无赖!喂!超了超了,你你你你……讨厌鬼!” 硬生生将老头的酒葫芦抢了过来,郑小蝶气得不行,叫道,“臭老头死老头,说话不算数,说好了一百两银子买十口,你这……这都喝了二十口了!我不管,你还欠我一百两银子!” 算命老头一脸无所谓,破罐子破摔道,“反正我也没那么些银子。” “那我不管,你要跟着我,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给我!”郑小蝶道。 算命老头黑豆豆眼睛狐疑地转了几圈,豁然道,“也好, 也好。” “哼!”郑小蝶将酒壶口上擦了又擦, 又将清水接了一些,擦了好几遍, 才递给了郑年,“老爹,这种说话不算的人,少和他打交道才对啊,你不是说过,言而无信之人是世上最可恶的人之一么?” “你说得对。”郑年憨憨一笑,看着这个事事较真的闺女,宠溺的摸了摸头。 郑小蝶嘟着嘴,红彤彤的小圆脸冷冷得瞥一眼一旁的算命老头。 算命老头也无奈的笑了笑,“小丫头,你可知道我们今夜要面对的是什么?” “对付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坏人要打的肯定是好人,说不定我还要帮那些被你欺负的好人来对付你,小心你的屁股!”郑小蝶道。 见吓唬也吓唬不住,骗也骗不过,算命老头只得坐在一旁,怯生生不敢说话。 夜渐渐深了。 郑年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披在了郑小蝶的身上,她已经靠在自己的身上睡去了。 寒风越深,寒意更甚。 算命老头裹着一个赵捕头家里送来的毯子,瑟瑟发抖看着一旁的郑年,“喂……小子,你不冷么?” “还好。”郑年端着酒壶一口一口喝着酒,“酒暖和。” “我本以为你这小子嗜酒如命,我从见到你开始,便没有见你停过,一直都在喝。借来尝了尝才知道,这酒中乾坤大,不仅可以暖身驱寒,还有巩固身体的效用,但喝了几口便已经醉意横生,你这小子确实不简单,不光酒量好,还深藏不露。”算命老头说道。 郑年笑了笑,“酒量好是好事么?” “不是么?”算命老头哼笑,“我乃是江南人士,那里盛产杜康,洋河大曲,全部都是上等的烧酒,可是和你这酒比起来,竟是小巫见大巫,我曾经也是三斤的量,可是仅仅喝了两口便早已迷迷糊糊,若非这寒风激发,早已昏迷过去了。” “想来江南人士的酒量确实要比神都厉害。”郑年道。 “那是自然,神都除了宫中酒好,其余大多的都是勾兑制成,没有江南那股酒香。不过你这小子的酒更是香飘四溢。”算命老头哼笑道,“只不过你这小子这么喝都不醉,酒量确实惊人。你为何一定要讨醉呢?” “喝醉了多好,有很多事情都不用记得,有很多过往都不用提起,有很多人便再也不会出现。”郑年摇晃着手里的酒壶,怅然道。 “看你装束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够穿金戴银已然是不一般,像你这样的人,也有烦恼?”算命的笑道。 “这世人皆有烦恼,我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有烦恼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郑年笑道。 算命老头只是淡然,“这世间烦心事数不胜数,想要忘却确实不简单,谁还没有二两青丝三两困苦,这世间能解忧愁者,唯有酒中仙了。” “我曾观沧海,一杯一停,沧海不息,我杯不停,那一日饮了一千杯,走了八千步,而后十步一停,一杯一停,一杯十步,最后酒壶中还有酒,沧海却已在身后。”郑年仰头。 一弯新月已挂上树梢。 郑年似已微醺,“这沧海巫山,山连着山,水连着水,山山水水流淌,山山水水无穷尽,山水相连,山水相接,可山前无相逢,水上无相逢啊。” “你怀念的是相逢?”算命老头问道。 “曾经我以为我怀念的是相逢,可是现在我以为,我怀念的是当初的自己。”郑年摇摇头。 “为何不想相逢了?”算命老头又问道。 郑年摇晃着手里的酒壶,“相逢何必曾相识,江湖路远,再见已是异途,她是她,我是我,过去是过去,相逢是相逢,没有必要了。” 算命老头笑道,“茫茫世人皆为有所求,你所求的是什么?” “不知。”郑年的眼神里空洞无比, “曾经以为是道义,最后发现自己拥护的或许并非道义。曾经以为是善恶,最后发现自己才是不分善恶的人,有人追求钱财,有人追求权势,有人追求真理,我……不过就是贪这酒中日月,杯中乾坤。” “你求的或许是个洒脱。”算命老头道,“你年纪不大,确是我平生见到最为洒脱的人。” “若是求洒脱,那如何洒脱?若是求风流,又如何风流。”郑年笑道,“难不成当年青莲剑仙李太白会和旁人说,我就是要做那洒脱之人?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已不是洒脱之人。”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妙。”算命老头道,“只可惜只有一壶酒,下一次,我定请你喝酒。” “喏。”郑年将酒壶递了过去。 算命老头大饮一口,“好酒。。” “一口十两,先生还欠我一百四十两。”郑年微笑道。 “啊?”算命老头看着郑年,哈哈大笑。 ------------ 第二百八十一章 至死都是英雄 三更夜。 三更天。 夜郎城捕头赵空躺在床榻上。 外面不知何时起风,把窗户吹打出了一声一声的惊叫。 赵空虽然人躺在床上,可是思绪仍然在院子里,他根本不知道院子里会发生什么大事,更不知道为什么算命的老头一定要叮嘱他不可以出去。 人总是奇妙的,越不让他做的事情,他越想做。 忽然, 屋外传来了声音,是很沉闷的说话声,声音并不大,但是赵空仍然可以听得出是一个女子在说话,是自己的夫人在说话! 她在说什么?是在感谢老先生? 不对,她的气息并不稳, 即便是风呼啸着她说话的声音,仍然可以清楚地听到她哽咽着…… 似乎是在哭? 她的哭声很动人。 赵空想到了喜欢看书的夫人,她总喜欢看一些小杂本,那是一些投机的文人喝醉就写的烂漫,有的是讲述男欢女爱,一个落魄的富家千金如何被皇子爱上,不可救药的双宿双飞,最后昏聩一处的凄美爱情故事。 这样的故事总能赚来她的眼泪,每每督导情深处,她总是靠在自己的身上哭诉那些故事中的女子多么可怜。 那时候的她是最动人的。 赵空挠了挠裆部。 忽的,外面的声音从哭变成了笑。 是狂笑。 可是过不了多久,又哭了。 这一次的哭声再也没有让赵空感觉到舒服和柔情,反而是不寒而栗,这样的笑声在这个寒冷的夜非常渗人。 赵空攥紧了棉被将它盖在身上。 或许他知道阴间不成文的固定,鬼不能袭击被窝里的人。 当然,这也是美好的愿望。 外面的声音不知道为何停了下来,赵空撩开棉被走下了床榻,怯生生靠在了门板旁边。 寂静无声。 只有风的呼啸。 呜呜呜…… 呜呜呜…… 不对! 这不是风的声音! 门板和窗户早就没有了晃动! 这不是风声! 赵空猛然抬头!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那一个模糊的轮廓! 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女人在低沉的哭! 呜呜呜…… 呜呜呜…… 赵空怔住了! 那女人就在门口, 不足一步! 那是自己的夫人! 她发生了什么?不是已经被算命先生医治好了么?不对……那算命先生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自己被骗了?那老头骗了自己一百两银子,还要骗走自己的夫人? 不行! 他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当他的手放在门栓上的时候, 又愁眉苦脸了起来。 若是老先生没有骗我呢? 赵空思索着,若是我夫人被鬼上身了呢? 就在思考的时候。 忽然! 一道血痕直接泼洒在了他房门之外。 猩红的鲜血! 杀人了? 是谁! 是谁杀了谁? 夫人! 我的夫人! 赵空再也没有忍住,将门推开了。 这一推。 赵空面前浑然冲入了一道黑烟,黑烟的最终呜咽地叫着,“我就知道!哈哈哈!我就知道!老贼,你奈何不了我的!” 说罢,这黑烟直接灌入了赵空的身躯之中。 “夫君!”瘫软躺在地上的赵夫人惊叹道,“夫君啊!放开我的夫君!” 赵空此时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的众人,嘴里的音调也已经不同了起来,“老贼!现在你又奈我何!” 算命老头站在庭院之中,手持三道符纸,无奈的摇头,“这小子,出门寻死啊。” “别……救救他!老先生!我……我家里的银子都可以给你,你救救我的夫君!”赵夫人跪在地上爬到了算命老头的面前。 郑年和郑小蝶在最后方。 郑年站在地上,郑小蝶披着那洁白的披风坐在郑年的脖子上,歪着头道,“老爹,若是你教导我,定然是要去救这个人。可是我自己的想法,却是不会去救。” “为什么?”郑年问道。 “因为他活该咯。”郑小蝶哼哼道,“这老头子算卦或许厉害,但是修为却很一般,现在我只能看到他不足七品的道法。” “这老先生本就不是修道之人,有七品道法,已然很强了。”郑年笑道。 “那他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武道?”郑小蝶蔑视道。 “剑。”郑年轻声道,“虎口三寸茧,乃是兵器之为,手腕尽头十足,便是单手兵器,看他身上的道修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学剑的人总有一股旁人说不出的气度。” “那这老头的剑法应该也不怎么样。”郑小蝶道,随后思索了片刻,“即便他厉害,也不是个什么好人,言而无信,投机耍滑。” 郑年只是笑笑,继续看去。 此时赵空已经面色大改,大步走到了算命老头的面前。 那算命老头双手持符,顶上头颅,口中默念法咒,随后金光一闪,直奔那赵空而去。 赵空冷哼一声,眼中尽是不屑,随后抓手而来,竟是直接将两道符纸撕碎。 “好厉害的妖!”看到这里,郑小蝶忍不住大叫道。 徒手撕符,便是有自身修为的妖了,现如今竟然双手破双咒,早已超越道法,算命老头已然不敌。 只见那赵空顺势下身,一口便咬在了算命老头的脖子上。 算命老头浑身一震,想要伸手去抓那桃木剑,却又忍住了。 “不拿剑,你就要死了!”郑小蝶叫道,“让我看看你的剑道到底行不行!” “你不是最讨厌背信弃义之人?”算命老头大叫着道,“我曾答应一人,此生不再用剑!” “说话算话才是英雄好汉,那你现在已经要死了!还不用?”郑小蝶玩味道。 “至死不用!”算命老头叫道。 “好!”郑小蝶道,“那你去死吧!妖怪大哥,杀了他!” 赵空浑然一吸,竟是将算命老头的气吸出口中,那老头顿时脸色发黑,嘴唇青紫,颤颤巍巍倒在了地上,立刻开始运气。 “哈哈哈哈!破了你的气,就要你的阳元!”赵空顺势到了算命老头面前,一把按在了老头的头顶上。 郑年左手放在锏上的刹那,忽然听道房檐上传来了一阵叫声。 猫? 郑年甩头看去,竟是一个橘白色相见的猫,嘴唇上还有一撇橘色的毛发,像是小胡子一般。 橘猫喵了一声,那赵空顺势看去,浑然如动物看到自己天敌一般,撕裂的叫喊着。 那橘猫纵身跃起,直奔而来,赵空闪身躲避,可是没有想到这橘猫竟然行动异常敏捷,转身趴在了赵空的头顶,随后一口下去,一排牙齿齐齐的扣在了他的脖颈上。 “啊!我……啊!你……啊个的啊但……&”赵空的亮眼顿时放空,一屡黑气从那口中喷出,直奔橘猫的口中。 郑年眯着眼睛,“这只猫……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 第二百八十二章 北落师门 赵空倒在了地上。 而赵夫人第一时间跑去赵空面前,抓着他的手臂大喊着,“夫君!夫君!” “你夫君没事的。”郑小蝶仰着头道。 赵夫人探了探鼻息,这才放心了下来,当即趴在自己夫君身上放声痛哭。 “老爹,若是你,此时这老头你救是不救?”郑小蝶问道。 “你心中早已有了结果, 又何必问我。”郑年笑着走向了算命老头,单手挥了过去,赤炁缓缓进入了老头的体内,过了半晌,他的脸色才好转了起来。 “哼。”郑小蝶双手抱在胸前不悦道,“我还是不想救他, 可是他又在做好事, 又信守了承诺,若是他那时抽出剑来, 违背承诺,我就得杀了他。” 郑年轻声道,“若是他拿出剑来,恐怕你就杀不掉他了。” “他有这么厉害?”郑小蝶不屑道。 “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但是他不愿意调动体内的炁来护身,却依然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对于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我们不应该赶尽杀绝,你说呢?”郑年道。 “是!”郑小蝶笑道,“那这般看来,这老头也算是半个好人了?” “是。”郑年点头,“为何是半个?” “阿爹你说过,天下虽有善恶,但是不分善恶之人,只分善恶之事, 一个人若是一直在做善事,却做了一件恶事, 很难定性一个人是好是坏,我们只需就事论事,只要做过好事的人,便是半个好人。”郑小蝶道。 “记性真好。”郑年笑道。 “那是,阿爹说过的话,我都记得。”郑小蝶笑道。 郑年收手的时候,算命老头已然醒了过来。 “害……”叹息道。 “何故叹息呢?”郑年问道。 “这周易之法仍然无法救济苍生天下啊。”算命老头说道。 郑年没有说话,因为他的脚边正有一个东西在蹭他。 蹲下身来,郑小蝶也跟着跳了下来,她也不怕,伸手就摸了过去,这一摸,橘猫先是一惊,回头看向郑小蝶,随后伸着爪子探了探。 郑小蝶咯咯一笑,拉住了它的爪子,这一人一猫却像是在握手一般。 忽然,橘猫张开大嘴,一股黑烟顺着手臂滚入了郑小蝶的身体之中。 “不好!”算命老头立刻就向郑小蝶扑了过去,“快闪开,这是妖气!” 可是却被郑年拦了下来。 “小子,你这是害……” 她字还没说出口,算命老头便怔住了。 那妖气顺着郑小蝶的胳膊进入了她的头顶,最后竟是在眉心处出现了一个黑紫色的印记,那气息全部进入了印记之中,便化为无形。 郑小蝶哈哈一笑,便开始抚摸橘猫。 橘猫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尴尬的躺在地上,瘦骨嶙峋身躯无奈的转过,露出干瘪的肚子,呼噜呼噜地哼唧着。 郑小蝶一把抓起橘猫,放在自己的怀中,低着头喜悦道,“老爹,我喜欢这个小东西。” “喜欢是要付出代价的。”郑年道。 “什么代价呢?”郑小蝶仰起头。 “要管他吃,管他住,管他拉尿,还不能嫌他丑,嫌他臭,嫌他事情多。”郑年道。 郑小蝶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再次低下头。 那橘猫正在用舌头轻柔地舔舐着郑小蝶的手臂,又抬头看了一眼她,随后泪水汪汪的喵了一声。 “那你要听话。”郑小蝶道。 “喵~”橘猫一头钻入郑小蝶的怀中,翻身将肚皮露出,胡乱蹭了起来。 郑年宠溺地笑着,“那就让它跟着你吧。” “好啊!”郑小蝶歪着头,抚摸着怀中的小橘猫。 郑年转身,便要离开。 “这就走了?”算命老头连忙站起身来。 “天都要亮了。”郑年道,“事儿是你的,不是我的,你等着他们答谢便可。” 算命老头追了几步,出了院门,却再也没有看到那父女的身影。 借着月光,哼笑了一声,“果然是个洒脱的小子,我喜欢。” “多……多谢先生!”身后的赵夫人不知何时走到了算命老头的身后,低声道。 “无妨无妨。”算命老头挠了挠头顶,“这有什么事儿啊,降妖除魔皆是我等之事,你这妖物在家中积蓄多年,恐怕也是因你而起。” 赵夫人低着头,深吸了口气,“是……或许是因我而起……” …… “猫妖就是他?”郑小蝶指着怀里的小橘猫问道。 郑年看着那方才还躺着好好的小橘猫突然一个机灵坐起来,笑道,“是啊,但说它是猫妖并不准确,看上去应该是一个吞噬妖气的猫,本身并非是妖。” “那我们看到的并非是妖咯?”郑小蝶问道。 “是的,虽然有妖气,但其实是一个怨念罢了,恐怕里面的事情和那口井有关系。”郑年深吸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也不知道那赵夫人曾经做过什么,才会引得怨气上身,不过现在看来,她已经改过自新了。” “改过自新又做过恶事,那是好人还是坏人?”郑小蝶自言自语道,“总之肯定不能算是好人,好人是不会做恶事的,可是……又有很多好人是改过自新之后的好人,哎,这世间人真麻烦,又做好事,有做坏事,麻烦!麻烦死了!” “又忘了我说过的话了?”郑年摸着郑小蝶的头,笑道。 “当然记得,旁人时好时坏,是好是坏,都与我们无关,只要我们行正路,走大道,便就是对得起这人间,人间正道是沧桑,要顶得住,扛得住,才能行的端,坐得直。”郑小蝶道。 “喵!”小橘猫吼了一声。 “你话真多。”郑小蝶拍了一下小橘猫的头,“哼哼,你也应该有个名字吧?老爹……嘶……算了不问你了,你起名字的水平太差劲了。” 郑年哼哼一笑,继续喝酒。 郑小蝶仰起头来看向星空,“老爹,小橘猫一个人流浪了这么久,定然特别孤单,你的大星官图里,最孤单的星星是什么啊?” “北落师门。”郑年道。 “那你以后就叫北落师门咯。”郑小蝶抚摸着橘猫的头。 北落师门怔了怔,似乎听懂了郑小蝶在说他,于是趴在她的怀中,舔了舔她细嫩的手背,阖上了眼睛。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城主身上的妖气 晌午的时候,郑年坐在房间正中。 郑小蝶和北落师门躺在床榻上,一人一猫的造型统一,全部是四肢摊开,像个大字。 关上门出去,郑年准备下去找口吃的。 刚刚出门,便听到下面的呼喊。 “什么!”张不二大叫道, “为什么不让出去了?” “哎哟,这位大爷,您有所不知啊,昨夜晚上有妖怪闹了夜郎城捕头的家,险些将捕头的命葬送了,后来一位大师驱妖,今儿个一大早神都天卫府便去了那家中, 说是夜郎城里面包庇妖物,现在已然封城了。”那掌柜的说道。 郑年倚着栏杆看着楼下的张不二, 一时之间曾经美好的记忆都涌入了脑海之中。 “既然思念他,为什么不下去找他啊?”不知何时出现的郑小蝶一头顶在了郑年的腿上,“不二叔叔能够见到你,定然也是欢喜的。” 郑年一把抓起郑小蝶扛在自己的肩头,“他有他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杂糅到一起呢?他比你还需要历练,我总不能带着他过一辈子吧。” “结伴要比自己好吧?”郑小蝶道。 “不一定。”郑年道,“现在天卫府都已经到了夜郎城,我如果和他在一起,目标太大,若是被一网打尽,很难收场。” 郑小蝶一脸费解,也不知道郑年在说什么,于是道,“那我们跟着他?” “不和他一同出入就是为了保护他。”郑年道, “当然要跟着了。” 张不二挠头看着掌柜的,“那那那那……那啥时候能出去?” “这……小的就说不准了, 或许下午就解禁,也或许得一两年,这东西谁说得准啊。”掌柜的说道。 张不二瘫软的坐在椅子上,面露无奈的神色。 关于妖,神都已经出了诸多的文献,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见到就杀,决不允许任何一个妖在大庆境内胡作非为。 文献出台的同时,基本上每个城都配置了天罡府的弟子,利用方术和望气法门来查探大城之中的妖物。 而且对于妖出没的城池都有严格的规定。若是在城中发现妖物且没有被立刻开始针对,已至妖物逃出城池的,城主就要问斩。 这种文献一出,基本上大庆之内的妖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去,根本没有任何人去包庇,但凡是和妖有关系的人都要问斩。 正在张不二坐在椅子上思念自己小仙女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匆匆走过了许多人。 探脑袋走向街道上,张不二拽着一旁的店小二问道,“这是咋来?” “哦,这位客官。”小二自然一眼就记住了昨日住进来的这个光头一字眉肉头小伙子,于是道,“这是昨夜里家里闹妖怪的那位赵捕头,按照大庆律法,与妖有关,自当问斩,这不,今儿个就直接架到城东砍头去了,大爷您要去看么?” “看!” 有热闹不看的都是傻子。 张不二立刻跟着人流走了上去。 一匹高头大马在前方领队,后面的皆是囚徒。 最前方的是赵空,身上挂着枷锁,手镣脚镣齐全。 身后则是赵夫人和赵空的父亲,最后则是一个算命老头。 那老头一脸的无奈,唉声叹气,可是脚步又不能放慢,只得老老实实跟着。 风风火火的人群跟着一同走到了城东。 城东是夜郎城专门砍头用的地方,这里算是比较荒凉,没几户人家,也没有人在这里做生意,都说怨气太重,什么买卖也干不成。 城东门是关着的,城墙上面的士兵都向下看来,对于他们来说,每日的工作内容十分枯燥,有人看头自然是一件乐事。 门口已经搭好了简易的台子,正中坐着的便是夜郎城城主,左手第一位是一个面色温柔的男子,他身穿神都官服,神情淡然。一旁身披将甲的则是夜郎城的守城大将,城主的右手边是夜郎城知府大人。 四位大员监斩,空前绝后。 张不二一眼就看到了夜郎城城主身旁的童让,眉心一皱,低下头想要伪装自己的面容,可是想来想去不知道到底从哪儿开始伪装,于是身形快速从一旁的人头上抓过一顶帽子,混入人群到了另一个方向去。 四个人带上台前,将枷锁镣铐卸去,一排跪在了四位大人的面前。 此时能够看得出,那夜郎城知府大人脸色并不好看,手也似乎在抖,或许已经想起了昨天夜里自己拿出的一百两纹银。 “厂公,便是此四人,与那些妖有关。”城主道,“今日一早得知消息之后,我带着天罡府的方士亲临现场,大人说妖已经逃离了。” “方士何在?”童让并没有去看那四个人,而是问城主,“天帝命我巡查中州,这天下与妖有关的事情,都是我管,现在有些事情我还是要亲自问一下。” “遵命。”城主道,“请方士。” 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走上了监斩台,躬身道,“厂公。” “什么妖?”童让也没有客套,直入主题道。 “回禀厂公,未得其见,并不能断定是什么妖,但是在下亲临赵家院落的时候,确确实实望到了妖气,并且还在院落之中找到了一些怨念残留之气,恐怕是人死之后所化。”方士道,“那怨念已清,但是妖仍在。” 童让点点头,转头又看向知府大人,“这四人确与那妖有关?” “回厂公,经过……过我审讯之下,此四人都知道妖物之事,确实……确实有关。”知府大人此时背心都已经凉透了。 “妖人残害我大庆多年,根深蒂固无法彻底抹杀,所以天帝才会降旨,为的就是能够让各位大人对此事有一个决绝之威,而并非真的是对民滥杀以图掩盖。”童让看着城主轻声道,“依我看来,此四人均是被那妖人所害,并非是知情之人,甚至也是和城主一样,都是不知情的人。” 城主眯着眼睛,听道童让这么说,低声道,“厂公……这件事情如果不杀两个人来结果……那……那……卑职的命……就难保了。” “孙大人以求自保,我无可厚非,但是现在这四人均没有勾结妖人……”童让故意低声道,“难不成孙大人是为了自保,滥杀无辜之人?若是如此,孙大人应该知道,天卫府是有可以将你压入神都,秉清事由的权力的。” “这……”城主浑身一抖,惊讶的看着童让。 “我和天帝一样,最讨厌那些唯利是图,以求自保,曹建人民的官员了,想必孙大人定然不是此等之辈吧?若是如此……” “定然不是!”城主立刻道。 “那就好,那就好。”童让道,“不过既然有天罡府的方士在这里,定然也可以查的出,哪里有妖气吧?” “那是自然。”方士笑道。 “那不妨,用望气术看一看我们的孙大人如何?”童让问道。 满堂震惊。 方士一愣,可随后看到童让那副坚定的表情,随机展开了望气术。 双手扣决,睁眼看去,浑然大惊。 “这……城主……大人身上……确确有……妖气……”方士道。 城主立刻跪了下来,“厂公!厂公!你听我解释!” ------------ 第二百八十四章 绑票 下面的人并不知道台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看到城主跪下。 大家都是一人手里一瓣瓜,吃也没吃明白。 童让微笑着走到了城主的面前,蹲在了地上,看着面前的孙城主,“城主行此大礼是为何?” “下臣……下臣没有勾结妖人!还请厂公明鉴!”城主颤声道。 “这我知道。”童让道,“包括昨夜为了除去那院落之中的妖人,赵空捕头还与知府大人拿了一百两银子这我也知道, 只是我有些奇怪,这知府大人每个月的俸禄也就三两五吊,怎么会有一百两银子这么多?” 知府大人早就绷不住了,当童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当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厂公, 厂公饶命啊厂公, 这都是……这都是下面的官员送的礼!” 一边说一边抽着自己的耳光,“下臣也是……也是迫不得已啊……这身在官场之中……下臣也是一时之间财迷了心窍,才才……才犯下这等过错,请厂公宽宏大量!请厂公留我一命!” “啧啧啧。”童让仄了几声,“知府大人又何苦如此?身在官场身不由己,我童让去了那四方城,收受的银子也不少,这来了夜郎城不光是知府大人,连城主都给了我一些黄金,这档子事儿又有何错之有?” “啊?”两个跪倒在地的大官同时一愣。 “送些银子,给些礼物,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童让拍着城主的脸道,“这不就是些面子的事儿么?你给我童让面子,我便也给你们面子,这百姓都在此,你说你们跪在这里, 成什么样子?” “啊……这……”二位大人对视了一眼,连忙站了起来。 “这才对。”童让也跟着站起了身,“收了银子并不是大事儿, 你们身居高位,培养一些自己的势力也是应该的,这都不是大事儿,对于我童让来说,更是芝麻谷子。” 二人看到童让这么说,立马躬身道谢,“多谢厂公宽宏!” 童让笑道,“不过妖人之事,确实是大事儿,在这样的大事面前,若是将这四人杀了寥寥交差就是各位大人的不对了。” “厂公说的是。”此时二人早已经不敢再有托词。 “城主大人身上的妖气也并非是共妖而来,恐怕是有妖人藏于城主府中,与城主有交际,这才染上,并非是什么城主勾结妖人所至,我说的对么?”童让笑道。 “哎呀!”城主都哭了,红着眼睛说道,“厂公,我孙浩为官十几载,竟是第一次看到您这样明察秋毫的官,孙浩自愧不如!自惭形秽啊!” “城主大人不必多礼,童让曾经也是人足下,当过小吏,做过百姓。”童让微笑道,“如今手握大权却知道民之不易,官之所难。二位听我一言如何?” “厂公当讲!”二人道。 “此时便由我亲自调查,将这四人放了便是,若是真要查到什么事情,还请二位大人从旁协助,毕竟我童让外来之人,对着夜郎城也不禁了解,还是仰仗二位大人一个薄面,让我能够顺事顺利,可好?”童让谦卑作礼。 “厂公亲自出手,自然是再好不过,这夜郎城今日便可交到厂公手上,厂公说如何,便是如何。”城主道。 “嗯?”童让脸色又冷了下来,“天帝看人从不会有误,既然天帝让孙大人担任着夜郎城城主,便是要大人与城中百姓共生一处,你便是他们的父,知府大人便是他们的母,怎么可以轻易将这满城子女托付他人?” “厂公教训的是!”城主满脸泪水道。 “我主调查此时,旁的事宜还要仰仗两位大人多多配合,若是有不便之处定要说出,我是来查妖的,并非是查各位大人,也不是查这满城百姓,各位大人也莫要将我为那草菅人命,贪赃枉法之徒。”童让拱手道,“我与你们情面,也望各位大人,能给我些薄面。” “哎呀!厂公您这是哪里的话。”知府大人也哭了出来,红着眼眶道,“我整个夜郎城知府定然随时伴大人左右,原陪着大人此行!” “好,那多谢知府大人了。”童让笑道,又指着一旁的那囚犯赵空道,“这可是知府大人的得力助手?” “是……”知府大人低头道。 “那还不请捕头差爷立刻换上官服,随我查案?”童让问道。 赵空头都要磕烂了,大叫着,“多谢厂公,多谢厂公。” 一旁的城主拱手道,“大庆能有厂公此人物,真是天帝之威,天下之福啊!” “多谢城主夸赞,我童让就收下了。”童让笑道,“请。” “请!” 几人转身,走下了监斩台。 “这是真的假的?” 北落师门站在郑小蝶的肩头上,郑小蝶站在郑年的肩头上。 郑年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还有这么好的官儿?还是个宦官?宦官不都是坏蛋么?”郑小蝶跳了下来。 郑年一把抱住了她,“好不好,总会知道的,若是假的也藏不住。” 二人一猫正要走,忽然就听背后脚步匆匆。 “老爹!你看!”郑小蝶指了过去。 郑年皱着眉回头看去,黑灰色的飞鱼服正是天卫府的人,他们已将张不二团团围住。 “糟了!在这里抓到不二叔叔……”郑小蝶皱眉, 正要冲出去,却被郑年拦住了,她大急道,“他的任务就是抓不二叔叔你忘了吗?在大雪原之上就是他将不二叔叔差点杀了,若非是那薛灵出手相助,现在就已经死了!” “不急。”郑年按住了郑小蝶,眯着眼睛看过去。 张不二似乎刚要反抗,却被一人从身后喷洒出了什么药物,随后瘫软得摔倒在了地上。 几人架起张不二,走入了巷子之中。 “怎么办?”郑小蝶问道。 “跟上去。”郑年低声道。 二人身形迅速闪动,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那刚刚被释放的算命老头诡异的看向了那个郑年消失的巷子里,深吸了口气,“这个小子在做甚?” 于是也迈步跟了过去。 ------------ 第二百八十五章 身为臣子,君子一言。 小巷幽静,没多少个人。 这里本就没有居民也没有什么商铺,人少得可怜。 郑年悄然跟随在几人身后,靠着墙壁缓慢移动。 他们抬着张不二,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 刚走了没几步,郑年就感觉身后的人直接冲向自己,于是懒得回头。 果不其然, 自己挨了一个大屁墩儿。 郑小蝶坐在了他的脖子上,一脸不悦。 “怎么了?”郑年问道。 “不好玩。”郑小蝶嘟着嘴,下颚顶在了郑年的头顶,而方才还神采奕奕的北落师门,也将下颚顶在了郑小蝶的头上,一脸无精打采。 “怎么不好玩?你不是最喜欢跟踪人么?”郑年笑道。 “这些人明摆着就是故意拖慢脚步,等着人来追,就是知道不二叔叔身边有人保护,故意引诱而为,要的就是后面人上钩。估计前面应该还有设好的陷阱等着我们。”郑小蝶一副看穿了事情本质的样子,傲气十足道,“硬闯就根本用不到我的能力了,闯关谁还不会?走!直接上去打他们!” “我看着不像,倒像是天卫府一贯的懒散作风。”郑年笑了笑,“莫急莫急,我们先跟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着,郑年迈步走了过去。 几人抬着张不二匆匆进了一个院落之中。 郑年爬上了墙壁,伏在房檐之上,郑小蝶趴在他的身侧,眯着眼睛看过去。 童让端坐在一把黑木椅子上,翘着腿看着面前的张不二,“弄醒。” 几个天卫拿来水盆将张不二浇醒。 “啊!噗噗……啊!你你你……又是你!”张不二立刻暴走,胡乱的甩动身体,挣脱了身旁几个天卫, 怒气冲冲的看着面前的童让。 “为何不能是我?”童让笑着将葡萄送入自己的口中, “你可以跑, 我为什么不可以抓你?” 童让打量了一下张不二, “曾经我还以为你不过就是一个小秃驴而已,现在看来就算是你也并非是一个普通人,我很喜欢你们这样深藏不露的人,只有深藏不露的人才让这个世界充满了乐趣。” 张不二深吸了一口气,攥起了拳,怒气冲冲的看着童让,几乎就要出手打他,“你杀了我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这个朝廷的阉狗!” 若是旁人说这句话,童让定会直接杀了他,但是张不二不一样,童让微笑道,“你为何会有如此的想法?你难道不是大庆的百姓么?你身上流着的不是大庆的血?你父亲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即便是身居碎银谷之中,他仍然对现在的大庆,充满了希望。” “大庆?”张不二冷哼了一声,“我现在不想知道什么是大庆!我只知道你杀了我爹。” “碎银谷的人,反叛朝廷,企图篡权,是叛军!若是你,你该如何?若我爹是匪,杀入了皇宫门口,你是护国大将,你该如何?”童让皱了皱眉。 张不二迟疑了。 他从没有否认过他是大庆的子民,即便是当初安文月奉旨杀了他全家,他都不敢去埋怨皇帝陛下,当童让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低下了头。 “不二叔叔在做什么?”郑小蝶惊讶道,“这个问题还需要考虑么?” 郑年摇了摇头,“他是官员弟子,对皇朝皇权自然是无比敬重的。现在他在做的事情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叛国了,自然是要慎重考虑。” 张不二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 “我从未要求你拱手将你爱的人交出来,我用最公平的方式来对你,而你却视我为恶魔之流。”童让摇了摇头,“现在我知道你心爱之人仍在重病,但是不得不将你擒获,然后带着你将她找来,完成我的任务。” “你休想!”张不二怒道。 “你可想好,如若是你拒绝这样做,便已经背负上了叛国的罪名,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曾经是大庆的子民,大庆的官员,为了一己私欲,叛国出门,勾结妖族!”童让道。 张不二低着头,当然明白了童让的意思。 “洛七七当年万妖袭长安是明摆着的事实,普天之下所有人都知道此人是妖邪之流。”童让一把拍在木头椅子上的把手上,怒道,“难不成你就是要叛国?若是如此,现在就能将你杀了!” 张不二惊讶的向后退去了几步,“我……我……我不知道!” “哼哼。”童让笑了笑,“你不知道?你作为工部侍郎之子,在家国大义之前,竟然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爱她!我不可能伤害她!”张不二道,“她醒来我定然会劝说她……若是她执意如此……我……我去神都领罪!” “好!”童让站起身来看着张不二,“我且问你,可是君子一言?” “我张不二行的端坐得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张不二攥着拳头道。 “好!我这个人最喜欢守信之人,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便放你而去,但是时间不会太久,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我亲自去百花谷拿人,到时候你若不在,莫妖怪我不讲道义!”童让道。 “好!”张不二道。 “还有。”童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敬佩你张不二能有如此想法,若是你亲自到神都领罪,我会力荐天帝留你一条命,杀父之仇不报非男子汉,这一生我随时恭候你的大驾,什么时候想报仇,什么时候都可以来!” 他缓缓走到了张不二的面前, “跟着我吧。” “嗯?”张不二一愣。 “现在夜郎城中妖物横行,显然不可能给你出去的机会,只有协助我快些抓到妖物,才能让你脱身而出,所以,跟着我,你的机会才会在你自己手里掌握着。”童让笑道。 张不二怔怔的看着童让,眼神之中从之前的强硬变成了恐惧。 他从未恐惧过一个人,却在此时看不透面前的这个年纪相仿的人。 能够在天帝身边的人,确实都不简单。 这会不会是第二个安文月? 张不二心中咯噔了一声。 “走吧。”童让缓步走出了房间。 而张不二停留了片刻,毅然转身,跟了上去。 ------------ 第二百八十六章 喝酒的办法 “想去啊?” 忽然一声。 把屋檐上的郑小蝶吓得跳了起来,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算命老头,郑小蝶指着鼻子就骂,“你没有脚嘛?走路居然没有声音!你是个鬼吧?” “哈哈哈,小丫头片子聚精会神看戏, 却没有注意到我,下次直接把你提起来,装作鬼吓你,看你以后还敢和我如此说话。”算命老头笑道。 “你你你!”郑小蝶跳下来就要打,被郑年拦了下来。 “先生方才说,想去?看来先生有办法?”郑年问道。 “不光有办法, 还知道谁是他们要找的人。”算命老头说道。 “切, 我才不信!”郑小蝶哼哼道, “刚刚还要被砍头的人,现在又跑来说三道四,你嘴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句实话。” “哎你个小丫头片子!”算命老头气呼呼道,“我不过就是喝了你几口酒,至不至于如此一只絮絮叨叨的?” “我就说我就说!”郑小蝶吐着舌头扮鬼脸,头顶小老虎帽子上趴着的北落师门也随即炸毛,对着算命老头吐着舌头,骂道,“喵!” 算命老头一脸无奈,转头看向唯一的正常人,“小伙子,你想不想救你的朋友?顺便将这里的城门打开?我看你的模样,也是急于要出城的吧?” “先生所言极是。”郑年道。 “那且跟我来吧。”算命老头狐疑地笑了一声,没有多做解释。 郑年一把抓起郑小蝶扛在肩上,跟着算命老头走了去。 “小伙子你打算去江南啊?”算命老头问道。 “是啊,先生怎么突然这么问?”郑年一边走一边说道, “难不成你我同路?” “我在江南有几个朋友, 这几日托人送了飞鸽传书来, 说是有要紧事要我前去帮忙,且很急,若是顺路的话,可以一道通行。”算命老头道。 “方便……”郑年的话只说了一半。 “谁要和你一起去?”郑小蝶不悦道,“你准是算好了我们父女有银子,而你身无分文,这才想要结伴而行,好一路上蹭吃蹭喝!” “哎?”算命老头惊讶地看着郑小蝶,“到底你是算命的还是我是算命的!你怎么说的这么准?”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老爹,不要和他一起走!这个人见钱眼开,不是什么好人!”郑小蝶道。 郑年笑了笑,转了一个话题道,“老先生怎么知道这夜郎城里的妖怪呢?” “自然是望气术,我能够看得到这城中的妖物到底在哪里,也能看得出妖气所在。”算命老头摇晃了一下脑袋,颇为得意道。 “哦?”郑小蝶一愣,“你还有这种神通本领?怕不是骗人的吧?” “哼。小丫头片子,若非你跟着你爹,他用特有的炁法将你身上的蛊气压住,那现在夜郎城天罡府的人抓的就是你了!”算命老头道。 此言一出,郑小蝶并未生气,反而是喜上眉梢,“哇!老头你好厉害,能够看得出我蛊气,确实不一般,我可以考虑带上你去江南了。” “这两件事儿挨着么?”算命老头也是一愣。 “我老爹说过,天下人就格局大,天下人可以有自己的脾气,也可以有自己的嗜好,我就当你的嗜好是喜欢做卑鄙小人罢了,那你也算是有真本事的人,有真本事的就是天下人,既然大家都是江湖中,天下人,那有什么无法容忍的呢?”郑小蝶道。 “哎呀,郑兄台的教导有方,确实实在罕见,能够将这几岁孩童教授的如此眼界,也确非一般。”算命老头笑道。 “多谢先生夸赞。”郑年淡淡道,“只是将自己的想法教给她了而已,并没有先生所言的眼界之说。” 算命老头在看向郑年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有了一些敬佩,转身对着面前的地方说道,“之前在那赵空的院落里你也感受到了妖气,现在放开神识去探测一下,看看能否找到所谓妖之所在?” 郑年皱眉,缓缓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才睁开,摇了摇头,“找不到。” “那确实是,之前我进入夜郎城的时候也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妖气,可后来我经过望气术判定,这妖就在城主府内,而且地位并不低。”算命老头说道,“我曾经看过此妖出入城主府,都是驾马随行,有十几个侍卫跟从,且暗中还有保护之人。” 郑年仰头看去,那庄严的城主府就在不远处,于是轻声道,“那童让应该很好就可以抓到此人,我们不必过于担心了。” “恐怕很难。”算命老头说道,“他或许会抓错人。” “为什么?”郑年疑惑道。 “因为妖气并非在那个妖身上,而是在另外的一个人身上。”算命老头道。 “谁?”郑年问道。 “妖气在城主家公子的身上,也就是少城主。”算命老头道,“他们没有望气术,只能单纯的判定妖气的来源,无法看透本质。” 郑年沉默了。 “不想去?”算命老头问道,“看样子你并不想陷入尘世之中,但凡是旁人的事情都不愿意去管。” “那你说错了。”郑年忽然笑了起来,“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麻烦,我乐于找麻烦,但是总不喜欢太麻烦的事情,所以要在找麻烦之前,得想好这个麻烦怎么找,事情怎么办。” “那你想好这个麻烦该如何去找了么?”算命老头跟着笑道, 越发露出了欣赏的样子。 “想好了。”郑年道,“既然先生所言这妖气在少城主的身上,也就是说妖并非是少城主。那么也就可以断定,此妖接触少城主的次数很多,只要从他的身上下手,必然可以找到这个妖之所在。” “那是自然。”算命老头道,“虽然无法确定到底哪个是妖,但是只要将少城主找到,就定然会找到那个人,只不过办法嘛……我还没有想到。” “只要是男人,就一定喜欢喝酒。”郑年笑道。 “只要是喝酒,就一定会醉。”算命老头一拍手。 “只要是和我喝酒的人,定然都会醉。”郑年说此话的时候,已然大步迈开,直奔酒楼而去。 “可是你又有什么办法能够约出来少城主与你喝酒呢?”算命老头一愣。 “我自有办法。”郑年道。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城主府 孙子明坐在院落里看着手中的书卷。 他作为夜郎城的少城主,早有盛名冠绝整个城池,一来就是十六岁被立为少城主,这是孙浩早在大周皇帝还在的时候,请命的世袭。 这样的世袭很少,但是对于几个大城来说并非是难事,这些城主行的是官职, 却走的是藩王之治,相当于前朝的诸侯将令,手下也可领兵,也可自治。 而孙子明最为让百姓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的文采,当年一篇斥责西凉军的声讨檄文可谓是冠绝天下,一下让夜郎城名声大噪, 并且文中言辞恰到好处,语句引经据典, 将那西凉军骂的是狗血淋头,竟是由西凉军统帅,西凉国兵马大元帅亲自派出三十八道杀手来到夜郎城刺杀。 有惊无险,在锦衣卫的保护之下,孙子明逃过一劫,之后便被大周皇帝请到京城入太学院,后来经过一改神都,学士纷纷换血,这一年才回到夜郎城。 回来之后,孙子明并未销声匿迹,而是更加撰写文章大肆夸赞神都之为和天帝之行,有些不明事理的百姓就是因为看到了孙子明的文章,才明白了现在的天帝的治世理念,从而明了这是当世的明君。 孙子明并非家中独子,其下还有一个弟弟孙文和妹妹孙幼姗。 弟弟孙文并非嫡出,比孙子明只小了两岁, 二人关系极好, 孙文虽然单名一个文字,但是这个人和文一点儿边都不沾, 从小便好武之道,小时便经常出去和旁人打架,基本上都是孙子明出去平了事儿,回来也舍不得教训弟弟,只能是责备几句,便带着一起玩了。 妹妹孙幼姗和自己同父同母,小三岁,自小就聪明伶俐,跟着哥哥耳濡目染,也写得一手好文章,只不过少女心思颇深,不喜欢那些文争之事,更不可能出言骂人,所以更喜欢民间事迹。 早年写出过诸多闲文,也拿给孙子明看过,后来越发成熟,也自成一套,写出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只不过大都都是痴男怨女那一套,惹的城中不少百姓都每日泪眼汪汪,更有富家女子出千金祈求孙幼姗改文,别让书中男女分别。 可是孙幼姗自小便有着自己的想法,即便是银子再多她也不会更改文中所想,固被人诟病许久,传言,读了孙幼姗的故事,轻则哭塌坐塌,重则无力再起,绝不去试探那情爱之事。 最著名的便是那《采茶梨花记》,书中少女苏梨花以采茶为生,遇到了仙道之修的少年道心,二人情投意合,后来经历种种磨难,却又在最后关头被那西凉邪魔将少年道心一箭穿心,苏梨花为救情郎祈求三清祖师,以自己三百年化为石头换取道心之命。 结局不禁令人唏嘘。 也就是因为这篇《采茶梨花记》,夜郎城的三清像都被那些妇人砸去了好几个,即便是抓到官府里,都是口口声声说那三清不食人间烟火,是非不分,好好的女子偏要化作石头蹲守三百年,本就该死。 知府大人一听,这天上的事儿他也管不了,也不可能去把书中杜撰出来的苏梨花复活,最后只能不了了知,后来群妇都听不了了之,就一同前往,短短几个月,夜郎城的三清庙被砸的七零八落,导致那些道士全部逃出了夜郎城,占山建庙。 好在城主大人及时出面调停,出资大修道观,这才在萌芽处断绝了道士和城中大批量妇人之间的战争。 此时的孙子明歪着头,正看着一本书,忽听得身后叫喊,转头看去,看到孙文正在阔步走来,气势汹汹地将佩刀丢在了桌子上,拿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 “怎么了?”孙子明合上手中的书问道。 “气死我了!”孙文缓了好几口这才缓下来口中的气,“今儿个我在街上遇到了一个算命的老头,我看他手中的旗上写着‘一百两一卦’便觉得有趣,就上去和那老头说,‘喂,你凭什么一百两才算一卦?’” “他怎么说?”孙子明饶有兴趣的问道。 “这老头脸头都没抬,就说道,‘我这卦算天算地算古算今,什么都可以算,当然贵了。’我又问他,‘那你给我算算’结果他说,‘我什么人都算,就是非英雄者不算’” 孙子明来了兴趣,“什么人不算是英雄呢?” “他说,‘这天下有三种人不算是英雄。’”孙文上气不接下气,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喝了个干净。 “哪三种?”孙子明有些好奇道。 “我也是这般问的。”孙文道,“你猜他说什么?他说,‘第一种便是腹中无货,只有膀子力气的莽夫。’” 孙子明哼哼一笑,“那第二种呢?” “他说,‘第二种,乃是腹中有学识,却手无缚鸡之力的。而第三种,则是喝酒喝不过我家小丫头的。’”孙文道。 “小丫头?”孙子明来了兴趣。 “是啊,我一看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带着虎头帽子的小丫头片子,手里还抱着一只橘猫,便问道,‘你很能喝酒?’你猜这小丫头说什么?” “她说什么?”孙子明笑着问道。 “她说,‘我一看你就是第一种人,又为什么偏偏要争做这第三种人呢?’”孙文攥着拳头敲在自己的桌子上,“她……她说我是腹中无货,只有膀子力气的莽夫!” “那你说什么?”孙子明问道。 “我且问她,‘那千年之前,手持丈八蛇矛,据水断桥,大坡曹军的张翼德飞将军起不也非英雄?’”孙文气呼呼道,“结果这小丫头伶牙俐齿,不屑地撇了我一眼道,‘那张翼德大将军是莽撞人,真英雄,心怀汉室江山,不畏生死,忠肝义胆,就你这种心中无计,脑中无名之人,也敢与张将军睥睨?岂非可笑,再说了,我张将军可吞酒三百坛,你这个样子,也就是五杯倒下,何来英雄之说?’” “哈哈哈哈。”孙子明笑道,“这丫头确实有趣,竟然不知我弟弟是夜郎城的酒中大帅,放眼整个夜郎城又有几个人能敢在你面前提起酒量呢?” “哥哥, 你且不知那小丫头有多么狂妄,我自报家门之后,她竟然说,‘这城主确实是一代好官,可是剩下的三个孩子都算不得什么英雄,女儿孙幼姗暂且不说,女流之辈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而那少城主居功自傲,虽然文章写得好,但是却手无缚鸡之力,算第二种人,若是你们三人坐在我面前和我对饮,保证一个时辰全部放倒,站起来就算我输!’” “岂有此理。”孙子明大笑着拍桌道,“那你和她赌什么?” “我原本打算和她赌,谁料她说,‘若是你能胜得过我,算你厉害!’”孙文怒道,“谁不知我厉害,她居然不算我是厉害之辈!此等奇耻大辱,我怎么可能放她去?” “所以你就和她约好了?”孙子明问道。 “自然是!”孙文道,“今晚便在醉仙楼,和这个小妮子斗上一斗,否则真让她把我们孙家当做酒囊饭袋了!” 孙子明哈哈一笑,“好好好,晚上可别败兴而归。” ------------ 第二百八十八章 斗酒 入夜之后,孙子明正在和孙幼姗讨论今日上午的那件趣闻。 “那二哥此行只是为了证明他厉害?”孙幼姗不解道。 “这便是男人的尊严,被一个小女子说什么都可以一笑而过,偏偏说着酒量不行是真的无法忍受。”孙子明道,“我和二弟平日里经常对饮,都说自己的酒量过人,现在被一个小姑娘如此折辱, 自然无法忍住不前,就算是我也想去试一试呢。” “大哥……我真不理解你们这些男人,就几句讥讽之言便要出去和人家一较高下,一个小丫头而已,赢了又有什么意思?”孙幼姗满脸鄙夷的神色,笑道, “大哥你还经常教我,要做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城府一定要深, 若是被人轻而易举攻破心门,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呀。” “这话确实有理,但是只能适用于你我,像你二哥这般火爆性子,别人激他两句就已然如坐针毡,若是再来个小女孩看不起他,当即就要跳起来和旁人比高低,自然是不可能做到城府二字。”孙子明微笑道。 “我要去歇息看书了,以二哥的酒量喝不到天亮是不可能回来的。”说着孙幼姗就站起身来,正要出去,外面却喊叫起来,“不好啦!不好啦!少城主,小姐,你们快来看看!” 孙子明和孙幼姗一愣,连忙站起身向外走去。过了拱门, 家丁仆人都围了一圈。 拨开人群,二人走入, 这才看到已经烂醉如泥的孙文倒在地上, 嘴里不住地念道,“大姐大……你是大姐大……我孙文狗屁不是!狗屁!嗝儿~不是!” 孙子明惊讶的看去,问道一旁的仆人,“现在是几更?” “没入更呢少爷,还得半个时辰。”仆人道。 孙子明茫然看向一旁的孙幼姗,“这……这来回路程到醉仙楼少说也得小个时辰,也就是说那小丫头仅仅不足半个时辰,就将二弟喝成这个模样?” “少城主啊,我在咱家里待了二十年,头一次看到二少爷喝成这个样子……”一旁家丁道。 “这……”孙子明愣住了。 “哎?大哥,这儿有一封信。”孙幼姗俯身前去将孙文胸口的信封拆开,看着这歪七扭八的小海字迹,读道。 “敬请孙文的兄弟姐妹一阅。” “今以为夜郎城酒将军有点本事,结果一看不过如此,看来孙家之子确实不足其父十之有一,见此酒量想来文武也是吹嘘所致,估计那檄文也是旁人撰写,那故事都是代笔而来,都是空有其表,大言不惭之徒,小女子明日戌时在醉仙楼设宴,若是缩头乌龟,千万别来,若是无真材实料也莫要前往。” “大庆酒中第一仙留名。” 孙子明攥紧了拳头,“想不到这小丫头口出狂言,竟然如此辱骂!” “我现在就去找她!”孙幼姗转身就要走,却被孙子明拦了下来,“先别急,我们等明日二弟醒来再做计划,此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定然是在酒中做了手脚,若非如此仅凭二弟的酒量不可能是这般田地,我们先了解一番再做打算。” 孙幼姗看着孙子明,将那信封揉成了团,“好!” …… 第二天中午孙文才醒来,他急冲冲跑到后院的时候,孙幼姗和孙子明正在和一个郎中聊天。 “大哥!”孙文走了过来,“我……我……” “稍安勿躁。”孙子明轻声笑道,“先生请继续说。” “少城主,这味药便是您说的那般,可保护周身一个时辰不会被酒影响,可是小的得说在前面……这药劲儿一过,酒劲儿就会上庸,若是扛不住,就要昏迷倒地,少则一两日,多则十几日……”那郎中道。 “好!我知道了。”孙子明道,“珊儿,去送先生。” “是。”孙幼姗站起来,带着郎中走了出去。 “这是……大哥?”孙文惊讶道。 “这是为你准备的,今日我们三人一同前往,你也能一雪前耻。”孙子明道,“我认为他们定然是从中耍诈,导致你才能在那么快的时间内醉倒。” “耍诈?”孙文细细思索了一般,“或许有可能!大哥,那小丫头在饮酒之前会将一条虫子放入酒中,说是家中的酿酒法,有了这条虫子,就可以让酒更加浓郁更加香醇,我一开始确实喝起来不一般,可是仅仅一坛就昏迷不醒了。”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虫子中!”孙子明笑道,“既然她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今日就让她拜服在我兄弟手下,想来她身后也有人,到底是意欲何为也要看清楚,若真的是来折煞我等,那就酒量上也要赢,更要抓入大牢,以此泄愤!” …… 今日的夜郎城,热闹非凡。 “听说了么?” “听说了么?” 茶室里最多飘荡的就是这句,你听说了么? “你先说你先说。”一个锦衣的公子笑道。 “今儿个晚上好像是有人在醉仙楼和少城主比酒,听说昨天晚上给城主家二少爷都喝迷糊了!而且还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 “多小的小姑娘?”众人面露兴奋之色。 “那就不知道了。”另一个华贵公子笑道,转头问道那锦衣公子,“你说你的。” “你知道么?六扇门儿新招了一个捕快, 是一个红衣小姑娘!”锦衣公子笑道,“我偷偷地去瞧了一眼,那一个劲儿的英姿模样,真是让人喜爱至极啊!” “哦?公子所言果真么?”一人问道。 “那是自然!”锦衣公子道,“若是尔等不信,今日我便让那小姑娘去醉仙楼去,各位也好品鉴品鉴,我这眼光如何。” “好啊!” 众人起哄道。 “混账!”一个络腮胡须大汉忽然站起怒道,“此时怎么可以不带上广大英雄好汉,光你们几个文儒之士能看得出什么?若是那捕快小姑娘武艺高超将你们打出怎么办?老子今天就来保护你们几人!” “哈哈哈哈,壮士豪迈!多谢壮士!” “壮士晚上我请你多喝几杯!” “好说好说!” ------------ 第二百八十九章 红衣女捕快 入夜。 赵空从夜郎城衙门口往出走的时候,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快步走了过来。 姑娘一身十分干练,红衣束身,红袍散落,手持一把金红长剑,束发飘逸,低头道, “头儿,您找我。” “跟我去一趟醉仙楼,今日少城主在城中与人坐席,你我去旁待命,若是有人肆意谋害,你我也好出手策应。”赵空道。 “是!”姑娘应声, 忽然一愣, 抬起头问道, “头儿……就你我二人么?” “人少比较方便保护,若是人多目标太大,会被人所察觉。”赵空道,“放心吧,我是老捕头了,这些事情早已经融会贯通,没什么问题。” “是。”姑娘应声。 二人走出衙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你是从神都来的?”赵空问道。 “是的。”姑娘道。 “既然是神都的人,为何要在这里任职?”赵空皱着眉问道,“这里距离神都可有千里之遥,我听闻你父母虽然不建在了,但仍有一个哥哥,那哥哥是在城内?” “卑职此行也是找寻兄长来的,卑职兄弟姐们很多,但是数我年长一些,所以只能到此来寻求一官半职, 还好家师和城主的关系好些,才能安排在这里讨口饭吃, 存些银两找寻兄长。”姑娘道。 “原来如此, 你的兄长消息最后是在这里?”赵空问道。 “是的,前几日我收到消息,兄长应该已经到了此处,所以来寻,但是寻求几日未果,只得继续等待消息。”姑娘道。 赵空点点头,“哎,你那兄长可有什么特征?说来我听听,我在这城中多年,没准见过。” “人比较精明吧,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特点嘛……爱喝酒!很爱喝酒,嗜酒如命的地步,而且带着两个金锏。”姑娘道。 “好……我且记下了,若是找到,第一时间告诉你。”赵空道。 “多谢头儿。”姑娘点点头。 “没关系,神都虽然大,到处都是官儿,那些官儿也没什么真本事,到了这小城,虽然不如神都威武,但是里面的人情多的去了,你要是在这里生活,也有的学了。”赵空笑道,“哦对了,你师父和城主交好?你的师父是哪位啊?”赵空问道。 “大理寺卿,武思燕。”姑娘道。 赵空一屁股摔在地上,“啊?” …… 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赵空走到了醉仙楼,姑娘仰头看去。 此时的赵空面色已经变了,微微笑道,“姑娘你看,这里就是我们这儿最大的酒楼了,醉仙居,怎么样?还可以吧?” “没有善恶寺气派。”姑娘喃喃道。 “善恶寺……”赵空有些不解,“怎么还和一个寺庙比起来了……” 姑娘也没有解释什么,笑着道,“我们进去吧。” 二人进入之后,询问了掌柜的少城主所在的位置,听闻少城主等人已经到了,便立刻转身上楼。 大厅里坐满了人,而目光的焦点就是中心最大的那一桌。 桌上坐着五个人一只猫,面对面而立,分成两派,一派是两男一女,一派则是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小丫头,小丫头的身旁桌子上坐着一只猫。 姑娘惊喜的看到了那少年之后,便立刻走向了他们。 郑小蝶扫视了面前人一圈,傲慢道,“我说过了,昨夜已经见识过你们的水平,显然不怎么样,现在我看来只能让我的朋友代为出战,胜过了他,你们才有资格和我坐在一起喝酒。” “你这是何意!”孙文不服道,“昨夜你找来了一只虫子作弊,今日见到我哥哥在此,便不敢应战,叫了一个人先来撑酒,若是我们先和他喝再和你饮,那不就是先耗费一番力气?” “笑话,你的量早已不过如此,这般吧,若是你能赢的了我这位朋友,便当做是我输了如何?”郑小蝶笑道。 “此话当真?”孙文瞥了一眼郑年,觉得此人不过如此,于是问道,“若是你输了,再加一注。” “赌注随你说。”郑小蝶笑道。 “好!”孙文道,“那就输者举一个告示,站在这醉仙楼楼下一天一夜,昭告全城百姓。” “好!”郑小蝶道,“顺便也要写上,输了的是郑小蝶的孙子!” “好像你已经赢了一般,哼。”孙文不屑,直接举起酒坛对着郑年道,“这位小兄弟,多有得罪,既然是比酒,那就要比快!比多!比好!” “且慢。”郑年道。 “嗯?”孙子明冷冷道,“莫要再放入什么虫子之流,此法不可。” “这倒是无妨,只不过这位孙文兄弟说要比酒就一定要比快,比多,比好我并不赞同。”郑年笑道。 众人传出嘘声。 “莫不是怕了吧?” “谁不知道孙少爷是夜郎城最能喝的人?” “若是怕了,阴谋诡计不得行就趁早去楼下写告示吧!” “……” 郑年也不恼怒,微笑着道,“这比快乃是粗人之为,若是好酒,谁也不会喝的快,这比多乃是量行,我可以赞同,而这比好,大家若是喝的酒不一样,怎么能知道酒量多少呢?我喝杜康,你喝清泉酒,即便是喝到我死,你都不醉,又有什么可比?” “依你之见,我们喝同样的酒?且不比快?”孙子明问道。 “君子饮酒当用杯行。”郑年笑道,“而酒嘛,你们的酒都是垃圾,当然要用我的酒。” “什么!”孙文怒道,“这是我夜郎城专门从神都进来的玉泉山水酿制的杏花春,若是这酒都不算是好,那什么才是好?” “此酒如何呢?”郑年拿出了自己的酒壶,从桌上找来五个小杯,依次倒出,然后递给了面前的三人。 三人先是嗅了嗅,随后尝了尝,接着一饮而尽,脸上说不出的惊讶。 “阁下,此酒……名为什么?”孙子明问道。 郑年看着杯中的酒,想起了那个大雪中的女子。 “喂!邋遢鬼,这是我给你酿的酒,杂糅了千百种花,三百种草药,一百种虫子酿出来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好酒!好酒!叫什么名字?” “我没想好啊……要不然,你取一个?” “我不会起名字。” “哼!那就……先叫百花酒吧,待你想好了,便再取过。” “行!”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酒壶,别看不大,但是是我百花谷祖传的药囊,光是放药就能放三千多种进去,要是装酒的话,少说够你喝一年的。” 郑年看着面前的三人,笑笑道,“此酒名为青花月影。” ------------ 第二百九十章 醉仙楼中有醉仙(上) “青花月影?”孙子明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酒杯,“不知此酒从何而来?又是阁下从何人手中拿得?” “故人相送,不便告知。”郑年笑道,“既然少城主觉得这酒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就开始吧?” “哈哈哈,这一小壶,够谁喝的?”孙文笑道,“狗都喝不醉。” 郑年只是平静的拿起了那个酒壶,向旁边的缸里面倒去。 这一倒,周遭的人立刻觉得不一般。 出酒量巨大,随后扑面而来的酒香甚至让人觉得如置身花海之中,烂漫香溢,酒浓人醉,甚至有些人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这酒放久了就不好喝了。”郑年笑道,将满满一坛青花月影放在桌上,为五人倒好,而眼神似有似无的瞥向了那桌旁坐着的孙幼姗。 孙幼姗穿了一身比较艳丽的衣服,半露酥胸的锦缎淑群,上胸露背,粉红色的内衣隔着锦缎轻纱若隐若现,无不是这醉仙楼里能让仙人痴醉的一抹景色,当下也夺去了大半看客的目光。 自从李姓王朝换了一个明君以来,这被号称为天帝的女子,也是大周三百年以来的第一位女皇,天帝登基之后便针对于曾经女子穿着、学识、习武之流的偏见,专下文书,企图将女子地位抬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之上。 再加之循循序渐进,让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学堂之中已有女子,而足不出户的妇人们也换上了比较凉快的衣服,穿梭在商市之间,无不成为大周改国号之后第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对于女子来说是享受,对于男子来说也是享受。 但是对于朝中的儒文学士来说,已是奇耻大辱,可是管天管地,仍然管不住家中子女,待到大儒家中的女子也开始穿着飘逸起来的时候,谁也不能再直言进谏,只能看着那些年少的女子日渐豪放了起来。 郑小蝶探起身来,“老爹,喝酒归喝酒,眼睛不要乱看。” “闺女,老爹最近有个毛病,喝完酒之后就是斜眼,其实我现在看的是孙子明孙大人。”郑年狡辩道。 可是年少的郑小蝶却信以为真,“原来如此,我就说老爹不是那污秽下流之人。” 郑年也不争辩。 孙幼姗的脸颊已经微红。 这年头的酒和这青花月影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这青花月影的手法确实是上流之上流,毕竟用的酒浆是百花谷消毒用的酒,纯可是真的纯,平日里郑年喝起来十几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酒意上涌,孙幼姗虽然论起酒量在女中算是豪杰,可真正遇上能喝的人,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目中微微眩晕,孙幼姗上半个身子都粉红了起来,这下旁边众人更是安耐不住了。 郑年看着孙幼姗如此,贴心道,“光这么喝过于蛮横,不如我们找些东西来下酒。” “那太好了。”孙幼姗道,“不知这位公子喜欢用什么下酒?” “小二!”郑年道,“来十八坛黄酒!” 喝酒的人自然知道,最好的下酒菜就是酒。 孙幼姗的表情呆滞了,似乎万万没有想到这看起来是照顾和献媚的眼神之下,藏着的竟然是如此无视她的轻蔑之色。 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不顾及她,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到这里来。 作为这夜郎城最负盛名的女子,她自然是胸有成竹,再加之精心准备的衣服,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对她垂涎,若是换做常人,早就好酒好菜放在面前供她吃喝,殷勤劝她少喝一些,对女子不好之类的话。 可是现在,那人居然对自己毫不关心。 十八坛黄酒已经上桌。 四人一口饭菜都没有吃。 郑年用关切的笑容对着孙幼姗道,“谦让女子乃是大丈夫所为,来,孙姑娘请。” 孙幼姗杀了郑年的心都有了,看着他推过来的酒坛,自己要是真的一口将这些酒喝下肚中,那岂不是直接躺倒在此? 此时孙文站了出来,“哪儿有如此的道理?我来喝!” 说着就提起孙幼姗面前的酒坛。 郑年微笑着提起酒坛,陪着孙文一同喝了下去。 此时的孙文面不改色,将一坛酒喝下之后,郑年又说道,“初次和孙二少爷相见,一见如故,欢喜之甚,来,我们再来。” 说着又喝了一杯青花月影。 再次拿出一坛酒交给了孙幼姗,“第一坛孙文兄喝了,第二坛,你不能再拒绝了吧?” “我来!”孙子明提起酒坛,郑年照陪不悟,随后再来一杯青花月影。 随后第三坛再次摆在孙幼姗面前的时候,孙幼姗人都麻了。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给她挡了,于是问道,“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将此坛举起,即便是能够举,也甚是不雅,可否换成碗来呢?” 这句话一说,郑年还未发话,身后的群雄已经不乐意了。 老子看的就是你仰头酒洒在胸脯上,你换碗我看什么? 当即哼哼道,“哟,这位公子,那孙家小姐若是喝不了了,就别让她喝了!” 这句话郑年知道是算命老头说的, 心中不悦道,‘你这老头贼心不死,年级那么大了还喜欢小姑娘!’ 转念又想,‘也是,谁不喜欢小姑娘呢?’ “若是孙姑娘喝不了了,那且请离席吧。”郑年微笑道。 孙幼姗看着这个笑里藏刀的小人,面生怒色,抓起酒坛就是喝。 果不其然。 少女能有几大口?当然是酒香满肩头。 这一幕虽然酒洒得多,但是众人却已经看过瘾了,当场叫好拍手的不计其数。 孙子明和孙文脸上却已然挂不住了,举起酒杯对着郑年就道,“不如我二人和少侠来几杯。” 称呼也变了。 郑年笑着接应,一杯不少一坛不落。 孙幼姗一坛酒下去,满面苍白,显然已经不支,郑年此时若是继续和她喝,保不齐她就要被人送回去,郑年可不想发生这种事情,只得暂且让她缓一缓。 孙子明和孙文的酒量确实好,每人喝了黄酒六坛,青花月影十几杯,这已经是极限了,但是孙文仍然如同没事儿人一般,只可惜那孙子明当场吐了去。 “若是不行,让孙……”郑年正要说,却听那孙子明道,“吐了是吐了,喝是喝……岂能……岂能化作同一四?没四,没四……再来过!” 看着孙子明一代文豪少年舌头都瓢了,郑年也不留手,继续举杯,“那请少城主再来一杯。” “来来来~”孙子明哈哈大笑,举起酒杯。 ------------ 第二百九十一章 醉仙楼中有醉仙(下) 酒过三巡。 醉仙楼的二层竟然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只剩下角落里坐着吃饭的两个捕快和二层的伙计。 郑年不难理解,估摸着孙子明的护卫已经将二楼的人清理出去了,毕竟现在少城主和孙小姐丑态百出,这样的情形不能让民众看到。 那些护卫也上来劝说了几次,可是孙子明仍然不为所动,还出言训斥那护卫道,“若是再上来,明日去马厩喂马!” 之后那护卫再也没有上来过。 孙子明频频举杯,郑年却再也没有和他喝酒,看着这个伏在桌子上的少城主,计谋早已成功了一半。 可是令郑年意外的是,这个孙文却仍然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再来!”孙文已经站在了桌子上,看到郑年手中迟疑,却仍不停歇。 此时的郑小蝶靠在郑年的身上,“他的身体里有药,能够暂缓酒的冲击。” “能破了么?”郑年问道。 “当然可以。”郑小蝶背手放在身后,一条红色的小蜈蚣从手中缓缓爬出。 北落师门看了一眼那小蜈蚣,正要上前玩弄,却被郑小蝶抱在了怀中,小橘猫一脸的无奈,似乎刚看到一个好玩具就被抢走了的孩子一般,哭丧着脸趴在了郑小蝶腿上。 孙幼姗早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郑年环顾了二人之后,再次举起杯中的青花月影对着面前的孙文道,“请。” “请。”孙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突然感觉到手中一阵刺痛,当即甩手一打,血红色的蜈蚣被甩在了地上,骂道,“这他娘的是……儿~呕……” 随后突然整个人懵了,倒在地上狂吐不止,像个喷泉一般吐了整张脸不说,还左右摇晃着脑袋,当即昏死了过去。 郑年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立刻前去查看孙文,莫要被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噎死,好在孙二少爷有经验,昏死的时候歪过了头,这才避免了一场血灾。 “别管他……撒也不四!”看了一眼地上的孙文,那迷迷糊糊的孙子明冷哼了一声,“来来来,里我再来!” 郑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微笑着说道,“少城主酒量超群,我已经自愧不如。” “嗯?”孙子明睁着半拉眼睛,迷迷瞪瞪地看向郑年,“哟?里不行啦?” “不行了,不行了……”郑年憨笑道,“我又不是妖怪,怎么可能喝这么多酒。” “妖怪?”孙子明哼哼,“里莫要吓我,我可不是吃素的!” “那是自然。”郑年走到了孙子明的身侧坐下,叫来了一壶茶,给孙子明倒下,“少城主若已经不行了,我便将您送回去。” “什么!什么不行了!我还能喝!酒来!”孙子明道。 郑年将茶递了过去。 “哈哈哈,好酒!温酒才是好酒啊。”孙子明大口喝着茶,将那茶杯放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道,“好酒……好酒……” 看着孙子明立刻就要昏迷,郑年赶忙将手抓在了孙子明身上,一股炁缓缓流入身体,此时孙子明清醒了一些,但是脑子里仍然有酒虫,半醉半醒。 “少城主可曾见过妖?”郑年低声问道。 孙子明一愣,通红的脸上恍惚了一瞬,“哎,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啊,这妖不妖的咱不知道,但是我确实遇到了一件奇事。” “什么奇事?”郑年问道。 “哈哈哈……我与你一见……一见如故,便……讲给你听……嗯?”孙子明一撇头看到了郑小蝶,“小娃娃滚蛋!” 郑小蝶当即气得就要站起来揍他,但是郑年缓缓地摇了摇头,“你先下去吧。” “是。”郑小蝶白了那孙子明一眼,这才气呼呼地走开。 “我给里索啊,这个……我的夫人,也就是你嫂子!你知道吧?”孙子明笑道。 郑年哪儿知道他夫人的事儿?但仍然还是点头应声,“知道知道。” 孙子明抓住了郑年的手,摇晃着身体笑道,“你嫂子那是真漂亮,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根本不是凡人能够见识的,也就是比我妹妹要逊色些,但也因为是年华……年华所致!” 郑年看了一眼那趴在桌子上的孙幼姗,基本上也就知道是什么档次的选手了。 “起初……你嫂子就是山上的一个小姑娘,每日跟着他爹混口饭吃,后来……后来我见到她,那个漂亮啊!啧啧啧!真是漂亮,我就……就爱她爱的不行,将她娶回了家。” “后来……你嫂子大病一场……哎……命不久矣,这满城的郎中都……都是他娘的废物!”醉意正盛的孙子明也忘却了自己文人的身份,张口便是污言秽语,“正巧遇到了一个大……大……大和尚,他告诉我上那北山林中的……黄土庙中参拜……将夫……夫人带去!就能成事儿!” “我差人将垂死的夫人带过去……结果夫人就……就没了!可是……后我回回回到家中……居然又看到了夫人……从那一日开始,她的身体一下子就好了!为人也比之前温柔……可爱了许多……” 郑年听到这里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明白了。 “可是后来……她不喜欢在府里住,还是喜欢无人的地方……我便在城东东门附近……给她弄了一个宅院……经常……去看……看她。” 说道这里的时候,孙子明已然不支,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郑年走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上,拿出自己的酒壶,仰头看着外面的星星,一口一口喝着酒。 “你怎么……还在这里?”从不远处摇摇晃晃走来了一个人。 孙家的大小姐,孙幼姗。 她坐在了郑年的对面。 “我该在哪里?”郑年并没有回头,仍然看着窗外问道。 她竟然已经睡醒了一觉,但是仍然带着醉意,迷迷糊糊地看着郑年,嘟着嘴,“你为什么……不让让我?” “下次。”郑年长出了一口气道。 “不如就这一次。”孙幼姗伸出手。 郑年回过头看到这个奇怪的少女,于是将酒壶递给了她。 孙幼姗直接仰头喝了一大口, 随后将酒壶放在桌上,“我想听故事。” “我没有故事。”郑年将酒壶拿来,自己喝了一口。 这酒壶上不仅有那花的香气,还多了一抹少女的唇香。 “你不可能没有故事。”孙幼姗带着醉意歪着头笑道,“你的眼睛里藏了一个人,心里也藏了一个人。” “你会读心?”郑年问道。 “我不会,但是我看得出,你眼睛里藏得那个人,是个男人,而心里藏的人,是一个女人。”孙幼姗直起了身子,伸了一个懒腰,香胸袭人。 郑年歪过头看向外面的满天星辰,默不作声。 “师兄弟反目,女人背叛?”孙幼姗单手支着下颚,欣赏着郑年。 少女怀春,最为可怕。 郑年笑了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多的情感,也没有那么多的经历。” “你骗我。”孙幼姗伸出了手。 郑年再次将酒壶递给她。 孙幼姗喝了一口酒,趴在桌子上,伸出手放在了郑年的手背上。 沉沉睡去。 郑年没有拿开他的手,只是用右手抓起了酒壶。 想起了秦风,想起了陈萱儿。 他似乎恨不起来任何一个人,也忘不掉任何一个人。 春意洒在城中,一层薄雾稀薄。 天上的繁星似乎在笑着,似乎也醉了。 郑年很少醉,可是今日,却真的醉了。 ------------ 第二百九十二章 孙子明的妖气 郑年醒来的时候便收到了消息。 天卫府进驻了城主府,带领天罡府方士找寻妖人。 “你已经告诉天卫府了?”郑年看着算命老头。 “我只是告诉了差役而已,至于知府老爷会不会告诉天卫府,那我就不知道了。”算命老头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去。”郑年低声道了一句,便动身出门。 几人立刻前往城东。 这里的居民少之又少,商铺也没有,多数的都是一些商户的仓储,基本上很少有人来此。 靠近城门附近也只有三户人家,想要找到院落里只有一个女子居住的地方很简单,郑小蝶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指出了地方。 郑年趴在屋外的时候,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你快走!”孙子明道。 “子明,城已经封了……那城墙那么高,我怎么出去?”一个女子的声音回荡着,“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孙子明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可是……现在已经不行了……天卫府的人已经入了城主府,过不了几日就会发现你的所在,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你……” “我不怕的!”女子抓着孙子明的手,捧在身前,“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我……我已经知足了……” 孙子明看着自己心爱人的眼睛,叹息道,“不行……我一定要救你……我如何才能救你……我……我去求父亲!不不不……不行!父亲公正严明,自然不可能放过你……我该……我该怎么办?” “子明……”女子颤声道,“我们……已经知足了,你我本就殊途……又怎能……怎能贪恋……这人间之乐呢……” “不不不!我没有你会死的!”孙子明满脸无奈道,“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我……我该找谁?知府!我去找知府大人!” 说着孙子明转头就往外面跑,可是没走几步,便已经被顶了回来。 门口站这都是人。 领头的就是赵空。 赵空拱手道,“少城主。” “赵捕头!赵捕头!”孙子明道,“你可算是来了,救救我,我求求你救救我……” 赵空此时脸色奇差,看着面前拽着自己的孙子明,低声道,“是……知府大人要我来抓夫人的……少城主莫要阻拦……若是被天卫府的人知道,城主难逃其责……”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打在了孙子明头上,他吃惊的看着面前的赵空,“我……我和知府大人关系如此甚好……怎么会……怎么会……” “知府大人托卑职告诉少城主,大业难成,女子易得,若将此女交给我等,可保少城主无忧。”赵空道。 “绝不!我绝不会将她交出去的!”孙子明缓缓后退,退到了女子的身边。 “子明,我跟他们去。”女子道。 “不行!绝对不可以!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孙子明抓住了女子的手。 “少城主身负盛名,且是城主大人的得意公子,怎么可以如此轻巧的将命交出去……希望少城主还是思索一下,孰重孰轻啊!”赵空苦口婆心道,“老城主也是名主,若是少城主此番行径,可能也会连累城主,如是让那天卫府抓住把柄,孙家……可就没有以后了……” 孙子明目光空洞地看着眼前,“孙家……盛名……父亲……我从小便活在这样的托词之下……可是最后呢?我连最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子明……”女子低声道,“你走吧……他说的对,你这一身功名来之不易,父亲和弟弟妹妹也都是无辜之人,莫要因为你我连累了……” “待着!”墙后发出一声喝。 孙文拨开众差役走了过来,迎面对着孙子明说道,“哥哥,嫂嫂,你们跟我来!” “二少爷……您这又是……”赵空面露难色。 “我去将那东门守军杀了,马匹也已经备好,哥哥嫂嫂你们出去,再不要回来,天大的事情,有我在这儿担着!”孙文道,“幼姗已经在堂上与那童让周旋,短时间不会出来,你们立刻策马离开便是!” “这……”赵空还没说话,孙文便已经拔刀。 “干什么?若是你阻拦,莫要怪我不顾这些年的情分!兄弟你和我吃肉喝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现在来问你,若我哥便是你,我嫂嫂便是赵夫人,你该当如何?”孙文问道。 赵空看了看孙文,又看了看一旁的孙子明和孙夫人,拱手道,“只能给各位一个时辰的时间。” 孙文大喜,一个时辰这两人早已逃出夜郎城的范围内了。 于是伸手连忙道,“哥哥快来!” “可是……你们怎么办?”孙子明只走了一步,“弟弟,你……若是杀了守城的将士,天卫府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无须担心。”孙文道,“你我兄弟如手足,你能幸福,我比你高兴地多!暂且去吧,替弟弟那一份也过好就行了,我行走江湖,讲的便是一个义气为先,若是让我亲眼看到兄长死在此处,我仍然是吻颈追随,又有何区别?” “弟弟!”孙子明抓着孙文的肩膀,颤抖着道,“是我亏欠你的……” “莫要提什么亏欠,先走一步!若是那天卫府敢动我孙家人,也让他们尝一尝我这手中钢刀!”孙文洒脱地笑着。 孙子明立刻上马,由孙文开路,直奔东门而去。 东门的守军并不少,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可是正当孙文冲来的时候,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城门更是大开。 “这……”孙文已经做好了浴血奋战的准备,却看到这个情形,大惑不解道,“哥哥先走。” 孙子明带着身后的夫人,立刻纵马而去,不等懈怠。 孙文左右看来,拱手道,“不知是哪位豪杰相助?可否现身?” 话刚说完,人就应声倒下,滑落在马下。 郑年站在城头上向下看去,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们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一定要出手帮忙呢?”算命老头不解道。 “我说了,我喜欢找麻烦。”郑年看着算命老头笑了笑,“麻烦越多越好。” “救了他一个人,可是要死整个孙家来抵命的。”算命老头摇了摇头,“你能救一个两个,又岂能救的了这么些人?” “我说救肯定是都救,少一个人都不算是救。”郑年笑道。 “你打算怎么救?就算城头上的人和孙文没关系,但是孙子明跑了这件事情,赵空也一定会告诉上方的人,再加上孙子明畏罪潜逃,现在孙府一定也查出了孙子明所在的家中妖气横生,这一点,你无论如何都否认不了。”算命老头道。 “是么?”郑年笑了笑,“你看看这是谁。” 算命老头回头看来,满脸震惊,“这……竟如此精妙!” 正是孙子明! “你……”算命老头看着孙子明,“你不是方才走……哦!他的身上并没有之前那股气息,而尽是妖气?你从哪里搞得这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蛊偶?” “这天下能做蛊偶的人,只有一个。”郑年看着下方躺着的孙文,笑了笑,“幸好昨夜那孙子明喝多了,我才从他身上拿了一些东西来,不然今日这蛊偶根本做不成。” “怎么样老爹?夸夸我!”郑小蝶忽然从孙子明身后窜了出来,趴在了郑年的肩膀上。 而此时的算命老头狰狞地看着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哆嗦着道,“你是……蛊练圣童?大理圣女?” “我是郑小蝶,是郑年的女儿。”郑小蝶道,“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身份。” “我的天啊……这都是什么人啊……”算命老头回过头来掰着指头,“我给……蛊练圣童起了个名字……我……我还和她吵架……我……我还没死……” “怎么样小老头?”郑小蝶挥舞着肉嘟嘟的拳头道,“知不知道我的厉害?” “知道……知道了……知道了……”算命老头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尴尬的站在地上,浑身发抖。 ------------ 第二百九十三章 难道……是他? 童让坐在厅堂里,微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城主。 “厂公!饶命啊厂公!”孙浩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厂公,这事儿我绝不知情,况且孙子明乃是下官亲眼看着其母生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妖?” 童让微微皱了皱眉,再次转头看向那天罡府的方士,“虽然事关重大,但是我认为孙大人所言极是,而且没有道理,孙子明竟然是一个妖。” “回厂公,在下只是负责望气,这少城主房中有妖气,也令在下非常意外,况且厂公您武道四品自然也能看得出来真伪。”那方士叹息道,“如今事实就在眼前,还请厂公定夺。” 童让眯着眼睛看向孙浩,“我听闻少城主乃是在神都住过一段时间才在一年前回到夜郎城的,对么?” “是!正是。”孙浩道。 “有没有可能,在神都的时候,少城主就已经染上了妖身?或者说有妖人幻化成少城主的模样呢?”童让问道。 “这……绝无可能!”孙浩道。 “传孙幼姗,孙文。”童让道。 “传孙幼姗!孙文!”天卫急匆匆跑向了外面。 童让看着地上跪着的孙浩,“城主大人,有些细微之处你们这些作为人父的不可能尽知其事,还是叫兄弟姐妹们同来一问便知,这也是我对你负责,若是真的孙子明毫无问题,那就不是一个人有问题了,而是你们孙家城主府里有问题了。” 不一会儿孙幼姗面泛红晕走了进来,看来是昨夜宿醉还没有醒来的样子,入堂之后作礼,“小女子孙幼姗,参见厂公大人。” “你哥哥呢?”童让问道。 “您问的是哪个哥哥?”孙幼姗轻声道。 “你两个哥哥身在何处?”童让问道。 孙幼姗轻声道,“大哥孙子明不知所踪,二哥认为大哥有问题,便追了出去。”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童让问道。 “自从一年之前回来,我们的大哥就与曾经不一样了,不光是秉性大不相同,说话谈吐都有些不同,甚至连曾经儿时的事情都不大记得,昨日厂公说是我城主府内有妖怪,二哥便设计找了一个算命先生来看看大哥的问题,结果大哥不仅在宴席之上将那先生杀了,更是逃去,不知所踪。”孙幼姗一副大义灭亲道。 “姗儿!你……”孙浩大惊。 “看来早问孙小姐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童让直接站起身来,向外面疾步走了出去。 大厅之中的天卫也跟了出去。 “姗儿你怎么可如此说你的兄长!难不成你们没有一点的手足之情么?难到为了脱罪你就可以……”孙浩的话被孙幼姗打断了。 “放心吧爹……哥哥已经带着嫂嫂逃了……有高人祝我们,待会儿你看到哥哥尸首的时候莫要相信,但也一定要痛苦不堪,若是被人识破,我们一家人都难逃罪责。”孙幼姗道。 “那……”孙浩震惊道,“照你这么说……他真的是妖?怪不得从神都回来……他身上就开始出现一道一道的黑气……哎。” “黑气?”孙幼姗看着孙浩,“我怎么不知道?” “你哥从不说这些事情,若非有一日他沐浴之时我撞见了,我也不知道。”孙浩道,“不过不管如何,他仍旧是我孙浩的儿子,也是你的哥哥,既然有高人相助,能活命就好了……我别无所求……” 孙幼姗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 童让带着张不二走出东城门。 “你可以走了。”童让歪着头看向张不二。 张不二深吸了口气,“我绝不会食言,你也不要食言。” “我敬佩你,你是足够我说换算数的人,若是等你强大到可以让我食言的时候,说不定我也会说话不算数的。”童让笑了笑,“别忘了大周就是大庆,你永远大庆的人。” “不必提醒。”张不二转身离开。 看着远去的张不二,童让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人现在在哪儿?” 身旁的方士缓缓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之后指出了一个地方,“那里。” 童让立刻闪身而去,直奔方士所指。 一路之上,童让自然也能够感觉到那股弥漫的妖气横行,直至一个山洞之内,童让才锁定孙子明就在其中,只是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山洞之外厉声道,“孙少城主,天卫府督主童让已经到了,为保夜郎城之危,百姓之难,孙家之过,还请你出来。” 脚步声响起,里面的孙子明缓缓走了出来,身上早已脏乱不堪,脸上也有诸多伤口。 “是谁将你救出来的。”童让并没有着急对孙子明动手,而是负手在一旁来回踱步道,“能够段时间将东门守城的将士击倒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你有一个很强的朋友在身边。” 孙子明低着头平静地道,“没有人帮我,只不过我从未和旁人说过我文武双全的事情,所以人们才忽略了我早习武道。” “你文武双全?我却从未听说过少城主还会武学之道。”童让轻声道,“我检查过守城将士,全部是被击中身后昏迷,想来能够有这等能力的,少说也要八品,公子可有八品?” “童让!我现在看你是真的不爽。”孙子明道,“为何大庆朝廷一定要将妖族赶紧杀绝呢?” “你们孙家的日子过得很好,此时你家里来了一个门客,这个门客带来一家老小,并对你十分忠诚,你便收留了他,而突然有一日,这个门客杀了你的亲人朋友,杀了你的家丁奴仆,整个城主府只剩你一个人。随后他被你驱赶出去,那么下一次这个门客就算是没有进入城主府,仅仅是从府门口路过,你便提刀上去砍杀,这个时候你的家仆问你,为什么你一定要将门客赶紧杀绝,你该如何回答他?”童让看着孙子明,冷冷的问道。 “可是我没有伤害过一个人。”孙子明道。 “大庆境内不允许妖,这一点你知道吧?”童让问道。 “当然。”孙子明道。 “那我再问你,城主府内若是来了一个人,他是那个门客的亲人,远方表亲,你还愿意接纳他么?”童让又问道。 孙子明看着童让,“那又怎么能一样,那是我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点道理你都不懂,说什么读遍了圣贤书?”童让笑道。 “我杀了你!”孙子明举起一把长剑,直奔童儿而来。 而童让则是摇了摇头, 转过身去,挥手抖动了一下手中的软鞭。 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看,便扬长而去。 身后孙子明的头颅,已然滚落在了地上。 此时天卫们才缓缓赶到,看到地上的孙子明,挨个拱手道,“多谢厂公。” 童让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向夜郎城。 “厂公破了这么大的案子,怎么不悦啊?”一旁的手下问道。 “悦什么!”童让一鞭子打在了那手下身上,怒斥道,“能让一个妖当我夜郎城第一名士,你让我如何大悦!如何欢喜!你可知此人意味着什么么?堂堂大庆居然让一个妖撰写讨伐西凉的檄文!这是我大庆之耻!” “是……”手下虽然被打,但这一下却不痛不痒,显然童让没有使出力更没有运气,只是为了教训一下这个不明事理的手下而已。 童让缓缓地摇头叹息,“想我三百年大庆,竟落得现在这般田地,来人,立刻表我上书。” “书何……”手下问道。 “奉明天帝,以我之手斩杀夜郎城少城主孙子明,并查明其已被妖物缠身,以达数月之久,如今夜郎城文坛或可不平,请委派洙泗书院名师前往,以镇民心,以安学子。” “是!”手下立刻转身。 童让正打算离开,却突然眉目一紧。 纵身跃起,直奔小山之上望去东南方看去,“这股妖气……为何这般浓郁……不对!这不是妖气……如此阴邪,难不成……是他?” ------------ 第二百九十四章 烤肉 灰暗的林中。 郑年孤身一人,而孙子明也孤身一人。 二人面对面相立。 月牙爬上了树梢,圆圆的脸诧异的看着下方。 “多谢少侠相助……”孙子明微笑着对郑年拱手,“还劳烦少侠送我如此之远,孙子明万分感激,难以言谢。” “无妨。”郑年笑着走向了孙子明,在他面前席地而坐,拿出了酒壶,“喜欢吃烤肉么?我亲自给你烤,吃饱了再走也不迟,现在已经没有人追你了。” “啊?”孙子明一愣。 “蛊偶已经被杀了,你的尸体或许现在已经被天卫府的人带回了夜郎城之中。”郑年道,“那你还着急走什么呢?对吧。” 孙夫人坐在不远处的马上,诡异的这里,她下马走来,可是还没有走两步,便应声倒在了地上。郑小蝶从她身后走出来双手抱在胸前,缓步走了过来。 “这……这是为何?”孙子明惊讶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兄弟,你到底是救我……还是要杀我?” “我只是问你吃烤肉。”郑年道。 “我若是不吃呢?”孙子明问道。 郑年缓缓抬起头看向这个夜郎城的少城主,笑道,“我没有为你准备这个答案,我只给你准备了一个答案,就是吃。” 孙子明看着郑年的眼睛略微低垂了些许,什么也没有说,坐在了他的面前。 郑年生起了火。 “既然吃烤肉,那肉从何来?”孙子明面目紧了紧。 “不急,我们先喝酒。”郑年拿出了自己吞天装地的酒壶,又拿出了三个碗,一个递给了孙子明,一个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另一个则是放到了二人侧面的位置上,转头看向不远处问道,“我酒都好了,你的肉呢?” “肉自己来的路上呢。”郑小蝶喜悦地看着不远处,“快到了。” 果不其然,快到了这三个字说出来之后,就有一头发了狂的野猪直奔二人冲来。 细细看去能够清楚的看到野猪头顶上挂着一只不大点儿的虫子,看来这就是野猪发狂的根源。 看到野猪四腿如火轮,孙子明当即大惊,站了起来欲躲闪。可是就在那野猪到达面前之后,立刻摔倒在了地上,呜咽了一声,七窍流血而死。 “这……这这……”孙子明惊讶的看着郑年,“这是什么……” “你不用管,只管吃就可以了。”郑年拿出了匕首,抛开了野猪的肚子,开始片肉。 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郑年便将两条猪大腿烤的外焦里嫩,撒上了一些作料之后,香飘四溢。 “这是我的!你吃那个!”郑小蝶指着一条比较粗壮的猪腿对着孙子明说道。 郑年笑了笑没说什么。 “哈哈哈!如此山野美味,我不请自来,不会有人怪我吧。” 人未至声先到,篝火旁骤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童让。 童让席地而坐,拿出脚上的匕首,割下了一道猪腿肉,又将匕首递给了孙子明,接着拿起郑年之前放在一旁盛满酒的碗,先是咬了一大口猪腿,随后喝了一大口酒,大声叫好,“好酒配好肉,果然是人间绝美,这烤肉和这壶酒若是放在神都中,没有几十两真的吃不到。” 他的样子好像这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 孙子明已经看傻了! 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说,这是天卫府的督主……他为何不抓我?还和我坐在这里吃吃喝喝? 童让似乎就像不认识他一般,一边吃,一边喝酒。 郑年也和童让一样,一边吃,一边喝酒。 而郑小蝶只是吃,她不喝酒。 孙子明此时才明白,面前的酒并非是给郑小蝶的,而是原本就准备给童让的。 “为何不吃?”郑年问道。 “我……吃不下。”孙子明道。 郑年笑了笑,“不吃饱怎么上路呢?” 孙子明浑身一怔,“上……上路?” 童让将吃完的猪大骨扔到了一旁,接着再拿起匕首,剜下来一块正在炙烤的猪背,笑着道,“这手艺确实不错,你来尝尝。” 他将猪背肉递给了孙子明,又拿过郑年的酒壶为自己和孙子明倒酒。 三人的气氛异常诡异,郑小蝶只是埋头吃,吃完了整整一条猪腿之后,瘫坐在地上拍拍圆润的肚子,狐疑的看着三个人。 一旁北落师门吃了不大点儿油水飞溅的小猪肉,正在发疯的舔着自己的毛发,生怕这个气味留在自己的身上,伸出了大长腿横在脑袋旁边,专心致志。 孙子明也开始吃了,只不过吃的忐忑不安,吃的心惊胆战。 郑年终于也吃饱,抬头看着面前的二人,举着酒碗一饮而尽,笑道,“我们三个人坐在这里,确实有些意思。” “怎么说是有些意思,是很有意思,大有意思。”童让审视了片刻郑年,又看了看孙子明,“你就是为了让他吃饱?” “当然。”郑年道。 “你认为我会杀了他?”童让问道。 “自然不会。 ”郑年道,“这大庆的律法里明确写着,儿子不能杀父亲,若是杀了,便是凌迟处死。” 孙子明呆了呆,“啊?” 童让则是笑道,“你说得对,儿子确实不能杀父亲,即便是义父也不行,可天帝一定会让我杀了他。” “但是现在不行,因为天帝还没有给你杀他的命令,如果你真的杀了,你仍会背上这个罪名。”郑年道,“当然,就算是给了你杀他的命令,你杀了他依然也会背上这个罪名。” “所以我不能杀他。”童让缓缓转头看向郑年,“但是我可以杀了你。” “你同样也不能杀我。”郑年道,“因为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既然我不杀他,我便和他有父子之情,那么这件事情被你知道了,我就一定要杀你,无论你是谁,我都会杀了你。”童让道。 即便他这么说着,手中却还是拿着烤猪肉,一口一口吃着。 “你杀不了我。”郑年平静道。 “我为什么杀不了你。”童让道。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实力,天卫府之所以能够在天帝身边待这么久,靠的可不是一股子蛮劲,而是督主的心思敏锐,知己知彼。”郑年道。 童让点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孙子明,“你觉得呢,义父?” 孙子明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张,嘴也没有停下,一口一口吃着烤猪肉,轻声道,“味道真不错。” ( ------------ 第二百九十五章 物是人非 “我亲自为你烤的,当然不错。”郑年道。 “看来也不必装了。”童让笑道。 郑小蝶眨着眼睛看着三个人说着奇怪的话,嘟了嘟嘴皱着眉抱着正在舔自己毛发的北落师门去了不远处的树下。 “以前从未吃过这些东西。”孙子明笑道,“因为手会脏,身体无论是哪里脏了,我都不习惯,就如同身上有蚂蚁在爬,难受得很。” “可你还是吃了。”郑年道。 “既然是你专门为我做的,我为什么不吃呢。”孙子明继续剜了一块猪肉,放入了嘴中,他的手上布满了油渍,滴在地上,嘴巴上也有许多油渍,掉在身上,可他仍旧满不在乎。 “我真没想到。”童让道。 “你没想到的事情有很多,何必在乎这一件事。”孙子明道,“若是你真的在乎,你早该出手了。” “君臣父子,这君总是第一位的,即便你是我的义父,也不能预约君王之说。”童让道,“这是你教我的。” “当然。”孙子明笑道,“我曾经有八个义子,现在看来,不全是没用的废物。至少还有一个衷心主子的奴仆。” “我不能出手的原因,这位少侠已经告诉你了,所以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手。”童让道。 “若是我出手呢?”孙子明轻声道。 “那便是父要杀儿子,天经地义,我又何必抵抗?”童让笑道,“不过我既然坐在这里,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你根本杀不了我,若是你能杀了我,我又岂会喝到如此好酒,吃到如此好肉?” “哈哈哈哈……”孙子明大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你说的很对,有我当年的气魄。” “我和你不一样。”童让道,“我侍奉明主,做不出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也不可能独揽军权,更不可能草菅人命。” 孙子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郑年,“他说的对么?” “或许对,或许不对。”郑年道。 “何来对?何来不对?”孙子明挑了挑眉。 郑年抬起头,“你错了,你也对了。” “哦?”孙子明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也故作高深了?” “从见到你开始,便已经是如此了。”郑年笑了笑,“对于周成帝来说,你是一个忠臣,对于除了他的所有人来说,你是一个佞臣。” 孙子明举起碗喝了一大口。 童让却有些不解,“为何对于先帝来说,他是忠臣?” “先帝的气运早已经交给如今的皇上,那么我来问你,若是他不掌握着天下大权,那么碎银谷对付的人或许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现在回过头再去想想,自始至终站在先帝身侧的只有一个人。”郑年望向孙子明,“只有他。” “可是先帝还是死了。”童让道。 “因为先帝忽略了一件事情。”郑年将酒倒给了孙子明和童让,随后自己饮了一口,“那个身负三百年气运的公主,竟然也想要坐这九五之尊的位置,而自己安排给保护这气运的人,竟然将事情全部告诉了公主。” 童让没有说话。 “他忽略了女人的野心。”郑年深吸了口气,大饮了一口酒,“所以先帝才会说出,‘这山河你们守吧’这种话。” “十三皇子呢?”童让问道。 “即便是现在,没有一个人找到过十三皇子的下落,他早已经不知何处去了。”郑年道,“当天帝说出十三皇子并非是先帝所生的时候,无论这件事情是否是真的,那他就是真的了。” 孙子明笑了笑,“女人的阴毒,确实更甚。” 童让沉默了片刻,“看来我该走了。” “你知道你该知道的,剩下就与你无关了,你自然该走了。”郑年道,“不过在走之前,我还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童让看着郑年。 “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那个叫张不二的身边。”郑年道。 “我现在已经在怀疑你的身份,而你还在考虑别人?你不怕我顺藤摸瓜,找到你的家人?”童让笑着看向郑年。 “若是你找到了我的家人,你随便招呼。”郑年道,“要杀要剐都随你。” “恐怕今日,我要试一试你的深浅了。”童让将手放在了软鞭上。 “也好。”郑年仍然稳坐当堂,“不过你要在林外等着,起码你吃了我一顿饭,也要给我点时间,和老朋友叙叙旧。” “他是你的朋友?”童让问道。 郑年点头道,“是很好的朋友。” “我也可以是你的朋友。”童让眯着眼睛道。 “自从他之后,我不会再交朋友了,一个人都不会。”郑年苦笑道。 “只有稚童才会说出诸如此类的话,怎么像你这般年纪的人还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童让笑道。 “因为我的朋友一个足够多了。”郑年道,“当呢身边的朋友每一个都会为你付出生命的时候,就已经足够,何必再自取烦恼呢?” 童让看了一眼郑年,大步向外走去,“我在外面等你。” “好。”郑年只是笑了笑。 孙子明看着郑年,“只剩你我了。” “是啊。”郑年端起酒杯,“我很久没有和朋友喝一杯酒了。” “可惜,我已经不是你的朋友了。”孙子明叹息道。 “可惜么?”郑年问道。 “很可惜。”孙子明道。 “你仍然不会回头?”郑年追问道。 “我早已无法回头。”孙子明道,“你认识的是秦风而已。” “那你是谁。”郑年问道。 “我可以是秦风,也可以是安文月,但是我无法只是秦风,也无法只是安文月。”孙子明道。 “安文月已经死了,为什么不可以让秦风活下来呢?”郑年问道。 “因为秦风和安文月本就是一个人,秦风死了,安文月也死了,若是秦风活着,安文月就活着,早已无法改变,也无法分开。”孙子明拿着酒碗,“我时常能想起来曾经在杏花楼里和你喝酒的模样,也时常夜里耳畔出现你的声音,可是无论如何你我都该知道,这一切早已回不去了。” 郑年举着碗,“秦风永远是我的朋友。” “可安文月永远都是你的敌人。”孙子明道。 “为什么?”郑年挑眉问道。 “因为你既放不下秦风,那自然也放不下陈萱儿。”孙子明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但凡是情义你都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放下。若是你能放得下,当时就不会拼尽全力将我和她都救下。” “你放不下陈萱儿,我便已经知道你为何还在大周……哦,是大庆之内了。”孙子明笑道,“神都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么剩下的就是江湖的事情,因为无论哪个帝王都明白,这江湖才是对朝廷威胁最大的地方。” “即便是盛世也不行?”郑年问道。 “自然不行,人都是不容易满足的,权力的诱惑太大了。再加上内忧外患,如今西凉、北荒、江北、大理都虎视眈眈,武王的离开预兆着整个大庆现在就是一副枯骨架,兵力早已不如当年,那个位置上的女人随时都可能被人杀了。”孙子明道。 “气运之力能够让她活命。”郑年道。 “当一个人的底牌拿出来之后,总会被人找到破绽,这世间没有一个功法是真正可以无敌于天下的,即便是国之气运也是同样。”孙子明道,“我们总会再见面的,在那之前你要明白你的立场。” “我没有立场。”郑年拿起酒碗,“我从未想过拯救谁。” “那是幌子。”孙子明道,“昆仑早已和你有脱不开的干系,再加上你身边的那两个人,你我都明白,昆仑有朝一日仍然会拔地而起,而这昆仑便是朝廷的第一步,也可能是最后一步,总之大庆现在还有很多的难关,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步。” 孙子明笑了笑,“或许这一年间,她想要统治整个天下的计划,早已经开始了。” 郑年迟疑了。 “其实你的立场比谁都坚定,能够有母如此,儿怎会漂泊无名?你说过,口口声声不喜欢女人的人,才是最会爱人的人。口口声声不贪权力的人,才能上位,嘴里说绝不的人,恰是他心之所向。”孙子明缓缓道,“在她还没有发现你活着之前,还是好好的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毕竟……你是唯一一个见过姜行天的人。” 郑年面色大变。 “昆仑祖师,现如今已经回到了四方城,武家的封印早已经被他削弱到了极致,现如今武王如履薄冰,若是等他再起,武王便会从此与这大庆在没有任何联系,这个消息我已经放出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无数人冲到四方城里面,将他放出来。”孙子明笑了笑。 “对你有什么好处?”郑年叹息了一声,眼神里还是充满了希望,却又闪烁着绝望。 “满足我的野心。”孙子明笑了,笑得很开心,仿佛像一个孩子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野心和实力怎么能匹配?你已经输了。”郑年道。 “我是输了,但是我人还在。”孙子明道,“实力和野心不必匹配,我的实力永远在像一头饿了十几日的疯狗一般追逐着我的野心。” “看来我劝不动你。”郑年道。 “其实你根本没有在劝我。”孙子明站了起来,“你只是在劝你自己。” 郑年笑了笑,“看来我劝不了我自己。” “走了。”孙子明摆了摆手,“忘了秦风吧,他亏欠你的,原谅他吧。” “我说过,秦风永远都是我的朋友。”郑年道,“我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变。” “我喜欢你的善良,但是讨厌你的天真。”孙子明坐在了马上,将孙夫人的身体放在了身后的马背上。 郑年仰着头,看着那在月光下缓缓远去的身影。 “为什么不抓住他呢?”郑小蝶问道,“他不是坏人么?” 郑年低下了头,叹息了一声,“这世间有些人,总在你的善恶之外。你每日都在期待着他回心转意,却又忘不了他的错。他们会折磨你的信仰,摧毁你的底线,可是即便如此,你还是希望他能够放下一切欲望,变成曾经的那个少年。” “可能么?”郑小蝶仰着头。 “或许吧。”郑年摸了摸她的脑袋。 “看!下雪了……”郑小蝶指着天上。 那雪白的鹅毛像要遮掩住充满罪恶的大地,铺天盖地的袭来。 ( ------------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夜郎城外送别离 童让站在雪中。 郑年独自一人缓缓走到了他的身后。此时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落寞,反而是桀骜和洒脱。 “我六岁拜安文月为义父,一直到现在,二十年了。”童让道。 郑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童让缓缓转身,看着郑年,“我都能放得下,为何你放不下?” “因为你的心中有君,命中有国,而我没有。”郑年道。 “为何你没有?”童让皱眉。 郑年哈哈一笑,“你在劝我?还是企图了解我。” “我觉得你并非普通人。”童让道,“若是能够和我做朋友,我会给你很好的生活。” “可是我们永远成不了朋友。”郑年颇为无奈道,“你杀了张不二的父亲,那便如同杀了我的父亲。” “他的父亲是叛臣!是反叛过大庆的佞臣!难不成你心中早已无我大庆?”童让问道。 “我说过,我没有。”郑年缓步走到了童让的面前。 童让眯着眼睛,“你因为一个佞臣,要与大庆为敌?” 郑年笑了笑,“我因为一个朋友的父亲,要与你为敌。” “朋友在你眼里……如此之重?”童让再次问道。 “不仅是朋友,还有父母,兄弟,师父,儿女。”郑年道,“都比任何人重要,他们才是我真正拥有的,而大庆……在我这里并不是一个国该有的样子。” “你……”童让怔住了。 “张不二是我的朋友,他与我饮过千杯美酒,同醉几度良辰。行过神都遍地,也梦回几次愿景。我们这一路良人不淑,小人常遇。共笑世人迂腐不堪,共嘲官宦急功近利。” 郑年望着天,“他什么都不必管,只管大步向前便可。而我善后,步步揭开所有妖魔的嘴脸,我降我的妖,他走他的路。” 童让把手放到了长鞭之上,“没得谈了?” “没得谈了。”郑年道。 “该告诉我,你叫什么。”童让道。 “你不必知道,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郑年仍然那般洒脱。 “我出手,你逃不了。”童让冷冷道。 “你已经没法出手了。”郑年缓缓走向童让,眼神之中并没有杀气,甚至连武者的气势都没有,他更像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街道上行走的普通人。 可是童让第一次感觉到压迫,来自普通人的压迫,这种压迫不是武力上的压迫,而是内心的不安,惶恐! 他的手臂颤抖着,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将身旁的郑年斩杀!可是到最后他的手也无法动弹。 “半个时辰你才能动。”郑年已然走向了洁白的大地。 童让站在地上,不知何时,一只漆黑的蜈蚣早已趴在了他的身上,从他身体里缓缓爬出,落在雪地上,远远而去。 丛林里跑出了一个光脚的小女孩,一路小跑奔向郑年,抓住他的衣服,坐在了脖颈上,先是哈哈大笑将那少年的头发打乱,随后又贴心的将头发缓缓整理好,下颚顶在了他的头顶。 “你到底是谁……”童让的目光看着那少年越走越远。 他就像一个迷一样陷入了白茫茫的一片雪原,童让眯着眼睛,“张不二……有趣……” …… 一袭粉白袍子在马背上驰骋着,大声叫喊道,“你别走!等等!” 郑年回头望去,正是孙幼姗。 “怎么是这个女人?”郑小蝶眉毛挑得高高的,“不会是爱上阿爹了吧?” “那怎么可能。”郑年打了个哈欠,“你以为你爹是银子啊,人见人爱。” “哈哈哈。”郑小蝶看着孙幼姗策马而来,立刻把郑年的头发闹得乱糟糟的。嘟着嘴,将圆溜溜的脸蛋放在了郑年脑袋上。 郑年随手整理了一下,反而郑小蝶更加愈演愈烈,导致孙幼姗到了郑年面前的时候,他的头发如同鸡窝一般。 “噗嗤……你这是……”孙幼姗下马看到郑年,笑出了声。 郑年也不和小蝶怄气,而是就这样道,“孙小姐还有事?” “你要去哪儿?”孙幼姗问道。 “我要去江南。”郑年道,“孙小姐也要去么?” 啪! 郑小蝶一把抽在了郑年后脑勺上。 郑年佝偻了一下身躯,向前趔趄了几步,反手一把将郑小蝶脚丫抓住,将她提在了手里。 “喂!老爹你把我放下来!”郑小蝶倒挂在郑年的身旁,满脸通红抓住他的腰。 北落师门则是趴在方才郑小蝶趴的地方,略带好奇的看着晃荡的郑小蝶,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喵了一声,觉得好玩极了。 “呵呵……”孙幼姗扶唇笑道,“我可不去,那么远的路我走不了的,这匹马送你了。” “哦?”郑年看向身后的那匹洁白色的骏马,“我不懂马,但是也能看出是一匹良驹,这怎么好意思呢?” “也算是你赢了我一家三兄弟的赌注了,若是我拿出来些什么,二哥脸上过不去。”孙幼姗道,“况且这一次你帮我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当然要拿出些趁手的好东西来报答你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推辞了。”郑年走到了白马身侧,抚摸着洁白的绒毛,“确实是好马!” 将郑小蝶往马上一撇,郑年胯部骑在了上面,将闺女抱在怀中,拱手道,“多谢姑娘。” “等等!”孙幼姗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你们若是去江南一道,是否要去名剑山庄?” “当然。”郑年道,“好不容易路过名剑山庄,怎么可能不进去拜会一下?” “若是你们去名剑山庄的话, 可否将此物交给山庄的少庄主?”孙幼姗将玉佩从手中拿出,递给了郑年。 郑年接过玉佩,发现是两条鱼的形状,做工十分精良,拱手道,“此物十分贵重,为何不让镖局护送呢?” “自然是信任少侠。”孙幼姗笑道,“此去江南还有六百多里,少侠且保重。” “多谢姑娘。”郑年将玉佩收入怀中。 说罢,策马一蹬,那白马嘶吼了一声,奔驰而出,踏步流星,转眼之间便已经行了七八里。 郑年哈哈大笑,“果然是好马!” “颠死…………呃呃呃……我…………呃呃呃…………了……”郑小蝶抓住自己的老爹的大腿,脸都绿了。 北落师门更是惊讶无比,左右看着以为发生了天大的变故! …… 赵空一大早便来到了衙门,左右看了看问道,“哎?” “头儿……您找谁?”一旁的小厮问道。 “没什么。”赵空摆了摆手,走向快班休息的地方,左侧哪间单独的房子便是红衣小捕快的房间。 走去先是敲了敲门,无人应声,随后他便将门打开。 房屋整洁,席榻干净,在桌子上放着一把长剑和一封书信。 赵空立刻打开了那封书信。 “这臭丫头。” 赵空看着信封里面的一锭金元宝,叹息了一声。 ( ------------ 第二百九十七章 红衣少女和算命老头 夜郎城赴江南路途宽广。 一路都是长行大道,途径村镇诸多,还有一些小城。 这一条路上越渐富饶,之前靠近夜郎城的小城都是荒芜穷困之色,可是越往南走,这里的路上就越发绿野横生,花草茂密了起来。 更是看到了诸多稻田和农忙之人。 北方的土地较为硬,许多的作物根本无法吃土,而江南土地肥沃,且水源充足,所以才有了遍地是黄金的说法。只要是能走路的地方,皆可以种植,所以导致这里的人们仅仅是依靠种田就可以发家致富。 越往南,酒肆小馆就多了起来,行商之人也多了起来。 此时经过一间酒肆,红衣少女撩袍,转身下马,走了进去,将佩刀放在了桌子上,娇声道,“小二,上酒。” 酒肆里的人并不多,七八桌的样子只坐了三四行人。听到这声娇喝时,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环顾了一圈,左手边坐着一个公子,样貌端庄,即便是在这酒肆之中也坐的笔挺,端端正正,而右手边则是一个举着算棋的老头,正就着几瓣蒜下酒。最里面的则是六个大汉围坐一桌,方才还吵闹至极,见到少女之后,立刻鸦雀无声。 “来了!”小二也是明白人,看穿着就知道这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女侠客,当即端来了一壶暖身杏花酒和一碟小炒肉,外加两个馒头。 少女给了银子,立刻拿起酒壶饮了一口,这才开始吃菜。 “呀呀呀呀,这丫头是真的水灵啊。”一个大汉站了起来,走到了少女的面前,将酒壶放在了桌子上,咧着大嘴笑道,“江南等地能够见到你这般水灵的北方女子,也是我哥几个的眼福。” 少女并不说话,只是低头吃菜。 大汉见少女并不买账,于是道,“这女孩子行走江湖危险的紧,若是要去哪儿,哥哥几个送你一程。我们都是闲来无事的云游散客,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吃到哪儿醉到哪儿,无所事事。” “小女子身无长物,就不麻烦各位好汉了。”少女并没有面露惧色,反而是十分淡然道。 大汉审视了一下面前的少女,“难不成这位姑娘是要去苏州?” “江南六府三洲,苏杭常三洲,为何好汉推断我去苏州?”少女一挑眉,欢笑道。 “因为这苏州盛会整个江南皆知,难不成姑娘并不知晓?”大汉一愣。 “哦?还有盛会?我最喜欢热闹了。”少女道,“是什么盛会啊?” “当然是花雪楼和名剑山庄的盛会,如今花雪楼下五派合一,从今以后云烟剑派、少雪庵、空岳,赤霄,花雪楼都要变成一脉,成为江湖之上举重若轻的大派,再加上名剑山庄为花雪楼庆贺,老庄主出山祭出新的神剑,难不成还不是盛会吗?”大汉笑道。 “哦?我竟然不知道。”少女哼哼一笑,“怪我孤陋寡闻了,幸好有几位好汉提点,险些错过这般盛会。” “各方英雄好汉都要齐聚苏州,我们哥几个也不愿意错过,若是姑娘你要去,我们一同前往如何啊?”大汉问道。 “那太好了!”少女拍手道,“不过路途遥远,门外又无车马,好汉如何行走?” “放心吧,我们几个在江东也算是有名有号的人,脚程较比一般的马匹还快。”大汉说着就要走,却听一旁的人从中打断。 “哎……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不知一个月内乃是你命数之劫,必有血光之灾啊……若是去那苏州,更是命环相克……哎!”那算命老头忽然道。 “你是什么东西!”大汉看到煮熟的鸭子要飞,当即拍案怒道。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那算命老头手里的旗帜上竟写着,当即大笑道,“老头,即便是当年观星知天命的诸葛孔明也不敢给人一百两一卦吧?你为何如此大口?不怕你道家老祖下来杀了你?” 那算命老头眼睛一撇,“我这岂是给那凡夫俗子算的?” “那你看我是不是凡夫俗子!”大汉怒道,一把拍在了算命老头面前的桌子上。 “啊啊啊?”算命老头明显一愣,“那当然不算……” “哈哈哈,那且给我算上一卦。”大汉道。 “你算什么东西?”算命老头问道。 “娘嬉屁!”大汉起手就要打,手还没有落下,忽然觉得腕中一紧,转头看来,竟是那公子。 公子拦住了大汉之后,收手回身,将手中折扇一打,“这位先生问你算什么卦,你为何要打他呢?” “老头不会说话,自然是要教育一番,难不成你也想来试试?”大汉知道对方有些底子,但是仍然莽撞道,“别以为你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我就怕你。” “哼哼。”公子扇着扇子道,“总有些人啊,靠着一身武力逞能,殊不知都是一帮酒囊饭袋。” “你说什么!”大汉身后的几个兄弟立刻暴起。 公子也不搭理他们,而是转头问那算命老头,“这位先生,你说此姑娘命中有一劫?” “自然是。”算命老头道。 “这一百两银子我出了。”公子拿出了一锭金元宝递给了老头,“可有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算命老头立刻将金子揣入怀中,装作神气道,“当然有,只是不知有人是否可以帮她挡住这命数。” “我自然愿意,江湖之人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公子笑道。 “那再好不过了。”算命老头道,“这姑娘便为寻亲而来,只要将她寻之人杀了,那便没有任何问题,若是不杀,她就会有杀身之祸。” “有人要杀她,那便将杀她的人斩杀即可,为何要将她的亲信之人斩杀呢?”公子问道。 “因为事由那亲信之人而起,而杀她的人,多如牛毛,数不胜数。”算命老头转头看向公子,“你说杀一个人简单,还是杀一万人简单?” 公子笑了笑,“对我来说,杀一个人和杀一万人同样简单。” “哦?”算命老头惊道,“既然如此,那还是去杀那一万人吧,因为杀了一人,这姑娘会恨你一辈子,但是杀了一万人,这姑娘定会爱你一生一世。” “哈哈哈哈!先生果然过人。”公子又拿出了一锭金子放在了算命老头面前,“不知先生可否算一卦,我能否杀得了这一万人呢?” “自然可以。”算命老头再次将金子收入怀中,“公子武力超然,实乃当世英雄之辈,岂非一万人可敌?自然是大破匪贼,救那姑娘与水火之中了。” “既然如此,老先生可否告知,是谁要杀这位姑娘呢?”公子问道。 “杀她的人就在门外,你自己去问便可。”算命老头笑道。 那公子便直接走出了门,厉声道,“今日起,我杨英便要跟着这位姑娘,谁要杀她,现在就可以放马过来!莫要在背后如小人一般偷偷摸摸,此时就……” 公子 ( ------------ 第二百九十八章 闲疯了的人们 苏州城的繁华和神都大不相同。 神都的繁华是看得见的,而苏州城的繁华是看不到的。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前背着手溜达着的老爷爷是否身家几十万,坐拥百座豪宅,良田千亩。也不知道那个正在和小商贩讨价还价的大妈背后是不是有一个开了七十二家酒楼的儿子。 苏州城的每一个人都深藏不露。 郑年顶着郑小蝶走在大街上,小蝶左手抓着糖葫芦,右手拿着一张葱花饼,吃的不亦乐乎, 满嘴流油。 二人早已投了客栈,此时正要上街来买点儿东西,毕竟这两个人从不远千里的百花谷进入江南地界,甚至连一个行囊都没有带来,现在不得不去买点日常穿戴的东西。 整个苏州卖这些东西的地方数不胜数,绸缎庄和裁缝铺遍地都是,二人从客栈出来, 郑年买了一些小玩具就已经路过了七八个绸缎庄了。 询问之下得知,这里最好的绸缎庄名为锦轩楼,打听到了地址,父女二人便溜溜达达走入了这锦轩楼之中。 锦轩楼坐落在苏州最繁华的街道上,门口早已经排列好了冗长的队伍,郑年并没有搭理那条队伍,而是径直走到了锦轩楼的大门前。 “哎?爹,你说那些人排队在做什么?这两扇大门为何左边没人入,右边却挤满了人哎?”郑小蝶歪着头,“难不成又是什么不成文的规定?” “小丫头你这就有所不知了。”一旁正在排队的书生听道郑小蝶如此问,便回应道,“看你们也是外来人吧,今儿个瑶儿姑娘专门带着一批上好的布料来到了锦轩楼,先到先得。每逢这种日子里,瑶儿姑娘的规定就很明确,若是买她的布料均要排队,一个一个来, 若是不买的话,就可以从一旁走入。” 那书生看了一眼身后足足半条街的队伍, “你们也不用想了, 进去买些其他的布料吧。” “这瑶儿姑娘是个成衣匠?”郑年问道。 “哟,您在江南连瑶儿姑娘都不知道?”一人惊讶道。 随后便是哄堂大笑。 那书生笑道,“小兄弟,这江南最出名的便是衣、剑、伞、粟、石这五样,其中当以衣和剑最为出名,可以说若是天下的衣服和剑只要沾上江南二字,就算是普普通通也比其他各地的要名贵许多,价格更是高上许多。而在衣里最出名的便是这锦轩楼,而锦轩楼最出名的成衣匠便是瑶儿姑娘,你可知天下三十七甲?” “略知一二。”郑年道。 “绣甲便是林瑶。”书生道。 “原来如此。”郑年点点头,“多谢。” 随后大步走入了锦轩楼。 锦轩楼共有四层,仍然是古典的建筑风格,中空外梯,从进门的地方就可以看到诺大的布料市场,而且衣料均有标注,光是这一层的华柜上便摆着许多成衣,大小各不相同。 “老爹,这些成衣能卖出去么?每个人的尺寸都不一样,这样做衣服难道不会亏钱?”郑小蝶咬了一口葱花饼问道。 “若是小店定会亏钱,可是这里不会。”郑年观摩着一楼的衣料,确实摸上去就和一般的质地大不相同,“每日来这里的人不计其数,定然会找到一个差不多合身的,而且一般的府门小姐也不会苛求必须合身,只要这件衣服在锦轩楼挂的时间够长,无论合不合身,她们都要穿上。” “我不懂。”郑小蝶道。 “你还小。”郑年笑道。 大厅里也有一条长龙,顺着直接到了二楼。看来那瑶儿姑娘就是在二楼处。 “公子,要买什么料子?”一个下人走到了郑年面前,先是打量了一番,随后笑道,“鸳鸯绮和三梭罗只有三楼才有,翠毛锦目前稀缺,不足以做一件成衣,不过给千金来做的话应该够。” 下人张口便是大庆最名贵的锦缎,这让郑年有些不知所措,之前虽然身居京城,但是衣服布料这些从未将就过,也不知道哪些到底价值多少两银子,自己身上更是不过百两,想来这地方一件衣服足以价值一套豪宅,如果直接问多少银子大概又会被人取消,于是思索了起来。 “给公子奉茶。”看到郑年需要思索,那仆人便应声道。 于是从后方出来了两个小女仆,给郑年端茶,并且邀请郑年坐在了门厅旁歇息的椅子上。 旁边还有一桌人,是一男一女,二人早就看郑年不爽了。 一是郑年的衣服虽然做工精良但早因为风餐露宿,再加上郑年不拘小节,走在哪里靠在哪里,酒又会洒在身上,屁股上还有一圈拍打过泥土留下来的印记,衣服早已显得脏差了些许。 “哼,现在真是大庆盛世,叫花子也进的这锦轩楼了。”公子拍打着洒金面的扇子,无奈的摇头道。 那女子更是撇过头不看,“别说,大小叫花子身上还有酒肉酸腐之气,莫要说那葱花饼,更是臭味难当。” 郑小蝶歪着头看向老爹,小声道,“他们是在说我们嘛?” “好像是。”郑年拿出酒壶,缓缓喝了一口。 郑小蝶一脸难过的摸着北落师门,“哎,听到了吗?他们说你和老爹是大小叫花子。” 北落师门愣住了。 此时一个女仆端着一方锦缎走过了郑年,站在了一男一女的面前,“薛公子,这是您的衣服,请您过目。” 那男子不屑的看了郑年一眼,“哎,这蜀绣的工艺确实是仅次于苏绣,上等货啊。” 说着将那成衣抖开。 “哇!”郑小蝶满脸惊讶。 果然,女人对漂亮衣服毫无抵抗力,和年龄没有任何关系。 那成衣洒金纯面,大袖张开,粉色的底蕴却能看得出光泽之下绿色闪动的渐隐之色,传说之中的霓裳羽衣也不过如此。 “哎哟,这衣服也就一般,和我家中那一件生日宴上林瑶亲手做成的绮罗羽红杉一比,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女子不屑道,“将就着穿吧。” “银子我记账上了,您有空便来给就好。”女仆低头道。 “好,我切和几杯茶。”薛公子道。 “是。”女仆缓缓退出,向郑年走来,“公子,您考虑好了么?” “我身上这料子就觉得蛮舒服,不如帮我找找有没有?”郑年伸出手臂。 “公子失礼了。”小女仆微笑着道,随后走到了郑年的身后,从后方开叉的部位将手伸入后背。 寻常的衣服都会在外面敷上一层纱,一来是保护衣服不被风吹日晒轻易损毁,二来是让面料随时都焕然一新,也不会积灰在上面,所以名贵的衣服根本不能洗,只能换纱,当然这是富家人的享受,毕竟换一次纱的价格,足够买一大批的麻衣了。 “粗麻而已。”薛公子笑道。 “哎!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女子轻声道,“毕竟带着娃儿乞讨,在这苏州城难不成还没有什么衣物穿?没准儿路过大户人家,找了两件好料子呢,只是乞丐不知章法,以为这衣服,是人就能穿得起的。” 小女仆摸了许久,面容怔了怔,随后退了下来,“公子,这面料……我似乎没有见过,您且稍等片刻。” “好。”郑年也不急。 “噗嗤……”身后那薛公子和女子均是一笑,“小丫头,也别找了,或许是什么弱丝,饱经日晒,摸不出来罢了。” 小女仆只是笑笑,匆匆走过,直奔内堂而去。 过了半晌,一个带着帽子,身穿紫红色长衣的老者徐徐走出,看了一眼面前的情形,便直奔薛公子而去,“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薛公子,您的衣服不都出自老夫之手么?怎么还会有不熟知的缎子?” “老掌柜的。”薛公子立刻作礼,“哪儿是我,我这一身都是名家之作,自然师出有名,物之高雅,只是有些人身上穿的不知道是什么杂糅次品,非要在这锦轩楼之中大做文章,还要劳烦掌柜的亲自出马,真是不知文雅。” “你有完没完!”郑小蝶直接跳在了桌子上,指着薛公子。 只可惜小蝶个头还是太小,便是跳在桌子上也比那薛公子矮了许多,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薛公子,“我忍你很久了!” “哟,这小叫花子还要打人不成?你以为这是哪里?你们丐帮总头啊?这里可是锦轩楼,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女子怒道。 郑年摸着郑小蝶的头,将她从桌子上抱了下来,微笑着道,“稍安勿躁。” “哼。”郑小蝶一扭头,圆圆的脸蛋下嘴唇一嘟,腮帮子鼓了起来。 北落师门趴在郑小蝶肩头,也看向郑小蝶看去的位置。 “在下只是想要一身如此身的锦缎再做一套衣服而已。”郑年道,“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不料,穿着还算舒服,请老掌柜的帮忙看看。” “哦?”那老掌柜先是一愣,随后教训手下的女仆,“怎么在这锦轩楼少说也有一年光景,竟是连如此普通的锦缎都摸不出来?老夫光是看都能看得出,这就是最普通的散黄缎,看上去白中有黄……哎?黄呢?” “对啊师父,我拉扯衣服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内藏的散黄。”女仆低着头委屈巴巴道。 “那就从背里一抹不就知道了,若不是散黄缎子那就是比散黄缎子还要再低一等的散白缎子。”老掌柜的一拱手,就伸向郑年的后背。 “谁会在散白缎子外面加纱啊……”女仆不解道。 “小姑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现在有些人买不请名贵的正物,自然是作妖百出,另行加工。”女子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散白缎子加纱也是有可能的,一些落魄的贵族不忍旁人看出,就会在散白缎子外面加纱,让旁人以为是散黄的缎子,毕竟……”老掌柜摸来摸去,“嗯?散白缎子有粗麻质感,怎么这衣服没有?” “师父……我当然是因为没有,这才找你的……而且我还感觉这料子天生带着一股寒意,外面摸去寒冷无比,里面却又温暖如玉,且面若粗锦,却又摸上去像是柔水一般……这才拿不准,来问你的。”女仆低头怯生生道。 “这……”老掌柜挠头, “你且等等,不应该啊,这就是普通的缎子……怎么会差别这么大?” 看着老掌柜的上楼,一旁的薛公子问道,“会不会是酒洒在上面泡成这样的?老掌柜的去哪儿啊?” “我去问问瑶儿。”老掌柜的一边走还一边纳闷,“到底是什么呢?感觉很普通……为什么摸起来却感觉这么好呢?” “哼,我看就是屎尿屁和酒混在一起,常也不洗,包了浆!”薛公子怒道。 女子也一脸的不悦。 郑小蝶长出了一口气,阴狠的看着二人,“和你俩有什么关系?” “小叫花子。”女子撇头而去,看着薛公子,“我今儿个就要看看是不是恶心无比的衣服包了浆。” 郑年无奈的坐在了椅子上。 ‘这年头没手机玩,人都闲疯了。’ ------------ 第二百九十九章 薛家薛灵 老掌柜的急匆匆走下来,身后便跟着一个少女。 之前听闻这瑶儿姑娘如何传神,现在一看并没有郑年之前想象的那般衣冠齐楚,绮罗珠履。相反则是极为朴素,只是一身普普通通的苏绣锦缎,加上一些巧妙的刺花雕琢,确实也是清雅古朴, 再加之其气质不凡,一股江南水乡特有的柔情温雅,别有一番风味。 “就是这位。”老掌柜指着郑年说道。 “小女子林瑶,见过公子。”林瑶低着头。 她的个头并不高,整个人小巧碧玉,不胖不瘦,正正好。 郑小蝶仰着头看着林瑶, 又看了看自己老爹,皱着小眉头, ‘没关系,这个应该看不上我老爹。’ “林姑娘。”薛公子和身旁的女子一同打招呼。 林瑶只是歪着头笑了笑。 郑年拱手道,“劳烦姑娘了。” “公子还请转过身去。”林瑶说着,从一旁女仆手中拿出了一双白丝玉手套,戴在了手上,随后伸入了郑年的身后。 她只摸了一下,便将手抽了出来,将手套递给了身旁的女仆,眼神却已经方才的平静变成了一种惊讶,笑容更加艳丽了一些,笑道,“公子是哪里人士?” “神都。”郑年道。 薛公子二人仍然不屑。 “可曾去过北荒?”林瑶问道。 “去过,住过一年。”郑年道。 “可曾去过百花谷?”林瑶又问道。 “去过。”郑年道。 “可曾见过薛谷主?”林瑶再问道。 “见过。”郑年道。 薛公子二人的脸上已经稍稍变化。 “这身衣服便是薛谷主相赠?”林瑶眨了眨她的大眼睛。 “正是。”郑年微笑道。 “胡说!”薛公子身旁的女子已经忍不住了,“这薛青乃是江南薛家的长女,自持高贵, 更是薛公子的表姐,怎么可能给你这叫花子送衣服?你没想到胡扯扯到了铁板上吧?我身旁这位薛公子, 便是薛家的旁系!若是将你抓到薛家, 定会让你为今日之言付出代价!” 林瑶没有搭理身旁的二人,而是水眼汪汪的看着郑年,“她……还好么?” “很好。”郑年道。 “那就好……”林瑶转身似乎擦去了泪水,对着老掌柜说道,“岳匠,这边是那冰荒之上,每三年送来一次,三年只能生产出十二尺的冰蚕丝做成的百花绸,号称天下第一绸做出来的衣服。” 薛公子二人怔住了。 那老掌柜的面色更是大惊,“啊?就是师父您身上的衣服?” “我哪舍得穿啊。”林瑶笑道,“五年前江南六府三洲得知我手中有十尺百花绸,大量豪绅阔商来购买,后来名剑山庄一锤定音,以一尺一万八千两买走。我手中可早已没有这布料了,原本以为今年会再送十尺来,看到这位公子这般,我估计是没有了。” “啊?”薛公子险些一屁股摔在地上,“这……不可能!不可能!” “百花丝取冰原古蚕吐出来的丝,这冰原古蚕天下只有十二只,能够吐出这位公子身上这十二尺,足足需要三年的时间,再加上薛谷主亲手加绒的七百种花心作以炮制,光是一尺布放在身上,都可以让武修外伤自愈,道修修炼倍增,若是再加上几百种辅助修炼的药材做成衣服,那这位公子身上穿着的,已然超过百万两白银。”林瑶道。 “林姑娘……你该不会看错了吧!”薛公子身旁的女子愣道。 “我林瑶自四岁学艺,到现在为止没有看错过一寸布,一尺衣,这百花丝名震天下,我又岂会看错?”林瑶笑道。 薛公子抓起一旁的衣服,径直跑出了锦轩楼。 “哼!你才是叫花子哦!”郑小蝶追出去骂,“臭叫花子!看我爹取下一块衣领子把你家祖坟买来喂狗吃!” 薛公子大气不敢出,越行越远。 “既然如此珍贵,恐怕也不可能再做一件了。”郑年看着自己的衣服,“想不到你竟然随手就是这么大方……我还没有好好照顾这件衣服……” “既然薛谷主能送你如此衣衫,且亲自为你缝制,自然是……”林瑶望着郑年,下面的话竟是没说出口。 “我们是朋友。”郑年道。 “仅仅……是朋友么?”林瑶有些诧异。 郑年笑了笑,“我本还想做件衣服,可是现在看来……” “我为你做。”林瑶直接抓起了郑年的手,拽着进了内堂。 “有本事你回来……啊?”郑小蝶正骂的气劲,回头一看爹没了,连忙跟着追进了内堂,心中道,‘完了完了,一眼没看到怎么小手拉大手了呢?这死爹真是不省心!’ 跟着进了房间,郑小蝶一脸狐疑的看着两个人,自动忽略掉了后面的掌柜和其他的佣人,只看着林瑶和郑年。 林瑶拿着一个皮尺在郑年身上量来量去,郑小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过看下来一炷香的时间,尽管二人有说有笑,确实也没做出什么让人太过意外的举动。 “好了,公子在哪儿住着?这几日衣物做好之后便叫人送去。”林瑶道。 “在几个街道之外的迎春客栈。”郑年道。 “公子为何在客栈居住?”林瑶一愣,“难不成薛谷主江南这么多的产业,都没给你安排?” “我并没有告诉她我到江南的事情。”郑年微笑道。 “那她也会知道的,江南三大家族,名剑山庄的叶家,龙啸山庄的龙家,万华楼的薛家都是名门望族,只要是姓这三个姓的,就算是王八走在街上都无人敢惹,你这种薛谷主的如意郎君……朋友,朋友,自然可以混的风生水起。”林瑶道。 “这么夸张?”郑年惊讶道,“神都之内都没这种规定。” “那是自然,天子脚下即便是再大的名门世家也不敢造次。”林瑶道,“但是在这江南就不一样了,山高皇帝远不说,光说三个家族那就是大不相同,名剑山庄江湖上成名已久,自然是源远流长,是江南最为根深蒂固的家族。而龙啸山庄虽然是三个家族里面成名最晚的,但是靠着当朝宰大司徒龙乘海,也已经傲视整个江南。” “那薛家呢?我从未听过他们的名号。”郑年道。 “薛家的名号没听过是正常的,因为他们靠的是姑爷。”林瑶道。 “姑爷?”郑年一愣。 “当然,薛家在朝中没有一个有名气的人,但是江南的六府三洲之内,五个府的都尉参军都是薛家的人,三洲管辖之内的太守也都是薛家的人,而在神都之内,你看不到一个薛家的人,但是处处都是薛家的人。”林瑶笑道,走到了一旁郑小蝶身边,坐在椅子上为郑年奉茶。 郑年结果茶杯,“哦?” “当今大理寺少卿的夫人,新任天学院院士的夫人,当朝大司马翁白魁的夫人,还有后宫十八个娘娘,甚至上任帝王在世时的太后,都是薛家的人。”林瑶道,“这样你懂了吧。” “原来如此……”郑年点点头,“好茶,怎么一股……” “花香?”林瑶笑道,“这茶便是百花茶,在江南可是三百两一钱,而你酒壶里的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前几日薛谷主与我的书信之中所提到的百花酒,只不过她觉得名字不好听,让你给起名了,不知你起了没有?” 郑年摇晃着酒壶,“你要喝点儿么?” “我不胜酒力,沾杯就倒,不喝了。”林瑶道。 “这酒,我取名青花月影。”郑年道。 林瑶的笑容里满是吃瓜的兴奋,“哦~原来如此。” 郑年看到林瑶的笑容,低下了头,“其实我已有家室。” “啊?”林瑶怔住了,“怎么会?” “这是我的女儿。”郑年道。 “对!就是我!”郑小蝶掐着腰,“我叫郑小蝶,这是我爹!” 林瑶站了起来,半张着嘴看着郑年,“那……” “不知如何开口罢了。”郑年拱手道,“若是姑娘能够代笔相告,感激不尽。” “那……你的夫人呢?”林瑶问道。 “死了!”郑小蝶听道这个称呼的时候,怒气横生道,“死了!早死了!” 林瑶会意点点头,“没想到公子还是一个情深义重之人,即便是夫人已死,还如此牵挂,小女子敬佩不已。” “言过了。”郑年拱手。 林瑶略带欣赏的看了一眼郑年,“这世间浮躁,难得见到公子这般情义之人,不妨我们做个朋友。” “好。”郑年点头。 郑小蝶扭着郑年的大腿转了一个圈,“你不是再也不交朋友了?” “我说的是阉了的朋友。”郑年撇眉。 “切!”郑小蝶大步向外走去,“见色忘儿!不是什么好人!” 林瑶扶唇一笑。 “我该走了。”郑年站起身,作礼道别。 “或许今日已经有人知道公子来到了江南,会请公子前去家中住宿的。”林瑶道。 “我不喜欢住别人家里。”郑年摸了摸头。 “怕是要盛情难却了。”林瑶摇了摇头,“既然你已经到了江南,凭借薛灵百花谷的名头加上薛家的势力,你早已经成了这江南最大的客人。 ” “没那么夸张吧?”郑年一愣。 “公子怕是忽略了百花谷在江湖上的号召力,这天下谁都可以没有剑,没有刀,但是都会生病,若是能卖百花谷一个天大的人情。”林瑶道。 “他们怎么知道我是谁?”郑年笑道。 “薛灵没有说你的名字,但是说了你身上最容易辨认的标识。”林瑶道,“虽然天下人用锏的不少,可是能够用得上名剑山庄千金一两的古铜陨铁包裹锏身,且还有两行银标字的人,却只有公子一人。” 郑年低下头,看着自己身旁的两把黑锏。 【愿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洁】 “我明白了。”郑年拱手告辞,“多谢提醒。” 林瑶欠身作礼,“恭送公子。” ------------ 第三百章 门前拜会 郑年正要出门,光脚丫的郑小蝶就跑回来了,满脸慌张,甚至将那块葱花饼也丢在了地上。 “不好啦不好啦!”郑小蝶一跃铺在了郑年的怀中,惊得北落师门四处乱窜,最后无奈,顺着郑年的裤腿儿爬到了裤子里。 郑年一把拽住北落师门的尾巴将他挂在身上, 抱起郑小蝶问道,“怎么了?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如此慌张?” “官兵抓人!爹不是说最怕官么?”郑小蝶道。 郑年笑了笑,“你又没犯错,抓你做什么?” 郑小蝶嘟着嘴,“爹说让我见了官绕着走,现在又不怕了?反正我不怕, 要抓也是抓爹这种人的!” 郑年一把悬过, 将郑小蝶放在脖子上, 向外走出。 此时看到不远处一行人正浩浩荡荡走了过来,将周遭的人全部驱赶到了一旁,直奔锦轩楼而来。 郑年不想惹是生非,转而准备离开,不料却被人喊住。 “休走!”一声怒道。 郑年回头看来,竟是方才那薛公子,身旁还跟着那个多嘴的女人。 “就是他!”薛公子道。 他告状的那个人身着军装,郑年之前接触的大庆军人很多,但是都没有这个样子的,将甲更是低阶不堪,想来当时从四品将领魏红雪身上都有明刻的燕,但是此人身上竟是一些散花雕文,估计还没有到五品。 应该是江南苏州城守军之类的将领。 他骑着马,身后跟着众卒,一路昂首直直到了郑年的面前, 举国长刀直接指向郑年的脑袋上,“你是什么东西。” “哼!”薛公子在一旁厉声道, “他就是一个骗子!骗的了这锦轩楼,骗不了我!” “薛安志,你且和我说,他是如何借着我薛家的名义,在这锦轩楼行骗的?”将领问道。 “回将军,他大言不惭,说这身衣服是咱薛家大小姐薛灵亲手缝制赠送,且他和薛灵早已喜结良缘,成作佳人之合,且已然洞房。”薛安志说道。 “放屁!”坐在郑年头上的郑小蝶怒道,“你这个家伙满嘴胡言乱语,夸大其词,拜什么堂成什么亲?那薛灵一脸献媚,我爹根本不愿意搭理她,你知道个屁!” 此言一出,整条街都是惊讶之声。 碎碎之论当即百出。 众人皆是震惊,竟然有人敢当街讨论薛家的大小姐,简直是无法无天。 “看看!将军,此人非但目中无人,且不把我江南薛家放在眼里,即便是我这旁系子孙都觉得面无光彩,此人教唆年少无知的女儿口出狂言,贬低我薛家掌上明珠竟然是谄媚之人。”薛安志拱手道。 “小子!你口无遮拦,大放厥词,今日不取你狗命,我薛家威严何在?”说着那将领直接出刀,看向郑年。 郑年不闪不避,就站在那里,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只是轻轻将左手的锏微微上抬。 咔嚓! 将领手中的长刀应声碎裂。 “来呀!把他给我抓了!”将领眼看对方确是有两下子,当即呼喊。 众将士一拥而上直奔郑年而去! 刀枪剑同时袭来。 郑年正要抵挡,却看人群之中忽出一阵炁海,直奔而来。 收手抵挡了几下,郑年面前赫然闪过一道红衣! 红衣束身劲装,长刀猛然出鞘。 争! 出鞘如龙啸,挥刀如雷鸣。 大红披风毅然落在街道之上,一股炸裂开来的金色炁海将面前的将士震退三步。 只见红衣少女长刀横在郑年面前,拿出一道令牌娇声道,“大庆神都大理寺行刀正使,奉寺卿大人之命,见此令如见寺卿,谁敢造次!” 众人一怔! 大理寺? 郑年怔怔的看着这个背影,脱口而出,“师父?” “哥,叫老了。”少女嫣然回眸,面带喜色。 “长安?”郑年惊讶的看着少女。 郑小蝶不知从哪儿摸来了一个肉包子,一边吃一边大喜问道,“是爹的妹妹?我的姑姑?” “对!对!”郑年惊讶的看着郑长安,“你怎么来了?你没去少雪庵?” “没去,当时我还在大街上看花灯呢……”郑长安哼哼一笑,“不过我现在拜了寺卿大人为师,算是你师妹啦!” “师父……”郑年想到武思燕的瞬间,眼眶湿润了起来,“她……还好么?” “好!很好!就是她说你没有死,才让我来找你的,我也说你没有死,你肯定不会死的!”郑长安道。 “喂!什么大理寺卿?老子没见过!”那身后的将领喝道,“这里是江南,别拿神都那一套来吓唬我!” 郑长安转过头看向将领,“好,你不认识这令牌,难道不认识此刀?” 将领看向郑长安手中的刀。 他就是个傻子也不可能不认识这把刀。 全天下当官的人都要认识这把刀。 金箔薄仪刀。 周成帝赐给武思燕的佩刀,象征皇权赠与,而在如今大庆元年时,大理寺卿武思燕手中的金箔薄仪刀被天帝祭祖,之后再次赠与武思燕,三品之下有斩无奏,三品之上,皇室宗亲,先斩后奏! 将领立刻低声对身旁的将士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将士得令立刻向后跑去。 “现在还要拦?”郑长安横刀巍峨道。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从大理寺盗出,然后在这里假令?这把刀是天帝赐给大理寺卿的,你可是大理寺卿?”将领胡搅蛮缠道。 郑年拉住了郑长安,“这个局势,你搞不定的。” “他们……居然不认!”郑长安万万没有想到。 “正常。”郑年笑了笑,“这里是江南,他们将我们杀了,神都也不会知道,神都的令在这里不好使的。” “那我就杀出去!”郑长安道。 “厉害啊,仅仅一年,就八品了。”郑年道。 “哥!”郑长安看着郑年,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气,一时之间,竟是气得笑出了声,“他们要杀了我们,你不急么?” “给你个任务。”郑年道。 “什么!”郑长安眼里闪过了一丝喜悦。 “照顾好你侄女儿。”郑年道。 “侄女儿?”郑长安一愣,随后怀里就多了一个稚童。 郑小蝶歪着头看着郑长安,嘻嘻一笑,“姑姑真漂亮!” 随后一脸扑在了郑长安的怀中。 郑长安抱着郑小蝶,“你是……亲生的?” “当然了!”郑小蝶将吃了半个的包子递给了郑长安,“如假包换!小姑吃不吃包子?” 郑长安接过包子,傻傻的笑着,“我又有亲人了……” 郑年缓步走到了那将领面前,“你要杀我。” “你辱我薛家大族,自然要杀你!”将领道。 “动手吧。”郑年打了个哈欠,“头给你。” “好!”将领从手下手中夺过一把长刀,再次向郑年看去。 咔嚓! 长刀断成了两半。 郑年只是将锏拿在手中而已。 “你!”将领怒道,“哼,小子,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守,这苏州城,你逃不出去。” “你看我想逃么?”郑年挑了下眉毛,拿出了酒壶,“今儿个我找到了自己的妹妹,心情好,随你砍,无论你找谁,我绝不出手,随你砍。” “好!你给我等着!”将领怒道。 那薛安志心急道,“小子你有本事别跑,太守身旁高手如云,更是有六品武道,你等死吧!” “哦。”郑年喝了一大口酒。 正当此时,一个声音从后方响了起来。 “薛将军,好久不见!” “哟!少庄主!”将领大喜,“叶少主你来了。” “路过而已,见到此处喧哗,便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了故友。”叶少庄主笑道,竟是直接走到了郑年的身边,抓住了郑年的手,“这位兄台,可是刚来苏州?” 此举一出,不仅薛家众人大惊失色,连通四周的人都震惊了! “此人是谁啊?叶心竟然对他如此好?” “我见到叶心了!我见到叶心了!” “好帅啊!叶心啊!那是叶心啊!” 郑年撇头看向叶心,“刚来,你是?” “在下名剑山庄少庄主,叶心。”叶心躬身道。 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叶心不光身上金银玉石,或许光是那双鞋就要耗费大量的金子雕琢,身侧的那把配剑更是纯金剑鞘,上面镶满了珍珠玉石,玛瑙翡翠,估计光是这把剑就价值万两,响起在神都杏花楼遇到的叶轩,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不认识你。”郑年平静道,将手抽了回来。 “没关系,我认识你。”叶心仍然弯着腰,“名剑山庄恭请阁下下榻,我已为阁下准备好三十八间上方供您挑选,且亲自找了十三位江南名厨,为阁下接风洗尘。” 郑年洒脱一笑, “这么快?” “那是自然,知道阁下远道而来,便急于准备竟然忘了亲自迎接,还望阁下赎罪。”叶心自始至终谦卑至极。 “阁下且慢!”叶心话音未落,又一声从人群传来。 只见一排排婢女从人群走出,其中包裹着一个少年。 少年虽不同于叶心那般夸张的服饰,但是仍然器宇轩昂,玉树临风,身后跟着两个黑衣剑客。 少年大步走到郑年身边,同样躬身道,“阁下远道而来,龙啸山庄早在城门之外迎接,不料阁下早已入城,是我之过失,龙啸山庄庄主长子龙啸风,见过阁下。” 郑年哈哈一笑,“我不认识你。” “但我认识你,龙啸山庄已准备好庄宴,另有三千佳人,美酒万盏,等待阁下前来。”龙啸风道。 “你也不慢啊。”郑年道。 ------------ 第三百零一章 六府三州三大家族 郑长安和郑小蝶头上冒出了巨大的两个问号。 在场的所有人头上都冒出了无数的问号。 这是什么意思? 坐守江南三大名门望族之中的两位在这苏州不亚于九五之尊的人物,竟然均拜躬身在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面前,要说此人确实是个人物,或者是提出名字众人皆知还则罢了,可是但凡长着眼睛鼻子耳朵的人都没用见过,听过这个穿着白衣的少年到底是谁。 且不说那其他的人,光是说面前躬身的这两个少年, 哪个不是不可一世的绝顶天才,哪个不是即便是连神都来的大要都得亲自迎面的江南新领军人物。六府三洲境地之内,但凡是有点儿名号的人见了他们二人都要亲自下马拜会,再加上二人脾气都不好,能够受此大礼之人,恐怕天下除了那个九龙金座上的天帝,在场的人真想不到哪儿还有第二个。 当然, 民众之想最是夸大其词。 真的要说起来,这三个名门望族即便是再如何在江南地界上无法无天, 四年前武思燕单骑下江南的时候,不要说是什么少爷,就是江南天老爷也得在门前跪迎,门阀世家怕的不是什么皇朝权贵,他们怕的是兵,若是惹怒了这个真正大庆天下第一大小姐,说不定武王真的心血来潮,带着三四十万铁骑给这江南来个大洗牌,到时候什么大司马大司空就只能在后面望尘兴叹。 只不过那件事情之后,所有的人都对武家这个大庆最恐怖的军阀又怕又喜,那一段时间之内若是情急之下,江南道上的人经常会说自己是武家人,久而久之,武家在江南也暂时不管用了。 倒不是真的武家不管用,而是说自己是武家人不管用。所以才有了郑长安这个被大家忽略的行径, 毕竟这年头喝多了的醉汉倒在地上也大叫自己是武家人。 郑年并不了解这些,只是知道面前这两个人代表的是是什么势力, 背后的名剑山庄和龙啸山庄虽然名气颇大,但是对于他这种光脚的来说,根本不足为虑,说不上胆不胆怯的问题,而是只有开不开心的问题,他若是不开心,今日照样回去那客栈住下,不给他们面子也没什么。 只是现在骑虎难下,一面要杀人一面要宴请,郑年看来看去也已经看明白了面前的情形。 高搭大轿缓缓开来,将另一侧的人群拨开,轿子上走下来了一个年级并不大的中年人,看样子不过四十岁左右,一脸的官场气,还没说话郑年仿佛就听到了一股文绉绉的气息迎面扑来,酸腐恶臭。 那之前挥了两刀并且打断自己两刀的将领在轿子上的官员走出之后立马下马迎接,躬身道,“刺史大人。” “嗯。”刺史大人此时脸上的表情是诧异和惊讶,走到了郑年面前,先是看了一眼前方躬身的两个六府三洲最大的二世祖,再次审视了一下郑年,看其面容便知道,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由于忌惮二人,并没有轻易说话。 郑年有些发懵,难不成薛家的事情,旁人都知道了,你薛家还不知道?这当然有些说不过去,不过想来也很有可能,旁人才会在百花谷存有眼线打听,而薛家自己人怎么会盯着自己人? “你的朋友?”刺史问道。 他先问的是龙啸风。 龙啸风这次直起腰来,摆了摆墨绿色的衣衫,笑了笑,“时常没见苏州刺史,都忘了薛大人出门还要坐个轿子,如今确实气派,让人好生羡慕。” 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可是大庆从四品官员。 这若是放在神都,四品官可以直接给这孩子抹了脖子教训一下,但是这里是江南。 薛刺史看着面前的龙啸风,面色不悦道,“他辱薛家,自然是要带走的,即便是你朋友也不行。” “不是在下的朋友,而是我父亲的朋友。”龙啸风道。 这一句话出口,薛刺史的脸上挂不住了,龙啸风是龙啸山庄的长子,对于苏州刺史来说,并不是什么人物,在他的世界里,若非龙啸山庄,这人连和自己说话的资格都没用,但若是龙啸山庄的庄主出来,那就截然不同了。那个光是坐在山庄里就能算尽天下事情的龙纣,可不是他一个刺史能够对付的了的。 既然这个不好对付,薛刺史转头看向了叶心。 叶心早已经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优哉游哉的看着身旁背着一把巨剑的婢女。 名剑山庄有一个特立独行的规矩,首先便是庄内的弟子无论是谁,身上必须要配置至少两把剑,且另一把剑一定要有一个剑奴携带,这算是直接从年少时期就给弟子们来了一个双修的剑侍,就因为这个规定,赶赴名剑山庄的弟子数不胜数,可是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剑侍是配置的,但是剑要自己打。 几个人能打得出名剑山庄承认的剑?所以大批量的弟子剃秃了头冲到了名剑山庄之中想要一个剑侍双修名震天下,最后都成了剑炉里面打剑的劳动力。不得不说,这笔买卖,名剑山庄稳赚不亏。 作为名剑山庄大少爷,叶心自然派头十足,而且这个足就足在剑侍身上。 他的剑侍和别人的不一样。 名剑山庄选剑侍也是别具一格,不光要处子之身,还要对武道有一定的基础,不是是个女的就行,而给大少爷准备的必然是这剑侍之中最好的,别看现在大少爷仅仅六品的实力,剑侍却早就在大少爷加冠成人之时,就已经达到了六品,现如今更是有望突破五品的境界。 若是剑侍先一步突破五品,这双修之力会源源不断让叶心修为暴涨。 当然这是寻常人看不到的。 而寻常人能看到的就是叶心的身边站着一个个子虽然不高,但是绝美的女子,女子扎着麻花辫,英气逼人,身上的衣服光是翡翠就足足挂了六枚,玉佩银环更是束身,光是抖动一下身体,就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背后背着一把巨剑,这把巨剑的名头是这个大庆之下名头最为响亮的武器之一,二十一年前名剑山庄大少爷出生,名剑山庄庄主叶寒生亲自操刀,以名剑山庄第一剑炉天下炉为鼎,聚集山庄好手七百余名,于蜀地织炎山巅之上锻造,共锤砸十八万九千余次,以三明灵火,六云仙火,九幽冥火三火共铸,以星雷铁杂糅十七种寒铁打造而成,且最后收官时利用自身一成灵元祭剑。 剑锋大成之时,尽收三明灵火与剑柄,六云仙火与剑锋,九幽冥火与剑身,从而通体碧蓝,乃是九幽冥火之色。大巧不工,即便不用功法催动,仍常年散发灼热火气,若无人压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可撩起熊熊烈火,吞噬一切。传言此剑一出,如天火入凡间,断风绝尘,风云色变,故以【三千冰裂】为其名。 这巨剑比郑年还要高出三尺,被剑奴斜斜背在身后。那巨剑并没有剑鞘,中间一道剑锋之上暗淡的蓝色火焰摆动摇曳。 剑奴身侧还有三把长剑,均是巧夺天工,郑年粗略看去,也不知那把剑是她的,哪把剑是叶心的,只知道她是叶心的。 薛刺史看着叶心,“难不成此人也是尊上的朋友?” “我想请他,我便请他,是谁的朋友,你说了算么?”叶心的眼神很冷淡,和方才恭请郑年的样子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个威严的二世祖,一言一行之间都十分在意自己的羽翼,霸道又不失庄重。 薛刺史的脸上和吃了屎一样的难受,面颊两侧抖动了一些,低着头阴狠道,“你名剑山庄的客人是客人,我薛家的辱岂非就这么过去了?” “若是你还想受辱,我不妨可以代劳。”叶心冷冷道。 赫然一股热浪冲出,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面容一阵滚烫,再看当空,那叶心身旁剑奴背后的三千冰裂竟是临空而上,像是一个帝王一般俯视着下方。 郑年仰头看去,对于不远处的纠纷他没有丝毫的兴趣,但是看到三千冰裂的时候,手却已经放在了长锏之上,心里思索道,‘这锏可破天下兵刃,若是退了黑铁鞘壳,不知道能否将这种绝世神兵打碎呢?’ 这种想法若是说出来,名剑山庄估计得举全庄之力将郑年给杀了。 “你在吓本官。”薛刺史道。 “你可以试试。”叶心道。 薛刺史的脸阴冷了下来。 正当此时,一个脚步声从锦轩楼里慢慢传出,林瑶提着一个篮子踏步而出,她面带笑容看着郑年,丝毫没有搭理身旁的人,径直走向了郑年,伸出手将他的手臂一挽,“看来你住不了客栈了,不妨去我家住,我家大,你有多少亲戚都能住得下。” 郑年笑了笑,“也好。” 叶心看着郑年,脸色并不好看,轻声道,“阁下,我名剑山庄想要请的人,还没有请不到的,若是不想惹火上身,还是松开林瑶,我不想去请你的时候,将那本就不大的林家,变成一间鬼宅。” “你怕么?”郑年歪着头问道。 “六府三洲谁不知道叶心大少爷绝世天才,说话自然是狂破了大天,且心眼极小,做事不择手段不说,心思狠辣,但是这人有个好处,说一不二,他说会杀了林家的人,那自然杀了林家的人。”林瑶道,“只可惜我林家在江南,只有我一个,其他的不过是些奴仆家丁管家之流,且我回去将他们全遣散了,不就剩我一个人了?” “那你就是不怕了?”郑年道。 “可是小弟弟你要知道,姐姐不怕叶心,是因为叶心起码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他要杀了你,明着杀,一人一剑走到你家门口光天化日之下让你知道你错了。但是有些人啊,从来不做那明着的事情,这个人要杀你,那便是真的阴着杀,就算你死了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林瑶说话的时候,瞥了一眼龙啸风。 “哦?看来姐姐你怕的是龙啸山庄。”郑年笑道。 “哎哟,你小子真是什么实话都往外说。”林瑶哼哼一笑,“这龙啸山庄庄主乃是天下三十七甲之一的算甲,当年号称三卦知天命的刘知善也没有这龙庄主的手段,可想而知若是这龙庄主出手,即便是死人也能给你算出一条活路来,那么想把活人算死,岂不是路路畅通?” “那要你这么说,你我不是非死不可了?”郑年问道。 “既然都要死,自然是要选好怎么死了。”林瑶嫣然一笑,望向郑年,“我虚长你几岁,占个便宜叫你一声弟弟,弟弟你想怎么死啊?姐姐陪你。” “哎,可惜啊可惜。”郑年道。 “怎么个可惜法?”林瑶问道。 “我这人平生最喜欢的两件事就是唱歌和美女。”郑年道。 林瑶嗔笑,“你怎可在江南诸多大家之前如此不堪?” “玩笑玩笑。”郑年道。 “我就说嘛。”林瑶扶唇。 “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喜欢唱歌呢。”郑年大笑道,“我喜欢的是喝酒和美女,只可惜你不能陪我喝酒,虽然算得上是美女,却也不是我心中之人。” “那你的心中之人是谁呢?”林瑶问道。 “那自然是在百花谷和我私定终身,且剩下了一个女儿的薛灵了。”郑年道。 郑小蝶懵了,警惕的看着郑年,‘你这时间也来不及吧?猫还得三个月呢。’ 怀里的北落师门正睡着,忽然打了个寒颤,吃惊的看着郑小蝶。 “此女是薛灵所生?”叶心一怔,怒道。 郑年点点头,“当然。” “杂种!”叶心赫然一眼看去,天空之中的三千冰裂直接刺向了郑小蝶。 郑小蝶方才还在看戏,突然进入战局,一时之间竟然反应不过来,还未等出手,一抹红衣挡在了她的面前,横刀迎上。 突然发力的叶心虽然没有准备什么,但是实力却早已超然,再加上三千冰裂冰火相融,本身就强大无比,虽然没有打碎郑长安手中的刀,却是将她连人带刀打在了地上。 郑年一惊,大步前去,抱起了郑长安,“长安!你没事吧?” 长安捂着胸口,摇了摇头,“我……我没事……咳咳……咳咳……” 郑年先将郑长安伏在一旁坐下,转身看来,“你叫她什么?” “杂种。”叶心的表情已然冷到了极致。 “你才是杂种。”郑年浑然一抖,双手抓握的黑锏直奔而去。 所有在场的人均是一惊。 “少爷小心!”剑奴一声喝,左手拔剑直出,一抹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挡在了叶心的身前,硬生生将郑年的攻击挡了下来。 这一档,右手的锏强压,左手的黑锏划过了剑奴手中长剑的剑锋。 郑年找到了这把剑的弱点所在。 “找死!”郑年一喝,右手锏桶刺而来。 剑奴立刻找到了郑年攻击而来的弱点,挥剑抵挡。 “放肆!”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一喝。 可是这一喝并没有阻止郑年的动作,只见右手锏被闪身之后,剑奴的长剑直接贯穿而来,却不料郑年左手锏竟是直接砸在了那长剑身上。 随后金石碎裂的声音传来,那剑奴手中的长剑还没等到郑年身上,却被一锏打断! 郑年顺势向后退却,刹那之间一把从天而降的剑直接插在他方才站着的地方。 居然是一把纯琥珀打造而成的剑!郑年一愣,细细看去,那剑锋雕琢细致,光是百字细细布于剑锋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要说巧夺天工,这把更甚那三千冰裂。 “洗心?你是叶鸿禅?”林瑶惊讶道。 “自然你知道老夫,还敢如此?” 郑年一抬头,看到房屋之上站着的那老者,一身金玉绸缎,华贵不已,笑道,“喂,我可不知道你是什么玩意,不过你们名剑山庄的人都这般浮夸?恨不得把自己家里那座宅院都穿在身上?” “你可知道你在与谁说话?”叶鸿禅怒道。 林瑶立刻走到了郑年的身旁,小声道,“这是名剑山庄十大剑工,相当于长老之流的人物,少惹为妙……” 叶鸿禅听道林瑶如此介绍,捋了捋胡须,“小子,你打碎名剑,今日便将你的武器和双臂留下,便可饶你不死。” 说着伸手虚空一抓,直接将那名为洗心的琥珀宝剑抓在手中,轻柔一挥剑就将脚下屋檐的一角切了下来。 旁人纷纷叫好。 果不其然是神兵利器,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可是郑年确实笑道,“名剑?我这普通破锏碰一碰就碎了的东西也叫名剑?看来你们名剑山庄尽是一派沽名钓誉之辈,说什么名剑,其实一碰就碎了,这兵器一碰就碎了,还不如和少弄些花花架子。” “你说谁是花花架子!”叶心的剑奴厉声喝道。 “难道不是么?”郑年笑道,“我这黑锏虽然算不上什么名贵神兵利器,但是起码不是用来打人家房头砖瓦的吧?若是你什么十大剑公还是十大剑母真有本书,把我这黑锏打断,我便将双手给你,让你砍。” “哈哈哈!好!”叶鸿禅听郑年如此说,笑道,“既然如此,今日便让你这黄口小儿知道何为天下神兵!” 瞬间,持剑虚空化出一道剑气,直奔郑年而来。 ------------ 第三百零二章 断天下神兵(求票) 争! 虎啸龙吟! 郑年双手持锏抵挡,登时双手便感觉到一阵酥麻,对方的力道十分狂躁,这剑气恐怕早已超越了六品的实力。 叶鸿禅暗藏心惊,‘我这六品的气息竟然无法撼动其分毫?看他年岁不过二十有二,怎么可能有如此修为?难不成江湖上又出了一个年轻天才,我却不知?’ 深吸了一口气的郑年嘴角微微翘起, 双手即便是放下仍然颤抖不已,可是面不改色道,“名剑山庄以剑为名,没想到今日见此,原来这般水平,剑法平平无奇不说,剑气只练出了一股子银子的铜臭味,却没有半分剑意。” “你!”叶鸿禅用剑锋指着郑年,怒目而视,“小子,莫要把自己的路都堵死了,现在留下双臂,我还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你小爷我偏偏不爱走别人给的路,就喜欢另辟蹊径,走常人所不能走,行常人所不能行之路,你又奈我何!”郑年笑道。 叶鸿禅从房顶落了下来,轻轻瞥了一眼一旁的叶心,“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能够受到薛灵恩惠的人并不多,他敢这么狂,身后不一定没有屏持。”叶心道。 “很少见你如此,怎么?薛灵一个百花谷而已,怎么可能让你惧怕。”叶鸿禅道。 “并非惧怕,我本就是打算请他吃个饭而已。”叶心道。 “别放你娘的屁了。”郑年笑笑, “你们两家想做什么我能不知道?一个貌美如花肌肤胜雪的女子,手握薛家和百花谷这样的大资源, 你们请我吃饭?哈哈哈, 骗骗别人还可以,你们想杀我,以为我不知情?” 叶心看向郑年,“你道出的话,碎了你最后的生机,今日你必死。” “是么?”郑年微微笑道,“我最喜欢狂妄的人,越是狂妄,我越喜欢。” “那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归宿。”叶心面色冷了下来。 瞬间,面前的三千冰裂和洗心两把长剑同时催动。 嗡鸣之下,直接奔向郑年。 “看来我今天不把你名剑山庄的剑全部打碎,你们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郑年爆燃喝起,浑身赤炁将身体瞬间包裹! “慢!”叶鸿禅的洗心停了下来,他惊喝一声。 可是叶心才不管那么多,手握三千冰裂直接砍去。 重剑无招,靠的就是蛮力和修为! 他二十四岁便早已七品,面前此人比他年级小上几岁,凭借三千冰裂的狂躁和修为,必胜无疑! 只见三千冰裂周身迸发出无穷火光,蓝色的炎如龙嘶吼而来,可是…… 郑年的赤炁爆裂开来的瞬间,体内的炁就已经给了叶鸿禅一个惊醒。 “九品?”叶鸿禅皱眉。 “哥哥怎么才九品?”郑长安惊着就要往郑年面前冲。 “你等着。”郑小蝶一脸无聊道,“你也太小看我爹了。” “八品?”叶鸿禅震惊了! 而此时三千冰裂已经划破天空,到了郑年的面前,轰然爆裂开来的炁如同炸裂的炮弹,蓝色的火光吞噬而下! “七品!叶心回来!”叶鸿禅喊出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嘶嘶嘶…… 是兵器划过兵器的声音。 郑年单手抵挡三千冰裂的重击,整个身躯被压下,谁料他竟是躬身将锏背在身手,左手锏上划过了三千冰裂的缝隙。 “找到了!”郑年咧嘴一笑。 “慢!”叶鸿禅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知道郑年要做什么,“你莫要后悔!” “老子从不后悔!” 郑年左手的赤炁达到了顶峰,包裹着的黑锏刹那之间打在了三千冰裂最脆弱的地方! “咔!” “什么!”叶心看去,瞬间毛骨悚然。 一道裂痕顺着蓝色的火光霎时爬满了整把三千冰裂。 随后,那蓝色的火顷刻之间灭去。 沙沙沙…… 这天下神兵利器,三千冰裂,竟然就在瞬间,化为了碎渣! 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是江南! 这是六府三洲的苏州! 是名剑山庄的地界! 名剑山庄成名百年,天下名剑皆出其中,可从未听过有一把剑硬生生被一人打碎的! 而且,就在名剑山庄的家门口! 这到底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个白衣少年的身上! 郑年一脚踹在了呆若木鸡的叶心身上,叶心鲜血喷洒出口,摔在了地上。 “你找死!”剑奴当即还要冲来,却被叶鸿禅喝住,“带少主回去。” “可是……” “带少主回去!”叶鸿禅喝道! “是……”剑奴跑去将昏迷的叶心搀扶了起来。 郑年笑着看向叶鸿禅,摆弄着自己的衣服,“哎,这年头修为不够了,不然这一脚就给这个叶心踹死了。” “你敢!”叶鸿禅咬牙切齿看着郑年,面露狰狞。 “你还要试试?”郑年笑道,“你那把洗心用了很久了吧,小爷我给你一个换把新的的机会,你要不要珍惜一下?” 叶鸿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一旁的龙啸风则是拱手道,“阁下好武艺,告辞。” “等你下次来。”郑年咧着嘴笑道。 龙啸风直接转头就走,面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郑年将黑锏互相敲打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天下都知道剑是好兵器,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锏可以破天下兵刃,只不过太重了不好用而已,可是谁不知道都可以,你这个做剑的,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你叫什么?”叶鸿禅问道。 “你叫我爷爷就行了。”郑年笑道。 “哈哈哈,那我就多了个儿子!”郑小蝶咯咯咯笑着。 叶鸿禅的脸色极其难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我比你清楚。”郑年道,“本来就是来杀人的,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们心里想什么,我比你们更清楚,什么江南三大家族,全是些沽名钓誉的鼠辈,尽做一些让人不齿的事情。” “你同时招惹这三方的人,还想活着走出江南?”叶鸿禅冷声道。 “恐怕我从百花谷出来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对付我了吧?”郑年笑道,“我只不过把话放到了明面上而已,你记住,既然我来了,就没怕过你们,一个不过瘾,一个一个来也不过瘾,我倒是更希望以我一人之力,让你们三家和睦一些。” 郑年挥锏指着叶鸿禅道,“一起来啊。” “你活不今晚。”叶鸿禅转身便离开。 “说狠话谁不会说是的?”郑年一挥手,“闺女,骂他。” “你全家人都活不过今晚!你个大笨蛋!”郑小蝶将嘴里的包子撇在腮帮子两侧,嚷嚷道。 北落师门立刻惊起,也将包子馅儿塞到腮帮子上,“喵!” 郑年看着叶鸿禅远走,将锏收入身侧,转身看向一旁的薛刺史,“薛大人怎么说?我辱你薛家?” “告辞。”薛刺史转头走向轿子里。 “哼哼。”郑年目送薛刺史远去,又将目光放在了薛安志的身上,“你呢?” “告辞。”薛安志转身离开,那薛家将领根本不必郑年提醒,骑上马掉头就走。 三个家族的人纷纷离去,留在原地的郑年四处看了看,走向了郑长安,“你没事儿吧?” “没事。”郑长安摇了摇头,贝齿咬着嘴唇想要站起来,却不料一个趔趄再次倒在了地上,幸好郑年一把抓住了她,这才没有摔个屁墩儿。 老娘这些年一共收容了八十多个孩子,其中女孩儿占大多数。京城和周边各县对于男子极为看重,而女子则是大多数能养就养,但凡有点儿什么毛病和问题就直接丢弃。 如今郑长安不过才十五岁,母亲也曾经说过,当初捡郑长安的时候,她患有严重的肺病,经过治疗之后才慢慢好转过来。她是老爹在长安县任职之后捡到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取名郑长安,也希望她能够长久平安之意。 后来随着日子日渐长大,这郑长安就展现出了她风风火火的性格,遇事就是冲,心急得很,老娘曾经也担心过这件事情导致她以后不好嫁人。没想到现如今大庆新改,女官扩招,竟是让她进入了大理寺当差。 郑年想到这里,心中也不禁酸楚,‘收她为徒也是师父担心我之过,这么久没有见师父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小虎牙和美人痣还在不在了。’ “小姑真是个要强的人,老爹说你是女汉子。”郑小蝶道。 “女子就是女子,怎么还能叫女汉子。”郑长安羞红了脸,被郑年拉起来之后,连忙摆了摆身上的衣物担心弄脏。 “你怎么来了?”郑年将郑长安身上的灰尘拍去,又捡起了那把金箔薄仪刀挂在了郑长安的身上,轻声问道。 “哥你都不知道,当日大事发生之后,天帝便登基了,外面周边的少雪庵弟子被俘,四个弟弟妹妹冲出来保护大家,不料被抓,后来是师父亲自去牢里提人才把他们和我都提出来的。娘进了宫再也没有出来过,我们本想去宫中救娘,却被师父拦住了。” 郑长安道,“师父将我们带到了大理寺之后,便问道,‘你们是不是真的想救你们的娘亲?为兄长报仇?’然后弟弟北遥就说道,‘我们要去宫里救娘亲,要杀了官兵为哥哥报仇!’” 郑年欣慰地笑着,郑北遥虽然和郑年接触的不多,但是自己明白那是个聪明的小孩,和自己一样重情义,若是有人欺负了善恶寺院子里的其他兄弟姐妹,定要出去和别人争个高低。于是问道,“那师父怎么说?” “师父就说,‘娘亲不用你们救,她在宫里非常安全,只不过你们见不到了而已,若是你们想要为哥哥报仇,那便留在大理寺给我当差,拜我为师,有了我教你们武道修为,才能为哥哥报仇。’”郑长安道,“后来我们五个人就拜了师父,经过了十个月的修行,虽然只有我到达了七品,但是他们皆是八品实力。” “你们学的是武家的武道?”郑年问道。 “师父带我们去了武阳楼,说是里面的功法随后学,若是有不懂的就去问里面的小矮子,我们便去学了。后来相互切磋,再加上师父和那小矮子从旁指点,进步也算是快的。”郑长安道。 “我年级最长,经常陪在师父左右,总是能够看到师父对着那个苗圃发呆,说是这葱和蒜长得多了,却没有人吃了。”郑长安道,“后来听闻大理寺的下人说你经常偷去……”郑长安捂嘴一笑,“我才明白,师父是在思念你。” “哎……”郑年叹息了一声。 “后来突然一天师父得到了一个消息,便将我们几个召集起来,说她并不相信你已经死了,要派我们去找你,所以我们便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郑北遥则是从京城为中心,向四处去找。”郑长安道,“我认为你若是没有死的话,应该会和不二哥哥联系,于是就往北去寻,我以为他会去江北,没想到在夜郎城遇到了,尾随着他后,结果就在夜郎城找到了你!” “辛苦你了。”郑年将郑长安抱在了怀中,“哥哥对不起你们。” 郑长安的眼圈早已经红了,“没有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你说过,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能分开,当以情义为先,孝字为重,如今我们也都长大了,能够给哥哥分担一些就多分担一些,虽然不是亲生,但……” “什么不是亲生!”郑年抓着郑长安的肩膀怒道,“在我郑家没有什么嫡出庶出之说,所有的人都是娘的骨肉,都是我的血亲,都是至亲至爱之人,不可分别,更没有比较这么一说,若是郑家子女,皆要遵从。” “是……哥!”郑长安道,“你也受苦了……你都瘦了……” 二人抱头痛苦。 一旁看着的郑小蝶趔趄了几步,嘟着嘴也凑了过去,和二人抱在了一起。 北落师门眼泪汪汪的看着三个人,也凑了过去,却被郑小蝶提着尾巴丢了出来。 “喵!” 待到三人情深之后,郑年擦干眼泪,拍了拍郑长安的肩膀,“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若是回神都,你再回去复命。” “是。”郑长安乖巧点头。 “你打算怎么办呢?”林瑶看着郑年,“三个家族你惹了个遍,若是你需要一个藏……” “我打算先去薛家。”郑年点点头,“毕竟如你所说,薛家人遍布六府三洲的官场,他们应该是最好解决的一方势力了吧。” “你要干嘛?”林瑶惊讶的看着郑年,“你要解决他们?为什么要解决他们?” “因为我不解决他们,他们就要来解决我啊。”郑年道。 林瑶满脸震惊,“可是你只有……这么三个人?” “当然啊,多了也没什么必要。”郑年道,“这江南乱了多少年了都,也该整治整治了。你看看那副德行,像个土皇帝一般。” “莫要说笑了。”林瑶道,“现如今三家回府,定然要商量怎么针对你的事情出手,薛家或许会拿官面上的事情来压你,而其他的两家,更是要防范。还是先去我家,我们从长计议吧。” “就如那叶家人所说,你一个人在江南,定然不能将这种坏事儿引在你身上。”郑年道,“虽然你帮我说了几句话,但是他们看在薛灵的面子上应该不会轻易对你出手,我只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好了,不会给你找来祸端的。”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你……这江南哪儿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林瑶问道。 “我知道一个地方,非常安全。”郑年笑道,“我们三个人都可以去。” “哪里?”林瑶一愣。 “薛家。” “你疯了!”林瑶瞠目结舌,“现在薛家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让你在家中久住?你若是现在去不就是自投罗网?” “你都说了,叶家的人会大张旗鼓的过来杀我,而龙啸山庄的人则是会阴谋算计,那么我便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去薛家这个冠冕堂皇的地方,想来整个江南的人都知道我去了薛家,他们起码要出来要人吧?而且我笃定他们不会杀我。” “为什么?”林瑶皱着眉。 “因为我身上的炁,因为我身后的人。”郑年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妹妹郑长安笑道,“她可是带着大理寺的官印和天帝赏赐的佩刀来到,这里谁都可以不在乎,谁都可以装作不认识,但是江南太守,苏州刺史,能装作不知道么?” 林瑶看着郑年,思索了片刻,“或许你说的有道理。” “走!”郑年打了个响指,“去拜会一下薛家,顺便看看这个把我架在火上烤的薛灵,到底是个什么神仙菩萨。” 几人正要走,忽然听到后方呼喊。 “喂!几位留步啊,带上我呀!” 郑年一回头,笑道,“老先生。” 郑小蝶看到此人满头大包,“喂!老头,怎么又是你啊!又来骗吃骗喝!” “薛家是死局,你不带上我,会死的!”算命老头一瘸一拐跑来。 “哥哥莫信。他早就说我要死了。”郑长安道。 郑年道是饶有兴趣,看着算命老头问道,“这龙啸山庄的庄主号称算甲,你算的厉害还是他算的厉害?回答对了,我就带着你。” “龙啸山庄?”算命老头挑着眉,“你说那个傻小子啊?切,不足我九牛一毛。” “这词儿是这么用的?”郑长安满脸惊讶。 ------------ 第三百零三章 他的名字 苏州城这天大的事情在一瞬间发生,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到今天的事情是这样发生的,这就像是一个突如其来的雷在苏州城里炸裂开来,人们都在惊讶之中度过了整整一个下午。 叶心像是一阵风一样吹过名剑山庄,大步走入正厅大堂,大气喘吁着坐在厅堂之中,一口一口喝着茶水,一旁的剑奴大气不敢出,只得站在一旁。 名剑山庄叶家占地十分广阔,这个院子也造价不菲,光是这个大厅便用了上百种名贵石材和几十名能工巧匠搭建而成,白日之时,光彩照入满地璀璨,黑夜时月光升起满地繁星。 现在的整个大厅如同彩虹落在身上一般,绚烂无比。 可是叶心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管这个绚烂的地板,甚至觉得烦躁不安。 名剑山庄的大管家陆剑英阔步走了进来。 说起来可笑,名剑山庄是世袭的,而管家也是世袭的,这个大管家虽然年纪并不大,只有二十出头,但是他的父亲陆老爷子已经在这个家里做了六十年的管家,早已经熟门熟路,再加之陆剑英之前就是叶心的儿时玩伴,如今少主初长成,在家里已经有了不小的话语权,所以陆老爷子急流勇退,并且在自己的力荐之下,这才让儿子陆剑英坐上了这总管之位。 当然,名剑山庄产业巨大,对这个新任的管家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考核,最后发现这个陆剑英不光是人品极佳,做人做事也和老爹一样有模有样,且干净利落,索性便放放心心交给他了。 后来两三年间,大小事出过一些,这位管家都有条不紊处理的井井有条,且和下面的人关系相处的也颇为不错,口碑极好,老庄主叶寒生也就让他放手去干了。 “少庄主,怎么了?”陆剑英歪着头看向叶心。 “哎呀!”叶心方才绷着的脸就在这一瞬间松垮了下来,“看到你我就放心了!快来快来。” 叶心拽着陆剑英的手来到一旁坐下,“你知道了么?” “知道什么?”陆剑英眯着眼睛问道,“唉?少庄主你不是去接那个从百花谷出来的毛头小子了么?怎么……没接到?” “唉!剑英你有所不知啊。”叶心直接就发火了,“我先是根据城中眼线回报,找到了那人所在之处,便直接带着剑奴一同前去,按照你告诉我的,躬身作礼,谦卑有加,丝毫没有展露出任何桀骜之气,可是与我刚刚说完话,那龙啸山庄的龙啸风便已经到了,此人诡计多端你也知道,他有样学样,居然如法炮制。” “那是自然,龙啸山庄在六府三州之中的眼线和人不比我们的少,或许他早就到了,只不过没有露面,而是要等着少庄主先至,他观摩之后,后发先至。”陆剑英笑道,“若是少庄主要直接杀那人,龙啸风估计就会出手相救,以此来博取信任,将其骗入自己的府内。若是少庄主不出手杀人,那么他就静观其变。” “啊……”叶心听到陆剑英这么说,心中不免暗自夸赞陆剑英的神机妙算,于是会意道,“原来如此,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子不光没有和我们任何一方走,还同时招惹了我和龙啸山庄,而且还当薛家人的面说……” 说到这里叶心一拳头砸在了椅子上,“说他和薛灵生了一个孩子!” 陆剑英只是笑着点头。 “同时惹怒了我们三家人,这个小子就是在找死!”叶心道,“而且他还打断了我的三千冰裂和剑工师叔的洗心!” “什么?”这一次,陆剑英终于没有再平静面对,而是面露惊色,“打……断了?” “洗心还可修复,但是三千冰裂……早已碎成了渣!”叶心道,“我名剑山庄与此子之仇,不共戴天!” “看来确实不是一件小事。”陆剑英点点头,“但是此人能够斩断洗心,打碎三千冰裂,自然身有不凡。” “而且,他身上还有赤色的炁。”叶心道,“这种炁我从来没有见过。” “看来我们忽略了一件事情。”陆剑英沉声道。 “什么事?”叶心提高了语气,对于陆剑英的任何意见,他都是非常重视的。 “他的名字。”陆剑英道。 “他的名字?”叶心有些没有理解,“他叫什么很重要么?” “或许重要,或许不重要,他的名字是什么不重要,但是我们需要知道他的名字。”陆剑英道,“或许这个名字,会让我们眼前一亮。” 叶心哼笑着看向陆剑英,“我怎么越来越跟不上你的想法了,他的名字为何会让我们眼前一亮?” “少庄主可知道翁白魁评的天下三十六甲?”陆剑英问道。 “不是三十七……哦,艳甲没了,三十六甲,如何?”叶心问道。 “最新的炁甲,便是赤色的炁。”陆剑英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和神都一定有关系。” “找人去神都查?”叶心问道。 “现在去查,查到回来也得十几日的时间,来不及了。”陆剑英道。 “直接给他杀了!”叶心道。 “不急,要杀他很简单,但是他这么急切惹怒三个家族,到底是要做什么?这才是关键。少庄主你觉得呢?”陆剑英问道。 “难不成……”叶心思索了片刻,“你觉得这家伙不是个故意激怒旁人的傻子?” “当然不是。”陆剑英道,“只是这人已然知道了三个家族争夺之处在哪里,抓住了少庄主和他们二家的弱点,当即直入,才得意喘息,再加上他明摆着知道薛灵对于三家的重要性,自然才会出言损伤。 少庄主就是因为爱妾心急,才中了对方的奸计,现在冷静下来,应该明白了吧。” 叶心点点头,“竟然如此,剑英啊,要不然说你就是老天爷赐给我的良助呢!若是没有你从旁提点,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身在局中当然难以看清,我乃是局外之人,便可以透过迷雾看其心,自然能够看得明白,若是我非局外人,而少庄主乃是观棋者,也可以一语道破玄机。”陆剑英道。 叶心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大总管,“那依你所见,现在应该如何?” “且看他出什么招,静观其变,若是能够看得清,再行动也不迟。”陆剑英道,“倒是薛灵那里,少主不必担心,短短八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生出一个孩子,还养了这么大?” “确实……确实。”叶心道。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一定有什么目的……难不成和庄主连花雪楼有关?”陆剑英道。 “花雪楼和我爹的事情,怎么会和薛灵有关系?”叶心问道,“百花谷也就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地方,难不成也和江湖上这些势力有染?” “若是没染,怎么可能会给飞花令这种东西呢。”陆剑英道,“只不过从来都没有挑明说罢了。” “原来如此,那你认为,是灵儿让他来的?”叶心道。 “不知道,我们得静观其变了,少庄主,千万不能着急。”陆剑英道,“我有预感,江南……要出大事。” ------------ 第三百零四章 风萧萧 龙啸风整张脸都要耷拉在地上,若非是下巴还能管用,估计眼袋都已经不知道掉在哪里去了。 其实这个龙啸山庄的少庄主长的还是有模有样的,但是他基本上很少睡觉,所以脸上拉着两坨深深的眼袋,什么时候眼皮上都是黑色的一圈,不光如此,整个人都是略显无精打采的模样。 龙啸山庄并非是和名剑山庄一般那副金光璀璨,随便墙皮都能换个几两银子。按照龙庄主所言,叶家的祖上是穷怕了,自然就要过得好些,而他们龙家自古以来就是名门望族,自然不用金玉其外,所以将整个龙啸山庄搞得极为有格调。 龙啸风也是一个在龙庄主熏陶之下生长起来的好苗子,自然沿袭了老爹这一套简单的传统美德,银子要用在刀刃上,而不是装点一些没用的地方。所以他的房间非常简单。 简单到只有一张书案和一席床榻,除此之外再什么东西都没有。 龙啸风坐在自己的床榻上,端详着面前的那面墙。 小时候犯了错,龙庄主就会让他面壁,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经常犯错,所以也就经常面壁,等到面壁成了习惯之后,只要是思考,他就会面壁,似乎对着一面墙,他才能思考。 徐徐脚步声缓缓走了进来,是一个美妇人,她微笑道,“累了吧,两天一夜都没有睡了,休息一会儿吧。” “我还不累。”龙啸风低声道。 “人总是要休息的,我看你经常不休息,会傲坏的。”美妇轻声道。 “我和你不一样。”龙啸风道,“我需要睡觉的时候,便会去睡,但现在我不想睡觉。” “是薛灵的事情?”美妇问道。 “是。”龙啸风道。 “没杀掉?”美妇又问道。 龙啸风摇了摇头,“看来杀多少个和薛灵有关系的人都没什么用,只是治标不治本,若是真的要达到目的,还是必须将薛灵娶回来,这才是正道。” “正室的位置一直都给她留着。”美妇道,“只是这么些年了,还是没能撬开薛家的嘴,薛老爷子也根本没想让她嫁人的意思。” “江南三足鼎立之势已经沿袭许久,本以为和薛家交好就可以将名剑山庄就此压制,可是现在看来,薛家的意思并不明朗。”龙啸风道。 “为何突然想这些?”美妇道。 “我收到了朝廷的册封。”龙啸风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纸信封递到了美妇的面前,见她拆开才说道,“朝廷欲封我为江南候,但是因为江南势力仍然混杂不堪,需要我和薛家联合将名剑山庄彻底根除。” “这……”美妇看着信封,思索了良久道,“不是好事吧?” “当然不是好事。”龙啸风道,“江湖上的势力一直都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江南三个家族随便有一个覆灭,朝廷都可以养这个大庆十年无忧无虑,兵强马壮,他们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来和我们达成一致。” “那这道旨意不听也罢。”美妇道。 “不听就是抗命,到时候武家铁骑踏过江南的时候,第一站就是我龙啸山庄,朝廷之所以对江湖动不了手的原因也在这里,江湖上的人尽是些在百姓之中颇有威望的人们,光是名剑山庄就解决了大半个江南人的生活来源问题,其下的矿场、纺织、金银、铸造也给了朝廷不少的好处,若是朝廷出面直接攻打江湖势力,必然会引起民愤,群起而攻之,碎银谷便是安文月马踏江湖的后果。”龙啸风道。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美妇问道。 “做了和没做是两个概念,做好和没做好也是两个概念。”龙啸风道,“我听说那个小子住在了薛家。” “他怎么敢呢?”美妇一愣,“相公,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既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得罪了三家的人,还敢直接进入薛家?” “薛灵。”龙啸风长出了一口气,“之前我的探子回报,他是唯一一个进入过百花谷里薛灵住处的人,并且在里面住了相当久的时间,现在看来,他和薛灵的事情已有七分真。” “那相公你……该如何对薛灵下手呢?”美妇皱眉问道。 “不急。”龙啸风沉声道,“待父亲的命令来了再说,我已经让九娘去禀告父亲了,估计今夜就有结果。” “要出手么?”美妇惊呼道。 “出手对付薛家是必然的了,况且名剑山庄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即便是陆剑英在名剑山庄之中,也不可能完全控制住叶心那个火急火燎的性格, 就算叶家没有明着出手,暗地里也会偷偷去试探。”龙啸风道,“我累了,休息片刻,晚上或许会有好戏看。” “是。那我且在外面等着,若是有消息,便来叫醒你。”美妇道。 “好。”龙啸风躺在了床上,缓缓闭上眼睛,而那美妇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到根本站不住的时候,永远不会选择睡觉。 缓缓关上门,美妇走出的时候,一个黑衣挎刀的男子站在门外,轻声道,“四少夫人,少庄主睡了?” “嗯,两天多没睡了,这才刚刚睡下。”美妇点头道,“卞先生有何事?少庄主交代过,如果和薛家或是那个顶撞他的人有关,就把他叫起来。” “有关,但是不必叫起来,晚上的时候,我会带人去。”卞先生道,“或许少庄主也有兴趣,那在下便到了时辰再来,到时候再将少庄主唤醒,一同前往吧。” “好。”美妇点点头,“要去……做些险恶的事情?” “并不危险,只是去试探试探,庄主说了,不要我们以龙啸山庄的身份出面,皆是蒙面束口,前去探探虚实,毕竟白日里那人展现出来了赤炁,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炁。”卞先生道。 “好,那卞先生也去歇息片刻吧,入了夜我便在此等候,什么时候动身,我去叫起少庄主。”美妇点头。 二人作礼,就此道别。 ------------ 第三百零五章 思念而已 薛家的人并没有为难郑年。 这让林瑶和郑长安颇为惊叹。 郑年从薛家大门直接走入,第一面便见到了薛家的大少爷,薛书熠。 薛书熠见到郑年的时候,满面桃花,不仅直接带着他去了身后阔府宅院最大的客房之中,还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足足有三十多种,用以接风洗尘,并且还将珍藏在酒窖之中为数不多的百花酿拿了出来。 算命老头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歇息了去。 “兄台,这百花酿虽然没有百花谷的那般惊为天上之泉,入口深邃回香,但是也算是这凡尘之上数一数二的好酒,其中有一百种花一百种草,我姐信文之中说过,没有花的酒都是伤身刮骨之酒,若是给你喝这样的酒,就是如同在杀你,便要我准备这些酒,且差了雪隼飞鹰,再过一两日,便可将那青花月影运送过来,为兄台加满酒壶。” 薛书熠举着酒杯,亲自为郑年夹了菜,怀着微笑道。 郑年看着薛书熠笑着道,“多谢薛公子。” “兄台,敢问尊姓大名?”薛书熠道。 “薛灵没有告诉你?”郑年笑道,“这一点我确实很奇怪。” “家姐在书信之中说过,兄台不喜欢旁人问其姓名,她也不会乱说。”薛书熠道。 “姓郑名年。”郑年其实并不担心自己的名字会泄露,因为就算是现在的神都,他进去绕一圈大喊我是郑年,知道的人也不会太多。天帝也没有把他的名字挂在功勋册上,江湖上知道的炁甲是郑年,但是这个名字同名的概率相当大。 再说引来锦衣卫和天卫府的人他也不怕,这里可不是京城,他也不必在意长安县的百姓,只是有些担心那些笨蛋被辛德龙打成猪头。 “久仰久仰。”薛书熠笑道,“来,兄台,我们喝酒。” “好,喝酒。”郑年举杯。 郑小蝶和郑长安埋头吃饭,林瑶则是坐在薛书熠的身旁,看着开怀畅饮的二人,歪着头道,“他可是大张旗鼓的走入薛家的,路过的乞丐都知道这件事情。” 言下之意薛书熠听得清楚,饮下手中的酒杯笑道,“瑶儿姑娘不必惊慌,这薛家松柏院可不是寻常人能够进得来的,叶心和龙啸风想要作恶,在我这院子里可行不通。” “看来薛公子才是明白人啊。”郑年笑道。 “兄台过誉了,我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从小便已经对于周遭的环境耳濡目染,如今什么江南三大家族,什么六府三洲名胜已久,全是扯淡的东西,父亲从小教导我要讲规矩,这规矩是什么?便是这悠悠大地,这大庆王朝。作为子民自然要讲大庆的规矩,若是不讲规矩的人,就算是现在过的再好,总要有大祸临头的那一日。” 郑年拱手,“薛公子果然不凡。” “薛家因官途发源,虽然之前全是女流之辈,但是着实也是将爷祖那一辈拉扯起来,如今叔父一辈大多都都是在官场之间,那些江湖人看我们不舒服,我看他们也都不舒服,但是不舒服归不舒服,明面上还是能过得去的。”薛书熠道,“可是一切都源自二十年前的一场争夺,是江南所有百姓都不愿提起的过往。” “武家?”郑年问道。 薛书熠点了点头,“当时最惨的便是我们家族,因为本就是以官途为主的薛家,在民生和江湖之上虽然有所长,但是真正面对权势的时候,甚至连一个能和武王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我明白了。”郑年笑道。 “哦?兄台明白了什么?”薛书熠面容欣喜问道。 “无论是名剑山庄或是龙啸山庄,他们都有朝廷所缺少的那一部分,比如名剑山庄以剑为名,得半个江南百姓的命脉在手里,身后背靠着大量的资源,这对于朝廷或是武王来说,都是不小的助力。”郑年道,“而龙啸山庄手握江南丝绸,这江南绸缎庄流通的银子若是拿出一日的销售,便可足以让整个神都过上一个月衣食无忧的日子。” “哎。”薛书熠听到此处摇头叹息。 “却因是如此,对于朝廷来说,薛家根本无足轻重。”郑年道。 “兄台所言极是。”薛书熠道,“于是父亲才着眼江湖之上,可是眼下江南最负盛名的矿产和丝绸都已经被占据,想要从这里面分一杯羹难如登天,于是父亲就想到了江湖上最重要的事情。” “江湖人的命。”郑年笑道,“所以才高八斗的薛前辈便将长女以及百花谷花不完的银子送了过去,让上一代谷主收薛灵为徒,以此来控制整个江湖。老前辈这不出招则已,一出招,便从江南这潭死水之中找到了一线生机,而顺着这条生机,竟是爬到了江湖顶峰。” “我父亲好静,不喜争,但又因为百花谷耗资确实巨大,于是一年只能放出十个飞花令,并且三七而分,这七便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名门大派,而剩下的三则是在四方城之中发放,照顾一些没有银子或是家中重病之人。”薛书熠道,“现如今百花谷在家姐的带领下,不仅可以独自支撑费用,甚至还带来了数不尽的好处,光是那一枚百谷丸,便是半年丝绸生意的银子,效果更是恐怖至极,吃下去,便可以强行提升一道修为。” 郑年恍然,“前辈确实高瞻远瞩,未雨绸缪,看旁人所不能看,识旁人所不能识,确实一个高人,怪不得当年武王几乎要将薛家制裁,不过短短十年时间,竟然跃然苏州第一族,真是让人敬佩,来,我们敬前辈一杯。” “好!”薛书熠举杯道。 二人开怀畅饮,气味相投。 夜渐渐深了,郑小蝶和郑长安被带着去了客房休息,酒桌上只剩下了郑年三人。 林瑶并不喝酒,但此时的薛书熠已经有些迷糊,说话也有些不清不楚。郑年则像个没事儿人一般的坐在那里,面不改色的自顾自喝着酒。 “今夜有风。”薛书熠道,“无论外面发生什么,还请兄台不要担心,这些事情我便可处理,你来便是客人,总不能让客人担心,这并非我薛家的待客之道。” “既然薛公子好意,我便不多管了。”郑年笑道。 “好!”薛书熠道,“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退,等晚上起风时,再来相会。” “多谢公子。”郑年道。 薛书熠缓缓走了出去。 此时的桌旁,只剩下了林瑶和郑年。 “等了这么久,就为了和我说几句话?”郑年端着酒杯看着天空,茫然道。 “我想杀了你。”林瑶缓缓站起来,走到了郑年的身后,“在锦轩楼里,我无法出手,大庭广众之下很难做到全身而退,而当你和三个家族斗起来的时候,我原本以为你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出来替你撑腰,想让你以为我要帮你,随后被他们斩杀。” “怎料我居然无事。”郑年笑道。 “之后我便知道我杀不了你,可是听说你要来薛家,我以为你是自投罗网,便打算跟过来看看,结果……薛书熠竟然不想杀你。”林瑶满脸无奈道,“那你教教我,怎么才能杀了你?” “你想要杀我,却要我来教你?”郑年哈哈道,“这是什么道理?” “可是不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林瑶坐在了郑年身边,咬牙切齿的看着郑年,拿出了一把匕首对着他说道,“你……你既然已有家室,为何又要住在薛灵房中一年的时间!为何又要与她唱什么情歌,喝什么酒,又要盘头束发,又叫什么青花月影!” “这天下男子不都是三妻四妾,我这样又有什么不对?”郑年笑着问道。 “当然不对!薛灵是什么女子?两岁读书,三岁入百花谷,精通医术,医甲黄筱筱都自愧不如,不光认得这天下绝草,更是行医二十三年没有出过一点差错,如今已然踏入六品修士的境界,且是这薛家整家人的掌上明珠,你要她给你做妾?你想都别想!”林瑶道,“我自由和薛灵关系甚好,从小长大相伴左右,我跟着薛灵去百花谷住了十年,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雪隼拿来的信封纸上还有泪水!我从未见过她流泪……” “你了解她么?”郑年问道。 “我与她相伴左右,哪儿会不了解?”林瑶厉声道。 “那我问你,为何她今年二十六岁,还未成婚?”郑年问道。 “那……便是没有遇到喜欢的男子啊。”林瑶道。 “叶心,腰缠万贯,富甲天下,背靠一座名剑山庄,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二世祖,她看不上?”郑年笑道,“还是那龙啸风,算甲之子,通古贯今,天下最好的衣服随她挑选,她也看不上?” “她……不喜欢这些,自当看不上。”林瑶道。 “那百花谷她行医二十三年,多少英雄豪杰,大英雄大豪侠,她都看不上?”郑年问道。 “她……也不喜欢英雄。”林瑶有些晃了。 “好,不喜欢有钱,不喜欢官,不喜欢文人,不喜欢英雄,不喜欢豪侠,不喜欢江湖人,那她喜欢什么?”郑年再次问道。 “她……”林瑶哑口了。 “你甚至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说你了解她?”郑年看着林瑶问道。 林瑶要紧嘴唇,皱着眉看向郑年,“那你说!她喜欢什么?” “我啊。”郑年将酒送入喉中。 “你……你气死我了!”林瑶一把将匕首摔在桌子上,“她为什么喜欢你!喜欢你衣服脏兮兮?喜欢你胡说八道?喜欢你一副看谁都不爽的样子?她凭什么喜欢你?” “我不知道。”郑年道,“但是我就知道她喜欢我,一个为了家族荣辱身居北荒冰原之上的人,看透了人间冷暖,看过了最有钱的公子和穷到饿死的百姓,看够了生死,看淡了一切的人,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人,你忍心让她不喜欢么?” “你……”林瑶盯着郑年,根本无法理解他说的话,摇摇头道,“可是……你们根本没有结果。” “这件事情,你以为薛灵不知道么?”郑年挑眉道,“还是你以为我不知道呢?” 林瑶怔怔的看着郑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郑年笑道。 “明白薛灵信中的话了……”林瑶缓缓拿出了那封信。 娟秀清丽的小楷,这是薛灵的字迹,郑年再熟悉不过了,这一年间这幅笔迹开出的药方他看过太多太多。 她感伤地坐在一旁,将信封展开。 “她说她不在乎,她喜欢的是你而已,并没有奢望过和你在一起。她从小就在这个牢笼之中活着,从未想过爱人,也从未想过和一个人长相厮守,只能默默的在那个冰天雪地的荒原之中度过一生。” “你本就是一个浪子,浪迹天涯的浪子,无处为家。她愿意在冰雪之中为你铸造一个温暖的居所,她并没有要求什么回报,也没有要求过得到,甚至并不要求你回去,若是能够因为她的思念让你过得好些,她也会过得好些,若是有一日你死了,她会在百花谷的门前为你种下一株阴阳草和白灵,相伴一生。” “她从没有后悔爱你,也不会改变爱你,对她来说,郑年永远都是一个外出的人,而她永远都是一个等待着牵挂着的人,正因为这份牵挂,可以让她每日开心的等待,和你在同一片天,沐浴同一份光。” 郑年拿出了青花月影,饮了一口,平静地看着面前的林瑶,“明白了么?我无所谓有没有成婚无所谓有没有孩子,对于她来说,我是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牵挂和心中的思念,这份思念让她在冰原之中可以过得更好,过得更加安稳。” 林瑶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原来……只有你懂她。” 风儿还是喧嚣。 明月当空,不解凡人之念,却寄托了满身思。 此时的她,是否也看着这轮月亮,喝着这杯青花月影,唱着那首兰亭序呢?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 第三百零六章 一泡S引发的血案 BU~ 被子里传出了一声嘶吼,张不二猛然从梦中醒来,挖了挖鼻子随手抹在了身旁的被子上面,打着哈欠从床上下来。 苏州的客栈算是豪华,但是再豪华的客栈都没有厕所。 蹲在了恭桶上,随后一泻千里。 “他妈的,这江南人吃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东西,一晚上拉了十几趟。”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百无聊赖的张不二一遍玩着自己的眉毛,一边将它编成了麻花儿。 半晌之后,提了裤子起来,张不二将客栈的门打开,“小二,收桶。” 一顿叫骂声之后,店小二穿着一身松垮的衣服走上了楼,打着哈欠,刚刚吸气,脸都绿了,这才捂住了口鼻,噎声道,“这位客官,今儿晚上给你倒了十几桶了……” “你不倒给老子淹了明天您们都得被砍头。”张不二心想,‘你还不耐烦,要不是你们这里那些什么狗屁河鲜,老子也不至于拉成这样,没让你赔钱就不错了。’ “得嘞,给您倒,您可千万别死了。”店小二也是倒霉催的,端着张不二满满一盆走下楼。 张不二看着店小二,左思右想,“这也不是个事儿啊,现在刚到三更,照这么个拉法,这店小二命不久矣,不行,我得出去一趟,街上随便都可以解决,顺便寻看看这苏州城夜景如何。不然这趟江南不就白来了。” 说干就干,张不二披上了衣服,十分考究的将一块鼻屎从茂密的鼻毛之中取出,弹射在了丝绸床榻的顶上,随后潇洒而出,颇有一股侠士风范。 苏州城内河川纵横,到处都是桥和溪流河道,那些桥下有女子晚上放出的花灯,光彩熠熠十分好看。 张不二满心欢喜刚走了几步,腹中再次折腾了起来,他立马大步迈开,寻一个人少的地方前去方便。 Bu~BU~Bu~BUBUBU~bububu~ 走了一路,找到了一处黑漆漆的角落,满心欢喜,“此处甚好,此处甚好。” 说着直接脱下裤子,也不掩盖,一时之间大放厥词。 刚放了几个超凡脱俗的惊天巨屁之后,突然听闻旁边有人惊呼,“何人在此放烟花?” 张不二立刻捂住了嘴,随后皱眉想了想不对劲,连忙双腿用劲儿,压制住了身后的响声。 诗意渐浓,百篇而出。 一边出诗句,一边传来了脚步声。 突然,四目相对。 来此的是一个家仆,而此处正是家仆所在的院落大门口的角落。 这种时候谁先说话谁就占理。 “哎!”家仆后面骂话还没出来,张不二的话已经到了。 “你他娘的没见过别人拉屎?看个毛的你看?”张不二怒道。 “这位爷……对对对不起……”家仆立刻转头离开,可是刚走了几步就感觉不对劲,这是我家大门口,你在我家门口拉屎还凶我是什么情况?立刻回头走了过来,深吸了口气正要开骂,却被这个浓郁的味道呛了口,咳嗽了起来。 “你这是……”张不二大惑不解,“好这口?” “你可知……”家仆咳嗽完了再次张嘴说话,却被一棍子撂倒在地。 张不二蹲着的是一个漆黑的小角落,从外面不细看是根本看不到的,再加上家仆在这里做了十年看门,若非张不二屁声冲天,他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被一棍子撂倒之后,张不二竟也是屏息凝神。 面前出现了一行黑衣人。 “什么人?”其中一个问道。 “薛家的家仆而已。”另一人道,“没有发现我们,我就给他敲倒了。” “少庄主吩咐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们的面容,切记不可掉以轻心。”最后一人道。 三人的脸被张不二看了个清楚,但是他们三人并没有看到张不二。 “这薛家大门怎么如此臭气熏天?”一人问道。 “哼,朱门酒肉臭,说的便是这种臭。哪儿像我们名剑山庄,都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臭。”另一人道。 “我们前去探查一下,顺便看看那小子的底细,若是直接能将那小子拿回来,少庄主有赏!”一人笑道。 “走!” 说着三人便疾步离开。 张不二此时满肚子的诗意早就被吓没了,随手直接将那院墙砌入结结实实的砖块抽出来了一枚,放在身后路擦了数下,这才提起裤子,一跃到了墙壁之上。 这果然是一通大院,这么看去,里面亭台花园,溪流雅居应有尽有,比当年自己的侍郎府可是好多了。 他并没有跳进去,而是伏在墙上,刚要去看,这才发现远处方才走了的三人立刻退了回来。 “什么情况?”一人问道。 “嗯?”另一人道,“他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穿着和我们一样的夜行服,是要作甚?难不成是薛家的人知道我们要来,专门找人抓了我们哥仨?” “胡扯八道,大哥我乃是聪明甲,怎么可能会被算计,今日我已经看清这天文天象,早知不会有事发生,我们兄弟三人皆可大功告成,将其抓回。”一人道。 “大哥是聪明甲这件事情天下皆知,但是面洽这三个人到底是谁?”又一人问道。 “暂且不知,但是二哥我是翻墙甲,实在不行,就由二哥我翻墙过去,将那人抓来,兄弟你们在此等候。”另一人道。 “等等,他们来了,我们暂且躲避……嗯?这里有一处凹陷,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在这里躲藏,若是他们过来,在此伏兵,便可以将他们收拾了!”聪明甲道。 “好的。” 三人遁入其中。 张不二睁眼看去,不远处竟有十几个人匆匆赶来,顺着墙壁走到了大门之前。 其中一个为首的黑衣人压着嗓子道,“嗯?方才那三人呢?” 又一人压着嗓子道,“不知道。” “怎么这么臭?你踩到狗屎了?” “没有。” 忽然又一个人压着嗓子道,“你他妈的才是狗呢。” 几人顺着声音来源猛然回头,砍到了一个漆黑的角落。 “去看看!”一人道。 当即两个人顺着角落走了过去。 欻欻! 两刀从那角落里刺出,方才那两人应声倒下。 “不好……是薛家的伏兵……”一人哑着嗓子道,“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人死在这里!” “是!” 黑夜之中,薛家大门开始了混战。 ------------ 第三百零七章 黑影 两伙人当即开打。 薛家门外,当即开始了一场空前的匪徒斗殴,打来打去大家都是黑衣蒙面,兵器都是长剑长刀,谁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反正就是一通乱打。 张不二端坐在围墙之下,今日月黑风高,只能依稀看到一些人在下面如同跳舞一般的招式,当下也看的津津有味。 “喝酒不?”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张不二先是一愣,随后看清身旁不知何时爬上墙头了一个老头,老头长得非常喜庆,耳垂巨大,提着一个酒葫芦,摇晃着手里的旗杆,上面写着一行字,【一百两一卦。】 “卦这么贵酒要钱不?”张不二问道。 “当然要钱。”算命老头道,“但是算卦的话,就送酒。” “送多少?”张不二又问道。 “要多少送多少。”算命老头哼哼大笑。 “那你这卦包灵么?”张不二追问道。 “当然,不准不要钱。”算命老头自信满满道。 “那也就是验卦之时才付钱咯?”张不二眨着眼睛问道。 算命老头的黑豆豆眼睛转了七八圈,“那是自然。” “那你算算,我能活多久。”张不二问道。 “当真要算?”算命老头一愣,“人的命数都是注定的,若是算过,便算是偷窥了天命,是要受罚的……嘶……不过你命已然如此,应该再也不会罚你了吧?” “什么叫……命已然如此?”张不二一愣。 “嘿嘿。”算命老头笑了笑,将酒壶放在了一旁,随后闭上眼睛开始算。 当他再睁开的时候,两个耳朵里的血已经顺着耳垂滴在了肩头,转过来正要说话,却发现酒壶竟在张不二的手中,低头看去,就是自己的酒壶,于是厉声道,“小子你怎么偷我的东西?” “是你说的,算卦免费喝酒。”张不二一本正经道。 “哦……对对对,那你喝吧。”算命老头伸手将自己的两条腿盘起,手扣着前面的脚踝,向里蹭了蹭才说道,“你这个命其实挺有意思的,你知道二十八星宿吧?” “不知道。”张不二摇头。 “那你知道三垣么?”算命老头又说道。 “不知道。”张不二继续摇头,继续喝酒。 “嘶……反正就是……哎这么给你说吧,就是你这个人命犯了两个大星星,也可以理解为两个神仙,一个神仙呢是让你这辈子不能有钱财,而另一个神仙呢是让你这辈子不能有头发。”算命老头道。 “若是有了呢。”张不二问道。 “也会快快散去,若是不义之财还会祸及家人朋友。”算命老头笑道,“可是你命格里的神仙呢,打又打不过那两个欺负你的神仙,所以只能是给你些好处,于是你的机缘巨大,运气也好的离谱,再加上你本就是一个福星,骨骼惊奇,假以时日必可成就一番大业。” “哦,所以我能活多久。”张不二似乎并没有想要听算命老头瞎扯。 “也就是幸亏你遇到了我,若非遇到我,你三十岁便要早亡,而现在有我在这里,保证你活到一百往上没问题。”算命老头自信满满拍着胸脯道。 “那太好了。”张不二一门心思喝酒,敷衍了事道。 算命老头一愣,“什么叫……那太好了?” “我遇到你能活一百往上还不好?”张不二吧唧了几下嘴,将最后的几滴酒也灌入了喉中,这才满意的将酒壶放回了之前算命老头放下的地方。 “不是……”算命老头一脸的诧异,“难道此时你不应该问我,为什么遇到我之前,你只能活三十?” “我不是已经遇到你了?”张不二满脸诧异,“你怎么脑袋不好使啊?” “啊?”算命老头怔住了,“我脑袋不好使?” 这种话当然是谁先说谁占便宜,张不二虽然平日里被郑年一遍一遍的骂反应慢,但是和旁人在一起,他的反应也不算慢。 “是啊。”张不二道,“你不是说若遇到你便可以活一百多岁?我已经遇到你了,现在还有什么担心的么?” 算命老头无奈道,“我的意思,若是我出手,你便可以活到一百多,你不是应该求我救救你,让你活到一百多?” “你这个人真麻烦!”张不二不耐烦道,“你说我活三十我便活三十了?你是天王老子还是什么人,如何你说的真的准,你让他们别打了,全部拿着大顶跳舞去吧。” 算命老头满脸诧异,“老子救你命还救出错了?” “你就知道我要死了?”张不二怒道,“算了算了,看你这样也就是个骗子。我不算了。” “别!我都给你算完了,你怎么说我是骗子?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算命老头一把抓住了张不二。 “我今年多大?”张不二问道。 “我怎么知道?”算命老头道。 “你连我多大都不知道就跑来给我算命,那你说我能活到三十,再等几年我死了就给你银子,若是我没死,我来找你就把你的卦旗给你掰折了!”张不二不屑跳下了院墙。 论聪明,张不二确实一般,但是论耍赖,他可真是没怕过谁。 算命老头气得脸都绿了,抓起酒壶喝酒,却发现里面什么都不剩了,摇晃了几下都没有掉出一滴,“他娘的,怎么感觉我被骗了呢?不对不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怎么会被骗?不可能不可能!” 下方的争斗还在继续,此时薛家的院落里已经出现了一行人,他们并没有蒙面束口,而是堂而皇之的从家门之中出来。 为首的便是薛书熠。 两侧的护府家丁直接冲了出来,直奔那些人而去。 黑衣人毕竟是做事来的,实力当然要比这些家丁强悍一些,但是若是纠缠被人发现了面目,就只有死路一条,当下也不敢乱斗,均是同一时间转身遁走。 可是薛书熠嘴角微微一翘,当即飞身扑出,找到了一个实力低微的人,一把将其抓住。 “放开我!”那人立马挥手一刀刺来,手中竟是暗藏杀机! 薛书熠一惊连忙松开此人。 眼睁睁看着他遁去。 深吸了口气。 赫然一道黑影从地上延伸而出,直奔那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黑影,便是黑影。 没有人,只是一道拉长了的影子。 那影子延伸而去,竟是如同有鼻有眼一般认得远处的路,从地上趴在墙上,又从墙壁之上顺着拐角拉到了深处。 薛书熠笑道,“你来了?” 后方没有人说话,而是那条漫长的影子突然分出了一部分黑色的阴影到了薛书熠的脚下,缓缓变成了一个字。 嗯。 “刚刚到江南么?”薛书熠又问道。 是。 影子再次变化,便成了一个新的字。 就在这时,惨烈的叫声从拐角处传来,那影子居然拽着一个黑衣人的脚,生生往后拽来。 薛书熠信步上前,站在那被黑影束缚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的人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黑衣人茫然的看着薛书熠,又看了看角落,“我……我在拉屎……” “拉屎要穿夜行服么?”薛书熠笑笑,“走,回去聊聊。” 那黑影就将薛书熠缓缓拉入了薛家府邸之中。 ------------ 第二百零八章 郑南北 深夜。 薛家的正门热闹非凡,而客房之中则是静静悄悄。 郑长安早已经熟睡。 她似乎很久没有睡的这么熟了,也很久没有睡的如此安心了。 这一路上的颠簸和风餐露宿,似乎让她早就习惯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江湖,反而这么温暖的客房,竟是有些不适应。 若是平日里,脚步声在半里的时候,她就能够醒来,杀气在三尺之内,她就能立刻惊醒。 这是武思燕教她的,也曾经在无数个夜晚试炼过,对于危险她早已经熟悉,可是今日,她的床头坐着一个人,竟然没有发觉。 这个人就这么坐着,足足坐了一个时辰。 郑长安仍然熟睡着。 这个人伸出手来,轻柔地将手掌放在了郑长安的头上,他似乎一直都在忍,现在却已然忍不住了,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忽然,寒光闪过。 横刀直接挂来,对着他的咽喉。 这人手中猛然一挡,抓住了郑长安的手腕。 她的身形非常快,在被抓住手腕的瞬间,整个身体扭转了过去,不仅挣脱了对方的束缚,且在短时间内抓到了对方的弱点,第一时间刺向这人的背心。 床头上的人一闪而过,躲在了堂中。 郑长安并不留手,武思燕教导她第一个江湖上的道理就是出手若是留情,死的就是自己,交手过程之中任何的心慈手软,都是在自杀。 所以她的手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抓着那把金箔薄仪刀,直接捅了过去。 “长安!”一声哑嗓。 郑长安停了下来,抬头看去,借着月光看清楚了那张脸。 “南北哥哥?”郑长安几乎要惊叫了出来,而面前的人一步向前,抓住了她的嘴巴。 这一次郑长安并没有反抗,而是吃惊的看着面前的人。 “小声些。”此人道。 郑长安赶忙点头,抓起了自己的外衣穿在身上,转过身来先是借着并不亮的光打量了面前的人许久,这才皱着眉到,“南北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此时郑长安才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几年之前在靖南战役之中,天藏府当将士的郑南北哥哥,后来军机处统计的时候,告诉了善恶寺里的娘亲,郑南北哥哥死在了虎牢关。 “我没死。”郑南北深吸了口气,坐在了郑长安的坐塌旁边,“我活了下来,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是……我还是活了下来。” 郑长安眯着眼睛,对于她来说,郑南北确实是自己的兄长,而且也是骨肉至亲的关系,可是现在的她早已不是之前的单纯少女,无论是在武思燕手下历练的这段时日,还是在武阳阁内的三个月,她都读到了许多的江湖传闻,也学到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对于这个时间和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现且不符合常理的人,郑长安的心中都是带着怀疑的,毕竟亲人也有远近密疏一分,在她的心里,这世上无条件可以信任的也只有两个人。 老娘和郑年。 但是极致的小姑娘并没有将这一份深思表达出来,脸上仍然挂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和看到兄长的惊讶。 “哥哥……那你为什么不回神都呢?”郑长安问道。 “回不去了。”郑南北道,“把我抓起来的人,是劫……” “劫?”郑长安惊讶的道,“什么是劫?” “是一个杀手云集的组织,曾经借着碎银谷的名望活在这个世上,一年前碎银谷倒戈,劫就脱离了出来,成为了一个单独的组织。”郑南北道,“我……便入加入了劫。” “为什么?”郑长安不解道,“你不是大庆的将士么?难道你不想回去和我们一家团聚么?娘亲和兄弟姊妹们都在等着你啊……” “当时的大周腐朽不堪,边疆战火从不熄灭,我也曾保家卫国,穿着甲胄抵御外族,可是……”郑南北叹息道,“你却不知,百姓怨声载道,朝廷根本不管他们的生死,而劫他们会将那些受难的百姓带回住处,教给她们防身的本领,如何在江湖之中生存。” “娘做的不就是这些事么?”郑长安道。 “是……是……”郑南北长叹了一口气,“我本不该和你相认的……只是看到你的那一刻,便想到了我们儿时的种种快乐,那时无忧无虑的美好跃然双目,不禁……不禁怀念……” 看着郑南北的愁然,郑长安为他倒了一杯茶。 “我只喝水。”郑南北道。 郑长安微微一惊,将茶倒掉,换成了白水,“我也很想哥哥……那你加入了劫,是为了什么呢?” “这天下我管不起,穿着甲胄也不可能将敌人杀光,背后守护这的疆土,早已腐朽不堪。”郑南北喝了一口水,平静地说道。 “现在的大庆……”郑长安刚想要解释,却被打断了。 “现在的大庆和之前有何区别?这李氏王朝一天不除,天下就要每日每夜面临着这样的饥寒困苦,他们都是一类人,什么天帝什么皇上,都是一样的!民在他们的心里从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郑南北攥紧了手中的茶杯,忍着不让自己爆发出来。 他的声音很低,“等着吧,大庆的末日也要来了,这江湖早就不屑于朝廷……” 说到这里,他缓缓的闭上了嘴,调整了半晌,才笑了出来,“这些都无用,现在的劫,不过就是一个杀手组织而已,早已不管这些了。” “你在逃避……”郑长安看着自己的兄长,“因为你无法改变,便去逃避了,不是么?” “这是大庆!是皇室宗亲执掌的天下!谁能改变?江湖上的人虽然强横,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统一所有人,集中他们的力量。就算是碎银谷那么强大的势力,也顷刻之间灰飞烟灭……”郑南北道,“谁能拯救苍生?谁又能改变这些事情呢……” “或许……有呢?”郑长安望向郑南北。 “不可能。”郑南北笑了笑,“这件事我已不会去想了,我只想做好我的事情,那就是杀人,杀掉每一个付钱出来的人要我杀的人。” “你要杀谁?”郑长安看着他。 “无可奉告。”郑南北站起身来,看向郑长安,“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别无他求。” “你不想……看看郑年哥哥么?”郑长安问道。 “他……”郑南北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虽然是兄弟之情,可是现在的他,早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从他在神都之中做了官之后,便成为了我最为不耻的那一类人!他的心中早已没有了父亲的良知,也没有了曾经的梦想。” “不是的……你误会了,郑年哥哥……” “好了,我该走了。” 说罢,郑南北夺窗而出,混入了黑暗之中。 ------------ 第三百零九章 薛家公子的疑虑 第二天一大早,薛书熠敲开了郑年的房门。 “这么早?”郑年微笑着让开了房门。 薛书熠满面红光,“我昨夜抓到了来人!哈哈哈,郑兄弟,你可知道他们是哪儿的?” “名剑山庄。”郑年道。 “你怎么知道?”薛书熠一愣,方才的笑容一扫而空,似乎一晚上的努力就此白费,倒也没生气,只是不可思议道,“我这一夜的拷打,竟然不如郑兄睡了一宿?” “自然不是。”郑年带着薛书熠进入房间,坐在桌旁笑道,“只是稍加分析就能得出答案而已。” “什么意思……”薛书熠惊讶不已,“郑兄是如何分析的?” “你想听?”郑年问道。 “自然是想听至极啊!”薛书熠道。 “那我且来问你,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名剑山庄和龙啸山庄早已在我到来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如何杀了我,但是我已然让他们的第一步计划就泡汤,现在眼下他们要做什么呢?”郑年道。 “当然是……第二步计划。”薛书熠道,“郑兄的意思是……昨夜便是他们第二步计划?” “当然,这可是苏州城,是六府三洲最大的中心,是三大家族的根,若是你可以允许旁人在这里如此放肆么?”郑年问道。 “当然不可以。”薛书熠道。 “所以,他们一定会出手,他们要来试探虚实。”郑年道。 “哈哈哈。”薛书熠笑道,“他们那些人连正门都进不来,自然不可能试探到兄台的虚实,最多只能试探一下……” 说到这里,薛书熠愣住了。 “确实,薛公子说得对,他们试探的并非是我,而是你,是你薛家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若是你出手抵挡,那么他们就会明白,先要对付的并不是我,而是你薛家。”郑年道。 “既然让兄台入了府,怎么可能坐视不理,自然是要护兄台周全,若是旁人知道我薛家的朋友投奔我这里,半夜若是让人绑了去,那么我薛家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交朋友?”薛书熠冷哼了一声,坚决道。 “只不过二者试探的方式有区别罢了。”郑年道,“龙啸山庄找了两伙人,都假扮成名剑山庄的来人,而名剑山庄并没有人来,只来了一把剑。” “一把剑?”薛书熠一愣。 “确实是一把剑,一把很普通的剑,这把剑现在就插在薛公子的头顶上。”郑年笑道。 薛书熠抬头。 果然,顶棚上有把剑。他愣住了,歪头看向郑年,“这把剑是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想来这就是名剑山庄的手段,现在看来,比起龙啸山庄来说,名剑山庄的手段更为让我感觉到的棘手,可是细细想去,龙啸山庄恐怕才是最为危险的。”郑年道。 “这又是为什么?既然名剑山庄能够在兄台悄无声息之下,将这把剑插在你的头顶,为何那找了两伙人的龙啸山庄才是最危险的?”薛书熠道。 郑年哈哈一笑,“两个名震天下的家族,一个出招让我汗毛直立,而另一个则是蠢得出奇,难道薛公子不觉得这后面有猫腻么?” “你的意思是……这龙啸山庄专心示敌以弱?让你放松警惕?”薛书熠惊讶道,“我竟然没有想到。” “薛公子劳累了整整一夜,现在自然是疲惫不堪,没有想到是正常的。”郑年道,“龙啸山庄就是要给我一个假象,让我看不起他,从而下一次出手,便是致命的打击。” 薛书熠点点头,“看来我得回去休息休息了,已然跟不上兄台所想。” 郑年立刻站起来送客,“薛公子请便。” “告辞。”薛书熠道。 他出了房间,郑长安正打着哈欠走了过来,指着外面看向里面拿着酒壶大口喝酒的郑年问道,“这么早就来找你喝酒啊?” “你喝点儿不?”郑年问道。 “不了不了。”郑长安摆手,又打了一个哈欠道,“这江南水起真重,睡了一夜腰酸背痛的,舒服却又不舒服。” 郑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郑长安,看来昨夜的事情她并不想告诉自己,也没有多问。 “小蝶没起来?”郑长安往里面探头。 “她平时要睡到中午才醒。”郑年道,“出去玩吗?” “出去……玩?”郑长安满脸震惊,“外面的人不是都要杀了你么?你还敢出去玩啊?” “他杀不杀我是他的事情。”郑年将酒壶收入怀中,笑嘻嘻抓起郑长安的手就往外走,“难不成有人要杀你,你就不吃不喝每日把自己关在房子里?若是真的被杀了, 岂不是太亏。” “你这个说法,我头一次听说。”郑长安一愣,“不过确实也是,大不了就打他们!给他们打服,谁都不敢来杀你咯。” “这句话说的才像长安。”郑年笑道,“我记得以前你都是长安县里比我都有名号的土匪头子,怎么从神都来了江南反而束手束脚了起来?怎么?怕了这江南之人?” “哪有哥你说的那这般夸张……”郑长安被郑年说的脸一阵阵的红,羞愧道,“只是神都那些小子们都不长眼睛,说话就像是别人欠了他们银子一般,动不动就要杀了这个,打死那个,神都死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谁是他们埋的,一天天就知道大言不惭,满嘴胡诌。” 郑年哼哼一笑,这是神都的弊病,毕竟是大庆的中心,自然是有优越感的,但凡家里有点儿官职就大肆宣扬,这种情况哪里都有,只不过神都更甚一筹而已。 “你这一路上估计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今儿个就带你出去吃吃江南好吃的东西,见识见识这苏州城里的名胜,顺便看看有什么有趣的好玩意,听说苏州城里好玩的东西可多了。”郑年笑道。 二人牵着手一同走出了薛家,有哥哥在,郑长安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情,可相比郑长安而言,郑年更希望有人来找他,人越多越好,事儿越大越好。 毕竟江南可不光只有三个家族,还有更多那些被三个家族压制已久的人。 ------------ 第三百一十章 再见叶轩 苏州城其实并不像一个大城,没有四方城那般的恢弘壮丽,也没有夜郎城那般灯彩密市,相反它就像一个在水乡之中安静的女子,面容之上遮了一副轻纱,曼妙却又多情。 城中有很多的古桥溪流,装点着这个古朴的女子。 二人一路之上玩的很尽兴,登了几个苏州城内有名的楼,吃了许多好吃的东西,川福楼上的名菜也吃了几个,不过二人还是略显水土不服,吃了几口便没了下文。 “神都固然好,但是这苏州城却别有一番风味。”郑长安笑道,“这里的人都是比较谦和的,可没有咱们神都里的那般戾气,而且这些小物件儿都便宜得很,以往三吊钱可买不来这些首饰。” 郑年摆头看去,尽是些小女生喜欢的发卡,首饰之类的,才笑道,“你打扮得如同一个女将军,却喜欢这些东西,什么时候也穿戴打扮起来?” “哥!这些都是给小蝶买的,她知道我们上街没有带她,自然是要生气的。这些都送给她便不生气了。”郑长安道,“小蝶长得那么可爱,肯定随了娘亲,定然也和娘一般喜欢这些小物件。” “果然还是女孩子细心,我都忘记了还有个闺女这件事……”郑年恍然大悟。 二人便开始就郑小蝶到底喜欢什么展开了激烈的讨论,随后每人都买些东西带回去看看小蝶到底喜欢谁买的。 到了正午的时候,郑年找了一个茶楼,准备吃一些糕点,打听到了一处糕点做的最好的云芝阁,二人便动身前往,坐在了三楼视野极佳的地方,郑长安点了一大堆好吃的,说是均要尝一尝。 “哥,你听说了吗?那花雪楼和下面的山门都聚集在了苏州城内,听说是要举行什么盛会。”郑长安道。 “哦……我好像听说了,不过还得几日吧?”郑年道,“我记得好像是……” “今儿个少雪庵的那帮子尼姑都进城了!你们看到了吗?”忽的听一旁的人低声道。 “哪儿是一帮尼姑,我听闻少雪庵现在并非只收女弟子了,早有一大堆图谋不轨的小和尚也跟着上去,而且还有俗家的男弟子。”另一人道。 “确实。”一个一看就是武夫的人说道,“少雪庵为了安置这些弟子,代理掌教颐性大师还扩建了许多少雪庵的地界,花了不少银子呢。” “此行少雪庵似乎没来多少人,好像就带了二十几个女弟子,落住在不远处的客栈里,想来这一次花雪楼大会,一是召集天下群雄观礼证道,二是祭剑出江湖将诸多大派合而为一,想来这一次的盛会,不少人都会参加吧?” “那是当然,光我听说就有四方城的剑甲魏玄麟,少林寺的崇见大师,蜀山的剑轨,反正有很多的高手。” “你们说……这薛灵会来么?我听闻名剑山庄邀请贴,第一道贴发的就是百花谷。” “百花谷从不沾染江湖上的事情,她来做什么?况且薛灵说过,三年才回一次江南,这我记得她回来也就是前个月前的事儿了吧?”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已经三年有余了。”那人笑道,“我看这一次薛灵保不齐会回来,上一次回来的时候,便掀起了不小的风浪,致使名剑山庄和龙啸山庄大打出手,这一次那两个少庄主估计也等的久了,到现在迟迟没有消息,二人都曾扬言过非薛灵不娶,现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郑年吃着杏仁酥,觉得口感极好,满色温润,“这个小蝶肯定喜欢,上次在夜郎城吃桂花糕就吃了好多呢。” “你听听,说薛灵会回来唉!哥!”郑长安这几日早就耳濡目染,知道了在百花谷里面发生的事情,此时听到旁人谈论起薛灵,一脸的八卦。 “和你有什么关系。”郑年取笑道,“倒是你,也快笄礼之年了吧?现如今长兄为父,再瞎说话我就找个人给你嫁了去。” “哥!”郑长安嘴上还有杏仁酥的碎屑没有擦去,听到郑年要把自己嫁出去,当即一愣,“别别别!我说错话了……你可千万别激动,您顺顺气,喝喝茶。” 赶忙给郑年递茶。 郑年笑着接过,喝了一口。 下方传来了一声尖喝,“你他娘的没长眼睛么!” 随后便是东西碎裂的声音。 兄妹二人同时转头向下看去,便看到了一个女人直接将身后的人推倒,怒骂道,“你真是什么都做不成,庄主叫你回来也不知要做什么!废物一个……” “你……”一个女子搀扶着地上那被推倒的男子,转头看向那身材肥硕的女子,怒道。 “算了……”那被推倒的男子拦手道,“一个下人而已,何必呢。” “下人?”那肥硕的女人满脸不悦的看着面前的二人,怒目道,“这庄内所有人都可以叫老娘下人,偏偏你不可!” 说着就要上手去打,当即一道刀光袭来,那女子显然也是一个武者,立刻抽剑抵挡,身形稳住的瞬间,一抹灿烂的红色落在了街道上。 郑长安抽刀站在了二人的面前。 郑年眯着眼睛看去,手中托着茶杯,“有意思啊……这不是我叶轩兄弟么?” 下方被打倒的矮胖子,正是叶轩,而身旁搀扶着他的姑娘,就是叶轩的剑奴,王钢蛋。 之前他们在神都善恶寺居住的时候,并没有见过郑长安,当时他们在后院里居住,而郑长安是在前院。 “你是谁?名剑山庄的家事,你也敢管?”那女子眉间怒目,一身虽然华贵,但是仍然挡不住她脸上的那般蛮横,脸上的横肉更是一副要吃了郑长安的架势。 “我管你是家事还是什么事,既然在街上打人,就归街上的人管,难不成这条街也是你名剑山庄的?”郑长安冷哼一声道。 方才周遭的人们听闻名剑山庄这四个字连忙退却到了一旁,可现在听到这个红衣小姑娘这么一说,不免有拍手叫好的人,还有嚷嚷着起哄的。 “你是什么人!”女子问道。 “你爹娘没教过你问别人是谁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号?”郑长安歪着头问道。 “我乃名剑山庄管家,裴雨真!”那女子抖了抖身上的赘肉说道,“你是何人?” “我不想告诉你。”郑长安冷声道,“总之在这条街上打人就不行!我就得管。” “放肆!”裴雨真道。 “多谢姑娘相救。”此时的叶轩已经站了起来,叹息道,“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家中的事情,是我没有做好,不怪裴管家怪我。” “哼。”听到叶轩这么说,裴雨真哼笑了一声,“听懂了么?是这个废物自己找打,做错了事要挨打,你爹娘没有教过你吗?” “你就让她这么打你?你不生气?我看她实力并不强。”郑长安低声道。 “家中之事罢了,还请姑娘莫要笑话我。”叶轩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没有一丁点当日在善恶寺后门和他喝茶时候的那般英气,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郁郁寡欢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光。 身旁的王钢蛋面色通红,却已经要气的出血一般,死死的攥着叶轩的胳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吧。”郑长安看着苦主也一句扬声的话也不说,只得白了那裴雨真一眼,“以后莫让我看到你打人,不然下一次,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裴雨真已经得了便宜,自然不可能和这个背景不明的女子起什么冲突,当即转身便走。 叶轩低着头带着王钢蛋跟了上去。 忽然,听到远方哎呦了一声。 裴雨真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谁!”裴雨真站起身来,此时脑门上却已经起了一个红包,她捂着脑门四处看去,竟是一时之间找不到是谁打了她。 “哈哈哈。”不远处的楼上传来了一阵笑声,定睛看去,竟是郑小蝶。 “死丫头你没长眼睛!”裴雨真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就要向郑小蝶丢了过去,结果还没甩出手便看到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个伏在地上的灰色蜘蛛。 那蜘蛛一口咬在了裴雨真的手上,瞬间疼得她乱声大叫,“啊!” “咯咯咯……嘿嘿嘿……哈哈哈!”郑小蝶坐在房檐之上踢着肉肉的小腿放声大笑,“让你欺负……欺负我小姑,咬死你,咬死你个胖女人!” “你你你……我今日不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裴雨真抽剑就要动手,可是当炁发出的瞬间,竟是一口血喷出,洒在地上,全身瘫软无力,倒了下去。 几个家仆看到管家突然到底,连忙上来搀扶,更有几个人立刻跑去,应该是去报信了。 郑小蝶轻飘飘从房檐上落在地上,跑到了郑长安的身边,撅着嘴道,“小姑我对你好吧,你看你跑出来和爹爹偷偷去玩,我都没有计较,反倒是有人欺负你,我便帮着你欺负她!” “哪儿啊,是哥知道你上午要睡大觉,不忍心叫你起来,我们才先出来看看哪里好玩,且给你买了很多礼物和好吃的呢,唉?这个不是……”郑长安看到了小蝶头上的发卡。 “我和爹爹说了,我喜欢你买的,爹爹说他输了无脸见人,就赶紧回去了,免得你说他眼光不好,欺负他。”郑小蝶笑道。 “我就说我知道你喜欢什么嘛。 ”郑长安摸着郑小蝶的头,“那他回去了,我们也早些回去吧。” “我才不呢。”郑小蝶道,“爹爹说了,今儿个是惊蛰,但凡节日,我便可以随便跑随便玩,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管。” “啊?”郑长安有些担心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那你……想要做什么?” 郑小蝶背着手一蹦一跳地走到了叶轩的面前,歪着头道,“小叔叔,我爹爹说是你的朋友,而且说你是天下第一够义气的人,见到我和小姑这两个女流之辈在外面,自然不会不管,当然是要请我们去你府上住个几日,吃些好吃的。” “啊?”叶轩茫然的看着郑小蝶,思索了许久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一个三四岁女儿的朋友,而且这个女儿还感觉让他略感压力…… “当然……当然可以……”叶轩迟疑道。 “那就请小叔叔带路吧!”郑小蝶笑着去将叶轩的手拉起来,仰着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些人。 “叶轩!”忽的一声喝来。 叶轩茫然回头,连忙松开了郑小蝶的手,双手连忙作礼,“叔伯。” “你还有脸叫我叔伯!”中年人大步走到叶轩的面前,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跪下!” 叶轩跪在了地上,脸色极为难看。 郑小蝶仰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中年人,“你是……什么人?” “黄毛丫头,滚开!”中年人再次一巴掌,打向郑小蝶。 ------------ 第三百一十一章 种蛊解毒 巴掌像是一阵风,直接打向站在地上的郑小蝶。 郑小蝶既没有闪躲,也没有招架,就任凭那耳光落在自己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嘹亮的传出。 最终,耳光没有落在郑小蝶的脸上,反而是落在了中年人的胳膊上。 郑长安眯着眼睛看去,她甚至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抽了一下的中年人也懵了,毕竟打别人耳光这种事情是家常便饭,这么多年以来从未失过手,今天怎么有些奇怪?打下去居然手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胳膊有些痛。 郑小蝶仰着头,一脸的不开心。 其实打算一巴掌扇回去的,可是无奈跳了一下还是只能够得到中年人的胳膊,这让她非常的不爽。 “叔伯……我……这是我的朋友……”叶轩低着头道,方才的一切他并没有看清楚,仍然以为那叔伯打了郑小蝶一巴掌。 “你也配有朋友?”叶家叔伯笑道,“你是叶家最下贱的庶子,不知道么?” “是。”叶轩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叶家亏待你了?你娘死了以后,给了你一间房,一件别院,一个月给你三十两银子,就算旁人欺负欺负你,又有何不能忍?你娘的承麟剑不也是给了你?”叔伯冷哼道,“你居然想要叛逃叶家!将承麟剑给了一个剑奴!你……你真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孽畜!” 那叔伯也感觉到古怪,啐了口痰,吐在了叶轩的头顶,“你去神都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你的剑奴为什么不带你去别的地方?还不是回到了名剑山庄?这等逆子,庄主居然还要收留你,真不知庄主是怎么想的!哼!” 说罢,那叔伯转身离开。 脚步越来越远,周遭的讨论声则是越来越大。 名剑山庄的名气很大,但是似乎周围的人并没有因为名剑山庄而看得起这个瘫软坐在地上的少年,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叶轩的脸红了起来。 反倒是王钢蛋再次不顾任何人的目光,前去搀扶起了叶轩。 “道歉!” 忽的一声传来。 远处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不光是叔伯,连叶轩也怔住了。 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郑小蝶。 那小姑娘一身黑衣,攥着小拳头,圆圆的脸颊通红,目光之中竟是已经有了杀气。 “你说什么?”叔伯惊讶道。 “她说,给他道歉!”郑长安仰着头,走到了郑小蝶的面前。 这是正面和名剑山庄作对的话,即便是郑小蝶说的,郑长安也不可能将她推到前面,无论如何,她都要站在这个小丫头面前。 当然,她的想法也很单纯,单纯的认为小蝶说的对。 “我……给他?道歉?”叔伯怀疑自己听错了,面容惊讶道,“他一个庶出的逆子,要我给他道歉?他也配?” “庶出的不是人?”郑长安咬牙切齿道。 若是庶出都不算是人,那捡来的算什么? 郑小蝶更是愤怒。 若是庶出都不算是人,爹生的算什么? “不……不必了……”叶轩低声道。 “为什么不必!”郑小蝶转头看去,“他方才自己说的,犯了错就要认,做错事要受罚,挨打要立正!凭什么你犯了错就要受罚,他犯了错就可以无事?” “哈哈哈,我有什么错?”叔伯笑着问道。 “往别人身上吐口水,打人,都是不对的!”郑小蝶道。 “这是名剑山庄的规矩,犯了错,就要承受,有了异心,没杀他已经给足了他娘的面子!”叔伯道。 “别的我不管,我也没看到,现在我就看到你仗势欺人,若是真刀真枪的打,你还不一定能够打得过我叔叔!”郑小蝶道。 叔伯忽然哈哈大笑,“莫要说他,就算你们两个黄毛丫头一起上,老夫都只需一只手,便可要了你们的命!” 郑长安面色大怒,抄起刀就要上去砍了他,却被一只小手抓了回来。 “哼!你或许厉害,可是现在还不知道,那个肥女人已然中了我的毒,若是三个时辰没有解药,便会全身溃烂而死。”郑小蝶指着那裴雨真道,“莫要说三个时辰,现在她已然有了万虫跗骨之痛,能不能撑到三个时辰还是另一回事儿呢!” “你!”叔伯回头看去,三个家丁正扛着裴雨真,她的脸色看上去确实不怎么样,此时已经陷入了昏迷,胡乱抓着自己的身体。 “解药拿来!”叔伯厉声道,“否则今日我就让你暴毙在此!” “她不打我,怎么会中了我的毒?”郑小蝶仰着下颚,“好一个名剑山庄,全是些不讲道理的东西,仗势欺人不说,还喜欢打小姑娘,你若是现在跪下好好给我磕几个头,我还考虑给你解毒。但继续和我吠,我偏偏就要看着她死。” 还未等叔伯说话,叶轩便走到了小姑娘的身旁,低声道,“小女侠……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我哪位故人之女,但是……但是这裴雨真确实是我家的管家,你……不可以这么待她……还请你……请你将解药给她吧。” “他们这么欺负你,你还帮着他们?”郑小蝶满脸惊讶问道。 “他们……没有欺负我,我命该如此……又岂能改变?”叶轩无奈道,“给他吧,算是我的人情……日后我叶轩当牛做马,来偿还你。” “你……你你你!”郑小蝶看着叶轩气到喉咙疼,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翠绿的小瓶子,倒出了一颗药丸,丢了过去。 叔伯一把接过药丸,连忙给裴雨真服下,那脸上散发黑气的胖女人过了半晌,面容稍稍缓了下来。再用气息探去,发现毒已经解了,当即不再说话,而是意味深长的冷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哼!便宜了他!”郑小蝶不悦道。 “多谢姑娘相救……”叶轩道。 “不急谢!还没完了!我要去名剑山庄!”郑小蝶道,“赶路这么久,也没吃上一口好饭,现如今饿了,便要去找你讨口饭吃,你给是不给?” “给!给!随我来!”叶轩脸上竟是又出现了笑容。 郑长安看着叶轩,微微垂下了头。 郑小蝶歪着头看去,低声道,“小姑,你怎么了?” “这个笑容……我很久之前在哥哥的脸上见过……” ------------ 第三百一十二章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名剑山庄恢弘气派地伏在苏州城内。 可是叶轩的住宅并不气派,也看不出那般金石玉器装点之下的富丽堂皇,反而是一股素朴。 院子门有两扇,叶轩只推开了右边的那一扇,先一步走了进来,刚要对几人说话,郑小蝶却推向左手的门。 啪! 那扇门硬生生倒在地上。 “这……”郑小蝶茫然的看着门,“这是你家大门?” “嘿嘿嘿。”叶轩将倒在地上的门扶了起来,那副无奈的笑容尽显,“没办法,我……修东西的本事不是太好,修了一个月都没用把这扇门修好。” 郑家两个女子相视了一眼,皆是无言。 院子很小,只有两个破败的房间,中间的房子顶上一半的瓦片都已经塌了下来,另一间房干脆没用顶棚。 “你们想吃什么?我叫人去买。”叶轩道。 “我……”郑小蝶看着这个如此破烂的地方,“你不是每个月有三十两银子么?怎么会住的如此破烂?” “哪儿有什么三十两银子!”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的王钢蛋此时气呼呼到,“账房确实记账是三十两,可是拿出来的时候便只有十五两,每月俸禄是管家派人分发的,发出来就只有七两,到了我们手里也只剩下三两,这院子里虽然看不到下人,却要我们去付十三个下人的银子,将近二两就没了,我家少爷就只有一两银子!” “这名剑山庄欺人太甚!”郑长安打抱不平道,“不行,如此下去,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嘛……”叶轩苦笑道,“我走也走过,跑也跑过,可是……” “少爷!”王钢蛋叹息道,“你就说了吧!他们都说是故人之后,怕什么呢?没准儿……事情还有转机呢?” “没转机的。”叶轩低下了头。 “到底怎么回事儿?瞎子姐姐?”郑小蝶仰着头问道。 “我不是瞎子……”王钢蛋叹息道,“不过没关系,我不睁眼睛而已。你觉得我是瞎子也无可厚非。” 王钢蛋为叶轩倒茶,便说道,“当年神都之乱,我和少爷为了救……一个朋友,受了很重的伤,被少雪庵的颐性大师所救,此时才知道朋友曾经所住的善恶寺里面的孤儿们都跑了出来。” 郑长安的手攥紧了些。 “少爷和我当然不可能看着他们流落街头,于是就带着少雪庵的一行人回到了江南,可是花雪楼的楼主听问这件事情之后,以几派即将合二为一为由,拒绝了这三十多的孤儿。少爷无奈只能去求庄主,庄主便以让他回到名剑山庄为条件,去敲定了这件事情,并且说,若是他再离开,就亲自上山将少雪庵的那些孤儿全部杀了!” 郑小蝶和郑长安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混账!”郑长安一拳打在了石凳上,把一旁的凳子打了个稀巴烂。 “额……我就……三个凳子……”叶轩看着郑长安。 郑长安一脸的愤怒,此时双眼通红,已然要哭出来了。 原来这就是郑年的用意! 正当此时,门口响起了一阵声音。 正是那百日里的叔伯! 叔伯带了一众名剑山庄的门徒直接踹开了叶轩的房门走了进来,冷笑道,“你真的敢带他们回来?” “师伯,我……难不成不可以让我的朋友来?”叶轩低着头,却站了起来。 “可以,但是你的朋友出不去。”叔伯道。 “侄儿恳求您……她们年级还小,对叔伯出言不逊,还请……放过他们。” “放过他们可以,但是不能放过你。”叔伯道,“叶轩,你过来。” 叶轩低着头,攥着拳,走到了叔伯的面前。 啪! 清脆的声音传来,一巴掌扇在了叶轩的脸上。 “跪下!”叔伯道。 叶轩咬着牙根跪在了地上。 “要给他们买吃的?”叔伯问道。 “是。”叶轩回答道。 “从这里爬出去。”叔伯道,“我就不为难任何人。” “好。”叶轩没有任何迟疑,趴在了地上,对着叔伯的胯下爬去。 王钢蛋虽然闭着眼睛,可还是别过了头,流下了眼泪。 叶轩只往前爬了一步,并没有从叔伯的胯下爬过去,因为一双手已经将他拦了下来。 郑长安搀扶着叶轩微笑道,“哥哥,起来吧。” “没事的。”叶轩苦笑道,“爬过去,你们想吃什么,我就可以……给你们买了。” “不用了,若是这样才能买来,我们可以不吃的。”郑长安微笑道,“从今日开始,你不要给他们下跪了。” “哈哈哈,少雪庵三十七个小杂种的命,你不管了?”叔伯冷笑道。 “你去杀吧。”郑长安将叶轩搀扶了起来。 “不可以!”叶轩摇头,猛然的摇头,他看着郑长安道,“那是我兄弟的亲人……我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的伤害……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不不不,你还可以和他继续喝酒, 继续畅快人生,你不必如此的。”郑长安的眼里泪水在打转。 叶轩的泪却先一步流了出来,他疯狂的摇头,“不不不……不可能了……他……他已经死了……我救不了他!我……我救不了他他……离我……那么近!可是……我根本……救不了……我试过……救不了的……” “叶轩哥哥……我,我叫郑长安。”郑长安道。 叶轩猛然惊目,死死的瞪着郑长安,“你……你说什么?你……你叫什么?” “有人托我告诉你,善恶寺后门,情义当天,一入善恶寺,情义可比天。”郑长安道。 “什么……什么……什么?”叶轩接连着三个什么,却已经泪如泉涌。 叔伯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冷冷的将长剑拔了出来,“小丫头,看来怎么说,你都听不懂了。” 郑长安猛然转头,金箔薄仪刀已然出鞘,“我师父和哥哥说了很多话,我都记住了,我师父说过,这把刀,可断天下恩怨,可斩天下不平事!” “我哥说过,恩仇,趁年华!” 赫然寒芒直出,红袍飞舞的瞬间,长刀已经落在了叔伯的面前。 叔伯持剑抵挡,怒道,“这是名剑山庄的规矩!坏了规矩的人,都得死!” 郑小蝶站在院子中间,右手攥拳,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前道,“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赫然,天空乌云密布! 狂风骤起! ------------ 第三百一十三章 说滚就滚 刹那之间,天空被一团漆黑的云雾笼罩当空。 一股可吞天弑地的气息从这个破烂的院落之中迸发而出! 师伯大惊失色!连忙后退。 郑长安和叶轩同样吃惊的看向身后。 郑小蝶硕大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前方,而此时她的身躯已经被黑色的雾气包裹在了其中,那股雾气十分的诡异,甚至让人望而生畏! “小蝶!不能杀人!”郑长安惊道。 “放心!”郑小蝶道,“我知道分寸!” 她的左右双手伸出中指和食指,在胸前交错成了一个叉,口中轻吟。 “以我血驱,造就万物,万物生,万物死……” “鬼蛊灵蕴,万物皆是手中物……” 听言而去,叔伯大惊道,“鬼蛊灵蕴?你是……蛊练圣童!” “你知道的晚了!”郑小蝶单手举在天上,奋力向下一掌拍来! 赫然,天空之中的黑云化作一个手掌,直接拍向那叔伯而去! 轰! 整个院落顷刻之间毁于一旦,山门处的弟子和叔伯登时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叔伯!”叶轩惊讶道。 那叔伯竟说不出一句话来,痴痴的看着郑小蝶,伸手去抓,可此时他的脸上尽是黑色的气息,臂膀上,手上的经脉全部发黑。 “你……做了什么?”叶轩吃惊道。 “我只是给他们种了点儿好东西。”郑小蝶仰着头道,“过几天可以把你的叔伯栽种在这个花盆里,过不了几个月就能长出来一些好玩的虫子。” “你……把我……”叔伯吃吃说不出话。 “我把你做成了蛊根,慢慢你就成了一个小蛊虫,听我号令的小蛊虫,不对……现在你也可以听我的号令。”郑小蝶咯咯咯笑着,随后打了一个响指。 门外的三十几人同时站了起来,他们满脸震惊,身体依然不受他们控制。 “好宝贝!趴下!”郑小蝶道。 三十几人都趴在了地上,叔伯也趴在了地上。 “滚蛋!”郑小蝶又道。 三十多人连同叔伯一起滚了出去。 是真的滚,四肢收在身上,滚了出去。 没人想过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也没有人能够猜得到,这个甚至都没有桌子高的丫头,竟然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 “方才是什么?”叶心看到了天空之中闪过一丝雷鸣,又有密布的黑云,惊讶的看着身旁的陆剑英。 “我去看看。”陆剑英将手中的书本放在一旁,迈步走出了房间,直奔那黑云密布的方向走去,此时便听到远处大呼不好。 “大总管!大总管!”一个学徒呼喊着跑了过来,惊慌失措道,“大总管!不好了!你快去看看!” 陆剑英道,“带路。” 二人走过两个庭院之后,便看到高坡之上有一行人正在往下滚来,轻则头破擦伤,重则血流断骨,但是根本没有一人停下,他们口中惨叫,身体却如同不受控制一般,下下滚来。 陆剑英当即迈步跃起,抓住了一个家仆,“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啊……不知道!不知道啊……不知道。”那人惊慌失措,似乎已经吓破了胆。 陆剑英再抓而去,将一人强行固定在地上,再次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早已神情恍惚,不知所云。 正当此时,陆剑英一眼就看到了众滚人之中一个不一样穿着之人,当即一把将此人救起,惊讶的发现,正是叶庄主的表弟,叶弘新。 他立刻将炁灌入叶弘新的身体之中,却发现其体内竟然有百种小虫在肆意乱窜,不仅体内血脉之中有,甚至连脑中都有,便立刻封住了对方周身血脉,对着身后呼喊着,“找医生!” “是!”那学徒立刻转头向外跑去。 问询赶来的并非是少庄主叶心,而是二公子叶晨。 叶晨纵身前来,越过了几个滚下山的家仆,蹲在地上问道,“怎么回事?” “有蛊毒。”陆剑英收炁,此时叶弘新身体之中的蛊竟然还会抓住他身上的炁想要进入他的身体,自当立刻切断联系,转头看来,“名剑山庄之中怎么会有蛊?” “这几日江湖好手因为要参加那什么花雪楼的开山大会,都纷纷到访苏州城,有些蛊毒之人心有邪术,或许会趁此机会危害我们名剑山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叶晨皱眉看着叔伯,却将身体离开了很远,眼神之中虽然有些担忧,却更多的是厌恶。 陆剑英知道这二公子从小就有洁癖,生怕旁人靠近他,而且行为怪诞古怪,侧脸看去,身旁的剑侍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的剑侍是一个刚刚满十六弱冠的男子,这是名剑山庄之中唯一的一个男子剑侍。 “开山大会的日子已经只剩三日, 若是要对庄子下手想,现在正是好时候……”陆剑英想了想,“不对,为何要如此夸大其词的下手呢?叶叔伯和开山大会没有任何的关系,若是要下手也要对着庄主下手才对。” “调虎离山?”二公子叶晨问道。 “不对,没虎可调。”陆剑英道,“庄主身边有剑工在守护着,这里也不可能引来剑工,再加上这里地处偏僻……” 陆剑英回头叫道,“来人。” 几个家仆立刻走来。 “今日采收是否是叶弘新?”陆剑英问道。 “是的,今日采收是叶三师伯和裴管家。”一个下人回道。 “那定然是在外面就被人种了蛊,可是……他们为什么又要去上面呢?”陆剑英思索道,“你去将裴管家叫来,我去上面看看。” “裴管家……来不了。”那人道。 “为何来不了?”陆剑英一愣。 “裴管家说是被人下了蛊,才祛毒,现在半梦半醒,对旁人又打又骂,郎中看了之后说是歇息半个月才能康复。”下人道。 陆剑英茫然,“看来就在上方了。难不成和三少爷有关系?不对……三少爷虽然隐居在梅林之中,但是足不出户,就算是要找也不可能轻易找到。” “陆管家你忘了,老四在上面。”叶晨忽然道。 “老四?哦!”陆剑英恍然大悟,“你说叶轩?他?” 二人四目相对,立刻向上走去。 ------------ 第三百一十四章 信 大庆神都。 新的皇宫更加的巍峨耸立,几乎是之前的皇宫两倍有余,为此神都的地界也扩充了许多,几步门外就是青门县。 这一次大改不仅改了皇宫,还改了京城的格局,之前的内外城,外城分为长安、长乐两个县城。现在则是有四个县城,最大的是长安县,几乎是其他的三个县的总合,新增了两个县分别是神都县和商县。 整个皇宫就像一只猛虎趴在神都百姓之上,怒目看着下方的一切,随时都可能张开血盆大口将下方的人吞噬。 身居大庆三大宰辅职位之一的陆云曼站在宫墙之上,士卒都已经散开,这个宫墙之上,只有她一个人。 一只鸽子缓缓落在了宫墙之内,到了她的手上,从容地将那鸽子腿上的信笺拿起来,看过之后,脸色瞬间变了。 疾步走下来,身旁的护卫军立刻同行,她穿过外围的大殿,直奔天帝所居住的宫中走去,可是这一次,她却被拦了下来。 拦住她的是一个女子,年纪很轻的女子,她束着斜斜的长发,一根鞭子从左肩膀上滑落下来,盘在胸口,仰着头微笑着站在陆云曼的面前。 “放肆!何人敢拦住宰辅去路!”护卫直接拔刀。 “慢。”陆云曼背着手看着那个女子,“你找我?” “不是。”女子仍然保持着微笑,似乎这个笑容就是她平静的表情,笑得很僵硬,却又不得不笑,就像是一张拓在脸上的面具,就连她说话,这个笑容都没有变过,轻声躬身道,“是我家主人找你。” “我现在有很急的事情,要去禀报天帝。”陆云曼眯着眼睛道。 “我家主人,找你。”那女子仍然保持着那副笑容。 这幅笑容若是第一次看,会觉得很热情也很美好,可是看多了就会有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 “必须是现在?”陆云曼又问道。 “我家主人,找你。”那女子仍然机械式的回答道。 “好,带路。”陆云曼道。 那些护卫这才收刀。 “你们退下吧,我独自去。”陆云曼道。 护卫喏了一声,便散了去。 女子带着陆云曼从皇宫的正门走了出去,一路上关隘并没有阻拦,直到他们上了一架漆黑的马车。 “他找我做什么?”陆云曼问道。 “主人没有告诉我。”女子微微笑道,“只是要找到宰辅,请宰辅亲自来见面。” 陆云曼带着诡异的眼睛看了看女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思考的时候就会闭上眼睛,无论在哪里,无论有没有危险,一定要闭上眼睛,因为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的心就可以静下来,整个人也可以放松。因为思考已经变成了她的工作,需要每时每刻都在思考。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停在了长安县城,县府衙门门口。 长安县衙。 陆云曼缓缓将头抬了起来,看着那块堂中正大光明的牌匾,心中忽然有些感慨。 “在这里。”那女子伸出手来,示意陆云曼走这里。 门口人并不少,估计都是因为神都新颁布的政策,来领取官府印章的税票,而通过拱门则可以走向内院。陆云曼步伐并不快,穿过拱门之后,便是一个很大的鱼塘,鱼塘只有一条鱼在肆意游着,而鱼塘的旁边摆放着一个摇椅,摇椅上面坐着一个人,一本书盖在他的脸上。 若是郑年在此一定会喊一声师爷,以此来看到师爷猛然惊醒随后吓一跳,将书摔在地上,怒气冲冲捡起书丢过来。 可是他并不在。 陆云曼信步走了去,低着头躬身道,“大司马。” “嗯?”翁白魁茫然的醒来,将脸上的书挪开,露出了那张比较平淡的面容,“来了……” “嗯,听闻你找我。”陆云曼欠着身子。 她本不必这样,大司马是大庆朝中从一品,而现在陆云曼身居三大宰辅的中宰辅,是正一品,按照官阶来说,自己要比这翁白魁还要大上半级。 可是她又必须这样,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还有另一个身份,另一个两个人必须都保密的身份。 “信呢?”翁白魁仍然言简意赅。 陆云曼在他的眼前不会隐藏,因为她知道无论怎么藏,都不可能藏起来任何一个秘密,于是将方才从城楼之上信鸽之中取出的那个信纸从怀中拿出,递给了翁白魁。 翁白魁并没有伸手接过,表情似乎已经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了,而是轻轻一弹,将那信纸弹在了池塘之中,原本睡着的小鱼突然跃起,将那信纸吃到了肚子里。 “大司马……您这是?”陆云曼喃喃道。 “时未。”翁白魁再次靠在了摇椅上。 那椅子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 陆云曼皱了皱眉,“时候未到?这件事情……您知道?” 翁白魁点点头。 “郑年还活着!若是这件事情天帝知道的话……”陆云曼闭上了眼睛,她需要思考。 “会乱。”翁白魁道。 猛然陆云曼睁开了眼睛,“您的意思,天帝为了找到他,会出事的。” 翁白魁点点头。 “可是根据我对天帝的了解,她不是一个如此冒失的人,况且现在大权在我,那一份本就不纯粹的感情,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意义。”陆云曼道。 “气运。”翁白魁道。 “气运?”陆云曼皱眉,正当此时,身后传出了一个徐徐的脚步声。 还是那个面带笑容的女子,她躬身将一封书信交给了陆云曼。 陆云曼接过之后打开,读了起来。 “国之气运,蕴藏无穷,百炁至尊,万道之首,镇国压民之用,天下只有三道可破。” 到这里,她浑身一抖,“其一,传承炁法,以炁化命,传承过千年,便可与其相敌。” “其二,传承道法,以道领悟大千世界,以道入仙,便可与其相敌。” “其三,仙之侠炁,与火同根,与水同源,与金同属,与木同生,与土同存。便可尽破气运之术。” “您的意思……这郑年身上的赤炁,便是这传说之中的仙之侠炁?”陆云曼道。 翁白魁点了点头。 ------------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有一劫 陆云曼没有着急去做解读,而是继续向下看去。 “国之气运,集大成者,君为帝王。帝者,聚天下之炁,拥天下之道,乃炁中之尊,道中之王。尊称,帝王之术。” “修帝王之术者,需万民爱戴,武者跪拜,仙者供奉,济天下之大世,奉大善,弑大恶。戒淫之行,戒乱之为,戒秽之思。” 陆云曼反复看了很多遍之后,这才将其交给了那女子,女子转身走了出去。 “懂了?”翁白魁道。 “懂了。”陆云曼道,“天下能够对抗气运的,可以是强者,但是能够直接破掉气运的,只有仙之侠炁,怪不得当时郑年可以在那么恐怖的一击之下,将天帝和安文月全部救出来。” 翁白魁笑了笑。 陆云曼没有读懂这个笑意,思索了片刻,才继续道,“若是不告知天帝这件事情,一定会降罪与我,迟早会知道的。” 翁白魁摇了摇头,“不会。” 陆云曼再次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才道,“你的意思,天帝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是在等着我告诉她?” 翁白魁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为何……”陆云曼想起了天帝在皇陵之中为郑年立的墓碑,忽然之间恍然大悟道,“明白了,他们可能已经早就明白了对方所想,只是知道现在身份天差地别,不可能再在一起,但是仍然在做同一件事。” “救国。”翁白魁道。 “可是要救国,岂能是一个人的事情?”陆云曼皱眉道,“如今大庆虽然表面上安然太平,但是江湖上的势力已经盘踞而起,东方的江南道,南方的大理,北方的北荒,西方的西凉,无论是江湖还是其他的国家,都在虎视眈眈大庆,而天帝又将武家直接丢到了四方城,即便能够镇守的住西凉,可其他的又该如何?” “一人。”翁白魁道。 “他一人足矣?”陆云曼浑身一颤,再次陷入了思考,又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即便是我不让天卫府和锦衣卫去抓他,光凭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将这个天下救得过来。” “救?”翁白魁笑了笑,“镇。” 陆云曼怔住了,“他一个人,能够镇得住这江湖?” “不止。”翁白魁道。 “难不成他还想镇得住这大庆?”陆云曼笑道。 可是翁白魁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笑意。 陆云曼吃惊的看着翁白魁,“师父……不!大司马……我……我无法理解,为何你对他如此有信心?就算是仙之侠炁又如何?江湖并非我看到的那般,我记得曾经大司马您就告诉过我,这天下并非没有二品,甚至还有一品,而一品之上还有大千境,道象境和玄天真仙。虽然我从未亲眼得见……可是,仅仅一个不足五品的小子……” “我在文献之中看过,江南百年之前可是有过两个二品,虽然之后被昆仑的姜行天打成重伤,可是……二品终究是二品。”陆云曼道,“既然他对大庆有用,为何不能……” “呵呵。”翁白魁笑着摇头。 “他终究是不可能再回神都了么?”陆云曼痴痴的看着他。 “无情。”翁白魁道。 “无情?已经没有感情了么?”陆云曼一边思索一边道,“那郑年为……啊!太国母!是郑年的母亲,难不成是因为天帝……劫持了郑年的母亲,逼迫他做的?” 翁白魁点点头,“安国。” “这代价也太大了吧……”陆云曼先是吃惊,随后苦笑道,“若是我……也会这么做,那是我的母亲,我必须要这么做……若是劫持我母亲的是我的娘子,我也必须这么做,不能冒险,不能乱猜,因为国之气运会一瞬间将她杀了……可能天帝与其约法三章,若是踏足神都境内,就会对太国母动手了……果然,这才是她的作风……” 这一次,翁白魁摇了摇头。 “可是……她还是爱着他的。不该是无情,师父所说的无情,并非是他们之间的无情……而是……”陆云曼再次喃喃道,“君王无情!” “若是想要执掌整个大庆,必须要做到君王无情!”陆云曼仰头看向了翁白魁。 这一次,翁白魁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若是已经嫁了人,是可以躺在自己夫君的怀中开心的撒娇,可若是一个君王,那就不行! 她没有选择,也无法选择,从出生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了这一生的俗名,无论是谁都无法更改。 “我明白了。”陆云曼低声道。 “去吧。”翁白魁深吸了口气,再次将书盖在了脸上。 陆云曼不知道何时走的,悄无声息,如她的名字一般,像一片柔美的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何要告诉她呢?”忽然一个轻巧的声音传出来。 翁白魁将书从自己的脸上取下来,转头看去,一个穿着金霞凤裘的女子坐在了鱼塘旁边,正拿着一锭金子丢在荷塘之中。 正是大庆天帝,陈萱儿。 那鱼吐着泡泡,开心地将金子吃了下去。 翁白魁跪在了地上。 “我说过,翁爷爷,你不用和我行君臣之礼。”陈萱儿轻声道。 “恕罪。”翁白魁低声道。 “放心吧,我不用你说那么长的一句话的。”陈萱儿歪着头开心地笑着,又取出了一锭金子丢在了湖中,“你说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好。”翁白魁道。 “翁爷爷,你把算甲的名号给了那龙啸山庄的庄主,可是他们都不知道,你比那算甲不知高明了多少倍。”陈萱儿嫣然道,“他们只能算命,而你还能算情。” 翁白魁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度过这一劫。”陈萱儿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的逆徒陆剑英可就在名剑山庄,他可是嫡传了你的阴阳术,再加上龙啸山庄和名剑山庄里面藏着的两个老不死的,万一他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啊?” “有劫。”翁白魁道。 若是旁人说,陈萱儿必然不会相信,可是翁白魁口中的劫,可都是大事!因为即便是京城之乱,他可从来都没有和陈萱儿说过劫这个字! “什么劫?”陈萱儿站了起来,娇容甚是诧异。 ------------ 第三百一十六章 龙啸山庄 郑年走入了一个花园 这是龙啸山庄的花园,也是龙啸山庄唯一的花园。 这里的花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只是普普通通大街上就可以买到的花,这些花儿可能放在其他的地方并不出彩,但是在这里,就已经将生命最高的价值体现了出来。 花是普通的花,花园却早已不是普通的花园。 如果说行走在武家的后花园里是一股满满的压抑,那么走在龙啸山庄的花园里,只能感觉到满面的花香。可是这里的危险却从不亚于武家的后花园。 经常有人会在这个花园里走,可无论是谁,只要进入这个花园,就无法走出去。 除非这个人是龙庄主邀请进来的。 这里没有任何的指示牌告知该如何走,而里面的路更像是一个迷宫,若是不跃起根本无法看到前面的路。但是若真的跃起,那么迎接而来的就是密密麻麻的箭矢和带着剧毒的暗器。 龙啸山庄江湖闻名已久,谁都知道龙啸山庄的看家本领,一个是算,另一个便是暗器。 龙啸山庄的暗器举世闻名,曾经的唐家堡主若是在世,也只能喊一声望尘莫及。 花园有几十条路,而通向中心的路只有一条,龙庄主平日里会在花园里闲逛,在中心的凉亭处喝茶赏花。在他坐在庄主这个位置上的三十余年之内,早已有无数的人冲入这个花园之中来刺杀他,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走到他的身边。 此时的茶已经烹好,侍女将茶杯递给了面前的三人。 而龙庄主则是平静的坐在雅座之上,双腿盘膝,他的目光毫无顾忌的扫视着面前的三个人,而那三人均是低着头,一人扣着手指,一人双手捧着茶杯,一人则是早已汗流满襟。 脚步声缓缓响起来。 三人同是一惊,看向了一旁拐角处,那是唯一一条通往中心亭的路,也是唯一一条可以活着进入花园的路。 白衣少年转身看来的时候,三人早已掩盖不住惊讶的神色。 “哎哟,龙庄主你这招呼人真是我见过最为独特的,弯弯绕绕这么久才能找得到。”郑年拍了拍身上的土,一眼就看得出那正坐雅座之上的人,才是龙啸山庄的庄主。 “哈哈哈。”龙庄主大笑了三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转头看向郑年,“我算你要用两柱香的时间,才能找到这里。” “算对了还是算错了?”郑年问道。 “自然是正好两炷香的时间。”之前那双手端着茶杯的人说道,“龙庄主怎么有算错的时候?” 面前确实有两炷香正好燃尽。 “厉害厉害。”郑年走到了桌旁,皱着眉看了看,又转头看向龙庄主,“看来你并不是诚心诚意叫我来的。” “何以见得?”龙庄主问道。 “我没有座位。”郑年道。 “我请你来喝茶,并非是请你来坐的。”龙庄主道,“这里只有三个座位,自然是先到先得。” “那若下次我比庄主先来,庄主的位置就是我的了?”郑年笑道。 龙庄主哈哈大笑。 “小子你是何人,竟然如此对庄主说话!” “我来为你介绍一下。”龙庄主道,“他们三人,左手的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鬼刀丁高义,而中间这位,是江南人人的名的独行天下屠奇志,右手这位只是一个普通的马夫,名为孙狗。” “久仰久仰。”郑年站在一旁拱手道。 “这位便是前几日在锦轩楼门口拒龙啸,断名剑,打薛家的正主,郑年。”龙庄主道。 “哟,之前说龙庄主能掐能算,我倒是没有想到竟然可以连我的名字都算得出来。”郑年惊讶道。 “并不是算出来的,而是问出来的。”龙庄主笑道,“我的朋友,比较多。” “你喜欢交朋友?”郑年问道。 “我最喜欢交朋友,比起暗器和算卦,我最喜欢的还是交朋友,我的朋友遍布天下。”龙庄主拱手道,“他们也是我的朋友。” 郑年点头,“看来今天龙庄主叫我来,也是来交朋友的。” “自然是交朋友的。”龙庄主笑道,“但是要做我的朋友,需要实力。” “我有实力。”郑年道。 “你必须要展现你的实力。”龙庄主道。 “可是我并不想展示我的实力。”郑年道。 “为什么?”龙庄主问道。 “因为我不想和你交朋友。”郑年笑道。 龙庄主又笑了,他很喜欢笑,似乎觉得发生在周围的事情都很好笑,甚至连不笑的时候,眼角还挂着笑容。 “我的朋友有很多的好处,我可以帮任何人解决任何事情,我有足够的银子,也有足够的权力,更有旁人都知道的能力。”龙庄主的笑意看向了鬼刀丁高义。 丁高义的双手从茶杯上拿了起来,笑道,“能够成为龙庄主的朋友,是我丁某的荣幸。” “你是来求我的。”龙庄主道。 “是。”丁高义道。 “你有什么烦恼。”龙庄主问道。 “我……我的刀被人拿走了。”丁高义低着头说道。 “鬼刀的刀,岂不是和命一样重要?”龙庄主问道,“你的刀怎么会被人拿走?” “十八日前,我与人在常州比试,却不料被抓到了破绽,对方的实力也远超于我,所以我的刀就被他夺走了。”丁高义攥紧了拳,愤怒地说道。 “你想让我帮你取回来。”龙庄主道。 “是。”丁高义点头。 “拿上来。”龙庄主道。 从花园里缓缓走出了一个男人,他气度不凡,长相更是说不出的帅气,就算是郑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只是他的身上却穿着朴素的衣服,与这江南名门之家略显格格不入。 他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把刀。 刀的把做成了骨头的形状,而在刀口附近还有一颗鬼头的画像,这边是那把鬼刀。 男人将托盘放在了丁高义的面前。 而此时的丁高义并没有失物失而复得的喜悦,反而是满脸惊恐。 “你在找我之前应该知道,这江南六府三洲之内,没有我不知道的事。”龙庄主道,“无时无刻发生的事情,都在我这卦中。” 说着龙庄主将手中的六枚铜钱随手洒在了桌子上。 “啧,坎卦。”龙庄主道。 坎卦是六十四卦之中,最差的一挂。 “庄主饶命!庄主……饶命!”丁高义面色大变,跪在了地上。 “你该知道,我喜欢赌徒,因为我也是一个赌徒,年轻的时候我也喜欢赌,但是赌一定要赢得起,同时也要输得起。”龙庄主拾起了面前的茶杯,低声道,“我曾经将这宅子都输了出去,但是还没等那人搬进来,我便又将它赢了回来。” 丁高义此时已经面无血色,一言不发。 “如果鬼刀将自己的刀输了,来我这里借钱,多少银子我都可以借给你,但是鬼刀将自己的刀输了,然后去杀了自己的朋友全家,抢了他的银子,继续赌,继续输,最后被逼无奈,扬言是我的朋友,要让我去帮你杀人,这件事情万万使不得。” “我最讨厌的并非是赌,也并非是输,而是背叛,你既然能够背叛在落魄时救了你的朋友,也自然会背叛我。”龙庄主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同时,丁高义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 ------------ 第三百一十七章 龙庄主的朋友 他的喉咙上有一枚银色的十字镖。 甚至在他死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两个家仆走来,将丁高义的尸体拖走。 郑年站在一旁。 他根本没有看到那个银色的十字镖从哪里打出来,是谁打出来的! 没有一丝炁的波动,没有一丝仙道的涌动。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杀了一个人。 他明白,这里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方,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里都是地狱。 但是他已经身处地狱。 “看来有座了。”郑年平静的走了过去,却被那个男人拦住了。 “不让我坐?”郑年问道。 “这里不是你坐的,而是庄主的朋友坐的。”男人说道。 “你是谁?”郑年问道。 “苏彻。”男人道。 他比郑年也就大了几岁的样子,可是看上去却和龙庄主一样老练深沉,一样深不可测。 龙庄主并没有看向郑年,而是继续看着中间的独行天下屠奇志。 屠奇志正在扣手,等到龙庄主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身来看向龙庄主,“庄主。” “你有求于我。”龙庄主问道。 “是。”屠奇志道。 “轻功身法独步天下的屠奇志,有什么烦恼之事?”龙庄主问道。 “自然是银子的事情。”屠奇志笑道。 “哦?”龙庄主笑道,“要多少?” 他从不问借钱的朋友为了什么,做什么,好事还是坏事,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因为他有钱,他根本不在乎,他只在乎信用。 “一万两。”屠奇志思索了再三,才说道。 “取一万两。”龙庄主道。 苏彻转身走入了林子里,过了不出十个喘息的时间,他便已经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两个箱子,打开之后,全部都是一百两一锭的银子。 “多谢庄主。”屠奇志走向了箱子旁边。 “送我的朋友出去。”龙庄主道。 说着,身旁两个女子点头,一人走去端起了一个箱子,向外走去,而屠奇志就跟在二人的身后。 正在这时,郑年走到了中间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苏彻道,“起来。” 郑年笑了笑,“为何起来。” “这里是庄主朋友的位置。”苏彻道。 “不,你说错了,这里并不是庄主朋友的位置,而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坐的位置。”郑年道。 苏彻没有说话,但是他波澜不惊的表情已经变了。 “你不信?”郑年问道。 “我自然不信。”苏彻道。 “那我来告诉你,方才那人根本不是屠奇志。”郑年道。 “你认为庄主会认错?”苏彻问道。 “庄主并没有认错。”郑年仰起头看着龙庄主,“而我也没有认错,如果我没有猜错,此时他已经死了。” 果不其然,两个侍女走回来的时候,一个人的手里拿着屠奇志的头,另一个人手里拿着两箱子银锭。 这二人,都不简单。 “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龙庄主笑道。 “屠奇志既然号称独步天下,那么身法和轻功自然是过于常人。”郑年道,“但是他起身走路的时候,步伐很重。” “他若是患了病?或是放松了警惕呢?”苏彻冷声道。 “他号称的是独步,自然修炼的是脚上的功夫,一只脚一定和另外的一只脚不一样,就算是农耕者,也会因为肩扛绳索导致一只手臂强壮,另一只手臂略逊一筹。”郑年道,“但是他的两条腿力道相当,重量也相当。” 他笑了笑,“再说,这种看家本领并不会因为重病而放松警惕,也不会放松到如此的程度,一个修炼久了的人,无时无刻都在保持自己最强盛的状态,况且,这本就不是一个可以放松的地方。” “为何不是?”苏彻冷笑道。 “若是的话,你为何左手还抓着暗器。”郑年挑眉。 苏彻的表情再次变了,这一次,是惊讶。 “哈哈哈!”龙庄主笑道,“我果然没有请错人,你并没有见过屠奇志,就可以断定此人并非屠奇志。而我见过屠奇志,在第一次他来的时候,我也没有看出。” “一万两银子对于龙庄主来说,买个教训并不亏。”郑年笑道。 “那我以后找你买,不是更好?”龙庄主道。 郑年只是笑笑。 这一次,龙庄主看向了最后的孙狗,“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回庄主,二十四年。”孙狗低着头道。 “你从未求过我。 ”龙庄主道,“这一次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 “我已存了六两银子,为的就是我儿能讨个好媳妇,如今找到了苏州城一个名为郑春秀的姑娘,结果在我儿去提亲的那一日被告知,名剑山庄将她抓去,要做剑奴。”孙狗低头道,“我不可惜那六两银子,但是我儿与那春秀姑娘情投意合,早已相互生情,如今……走投无路,只能来求龙庄主。” “名剑山庄。”龙庄主只说了这四个字。 “若是为难……”孙狗站了起来,却被龙庄主的手势打断了继续要说的话。 龙庄主掌向下按了按,示意他坐下,“名剑山庄的剑奴都是要挑选的,并非随便抓取,看来这郑春秀的姑娘,确实是个好苗子。” “名剑山庄之前从找过已然成年的女子。”苏彻低声道,“但是从去年开始,甚至连人妇都带走过,只是他们补偿的钱款很多,多到足以让旁人闭嘴。” “显然给你的银子,并不能够让你闭嘴。”龙庄主笑道。 “我是龙庄主的朋友,银子可以难赚,但绝对不会以此来赚。”孙狗道。 “你说得对。”龙庄主道,“告诉我一个日子。” “我儿的婚事,定在明日正午。”孙狗道。 “好。”龙庄主道,“明晚午时一刻,郑春秀就会到府上。” “多谢庄主。”孙狗道。 “送他出去。”龙庄主道。 两个侍女再次走了出来,带着孙狗向花园走了出去。 这一次,龙庄主才看向郑年。 而郑年则是微笑地问道,“你有事找我?” 龙庄主哈哈大笑。 ( ------------ 第三百一十八章 相互试探 “用茶。”龙庄主说道。 “我不喝茶,我只喝酒。”郑年拿出了自己的酒壶,饮了一大口酒。 龙庄主看着郑年,“你从神都来。” “是。”郑年道。 “可是我这里却没有任何与你有关的信息。”龙庄主道,“看来神都的那一次覆灭,已经将你所有的信息都消磨干净了。” “但是我却找到了许多和你有关的信息。”郑年道。 “哦?”龙庄主来了兴趣,“比如呢?” “比如虽然江南有的两个山庄,一个名剑山庄和一个龙啸山庄,但是人们总叫龙啸山庄为天下第一庄,那是因为龙啸山庄的庄主是最为公正的一个人,无论是任何事在你这里一定会找到一个公平的解决办法。” 郑年笑道,“而龙庄主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有传言你可能是近年来最可能超越三品,进入二品的人。” “你说的并不全对。”龙庄主点头道。 “哪里不对?”郑年问道。 “不是可能。”龙庄主沉声道。 郑年微微一怔。 他已经是二品了? “我很奇怪一点。”龙庄主道,“你为什么不怕我?” “你很喜欢别人怕你?”郑年笑道。 “如果你怕一个人,那么你就会尊重他,敬佩他,就是因为这样的威慑,才不会做出任何忤逆他的事情。”龙庄主道。 “不错。”郑年又喝了一杯酒。 “可是你并不怕我。”龙庄主道。 “我为什么要怕你?”郑年笑道。 “你已知道我是二品,况且你也知道,你已经拒绝了我的好意,就不该来。”龙庄主道,“即便是我不出手,苏彻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你的命。” “他不会,你也不会。”郑年道。 “为什么我不会?”龙庄主问道。 “因为你需要一个打开名剑山庄大门的机会。”郑年道,“而我正好已经敲开了他们的门。” 龙庄主看着郑年,“我们和名剑山庄安然无事在这苏州这么多年,我为什么想要打开他们的大门。” “你和名剑山庄安然无事了多少年,你就有多少年想要打开他们的大门。”郑年笑道,“只不过一直没有付诸行动,是因为薛家。” “这算卦的人是你,还是我。”龙庄主的脸上仍然挂着那副笑容。 他连杀人的时候,仍然是那副笑容。 从未变过的笑容。 “我和你不一样。”郑年欣赏着他的笑容道,“你是算卦,我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昨夜观天象,一颗极凶极吉的星辰落于我府正上空。”龙庄主道。 “你觉得是我?”郑年问道。 “不好说,这世间没有绝对的事,也有可能是孙狗,或是丁高义。”龙庄主笑道。 “你确实是一个会算卦的人,但并不是一个会讲笑话的人。”郑年喝着自己酒壶里的酒,笑着说道。 龙庄主咧嘴道,“你的人入了名剑山庄。” “是。”郑年道。 “可是我这个人并不喜欢麻烦别人,除非你是我的朋友。”龙庄主道。 “但我不是你的朋友。”郑年道,“我也不想成为你的朋友。” “只有我的朋友才能进入这花园,也只有我的朋友才能走出这花园。”龙庄主道。 “你认为我会是一个没有任何准备,就来到这龙潭虎穴的人?”郑年笑道。 二人对峙,脸上都挂着微笑。 一个是沉稳的微笑,一个是诡异的微笑。 “你准备好了么?”龙庄主问道。 “我当然准备好了。”郑年道。 “苏彻的暗器,从未失手,身边十步之内,五品以下没有任何人可以逃过一死,四品之下只能遁逃不可交手。”龙庄主道。 “江南的人都是如此自信么?”郑年笑道。 “你不妨试试。”苏彻道。 郑年并没有看向苏彻,他知道,对方的手一直都在身后的暗器上,随时都可以打出来置自己于死地,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接下对方的暗器,但似乎他知道无论如何苏彻都不会出手,龙庄主也不会出手。 所以郑年继续举起了酒壶,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当他第二次这么毫无戒备的喝完酒之后,龙庄主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你是我见过这个年岁时,最沉得住气的年轻人。” “并非是因为我沉得住气,而是我知道你需要什么。”郑年道。 “我需要什么?”龙庄主问道。 “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和一个被迫出手的原因。”郑年道。 “什么是名正言顺的理由呢?”龙庄主看这郑年。 “叶轩。”郑年笑道。 “什么是被迫出手的原因呢?”龙庄主继续看着郑年。 “后天一早的大会,明天中午的婚礼。”郑年道,“无论是龙啸山庄还是薛家都不会允许名剑山庄和花雪楼联手成功,因为一旦成功之后,江南就也没有三大家族了,而是只有一个家族,就是叶家。” “为何你不想要成为我的朋友,如若成为我的朋友,你得到的绝对会比你失去的更多。”龙庄主道。 郑年站了起来,“既然龙庄主不杀我,我走了。” 郑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龙庄主继续将茶为自己倒在杯中。 “就这么让他走了。”苏彻道。 “是啊。”龙庄主的脸上还是那副笑容,“他说的没错,确实打开叶家的门,只能由他帮忙。” “我们自己也可以。”苏彻道。 “不可以。”龙庄主摇头道,“任何打开名剑山庄大门的人,都不能是龙啸山庄的人,也不能是薛家的人,而除去这两家的人,当前江南只有一个人能打开,就是他。” 苏彻没有问,他很少问问题,只是点头。 “只是他的作用,仅仅开个门而已。”龙庄主将茶杯放在了面前的桌上,“你准备吧,后天一早,花雪楼的花香山上,注定有一场江南前所未有的浩劫。” “是。”苏彻道,“我的任务是什么?” “不惜一切代价,第一时间杀了郑年。”龙庄主缓缓阖上了眼睛,“之后的就都不重要了。” “是。”苏彻转身,走向花园的深处。 ( ------------ 第三百一十九章 西湖就在家中 郑小蝶端坐在桌子上,两条腿耷拉着晃来晃去,看着整张脸上的肉都已经纠结在了一起。 “咋办呀……咋办呀……唉……咋办呀……” “喂!叶叔叔,你着呢么自始至终就在说这三个字啊?”郑小蝶挑了挑眉毛,“别……太自责,其实不是你的问题。” 叶轩回头看着郑小蝶想要说什么,最后喉咙还是哽住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叹息了一声,双手揉着自己的腮帮子,“咋办呀……这咋办呀……” 王钢蛋十分了解叶轩的性格,于是蹲在了叶轩的身边,低声道,“少爷,既然郑年没有死,是不是少雪庵上面的弟弟和妹妹们……都没有什么危险了呢?” 叶轩听到这句话,忽然抬起了头,茫然的看向王钢蛋,又看向了郑长安,“唉?说的也是啊,郑年定然会第一时间去保证他们的安全!” 郑长安茫然的看向郑小蝶,“哥哥……去过少雪庵么?” 郑小蝶摇了摇头。 “这……”郑长安尴尬地看着叶轩。 叶轩长叹了一口气,“咋办呀……这咋办呀……这……咋办呀这……” “没关系!”郑小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大不了就鱼死网破,我现在就去少雪庵,看他们快还是我们快!” “不可能的……”叶轩道,“你再快也不可能有鸽子快,父亲的人早就已经站满了整个花香山,无论是少雪庵还是花雪楼,里面都有名剑山庄的人。” “我们去找你爹!”郑小蝶不悦道,“我不相信他这么大的一个庄子上,居然都是一些狗仗人势的人?我就去和你的叔伯对峙一番,看看到底是他对了还是我对了!” “对!小蝶说的是。”郑长安一听,此言有理,当即道,“若是连名剑山庄庄主都是非不分,哪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即便是再怎么做也难逃一死。” 王钢蛋似乎也赞成他们的说法,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叶轩。 叶轩道,“这咋办呀……这……” “哎呀,叔叔你起来!”郑小蝶正打算继续劝说他,不料外面走进来了一个人。 叶轩腾一下便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倒塌地院墙外面走进来的人,“大……大管家。” “四少爷。”陆剑英四处看了看,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眼神落在了郑小蝶的身上,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原来如此。” “大管家……这是我朋友之……” “庄主叫少爷您过去。”陆剑英道。 “是。”叶轩低着头。 “庄主还说,若是你的朋友不放心,也可以一同去。”陆剑英微笑着道。 “好……”叶轩点点头,嘴唇已经干地起皮了。 陆剑英走到了叶轩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四少爷?” “没……没什么。”叶轩尴尬道,“站得猛了……有……有点儿晕。” “哈哈哈,紧张什么?”陆剑英搀扶着叶轩向外走去,“那可是你的父亲。” “很久没……没见过了。”叶轩一边走一边说道。 “你我可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和我还这么见外啊?”陆剑英笑道。 叶轩只是笑了笑,颇像一个吓破了胆的人。 “唉,说来也是,从小他们便欺负你,再加上前几年黄姨离世之后,你就到了这个破败的院子里。”陆剑英道,“庄主的命令,谁都不敢说一个字,辛苦你了。” “没事的。”叶轩道。 “这叶家确实是大,你看看那里!”郑小蝶拉着郑长安的手,小脚丫踩在地上发出PIA,PIA的声音。 郑长安顺着郑小蝶指去的地方看去,正是一大片的农田,笑道,“看来名剑山庄也是一个良田之处,能够在春季种如此多的水稻。” “庄中的土地和其他地方并不相同,乃是专门从北方夜郎城附近采集而来的,正好在江南处可以更好的发挥效益,一年获五至六次,且种植出来的水稻肥沃,与其他的大不相同。”陆剑英道。 “他们叫你大管家,那你就是名剑山庄的管家咯?”郑小蝶问道。 “正是,在下陆剑英,见过二位姑娘。”陆剑英作礼道,“我们的路途很长,二位姑娘要不要坐马车?” “马车?”郑小蝶笑道,“一个山庄之中,居然要坐马车?” “当然,若是照这般速度走下去,恐怕要走将近一个时辰。”陆剑英道。 “有这般夸张?”郑长安惊讶道,在她的世界观里,善恶寺已经算是大的了。 “二位可知道西湖?”陆剑英问道。 “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西湖么?”郑长安问道。 “正是。”陆剑英点头微笑。 “当然听说过啊。 ”郑长安道。 “那西湖,就在庄中。” 郑长安带着郑小蝶坐上了马车。 所有人都坐上了马车。 接着,他们就路过了西湖。 “果真没有骗人!这人间奇景,竟然被你们独揽了?”郑长安震惊的看这外面的景色。 “并非如此,而是庄主买下的。”陆剑英笑道。 “买下的?和谁买的?”郑长安一愣。 “自然是和宫里。”陆剑英道,“是以一亩七十二两的价格买下来的。” 郑长安缩着脖子满脸诧异的扭头看过来,对着郑小蝶露出了前所未有震惊的表情。 郑小蝶只是躺在一旁的车里,四仰八叉感受着春风的洗礼。 西湖确实很美,但是和她无关。 此时小脑袋瓜里想着的就是一会儿如何智斗恶人老滑头,思考出了几百种可能进行交谈的过程,对方说出的任何一种话该如何应对,该如何解决。 黄白相间的北落师门趴在郑小蝶的腿上,卷缩成一团,似乎有些冷。 几人最终停在了一所巨大的宅子面前。 而这座宅子上面只有两个字。 名剑。 大厅十八根金色顶梁粗柱,直通过去。 郑长安抚摸着这根柱子,“哎哟,若是我扛一根回去,或许能换回神都的一套大院子呢。” “这只是金面而已。”陆剑英笑道。 “哦~原来如此。”郑长安心中好受了一些。 “不过是融了一千两黄金。”陆剑英道,“可能要在神都的话,可以将曾经刘宰辅的宅子买下来,当然,只要他卖的话。” 走到了门口,陆剑英道,“各位请。” ( ------------ 第三百二十章 手足相残 大殿之中的巍峨从一进门就可以看得出。 左右两旁墙壁上挂着的名剑更是数不胜数。 左边的是阔剑巨剑,右边的则是佩剑和长剑。 郑长安满心欢喜的看着左右两边的挂剑,又看了看自己的刀,“还是师父的刀好。” “用刀者和用剑者虽然听着相近,确实天差地别之人,果不其然。”陆剑英道。 “这有何区别?”郑长安问道,“不都是兵器?拿什么不是打人?” “若是打人,确实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刀伤还是剑伤罢了。”陆剑英道,“但是对于使用者来说,却是天差地别。” 郑长安皱眉道,“剑或许帅气,但是刀却更要霸气,剑双刃,招式一般为刺,挑,抹,提,揽。刀单刃,招式一般为砍,架,劈,抄,压。可是常常仍有用剑高手,持刀杀人,也有用刀高手以剑御敌,这本质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能打人就是好兵器。” “哈哈哈,你说得对。”陆剑英沉默不语。 而郑长安不悦道,“你看不起我。” “并非看不起你,而是因为你还没有到了那一步,若是到了那一步,不用我说,你便已经明白了。”陆剑英道。 郑长安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 几人穿过大殿之后,来到了一个书房,书房之中只有两个人。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坐着的人似乎五十出头的样子,手中捧着一本书,正在观摩,而站着的人则是左右手各持一把长剑,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沙漏。 “他在干嘛?”郑小蝶双手交叉顶在后脑勺上,顺便托着北落师门的屁股问道。 “三少爷在练功。”陆剑英道。 “三少爷?”郑小蝶打着哈欠,“名剑山庄这么有钱,三少爷练剑都没个地方?和自己老爹挤在一起,不怕误伤了老人家?” 陆剑英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走到了这个房间里面,他就不用在说话了。 坐着的,自然就是名剑山庄的庄主,叶寒生。 他将书本合下,随后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几人。 王钢蛋并没有跟过来,所以面前只有四个人和一只正在睡觉的猫。 “轩儿啊,好久不见。”叶寒生的声音很平静,像是西湖的水一般,而他的声音富有磁性且温柔,一点儿不像是一个无法无天的老头,而像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见过父亲。”叶轩低着头,双手作礼。 “闯祸了。”叶寒生道。 “是。”叶轩道。 “什么闯祸了?”郑小蝶不乐意了,直接大步走向前,叉着腰说道,“明明是你的人欺人太甚!” “他也是我的人。”叶寒生道。 “哦……反正就是那个什么叔伯!”郑小蝶道,“一副看不起这个又看不起那个的模样!看的人就来气!我就教训了他,怎么样!” “很好。”叶寒生温柔道,“教训的很好。” “嗯?”郑小蝶愣了愣,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眯,“你说……好?” “当然好。”叶寒生道,“再怎么说,叶轩也是名剑山庄的四少爷,在外人面前如此折辱,就算你不教训叶弘新,我也会去教训他的。” “那你不怪叶轩叔叔咯?”郑小蝶歪着头问道。 “他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又何错之有?”叶寒生问道。 “那就好!”郑小蝶回过头来,对着叶轩笑道,“我就说嘛,名剑山庄庄主怎么可能是这么一个不明是非黑白的人,你看……” 说道最后,郑小蝶的脸色有些诧异。 因为她不光看到了叶轩脸上恐惧的神色,更是看到了陆剑英身旁郑长安瞪大了眼睛。 郑小蝶回头看去。 叶寒生背后的窗户是打开的,而此时的叶弘新拿着一把长剑站在外面,满脸的忏悔和遗憾,随后长剑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下去。 一行穿着黄色锦衣的人走了过来,将他的尸体和剑收了起来。 陆剑英道,“庄主,剑该如何?” “挂在墙上。”叶寒生并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向面前的人,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在郑小蝶的身上。 而此时的郑小蝶再也没有从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任何一丁点的温暖和仁慈,取而代之的是颤栗。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让自己的亲人死的如此决绝,更没有见过一个人在自己的至亲之人死时,连说话的声音都不会颤抖。 “你知道为什么叶轩会住在那里么?”叶寒生道。 “不知道。”郑小蝶摇了摇头,北落师门的身体也跟着晃了晃。 “因为那里是整个山庄最安全的地方。”叶寒生道,“那里虽然风景不好,但是安全。这里的风景好, 但是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死在这里。” 郑小蝶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名剑山庄不允许犯错。”叶寒生道。 “你从来没有犯过错?”郑小蝶一愣。 “从来没有。”叶寒生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三少爷叶均,“几颗?” “一百七十三颗。”叶均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沙漏,咬紧牙关说道。 “几寸。”叶寒生再问道。 “一寸半。”叶均的手略微用力。 “错了。”叶寒生道,随后一掌将叶均打在了地上。 叶均一口鲜血喷出,两把重剑落在一旁。 “从你开始看沙漏,到我问你时,一共落下了一百七十八颗砂砾,其中有四颗,是半个的。”叶寒生道。 叶均低着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而最后我问你双手相差几寸的时候,是整整一寸。”叶寒生又道。 叶均死死地咬着牙根,仍然一言不发。 他很少说话,这庄里上下和他说过话的人少得可怜,就连陆剑英在庄中二十多年,也只和他说了不出十句话。 “把你的剑拾起来。”叶寒生道。 叶均将重剑拿了起来。 “带着叶心,去将剑工叶红禅杀了。”叶寒生道,“如果没有杀了,那你们就死在那里吧。” 叶均作礼,转身走了出去。 他知道,这两把重剑一把是自己的,另一把则是叶心的。 叶寒生抬头看着郑小蝶,“叶红禅的佩剑被打碎了,一个用剑的人没有了剑,就相当于是没有了命,既然没有了命,那就不该活着。” 郑小蝶看着叶寒生。 寒意笼罩了全身。 ( ------------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叶寒生 叶寒生转身走了出去,而邀请他们三人出去的人是陆剑英。 陆剑英没有说话,叶轩也没有说话。 无论是谁,都没有说话,就连最爱说话的郑小蝶,此时也紧闭着嘴巴。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是无论发生什么, 都已经更改不了叶寒生对于这两个加起来都没有十八岁的女孩重大的打击。 当一个人认为最为重要且奉为信仰圭臬的东西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的时候,无论是谁都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接受,感情也是如此。 郑小蝶站在房门之外,看着不远处空旷的湖旁,树梢遮蔽了大量的阳光,只留下了阴影笼罩在那三个人的身上,分割了他们的脸和表情。 叶心攥着一把普通的长剑,三千冰裂岁了之后, 他一直都带着这把普通的长剑, 连三千冰裂的佩剑都已经放在了房中,再也没有带出来过。 而他的背后此时是另一把截然不同的重剑,重剑浑身充满了银白色的光芒,显然可以看得出,也并非一个凡品。 叶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拿着那柄重剑,直直的站在原地。 而叶红禅则是双眼之中充满了悲哀,不断的注视着面前的两个孩子,他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可是今日,他们却站在了自己的对面,拿着从他手中打造出来的剑。 人在真正悲哀的时候,是说不出一个字的。 他们三个人,都说不出一个字,心里也都明白,这就是名剑山庄的规矩,也是名剑山庄的尊严。他们更加明白, 没有一个人可以破坏名剑山庄的规矩, 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践踏名剑山庄的尊严,因为山庄的尊严,就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尊严。 剑者的尊严。 没有一个人说话,交手却已经开始了。 一切都似乎不该开始,但是不该开始的事情已经开始,便无法回头。当叶均的重剑穿透叶红禅身体的时候,他的剑锋已经顶在了叶心的胸口,只进入了半寸,而这半寸,几乎可以要了叶心的命。 在名剑山庄的比试之中,人人都是平等的,在西湖边上,少庄主和剑工是没有区别的,无论谁犯了错,就要用惩罚对手的方式来解脱。 而这一场战斗的胜者,便可以用别人的死亡来承担自己的错误。 只是这种战斗的方式,谁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叶心也不想。 但是他还是倒下了,叶均将炁灌入他身体的时候, 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情, 也没有说任何的话。 陆剑英单手轻轻挥出, 一股气息从湖面上波动而去,直奔叶心,到了他身边片刻之后,陆剑英才回头道,“庄主,少庄主没事。” “嗯。”叶寒生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这件事情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一般,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郑小蝶。 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在等,等郑小蝶先说话。 一个黄毛丫头自然是沉不住气的,小拳头在此时也没有攥起来,相反,她在不停地抚摸着怀中的北落师门,而眼睛时不时地飘向叶寒生,发现叶寒生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之后,这才叹息了一声,“哎……” 叶寒生笑了。 他很少笑。 眼睛里出现了柔情。 他从未有过一个女儿,家里三个老婆生来生去生下了七个儿子,结果三个不幸夭折,之后老婆们接连死亡,他已然很久没有体会过女人的滋味,更不曾想过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体会。 此时看到郑小蝶的时候,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女孩很有趣,之前在房中那股义愤填膺的气势再加上现在这个略带老成的叹息,小女孩的忧愁总是惹人喜爱。 这个江南不可一世,富可敌国的老人,竟然走到了郑小蝶的身边,蹲了下来,却没有看向她,而是看着远处的两个儿子,“你觉得他们有错么?” “我不知道。”郑小蝶嘟着嘴,看着北落师门,毛已经被摸得立了起来。 “那你觉得叶轩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叶寒生笑道,“如果你让他回到这西湖边上来,他或许活不过一个月。” “你家里太没有人情味了!我要走啦!”郑小蝶的小脑袋瓜摇了摇,不悦道。 “这就是家族。”叶寒生道,“没有一个家族会让自己的孩子活在宠溺和包容之中,那样的家族不会强大。” “你知道为什么会在西山坡上有一间土房子么?”叶寒生问道。 “不知道。”郑小蝶似乎已经没有了耐性,突如其来大量的情绪和震慑打碎了她心中美好的憧憬,居然有人对亲情如此不屑一顾,那可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眼眶愈来愈红。 “那我是曾经住着的地方。”叶寒生淡淡道。 不可否认,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每一句话都可以刺中内心一般的好听,像是一个温柔的老爷爷将郑小蝶抱在怀中,轻柔地抚摸她的后背,哄着她睡觉的样子。 没有一个小女孩可以拒绝这样的慈祥。 “你曾经住在那里?”郑小蝶仰着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是的。”叶寒生道,“我在那间房子里住了二十几年,从我记事开始。” “为什么?”郑小蝶问道。 “因为从小我便无法练炁,也无法修道,就连提起山庄之中最轻的重剑,都需要全身的力气,更别说挥动了。”叶寒生道,“所以父亲就让我住在那里。”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住在西山坡之上的感觉,当年我也无比憧憬西湖的生活,无比向往这里的人们,每日持剑出门,能拥有自己的剑奴,能够持剑策马,笑傲江湖。”叶寒生摇了摇头,“可是我只能住在那个破院子里,听着外面人嬉笑打闹。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被人凌辱。” 听到这里的叶轩,双手攥紧了。 “那你为什么……不能修炼呢?”郑小蝶眨着眼睛问道。 “因为父亲封印了我的身体,这是在父亲死了之后我才明白的道理。”叶寒生道,“父亲死了之后,他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并且将庄主之位传给了我。当时名剑山庄出现了最大的暴乱,我的两位哥哥和三哥弟弟,都不服我。” “那你……怎么办了?”郑小蝶已经被这个迷人的故事吸引了进去。 “我按照父亲的指引打开了体内的封印,随后才明白,我的炁是世界上很少出现的金炁,若是少时修炼,只要冲动或是气血翻涌的过甚,就会立刻爆体而亡。”叶寒生道,“那一年我二十三岁,我被兄弟们亲手压在了西湖下面的牢底,关了整整十年。” “十年之后,我修炼出了名剑山庄最古老的剑意,秋水依山。”叶寒生道,“我破开枷锁,走出了地牢,为了完成父亲的遗命,杀了当时自命庄主的兄长,继承了这个位置。” 郑小蝶怔住了。 “父命不可违,我不希望这样的惨剧发生。”叶寒生道,“小家伙,若是你……你会怎么办呢?叶轩从小便是四个孩子之中最厉害的天才,他十四岁入八品,十九岁入七品,更是领悟了比我还要更为高级的剑意,可是他太软弱了,也太善良了,这样的人若是坐在我的位置上,家族或许一年之内就会分崩离析。” 郑小蝶低下了头,“我……我不知道。” “哈哈哈。”叶寒生笑了笑,站起身来,负手缓缓走向了远方,“你可以说不知道,但是我不可以说。” 郑小蝶歪着头向后看去,此时的叶轩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小丫头,陪老夫走一走这西湖如何?”叶寒生问道。 “好。”郑小蝶缓缓跟了上去。 ------------ 第三百二十二章 老庄主眼中的江湖 “老家伙,你没有女儿啊?”郑小蝶很聪明,仰起头来似乎就看出了叶寒生对于自己眼神的用意。 “你叫我什么?”叶寒生问道,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不适,仍然带着笑意。 “你叫我小丫头,我便叫你老家伙咯。”郑小蝶挠了挠头,“有什么不对嘛?” “老家伙便是老家伙, 我本就是个老家伙,为何又不让你喊我老家伙呢?”叶寒生似乎在和郑小蝶说,又似乎在和自己说。 西湖的水很平静,像是一面镜子,郑小蝶看到了西湖里面肆意游动着的锦鲤,冒出水上,张开小嘴,咕嘟咕嘟在吸着什么。 “要不要喂鱼?”看到郑小蝶望着西湖里的锦鲤出了神,叶寒生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这小丫头的头, 却又忍住了,于是从袖口之中拿出一袋鱼食问道。 “好啊!”郑小蝶喜出望外,接过了鱼食,一边投食一边问道,“老家伙,你一个庄主怎么随身带着鱼食啊?” “因为我喜欢喂鱼。”叶寒生道,“难道名剑山庄的庄主,不可以喜欢喂鱼么?” 郑小蝶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皱起了眉头,“名剑山庄的庄主不是应该每日都在房中计划怎么赚钱,怎么铸剑,怎么修炼嘛?” “那岂不是很无趣?”叶寒生叹息道,“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我已快到一甲子,这么大的家业也该满足了,何不优哉游哉,过一过乐天之快, 享一享天伦之乐。” “切!”郑小蝶看了一眼叶寒生, 撇嘴道,“我爹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爹?”叶寒生笑道,“他说什么?” “他说男人越成功,年纪越大,就会有更多的欲望,若是平凡的人,就想要四世同堂,天伦之乐,每日摇椅下棋,好茶日落便是生活,但是到了一定程度的人,野心和年纪都在增长,没有一个人可以安定下来,三十岁的人不会想着天下的事,但是七十岁的人,一定要搏一把。” 叶寒生看着郑小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笑道,“也不无道理。” “那是!”郑小蝶挺起了胸, 每每谈论到郑年的时候,她总是神采奕奕,认为任何人的夸赞,都是对她,也是对她最崇拜的父亲。 这样的夸赞多少她都不嫌多。 一老一小东拉西扯,正在欢愉之时,陆剑英走了过来,低着头站在不远处,没有打扰这短暂的光景。 但是叶寒生的脸已经沉了下来,恢复了往日那副威严的气势,他负手站在西湖湖畔上,轻声道,“来吧。” 陆剑英走到了叶寒生的身边,“庄主,龙啸山庄的人来了。” “谁。”叶寒生道。 “苏彻。”陆剑英道。 “我在这里等他。”叶寒生道。 “是。”陆剑英离开了。 “你怎么会见龙啸山庄的人?你们不应该是死对头嘛?”郑小蝶问道。 “我们怎么会是死对头呢?”叶寒生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温柔的微笑。 “一山不容二虎啊。”郑小蝶歪着头问道。 “那要看这山有多大,若是二虎都能吃得饱喝得足,也都有自己的配偶在身侧,那么就不会难容,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同样没有永恒的敌人,决定是否是敌人还是朋友的是利益,而并非是山。”叶寒生道。 “所以为什么要说一山难容二虎呢?”郑小蝶问道。 “那是失败者为自己找的借口,并非是成功者的名言。”叶寒生道,“失败的人通常会将事情的缘由怪罪到各种各样他们能够想得到的东西上,女人、后代、天地,总之他们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蠢蛋。” “为什么是蠢蛋?难道聪明人不会失败么?”郑小蝶问道。 “聪明的人也会失败,因为还有更聪明的人在对面,所以聪明人的失败都是悲壮而又潇洒的,楚霸王项羽失败了,但是没有人会说他是一个蠢蛋,而都会说她是一个英雄,因为他为自己找到了一条比胜利者更加成功的退路。”叶寒生道。 郑小蝶捏着圆脸的下颚,“原来如此。” 苏彻的脚步声很轻,这和他的功法有关。 暗器讲究的是快,将重心放在身体上而非脚上,所以他的脚步很轻。但是他的步伐很快,就像是有人在推着他。 叶寒生看到了苏彻,苏彻也看到了叶寒生。 叶寒生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那股威严十足的表情。 郑小蝶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你是来提亲的?”叶寒生问道。 苏彻立刻作礼,“是。” 他很了解叶寒生这种人,在江南立足如此之久且仍然能够坐稳龙头交椅的位置上,自然不可能被任何人忤逆,此时的苏彻也已经明白了叶寒生的意思。 任何忤逆的意思在他的眼里,都是杀人的理由。 “很好,你这人不简单,看来龙庄主将你调教得非常好。”叶寒生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是我家主人给庄主的敬意,请庄主笑纳。”苏彻举起了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有一块精铁。 苏彻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他知道在这个年纪的老人眼中,庄主就只有一个,所以龙庄主变成了我家主人,现在整个江南只有一个庄主,就是名剑山庄的庄主。 托盘里的石块并不足以打造一把重剑长剑,但是绝对足以打造一把好用的短剑或是匕首,这并非是龙庄主的用意,而是苏彻的意思,他希望能够和平解决这件事情,所以拿出了一块上好的精铁。 叶寒生看着精铁,沉思了片刻,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听闻孙狗是郴州人。” “我家主人的祖籍便是郴州,从郴州来江南的时候,不过六岁,孙狗便是他的玩伴。”苏彻道。 显然叶寒生已经做过了周密的调查,苏彻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说谎是一个很愚蠢的行为。 “你是来替郑秀春求情的?”叶寒生道破。 “我家主人知道庄主对这种儿女私情自然回一笑了之,何况那姑娘平平,与名剑山庄的剑奴相比,不足为奇。” 苏彻选择了一个最为稳妥的方式来面对叶寒生,剖析了里面的利害关系,还说出了此人的重要性,于是接着道,“我家主人很喜欢交朋友,若是能和庄主成为朋友,那岂不是天下人都乐意见到的美谈。” “随我来。”叶寒生道。 他转身走出,身后跟着苏彻和陆剑英。 苏彻低着头,在回想自己说过话,做过的事,自己的站姿和叶寒生的表情,他认为早已万无一失。 但是现在仍然疑惑,因为他不知道叶寒生要做什么,只是他并不害怕,因为如果面前这个老人要自己死,那他早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走在西湖的木桥之上,却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个人的脚步声很轻,是苏彻的,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很重,是陆剑英的。 西湖很平静。 没有人说话的西湖,静的像是一个睡着的少女,没有鼾声,没有喘息,仿佛一切都是寂静的。 此时的苏彻才明白西湖到底有多美,也明白了这名剑山庄到底有多大。 也明白了这名剑山庄之中,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他从进门一直到这里,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护卫,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机关,只能看到无忧无虑的人们在辛勤的劳作,织布,打造,逐剑,练功。 可是他也知道,这里有多么的危险,他甚至可以断定,若是现在打出暗器的瞬间,他的身上就会插满各种各样名贵的剑,也同时会有很多人为叶寒生挡下那漫天的暗器。 尽管他们的距离,不足五步。 他想起了龙庄主说过的话,“你最好能让任何人小看你,看不起你,否则你最好不要有敌人。” 只有乡下人才会乐于将全部家产带在身上,才会展现自己所有拥有的东西给旁人。 他们走入了一个巷子。 名剑山庄没有一个巷子是普通的,这里也足以媲美皇宫,即便苏彻没有去过皇宫,他也明白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奢华,都要靓丽,都要贵重。 大门缓缓打开。 屋子里摆满了古玩和珍宝。 “你选吧,算是我的回礼。”叶寒生道。 苏彻没有拒绝,因为这时候拒绝只会显得自己是一个傻蛋,一个可笑的人。 他选了一颗珠子,一颗没有光还会自己亮起来的珠子, 这个珠子的价值和那块精铁不相上下。 他没有选任何一把剑,尽管他知道,这里的剑虽然并不名贵,但是无论任何人都不可能从名剑山庄手里带走剑。 剑,就是这里的尊严。 他也同样明白这是拒绝,一个出自名剑山庄最委婉的拒绝。 也是对他最大的客气,拒绝这份客气就等于拒绝了活下去的希望。 叶寒生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赞许,“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不想在龙啸山庄,那么名剑山庄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多谢。”苏彻道。 能被叶寒生赏识,已经是苏彻最大的荣幸。 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叶寒生深邃的看着苏彻,“你要知道,每个地方都有规矩,名剑山庄的剑奴也有规矩。” “是。”苏彻只有点头。 “郑秀春的父亲欠了我一笔钱。”叶寒生道,“所以她的女儿早就在三年前就已经是我名剑山庄的人了。” “是。”苏彻仍然点头。 “我并不缺钱。”叶寒生又道。 “当然。”苏彻点点头。 “所以我没有让他还债,那笔债,早已经抹去了。”叶寒生道。 苏彻没有说话,他的心已经凉透了。 “送客。”叶寒生道。 陆剑英拱手,请苏彻走出了房间,但是他仍然站在那里。 “你还不走?”叶寒生问道。 “要不要请郑姑娘过来?”陆剑英问道。 叶寒生笑了,“你说的对。” ------------ 第三百二十三章 第一次交战 林长钦端坐在似水楼台。 这里是江南最大的花楼,姑娘众多。 似水楼台的姑娘们算是江南的一绝,只要是个男人经过江南必须要来似水楼台上坐一坐,感受江南的风情,感受这里的温柔。 林长钦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年。 每每当他的琴声响起的时候,他都回想起那一夜的破碎,站在内城的门楼之下, 看到建安公主的人头缓缓落在地上。 那是他这一生来最大的痛,也是最大的成就。 他的使命,就是杀了建安公主。 而他也同样做到了。 现在他已然完成了使命,完成了鸦交给他的使命,所以能够泰然自若的坐在似水楼台的之中,每日可以换不同的女人,弹奏最好的古琴,演绎万种风流。 他更享受现在的生活。 这才是乐趣。 只不过他为自己起一个新的名字, 来掩盖住曾经的罪孽, 于是他现在的名字就叫长情公子。 女人都喜欢长情的人,而他也确实是一个长情的人,无论是风流还是抚琴,无论是玩女人,还是玩别的,他都很长情。 只不过半年之前,杀了建安公主的赏银已经不够花了,但是他早已隐匿自己,也断了和鸦的联系,所以就没有了生活来源。 但是他的名声帮助了他。 全江南名妓似乎是他最好的名片,于是他被各种富有的豪绅看重,不光是因为他的琴,更是因为他的见多识广,也因为他的风雅。 男人在一定年纪之后,就不会把大量的兴趣放在女人的身上,地位和钱越稳定, 他们的兴趣就越广泛,而毋庸置疑,风雅这件事情,一定是有钱的男人最追求的,这件事情不分时代。 即便后世换了一个名字,叫做品味。 但万变不离其宗。 所以长情公子是很多人的朋友,他不光是龙庄主的朋友,也是叶寒生的朋友。 而长情公子的为人很仗义,因为无论是龙庄主还是叶寒生,都认为他只有自己一个朋友。 只不过朋友也分好坏,比如叶寒生给了长情公子无数的金银珠宝,可是龙庄主却直接将似水楼台送给了他。 亭台之外,坐着无数的美女,端着好酒,等待着长情公子入眠。 但是亭台之内,却有两个身影,她们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因为那人来的时候,如一阵风。 苏彻坐在林长钦的面前, 抚摸着他的琴, 一言未发。 倒是林长钦叹息道, “你已经决定了?” “不错。”苏彻道。 “明争暗斗,世家争夺,天下之权,终究他得,终此一生,又是为何?”林长钦叹道。 “为的是此物。”苏彻拿出了一个牛皮纸。 林长钦接过,“这是何物?” “是这似水楼台里七百个姑娘的卖身契。”苏彻道,“庄主认为,你拥有了这里,还需要拥有对她们的控制能力。” 权力,是最大的诱惑。 龙庄主说过,“世界上的人均有一个价码,背叛的价码,通常这个价码很高,而且也只能标一次,没有人会把自己的背叛价格挂在脑门上。” 显然看着林长钦的表情,这个价码已经够了。 “庄主总是能够看得透。”林长钦拿起了信封。 惨淡的琴声响了起来,似乎是在悲鸣,而悲鸣之中又暗藏着愉悦,像是偷情的诡异欢快。 “你一定有办法。”苏彻道。 “你非做不可?”林长钦道。 “非做不可。”苏彻道。 “为什么?”林长钦道。 “因为庄主不喜欢被人拒绝。”苏彻道,“而且这一次庄主告诉我,将郑秀春带回来。这是他的命令,而我要做的,只是去考虑,如何达到这个目的,完成庄主的命令。” “那是名剑山庄。”林长钦道。 “我来到名剑山庄的时候,叶寒生就已经明白,这一切早已无法避免。”苏彻道。 林长钦沉默了许久,但是琴声仍然回荡在幔帐之中。 很久很久之后,他点了点头,“好。” …… 第二天一早,叶寒生仍然站在西湖边上。 陆剑英站在他的身旁,手中抓着一把长剑,而在他的身侧,跪着一个人,只有一个腔子,并没有头,显然头已经沉入了西湖之中。 那人的身上打扮还在,应当是一个郎中。 陆剑英将郎中踢在了河里,低声道,“是您从大理请来的郎中,在府里已经有七年的时间了。” 叶寒生的眼睛比西湖水还要平静,此时的声音再也没有了那股温暖,似乎就像是冬日的寒风,“他怎么样?” “少庄主……已经救不回来了……”陆剑英道,“此人是后夜丑时将毒药灌入少庄主身体的,剑奴发现的时候,已经毒入五脏六腑,神仙难救,现在虽然封住了奇经八脉,但是毒素仍然在吞噬身体。” 叶寒生道,“将郑秀春放了,送到孙狗家中。” “是。”陆剑英回头,扬长而去。 此时的叶寒生就像是一个雕塑一般,站在那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忽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又有一个警觉地声音道,“别过去了……父亲在那里。” 叶寒生缓缓转过头,却看到郑小蝶并没有听从叶轩和郑长安的话,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仰着头问道,“老家伙,今天心情不怎么好啊。” “是啊。”叶寒生长出了一口气,“无论是谁,儿子死了,自然心情都不会好。” “你的儿子死了?”郑小蝶一愣,自然联想到了昨日比武的叶心,“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他被人下了毒,此时毒素已然进入了五脏六腑。”叶寒生道。 “什么毒?”郑小蝶歪着头道。 “孔雀散,入体即死,无药可救。”叶寒生仍然很平静。 “孔雀散?”郑小蝶皱着眉,“这也算是毒药么?” 叶寒生看着郑小蝶,“你有解药?” “那我没有,但是孔雀散……”郑小蝶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药瓶子,“这里有很多,而且我柔和了七星膏和阎王草,比普通的孔雀散厉害多了,这算是毒药?” “当然。”叶寒生笑道。 “我的宝贝儿最喜欢吃这种东西了。”郑小蝶将那药瓶打开,手上突然爬出了一个小虫,虫子舔食着瓶口。 “你能救他?”叶寒生道。 “当然。”郑小蝶眨了眨眼睛。 “事不宜迟。”叶寒生道,“若是你能救了他,我便认你为干女儿。” “我不要做你的干女儿,但是我也可以救他。”郑小蝶道。 “那你要什么?”叶寒生问道。 “我……”郑小蝶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还没想好呢!” “哈哈哈。”这一次叶寒生笑了起来,“那……我们去?” “好呀!”郑小蝶嘟着嘴,“不过我可不喜欢这个叶心,他要打我爹爹,我救他纯粹是因为老家伙你是个好人。” “我为什么是好人?”叶寒生一愣,“这么些年,从未有人说我是个好人。” “我不知道……”郑小蝶低着头,“但总觉得,你是个好人。” “好。”叶寒生道。 郑小蝶站在叶心的面前,里面的仆人剑奴和其他的人都已经散开。 此时的叶心满脸发黑,毒早已深入了五脏六腑,神仙难救,甚至已然有人准备后事。 叶寒生坐在桌旁,目光深邃的看着那叶心,只字不言。 郑小蝶的手放在了叶心的身上,一个个漆黑的小虫子缓缓从她的袖口爬出,直奔叶心的嘴和耳朵处去。 “这……这是什么!”剑奴惊讶了。 没有人敢说话,因为叶寒生就在那里。 但是叶心的剑奴却依然无法接受,转过身跪在了叶寒生的面前,“庄主……这是要杀了少爷么?” 叶寒生没有说话,而身后的陆剑英冷冷道,“拖出去。” 几个穿着金袍的人走了进来,将剑奴带了出去。 郑小蝶转过身来看向叶寒生。 “请坐。”叶寒生道。 郑小蝶坐在了叶寒生的身旁,郑长安也坐在她的身旁。 “可以救活,但是炁要散了。”郑小蝶道,“重头再来,还能修炼。” 叶寒生的皱纹抖了一下,只有一下,然后沉沉的点头。 “看来我们走不了了。”郑长安忽然叹息道。 叶寒生转头看向郑长安,语气很温柔,目光略带欣赏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事情,而据我了解,名剑山庄的庄主,不会允许这样的人成为他的敌人。”郑长安道。 “你很聪明,你叫什么名字。”叶寒生问道。 “郑长安。”她如实回答。 “如果会蛊术的是你,我确实不会让你走出去。”叶寒生道。 郑长安怔了怔,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股压力,一股前所未有巨大的压力,几乎可以在瞬间压塌她的身体,可那股压力似乎被叶寒生掌握的非常巧妙,一瞬间就消失了。 “她有什么不一样?”郑长安问道。 叶寒生没有说话,缓缓地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待她们治完,便由叶轩送他们出去。” “是。”叶轩站在门口,点头道。 ------------ 第三百二十四章 苏州城内的腥风血雨 郑年坐在锦轩楼的二层,穿上了自己的新衣服。 “怎么样?”林瑶笑道,“不错吧?” “非常不错。”郑年很满意,“那件衣服就拜托你清洗一下。” “好的。”林瑶道,“你听说了么?名剑山庄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郑年问道。 “居然放出了一个剑奴。”林瑶道。 郑年心中一惊,却没有多说什么。 “名剑山庄几十年的规矩,居然在今日变通了。”林瑶道, “而且这个剑奴去了一个农户里,和一个农户的儿子成婚了。” 郑年还是没有说话。 “农户儿子成婚的时候,龙啸山庄的龙啸风竟然也到场,并且送了一份大礼,听说有一万两银子。”林瑶道,“我总觉得, 这件事情不简单。” “你都已经觉得不简单的时候,自然就十分不简单了。”郑年走到了椅子上,举起了酒壶。 林瑶并没有因为郑年的话而生气,反而说道,“那也就是说,暗地里龙啸山庄已经和名剑山庄开始交手了?而第一回合,名剑山庄惨败?” “一回合的过招,要双方都出招才算。”郑年道,“这件事情才刚刚开始,第一回合还没有结束。” “没有结束?”林瑶纳闷道,“你的意思,名剑山庄也会出手?” “当然会。”郑年道,“而且很快,很用力。” “那……孙狗一家人岂不是……”林瑶惊讶道。 “哈哈哈。”郑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林瑶道。 “我笑你很可爱。”郑年道。 “我……”林瑶突然脸红了,低着头,“我……怎么可爱了?” “孙狗是谁?”郑年道。 “农户啊……”林瑶道。 “名剑山庄复仇,会去找一个农户么?”郑年笑了笑,“难不成名剑山庄是傻子?若是真的去找一个农户,那么名剑山庄报完仇就可以原地解散了, 银子分发完毕,早早逃荒而去便可。” “那……应该找谁呢?啊!找龙啸山庄?”林瑶惊讶道,“可是龙啸山庄戒备森严,去闯的话,岂不是要大动干戈?” “闯龙啸山庄的成功率太低了,而且造成的伤害并不会很大,你别忘了你刚刚也说过,龙啸风现在在哪里。”郑年道。 “啊?”林瑶震惊道,“那……龙啸风岂不是……很危险?” “龙庄主自然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就是引诱叶寒生出手,然后再在名剑山庄的头上,重重的来一步回击。”郑年道。 “天啊!”林瑶道,“那名剑山庄岂不是危险了?” “那你就太看不起他们了。”郑年道,“这一次名剑山庄的攻势也应该是非常大的,而且可以造成对方无法挽回的伤害。” “明日便是花香山上的论武,几个山门合二为一的日子,所以一切的事情必须要在今天出一个结果,这个结果无论是什么,明日两家必然不可能再起纠纷。”郑年道。 “为什么?”林瑶不解。 “因为接下来就不止涉及到他们两家了, 若是薛家趁虚而入, 无论是谁都可能会被薛家打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郑年道,“但是明日过后,这场腥风血雨,或许才缓缓的拉开帷幕。” “可是……明日过后,他们就不害怕薛家了?”林瑶问道。 “非但不害怕,他们还会盛情邀请薛家加入其中。”郑年道,“而且薛家也会乐此不疲的进入这一场浩劫里,整个江南的天,也就要从明日开始,变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林瑶道。 “因为谁都无法容忍第四个势力拔地而起。”郑年道。 “你是说花雪楼!”林瑶道。 “当然。”郑年道,“即便是名剑山庄主持,但是你认为花雪楼既然有心去吞并其他各门各派,那么野心自然是不小的,而他又怎么可能甘愿屈居与别人的麾下?所以花雪楼就是江南即将出场的第四方势力。” “那……他们为什么不在开始的时候阻止?”林瑶道。 郑年道,“没有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去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过你说得对,如果在开始的时候阻止,那么三个家族都没有了任何的外力,接下来的纠纷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所以……他们都想花雪楼成功。”林瑶道。 “只有一个人不想。”郑年道。 “谁?”林瑶惊讶道。 “我。”郑年笑了笑,饮了一口酒,“花雪楼成功,那么他们三人的对峙,都会在花雪楼之内进行,那里就是他们的战场,甚至不需要耗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展开斗争,但是如果花雪楼失败,他们就只能用自己的人去争斗,无论如何,都会有所损耗。 ” “你要他们打起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林瑶皱着眉。 郑年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而脑子里却想到了善恶寺。 善恶寺内有善恶,生死路上无生死。 这不就是一条生死路么? 这天下一日不太平,他就一日睡不踏实。 “我知道了!”林瑶道。 “你知道什么了?”郑年问道。 “你想要独霸薛灵,因为明日薛灵也会来,她此时已经在路上了,若是薛家倒戈或者是薛家独大,那你就可以将薛灵接回来,不用她饱受思念之苦。”林瑶得意道。 “要不然我说你可爱。”郑年站起身来,将酒壶放在身侧。 “你要去哪儿?”林瑶的脸色又有些发红。 “既然有龙啸山庄的婚礼,我们为什么不去看看热闹呢?”郑年笑道,“我这个人很喜欢热闹。” “你不是说,会有杀机?那你突然出现在那里,不怕麻烦么?”林瑶道,“若是惹上了麻烦,你……” “我更喜欢麻烦。”郑年道,“只要每天我身边有一大堆的麻烦事儿,我就激动的一天都没用困意,也没有醉意。” “你真是个怪人。”林瑶道。 “我自然是个怪人。”郑年大笑着走出了锦轩楼。 就在此时,外面已然乱作一团。 有人大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婚礼的轿子已经落在了地上。 那新婚的丈夫倒在了血泊之中,而新娘子早已掀开了盖头,手中的长剑,刺穿了丈夫的胸口。 ------------ 第三百二十五章 盛怒下的报复 郑秀春手里的剑是一把普通的剑。 她的脸上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如释重负之后的无奈和悲痛,眼含热泪。 “啊!”林瑶走了出来,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场景,整个人都是懵的,“这……这是什么情况?” 郑年并没有说话,而是平静地看着郑秀春。 街道上早已乱作一团,大量的人惊叫向外跑去,疯狂的喊叫着,而此时一个身影引起了郑年的注意。 龙啸风。 他的身侧走出来了一个人,那人的脚步很从容,缓缓从街道的角落走了出来,眼睛没有一丝躲闪,直勾勾的盯着那郑秀春。手中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匕首,就在他走到郑秀春背后的时候,匕首刺入了她的背心。 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在他开始走的时候,郑年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下场。 “想把薛家拉进来真的是太容易了。”郑年笑道。 “当街杀人,薛家就必须要管。”林瑶道。 无论任何地方,无论任何人,都不可以犯下这么大的罪责。 那人的行动非常的迅速,在杀了郑秀春之后,转身便向另外一个地方走去,消失在了杂乱的街道之内。 郑年拍了拍林瑶的肩膀,纵身一跃,来到了房顶。 那个人的死活无所谓,对于郑年来说更没有什么可以注意的地方,而最需要注意的人是龙啸风。 名剑山庄不可能这么傻,去关注一个杀手手下,也不可能将目光放在郑秀春和孙狗的儿子身上,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龙啸风。 但是当郑年站在瓦房之中找了一个绝佳的角度看向龙啸风的时候,他明白了。 龙啸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自然不会给名剑山庄任何的机会,他的身后那个转弯的街道里,藏了一百个好手,至少都是八品七品的好手,而且都是暗器好手。 这就像是一百条枪直勾勾的盯着准备上来袭击龙啸风的人,郑年不由得感叹,即便是五品的强者或许也会在瞬间被突如其来漫天的暗器,打在身上。虽不致命,但是谁能猜测龙啸山庄没有后手? 名剑山庄的人自然不敢出来。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来。 龙啸风已经利于不败之地。 “龙庄主不愧是神算子,这一点已经算到了。”郑年道。 但是他从未小看过叶寒生,或许郑秀春的那一剑并没有伤害任何龙啸山庄的人,但是叶寒生通过这件事情告诉了龙庄主一句话。 “我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我的人。” 而龙庄主也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叶寒生一句话。 “即便是我将儿子送过去,你也无法奈我何。” 每个人的交手都是试探,江南已经太平了很多年,虽然平日里小有摩擦,但都是无伤大雅的触碰,双方也各有忍让,但现在的局势已经明了,无论是名剑山庄还是龙啸山庄,都已经明白,是战事该起来的时候了。 龙啸风缓缓向后走去,走过那一排一排的暗器好手,最终在他们的保护之下,继续向巷子末走去。 郑年缓缓跟了上去。 他并不认为名剑山庄的手段只有这样,也不认为名剑山庄会善罢甘休,但是至于他们到底能够使出什么手段来,郑年无法预测。 他不了解叶寒生,同样也不了解龙庄主,他们做事的风格并不相像,一个是笑里藏刀,八百个心眼子的算甲,一个是忍辱负重多年,从未犯过错的剑者,无论是谁,都不像是一个会输的人。 一个老妇人出现在了街道上,手里端着一个盛满水的水盆,这本就是一条民巷,出现一个倒水的老妇人,并不奇怪。 老妇人步履蹒跚,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更没有看到龙啸风正在疾步走向她。 她挡住了龙啸风的路。 但是龙啸风停在了原地,没有向前走去。 身后的人们将他团团围住,死死的盯着那老妇人,似乎老妇人做出任何的一个多余的动作,迎来的就是漫天的暗器。 老妇人颤巍巍的走着,一步一步走到了水渠的旁边,将盆里的水倒在水渠之中,随后回头,再次慢慢走向自己的院子。 这个过程很漫长,但是巷子里一百多人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修炼暗器的人对于气息要求很高,因为在释放暗器的时候,若是气息不稳,那么很有可能会失手,所以修炼暗器的第一步就是屏息凝神,精气稳固。 通常暗器高手,都可以憋气至少一刻钟。 郑年可憋不了那么久,一刻钟不喝酒,会浑身难受。 所以他又喝了一口酒。 老妇人走回了院子,将院门关闭了。 龙啸风的脸阴沉着,向前走去,一言不发。 确实和传言一样,这个龙少庄主作为龙家的独子,和他的父亲很像,沉得住气,也顶得住压力。 走过这条巷子之后,龙啸风直奔龙啸山庄而去,他的步伐并不慢,但是看着他的表情,却感觉他很稳,一步一步都很稳。 走了一个时辰,面前是最后一条巷子,走过这条巷子,便回到了龙啸山庄。 龙啸风并没有停顿,径直走了过去。 这条巷子里的人很多,有叫卖的小商贩,也有行走的路人,有茶摊酒坛,也有高处开阔的酒楼。 这条巷子是最危险的地方,无论是谁,只要在这里埋伏,一定可以成功。 郑年细细看去,尽可能地扫视每一个人,他们的眼神根本没有放在龙啸风的身上,似乎这被一百多个好手围着的人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龙啸风的脚步很稳,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来对付随时可能突然发生的危机,但即便是这样,仍然没有发生任何事。 在所有人都认为会出事的街道上,仍然没有发生任何事。 走过那街道之后,面前就是龙啸山庄的大门。 龙啸风缓缓出了一口气,“名剑山庄,不过如此。” 他的脸上洋溢起了笑容。 一百多人的脚步声也在此时才传到了郑年的耳朵里,他们的脚步重了,重了很多。 龙啸山庄的大门巍峨耸立,几个门童看到少主回来的时候,立刻出来迎接。 “恭迎少主!” 龙啸风的笑容洋溢了起来,大步走向了自己家的大门。 忽然,一道光芒闪过。 是剑的光芒。 杀人的剑。 名剑山庄不光出产名剑,也出产杀人的剑,而这种剑只在一种人的手上。 剑卒。 没有一个人见过剑卒,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活着见到剑卒。 当龙啸风的头抬起来的时候,似乎才明白,自己这一路上的错误在哪里。 但是已经晚了。 长剑已经没入了他的胸膛。 而杀他的那个人,是已经在家中坐了十年门童的人。 那门童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但是整个身躯已经被暗器打满,甚至脸上的笑容里,还有一把七星镖。 但是又能如何? 如果平日里,这门童定然不可能得手,因为龙啸风时刻都会保持着警惕。 但是现在不一样。 他的脸上已经有了笑容。 龙庄主不止一次说过,你的对手头从脖子上掉下之后,你才有资格笑。 显然他忘了。 而忘了的代价,就是一条命。 剑卒的剑很短,可以藏在袖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意门童的袖子里是不是有一把剑。 龙啸风死在龙啸山庄的大门口,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拒绝家门带给自己的安全感。 郑年冷冷的看着龙啸风倒在地上,门童也倒在地上。 鲜血染满了整个龙啸山庄的大门。 他看到了龙庄主那张铁青的脸,此时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笑里藏刀的笑已经没有了,刀是否还能藏得住呢? 他的脸已经僵硬了,身体也跟着僵硬了。 这个老人在垂暮的晚年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死在了面前! 苏彻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就站在龙庄主的身后,但是他的眼角却流下了一滴泪。 他从不流泪,但此时已经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痛和折磨。 苏彻是一个孤儿,唯一的兄弟就是龙啸风,可是现在龙啸风就死在他的面前。 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战争的开始。 门童是十年前的门童,名剑山庄的实力也只能到达一个门童,但是他们却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了最大的成果。 这无异于是当头一棒,在龙庄主的面前,砸了下来。 打的龙庄主头破血流,打的他愤怒至极。 算甲,或许也不是算无遗策之人。 至少这些年的安稳,已经让他抬起了高傲的头颅,不会对这样的事情一算再算。 疏忽。 骄兵必败。 龙庄主看着血泊里的儿子,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相反,才刚刚开始。 ------------ 第三百二十六章 童言无忌 苏州城的繁华是每个进来的人都该惊叹的。 此时一辆马车上探出来四个小脑袋瓜,分别是两个方向向外看去。 左边的是两个少女,右边的是两个少年。 四个人最大的不过十四岁,最小的不过才十岁半。 “吕尚!吕尚!你快看!那么高的塔!”左边的小丫头叫喊着。 “于桃你看看你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人笑话!”那被称为吕尚的小子一脸的英俊,虽然年少初长成,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满脸的潇洒和写意。 “人家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嘛!这有什么还不能惊讶的啦?”于桃不悦道。 “大哥见到这苏州盛景居然面不改色,佩服啊。”一旁的童儿道,“虽然老师书中曾经讲过这苏州的盛世,在路上我就已经满怀憧憬,心中思索了很多,可仍然没有想到如今见到此景,能够如此美丽壮阔,大庆河山,确实美不胜收。” 吕尚笑了,拍了拍童儿道,“好兄弟,你说的不失道理,但是我看到这苏州城看到的却并非是你说说的美丽壮阔,美不胜收。” “哦?”另一个少女李栀柔歪着头看来,“那你看到的是什么?” “是血。”吕尚道。 “血?”于桃一愣,“哪里有血?” “我闻到了杀气,这个城市里到处都是杀气。”吕尚低着头,“既然有杀气,就一定有血,血腥味是很难除去的。” “你的意思……”李栀柔皱着眉,“我们会遇到很艰难的事?” “会的。”吕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定会的,明天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是一个事不关己的事情,但是对于苏州和花雪楼的人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变故。” “怪不得老师临走的时候叮嘱我,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童儿喃喃道,“看来确实很危险。” “危险也不能胆怯!”李栀柔看着童儿道,“你忘了老师说过的话么?自以子民为先,以家国为重,以百姓为脊梁,以天下为己任!” “当然!”童儿道,“我从未忘过。” 吕尚点点头,“我们四人已经决定结拜,那就是手足相连的兄弟姐妹,你们要做的事情,便是我要做的事情。” 于桃笑道,“好!我们自当陪着二哥和三姐一同前往!” 四人信誓旦旦的将八只小手握在了一起。 “我们去哪儿结拜啊?”于桃又问道。 “这里肯定有武圣庙,我们便去找关二爷。”吕尚道。 “太好了!”童儿笑道,“这关二爷代表的是忠义无双,我们就去那武圣庙!等到接引住下之后,我们便一同前往。” “好!” 剩下的三个孩子表示赞同。 马车停靠在了名剑山庄的山门口。 出来接待的是陆剑英。 名剑山庄广邀天下群雄浩劫,这神都的大儒洙泗书院自然也在名单之列,而这一次洙泗书院派出了两个曹大儒的亲传的弟子,名剑山庄自然要亲自接待。 只是马车上下来的四个孩子,一时之间让陆剑英有些手足无措,细下观摩了片刻,只需要一人扫视一眼,陆剑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信步走去,拱手对着四人依次作礼,对着童儿道,“名单上只有二人,没想到二位大驾光临还带着朋友。” “见过大管家。”童儿咧着嘴微笑道。 陆剑英微笑道,“想不到先生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先生不敢当,年仅十岁而已,大管家有礼了。”童儿道。 “请几位随我来,住处已经为各位安排好了。”陆剑英道,“今日舟车劳顿,还请休息,晚点我会设宴款待。” “不劳您了。”李栀柔轻声道,“我等一会儿还要出门一趟。” “前往何处?”陆剑英问道,“若是在城中的话,是否需要一个向导?” 四个小孩子对视了一眼,吕尚道,“多谢大管家好意,只是初到苏州走一走罢了,很少有这样出远门的机会。” “好。”陆剑英带着几人进入了名剑山庄。 正巧此时碰到了蹦蹦跳跳的郑小蝶和郑长安,还有他们前面引路的叶轩。 “四少爷。”陆剑英恭敬道。 “咦?怎么带了一帮娃娃来?”郑小蝶仰头看到,“这是新选的剑奴嘛?” 一句话惹恼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少说也十岁的样子,被一个看上去就只有两三岁还没有他们腰高的丫头说是娃娃,自然心中不悦。而看都没看就说他们是剑奴,更是让李栀柔大怒。 毕竟,于桃并不知道什么是剑奴。 “你才是剑奴,你们全家都是剑奴!”李栀柔道。 “哎哎哎?”郑小蝶跟着郑年懒散惯了,自然没有想到自己会出言伤人,再加上曾经就是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自然不会注重那些伦理道德。 可是李栀柔自幼便在曹大儒的熏陶之下,对这些礼法自然是最为看重,只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现在被童儿皱眉看了一眼,自然也发现自己的言语颇为不堪,并非是怕郑小蝶如何评判,而是担心身旁的陆剑英听到这句话,对家师想法偏颇。 童儿赶忙出手阻拦二人的交锋,“这位姑娘,我们并非是剑奴,而是神都洙泗书院的弟子,受名剑山庄邀请,来花雪楼共赴盛会的。” “哦!我知道,那个比武嘛。”郑小蝶看到童儿如此谦卑,也收敛自己的身上的戾气,笑了笑,“不好意思,之前见到的女娃娃都是剑奴,方才出言不逊,还请各位学生莫要见怪。” 曹大儒乃是当今世上最负盛名的学者,称得上是半圣,他的学子,旁人都尊称一声先生,再不济的叫一声孺子,而现在郑小蝶直接称呼学生,这无异于是和老师同辈,当下李栀柔就忍不了了,双手抱在胸前,冷哼道,“三四岁的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恐怕是没甚学识,看其穿着便知道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之后,看来是个有人生无人教的娃娃。” 郑小蝶方才才缓和了下来,现在一听,火腾一下子上了脑,还好郑长安赶忙拦住,拱手道,“几位先生远道而来,其实我们也是神都人,既然都是同乡,何必如此。” 谁料李栀柔根本不领情,还要说,却被童儿攥住了手。 这一攥,李栀柔的脸红了,低下了头。 “既然都是同乡,那便……” “长安姐姐?!” 一声惊叫。 郑长安这才顺着看过去,方才因为胆怯,于桃藏在了吕尚的身后,这才没有看到,现在于桃侧脸一看,立马认出了善恶寺的郑长安,喜悦至极,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郑长安。 “你……桃儿?”郑长安惊讶的看着于桃,“那不是……吕尚嘛?长这么大了?” “长安姐?”吕尚一时之间没有认出郑长安,听道于桃这么一叫,这才分辨出了曾经相似之处,连忙走了过来,扑入了郑长安的怀中。 “长安姐姐……”桃儿哭了起来,“爹爹娘亲……都死了!都……死了……” 郑长安蹲下身来捧着桃儿的泪眼汪汪的脸,“你们……这一年去哪儿了?” “吕尚带我四处漂泊……哎……长安姐姐……看到你真好!呜呜呜……” 桃儿扑在郑长安的怀中,也不撒手,放声痛哭。 而吕尚则是忍着眼泪。 他们和亲人无二。 几人落座偏厅,陆剑英识趣儿的离开了,留给了几人重逢喜悦。 叶轩和王钢蛋都躲在了门外,没有说话。 童儿听道郑长安便是郑年的妹妹时,直接走到了郑长安的面前,跪在了地上。 “小童,你这是……”李栀柔惊讶的看着童儿。 “老爷……哦不,郑年哥送我入洙泗书院,恩同再造,之前也照顾我有加,早已如我父母一般敬重,长安姐,请受我一拜。”童儿的眼神坚毅道。 “那……”李栀柔看着童儿,“就是那个经常来看你的县令嘛?” “是。”童儿道。 “那你当他做爹,我是你的妹妹,自然也要拜姑姑。”李栀柔走过去跪在了童儿的身侧。 “那!我也来!”于桃道,擦干泪水丢丢丢跑到了郑长安面前,却被郑长安拦住了,她搀扶起童儿和李栀柔,“干什么啊,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 “就是!我爹没准人还不想要你这个女儿呢!”郑小蝶忽然道。 李栀柔满脸厌恶的看向郑小蝶,“你说什么!谁要当你爹的女儿!” “我爹是郑年!”郑小蝶道。 几人都是一愣。 “你是……天……”吕尚怔住了。 “不是!我是我爹生的,我没娘!”郑小蝶道。 几人傻了。 郑小蝶皱着眉,挠了挠头,“总之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也没法细说,这个事情你们知道就行了!” 门外的叶轩和王钢蛋互相张着大嘴看着对方,“这……有办法做到的吗?” “郑年确实无所不能啊……” “很强……光是这一点,就很强……” 李栀柔道,“胡言乱语,怎么可能是独自一人生了你!他肚子大了?” “嗯。”郑小蝶点头。 “他……他………从……”李栀柔满脸通红,实在是说不出来这些话,最后攥着小拳头憋得像一个烧开水的暖壶。 郑小蝶不懂李栀柔满脑子绕的是什么鬼东西,歪着头道,“你问这么详细,你生过?” “没有!”李栀柔是吼出来的。 郑小蝶看着李栀柔的模样,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脑袋上的北落师门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周围,又低下头看了看郑小蝶,放心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再次趴在了脑袋上。 “奇奇怪怪。”郑小蝶不屑地扭头,“哼,姑姑,我们回去吧,这些人好奇怪的。” “好。”郑长安有些不放心,不过想来他们还有他们的事情,于是道,“你们就休息吧,明日我们也会去……” “我们也要出去!不如顺路?”吕尚突然说道。 他的眼神似有似无的漂着郑小蝶。 “啊?你们要去哪里?”郑长安问道。 “我们要去武圣庙。”童儿笑道,“我们四人打算结拜,以后便是兄弟姐妹。” “哦!我知道一处,不过江南这边是叫关帝庙的,我可以带你们去啊。”郑长安道。 此时坐在一旁的郑小蝶直接跳了下来, “结拜!好啊好啊!我也要结拜!” “你结拜个……”李栀柔的话只说了一半。 “好啊好啊!”吕尚叫道,“走!我们有五妹了!” 李栀柔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大哥,脸上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却又被身旁的童儿拽起了手。 “你老牵我手干什么!”李栀柔将童儿的手甩开,此时早已经被郑小蝶气得发抖,无处撒火,童儿迎头撞枪口,自然是要那他泄愤。 童儿早已经受郑年言传身教,对李栀柔的宽容天地同广,而且他确实从对李栀柔的忍让和纵容之中得到了天大的好处,无论是什么强身健体的丹药还是上号品质的衣服,根本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何必与她生气呢?”童儿也不气不恼,温柔道,“她不过是一个孩子,三四岁的样子,什么都不懂,但她的父亲确是我天大的恩人,你可以为了我,和她成为姐妹么?” 李栀柔看着童儿真诚的双眼,低下了头,“是我……任性了。” “她是恩人之女,委屈了你,但是你的任性,永远都可以对我。”童儿笑着道。 “谢谢你……”李栀柔的面颊绯红。 忽听外面郑小蝶的声音喊道,“那个生娃脾气还臭的女人,你走不走?” “我杀了你!”李栀柔发疯一般冲出去。 童儿连忙抱住她,“莫生气……莫生气……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兄弟姐妹,义结金兰 关帝庙并不远,就在苏州中城。 叶轩和王钢蛋走在前面,一路上王钢蛋为几个人介绍着苏州的各式各样古朴建筑背后的典故,还有这里发生过什么著名的事情。 一路上吃吃喝喝,郑长安给郑小蝶买了许多吃的,郑小蝶热心的将手里的吃喝分给了一旁的人,吕尚和于桃满脸喜悦的接了过去,而童儿则是恭恭敬敬的和郑小蝶道了谢,只有李栀柔,宁死不吃! “给。”童儿递给李栀柔一块糖酥饼。 “不要!”李栀柔甩头走到人群的最后方,一脸赌气道,“我才不吃那个讨厌鬼的东西。” “她送给我了。”童儿道,“就是我的,那我想给谁就给谁。” “……”李栀柔别过头去,擦了擦口水,“那我也不吃,和她有关系的都不吃。” “额……糖酥饼很好吃的,是苏州特产。”童儿道。 “不吃不吃不吃!”李栀柔双手捂着耳朵,怒气冲冲道。 童儿也没办法,只得无奈的伴着她一同走向关帝庙。 “我不想结拜了。”快到关帝庙的时候,李栀柔道。 “为什么?”童儿一愣,“我们不都已经来了?” “可是我不想结拜了。”李栀柔道,“我越来越讨厌她!” 童儿看去,此时的吕尚和于桃似乎已经黏在了郑小蝶的身边,三个人听着王钢蛋的叙说一会儿一起咯咯咯大笑,一会儿一起哀怨打抱不平,怒骂仇敌。 “她一定是一个好妹妹。”童儿道。 “和我没关系。”李栀柔道。 “你有妹妹么?”童儿问道。 “我没有。”李栀柔道。 “那你如果有一个很讨厌的妹妹,你该怎么办呢?”童儿问道。 “我的妹妹不会讨厌的,一定不会讨厌的。”李栀柔嘟着嘴道。 “可是郑年就像是我父亲一般。”童儿道,“虽然说他和我哥也是兄弟之称,但是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感觉。” “我同样很敬佩他。”李栀柔道。 “你说过我就像是你的哥哥,我的哥哥傅余欢,是不是你的哥哥?”童儿问道。 “当然是!”李栀柔道,“我听你跟我讲过傅余欢,他是一个值得别人敬佩的人,无论他是否还在世,他都是一个好哥哥。” “那我的父亲,是不是你的父亲呢?”童儿又问道。 李栀柔何等聪明的女孩,当然已经明白了童儿的用意,抬起头看着童儿,下颚用力将嘴唇顶了上来,可是心中却已然不是兄妹之情,绯红的脸颊道,“那……那自然是。” “所以我父亲的妹妹,再怎么讨厌,我都一定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不是么?”童儿道。 “是。”李栀柔点点头,“可是……” “可是我们的柔儿妹妹确是一个大家闺秀。”童儿牵起了李栀柔的手,“赌气归赌气,不屑归不屑,那都是姐姐对于妹妹的纵容和疼爱而已,人自有天命,我们的命运早就被老天爷注定的紧密连在了一起,对么?” 李栀柔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低着头,闭着眼睛将自己交给了童儿。 “你还记得你一年前跑来和我说的话吗?”童儿问道,“你说你是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亲人了。” “嗯!”李栀柔用力咬着嘴唇。 “可是……现在你面前的,不都是你的亲人吗?”童儿摸了摸李栀柔的头。 “哇!”李栀柔突然痛哭了出来,扑在了童儿的怀中。 前面的几人都是一怔,连忙回头。 “童哥哥你欺负柔姐姐了?”于桃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二人。 “没有……”童儿尴尬的说道。 “哎哟,小女孩子就是麻烦!”郑小蝶的声音又在耳畔响了起来,“经常会哭啊闹啊的,根本不注意场合,也不管旁人是怎么看的。” 李栀柔猛然抬起头,怒火正要释放,却感觉到脸庞温热。 郑小蝶肥嘟嘟的脸近在咫尺。 “mua~” 一个吻。 李栀柔懵了。 “亲一下,然后吃点甜的,小女孩就不麻烦了!”郑小蝶掐着腰,举着糖葫芦滴在了李栀柔的面前,“这是我爹说的,小的时候我经常哭,他就会亲我一下,然后给我一个糖葫芦,我就不哭了!” 李栀柔怔怔的看着郑小蝶,眉头皱了皱。 北落师门喵了一声,从郑小蝶的头上跳了下来,落在了李栀柔的肩膀上,歪着头看着她,随后用舌头轻轻地舔舐着李栀柔的脸颊。 “咯咯……咯咯咯……”瘙痒让李栀柔突然笑了起来,含着泪笑了起来。 “栀柔怎么突然哭了?是这里有什么回忆么?”吕尚歪着头关心着问道。 “柔儿没事的。”童儿攥了一下她的手。 “柔儿姐姐你喜欢吃什么吖?我们一起去吃啊。”于桃拽着她的衣襟。 “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这世上多少好事,快乐的事,偏偏要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若是结拜了,我们以后就要开开心心的!”郑小蝶将糖葫芦塞到了李栀柔的手里。 “喵!”北落师门道。 李栀柔笑了起来。 一年前的剧痛让她几乎崩溃, 之后神都降下旨意,让她永世不得回族谱,永远在洙泗书院之中学习。 那一刻她便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母后,没有了一切。 但是现在,她看着面前的几个眼睛里都是自己的孩子,开心道,“好!我们去结拜!” 关帝庙门庭若市。 五个小孩子跪在大厅之内,手中举着高香,面前摆着五个小碗,碗里是庙里的道士准备的五碗公鸡血酒。 吕尚带头举起了手中的高香,朗朗道,“义薄云天,忠义无双关老爷在上,今我五人,吕尚。” “傅小童。” “李栀柔。” “于桃。” “郑小蝶。” “结为异性兄弟姐妹,同心同德,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以解黎民之苦,救苍生之难为己任,还报苍生大地,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五人异口同声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五个小脑袋瓜磕在地上,随后举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于桃当即昏迷了过去。 “没这么夸张吧……”吕尚惊讶的看去,“喂!丢人玩意……” “啪!”郑小蝶一巴掌扇在吕尚的头顶,“你怎么说我四姐呢?喝不了酒不是正常的?” 吕尚吃瘪,痛苦不堪道,“五妹说得对!” 几人哄堂大笑。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星官图 “爹,我结拜了!”郑小蝶回到薛家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直接跑向郑年唠叨这件事情。 郑年躺在床上猛然惊起,“和谁结婚了?” “结拜!结拜!”郑小蝶强调着,“谁敢娶我啊?我一不留神,身上的宝贝就容易把他吃了。” “吓死我了……”郑年歇了口气。 “怎么?我不能结婚?”郑小蝶似乎看出了一丝破绽,坐在郑年的腿上, 整个身子仰着靠在胸口,抬起头问道。 郑年笑道,“能,就是三岁半结婚还是有点操之过急,容易控制不住老爹给他来一刀。” 门外的吕尚浑身一抖,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我给你带了好多朋友来呢!”郑小蝶道。 “哦?”郑年连忙起身,把郑小蝶放在了脖子上, “什么朋友?” 郑长安行礼,“哥,在门外呢,要不然你出去看看?” “你们两个小家伙鬼鬼祟祟的。”郑年笑了笑,连忙走了出去。 “郑年!”叶轩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再也忍不住,叫出了声。 “你他娘的还没死啊?”郑年哈哈大笑。 “真是他娘的脆生!你还没死啊!”叶轩一把抱住了郑年,“我从来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是啊……我草,钢蛋也在?”郑年笑道,“快来抱抱。” 王钢蛋黑着脸站在不远处,手已经放在了承麟剑的剑把上,“你信不信我砍死你。” “哈哈哈。”郑年大笑着,“兄弟,快请进,我们今日好好喝一杯!” “好!”叶轩道。 让了二人进去,门口还站着四个小孩子。 “老爷。”童儿满眼泪水。 “童儿……这是你结拜的兄弟?”郑年问道。 “是啊!这是我二哥!那个吕尚是我大哥,李栀柔是三姐,于桃是我四姐。”郑小蝶大拇指指着自己,“我是五姐!” 几人大笑。 郑年揉了揉童儿的脸, 又去揉吕尚的脸, “看来你跑出来了。” “恩公在上,受我一拜!”吕尚跪在地上,磕头道。 “哎哎哎?”郑年一把抓起了吕尚,“你这小子,说什么呢?” “我……”吕尚看着郑年,似乎有很多要说出的话,却又无法言语,低着头道,“我……” “等会儿说。”郑年道。 “是!”吕尚道。 “桃儿!”郑年喜悦道,揉着桃儿的脸。 “乌璐鲁咕咕噜噜噜噜……^%$^”桃儿被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来,小蝶,带你的兄弟们先进去。”郑年道。 “好!”郑小蝶一跃从郑年的脖子上跳了下来,走入了房间之中。 房门关上。 郑年和吕尚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 “说吧。”郑年道。 “师父……为了救我,已经死了……”吕尚道。 “师父?”郑年皱眉看着吕尚。 “就是那个你给我的戒指里的师父!”吕尚激动的站了起来,“我……我没有保护好家人,也没有保护好师父……我……” 郑年看着吕尚,温柔道,“你今年多大。” “十三。”吕尚道。 “已经七品了。”郑年道,“看来师父对你的帮助很大啊。” “是。”吕尚道,“但是戒指之中只有师父的一缕残魂, 我只知道师父远在天北的昆仑山巅,可是……他到底在哪里我并不知道。” “既然是你徒弟,就要做到徒弟该做的事情。”郑年道,“师父在昆仑山巅,你为何要到苏州来?” “师父说过,要炼制他的残魂肉身,需要的三种东西,其中的一种,便是名剑山庄的四方天鼎,有了四方天鼎,才能够炼制他的魂魄。”吕尚举起了手,“我的手中还有一缕最后师父的气息,只要在一年之内炼制,就可以复活。” 郑年喃喃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件事情我自己去办就好了,不劳烦恩公了。”吕尚道。 “没关系……”郑年的脸忽然一冷,单指直接点向吕尚。 吕尚竟是不慌不忙向后猛然掠起。 随后郑年单步直上,直奔空中的吕尚而去,周身赫然爆起赤炁,左手长锏挥舞劈砍而下! 房子里面的人均感觉到了一股气息在外面燃烧,立刻纵身走了出来。 “阿爹!你干嘛?”郑小蝶不解道,“那是我大哥!” 说着就要去拦,单是被郑长安拦了下来,“没事的。” “想不到老爷的实力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童儿惊讶道。 “当年我见他的时候,不过是八品,而我已经到了七品……现如今他已然有七品的实力……”叶轩仰头看着空中的二人,“这……吕尚居然已经七品!” “什么?”王钢蛋睁开了眼睛。 吕尚闪过郑年的一锏,潜身下到了下方,浑然周身散发出了漆黑的气息。 郑年眯着眼睛看去,那一瞬间他身体内出现了十分相似的感觉。 这股漆黑的气息…… 大星官图? 而吕尚也有所震惊,他们二人的气息似乎都在互相呼应, 互相吸引,却又在冥冥之中互相排斥,互相抵抗。 郑年下潜的瞬间,锏法立刻挑、劈、砍。 而吕尚躲过了挑之后,忽然右手虚空一抓,抓出了一柄普通的长剑,剑锋立刻扬起,挡住了剩下的劈和砍,紧接着他转身反抓手中长剑,刺向郑年。 郑年单手锏轻松抵挡的刹那,右手掌风直接拍去。谁料这吕尚根本无所忌惮,就任由郑年的掌风拍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竟然就在这时! 胸口出现了两只手! 郑年大惊。 两只手狠狠抓住郑年手臂的同时,脖颈上再次出现一只手,直奔郑年咽喉而来。 郑年闪身,单掌一震,吕尚惊讶着退后的数步。 一口血应声喷出,反手剑顶在地上,跪倒在地。 “吕尚!”于桃跑到了吕尚的身边,连忙搀扶住他,“你……没事吧!” “没事!”吕尚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郑年,“恩公,这……这是为何?” 郑年大步走到了吕尚面前,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你的实力是有了,但是对敌的经验太少,方才我的掌风没有用力,若是再给五分炁,你可能命不久矣。” “是。”吕尚道。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就算你有招数,也不能将身体就这么暴露给别人。”郑年笑道,“你打架还是打得少了。” “从未和别人交过手。”吕尚尴尬道。 “那你会喝酒吗?”郑年笑道。 “当然!”吕尚哈哈一笑。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四方天鼎 吕尚是一个有极其成熟心智的孩子,可能因为戒指里的老者言传身教,比起同龄的孩子,自然是显得成熟了许多。 但是要和郑年等人想比,还是吃得少见得少。 孩子们吃得差不多之后便去歇息了,毕竟明日还要去花雪楼上,要起的很早, 只有吕尚一个人还陪着郑年和叶轩。 “明日什么打算?”郑年摇晃着酒壶问道。 “能有什么打算。”叶轩无奈的笑了笑,“这事儿和我本就没有太大的关系,兴许父亲都不会让我去。” “他一定会让你去的。”郑年笑道,“不光会让你去,还会带你去观台上,看一看下面的人们。” “但愿如此吧。”叶轩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哥重病在床, 无法出门,父亲的心情一定不好。” “我从未发现,你竟是一个如此善良的人。”郑年笑了笑,“有一件事儿我得问问你,你家里是否有一个叫做四方天鼎的东西?” “当然,那是天下第一鼎,就在我家中放着,是用来锻造注入剑灵的剑用的,一般很少才能用到,听父亲所说,此物乃是上古仙人所留下来,装门用来炼制法器所用,不仅可以将法器之中注入灵气,好像还能修炼魂魄所用。”叶轩道。 “那……”吕尚正要说话,郑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笑着对叶轩说道,“此等宝物,定然不会外借吧?” “外借?”叶轩立马摇了摇头, “莫要说外借, 这东西就在西湖之底, 六道封印,十五道阵法将其关在下面,我都没有见过。一来是可以聚集天地灵气,二来是父亲说这种灵宝是不可以见光的,而且也不能见人,所以只要不是淬炼真正的上品好剑,且要注入剑灵的剑,是不可能见到的。” “原来如此。”郑年道,“我前些日子听朋友说起,这才随口一问。” 吕尚坐在一旁心中尴尬,幸好郑年打了圆场,如此重要的东西若是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面前的叶轩定然会防范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龙啸山庄要动手了。”叶轩忽然道。 郑年知道叶轩总要说到这件事情,十分坦然的看着他笑道,“你在担心。” “是。”叶轩道,“这是父亲的基业,也是祖祖辈辈的基业, 我不知道龙啸山庄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肯定不会小。即便是胜利, 也不会胜的很简单。” 郑年靠在椅子上,手像是弹琴一般在桌上有序地按着,一切有序的事情都在郑年的脑海之中排列开来,每一步的计划都已经像是一串手链,从开始就已经串好,到了结尾的那一串之中,无论是哪一颗珠子拿出来,都会破坏整个手串。 但是郑年并不介意为叶轩再准备一个手串。 仰头看着天,不知道老妈如何了,他清楚陈萱儿不会对自己的母亲如何,也清楚她会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自己回去,甚至连安定大庆这四个字,都是从老娘嘴里说出来的。 他并不意外,也不诧异,所以黯然离开了神都。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三纲五常,是禁锢在每一个人脑子里的东西。当然,郑年除外。 在这个时代,国号可以改,但是君王根本的朝廷不能改,李氏王朝永远不可以改,京都可以叫神都,但是象征着大周三百年的丰碑永远都要伫立在神都的中心。 那就是民心所向,那就是众望所归,那就是根本。 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大庆的子民。 江南的格局是威胁大庆的一个根本,郑年足可以毁了这里,但是当叶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个新的想法,一个全新的想法。 取而代之。 基业除了毁去还有一条更好的路可以走,取而代之。 想到这里,郑年踏实多了,于是道,“放心吧,名剑山庄是个庞然大物,不会轻易的倒下,更不会随随便便的就被任何一个势力弄到土崩瓦解。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担心有的没的,而是要去帮助你的父亲,不是么?” “我……”叶轩苦笑道,“能做什么呢?” “你能做的有很多很多,比如明日你要做的事情,就非常简单。”郑年道,“把花雪楼的重任揽到自己的麾下。” “这……”叶轩哈哈大笑,“兄弟你又在和我说笑了,我到现在不过七品,花雪楼之中但凡是一个师祖便有五品境界,甚至有四品的祖师,你让我这个小辈去做,哪里做的到?” “既然是兄弟,你的是不是我的?”郑年问道。 “当然,尽我所有,只要你有难,我必然倾尽全力。 ”叶轩义不容辞道。 “那我的,是不是你的呢?”郑年笑道。 “兄弟这话何意?”叶轩皱着眉。 “你去这个地方,找这个人,明日上山的时候,将他带上。”郑年拿出了一个纸条,递给了叶轩。 叶轩接过之后打开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字。 【鸿运客栈,张不二】 “找到他就能行?”叶轩问道。 “这世界上似乎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是注定了的。”郑年淡淡道,“不过事在人为,一些注定的事情也可以会因为人的出现而改变。” “我听你的。”叶轩点头,“现在就去。” “好。”郑年平静的点了点头。 看到叶轩离去,吕尚的小脑袋瓜低了下来,“哎,看来四方天鼎的事情,不好解决了。” “小子你着急什么?”郑年道,“凡事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切不可妄下定论。你需要的不过是借来一用而已,我们就想办法借,叶寒生不给你借,那是因为你的价码不够,一旦你的价码够了,别说是四方天鼎这种身外之物,连名剑山庄他都可以借给你。” “怎么可能!”吕尚不可思议的看着郑年,“名剑山庄可是叶庄主的家业,怎么可能拱手外人?” “你觉得叶寒生聪明吗?”郑年道。 “当然聪明。”吕尚道。 “聪明的人,最怕死。”郑年道,“无一例外。” 吕尚看着郑年,“你怕么?” “当然怕,怕得要死。”郑年将酒壶提起,喝了一大口。 ------------ 第三百三十章 明争暗斗 吕尚也去睡了。 酒桌上只剩下郑年一个人,但是院子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摇晃着酒壶走出房间,郑年来到了薛府的庭院之中,左右看了看才问道,“先生不出来是因为吃饱了,还是因为不好意思?” “哈哈哈……都是些娃娃,我怎么会不好意思。”一个声音陡然精神, 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正是算命老头。 老头看着郑年,“就是一个人久了待习惯了而已,不喜欢热闹。” “很少见到上年纪的人不喜欢热闹的。”郑年意味深长的看着算命老头,他知道这个人不是一般人,总是隐藏在暗处, 但是并没有收敛气息,给了郑年一个我就在外面的信号, 所以郑年并不反感他, 反而是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这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赵逸山和霍英,也不知道这两个老头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的话你都听的差不多了,也没什么想说的?”郑年问道。 “我哪儿有什么想说的,听了一半漏了一半,也没听明白,也没有记清楚。”算命老头乐呵呵的看着郑年,讪讪而笑。 郑年坐在台阶上,歪着头看向算命老头,一手撑着自己的下颚,一手举起酒壶,“其实我觉得我和龙庄主很对味,我俩都有一个特点。” “什么特点?”算命老头问道。 “都喜欢交朋友,也都讨厌说谎的人。”郑年道。 算命老头的眼神迟疑了片刻,但是笑容还在脸上,“你认为我在骗你?” “我从来都不相信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身边的人,也从来都不相信一个人突然的善意。”郑年道, “职业病。” “既然你是一个这么警觉的人,又为何会让三个人住在善恶寺呢?”算命老头道。 “因为他们在保护他们要保护的人。”郑年道。 “你真是洒脱。”算命老头又问道。 郑年又喝了一口酒,“我从未问过你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 “你当然不会问。”算命老头道,“如果问了,你就不是你了。” “但是我也能猜得到。”郑年道。 “你是如何猜到的?”算命老头笑道。 “因为你其实并非是跟着我的。”郑年道。 “那我跟着的是谁?”算命老头表情略惊。 “你和我跟着的人,是同一个人。”郑年道,“张不二。” “哈哈哈,看来你不仅洒脱,还很聪明。”算命老头喃喃道,“我为何要跟着他?” “我不知道。”郑年道,“但是可以看得出,他身上还有一些秘密,这个秘密虽然我不知道,但是你已经知道了。”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秘密。”算命老头不以为然道。 “但并非每个人都和昆仑有关系。”郑年道。 算命老头回头看向了郑年,这一次他的目光异常的决绝。 “看来我又猜对了。”郑年道。 “看来你不仅洒脱、聪明,运气还很好。”算命老头站了起来,双手背在了身后,脸上已然没有了之前的笑容,而是一种审视。 “谁都可以洒脱, 谁都可以聪明,但是运气,并不是谁想有就可以有的。”郑年道, “我还是喜欢我的运气,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我和你说过,我最喜欢麻烦。” “之前我以为你喜欢别人的麻烦,现在我才知道,你是喜欢找麻烦。”算命老头道。 “我听很多人给我讲过昆仑的事情。”郑年道,“当年昆仑祖师以玄炁六虚功和太极阴阳术自居,创下洛神决两部,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谁都知道。”算命老头道。 “但是昆仑祖师似乎并不是只有这两种功法。”郑年道,“传说昆仑七子之中只有一个人学了洛神决,就是大师兄白玉。” 算命老头看着郑年,“确实如此。” “现在想来,四人入江湖,隐居一人,两人入朝堂,那么就可以得出,当年昆仑祖师想做的事情,并非只有建造一个昆仑这么简单。”郑年道。 “你的洒脱是你的弱点,你的聪明会加速你的死亡,而真正让你无法翻身的地方,是你喜欢找麻烦,不知道你的运气能否救得了你。”算命老头道。 郑年只是笑笑,“如果你要杀我,我早就死了。” “我自然不会杀你。”算命老头说道。 “让我想想,你不能杀我的原因似乎很简单,你担心张不二会知道,一个最大事的人,是不会让自己要做的事情承担任何的风险,你保不齐他会知道。”郑年道。 “说下去。”算命老头平静道。 “那么我就又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你根本无法控制张不二。”郑年道。 “能够想到这里的人,已经不多。”算命老头道。 “张不二只是吸收了一个六品少雪庵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但是你却无法控制他,那么他的身上还有一个让你忌惮的东西。”郑年道。 “当然。”算命老头说道。 “为什么张不二会来苏州?”郑年笑道。 “他要来取药。”算命老头道。 “取什么药?”郑年道。 “古龙首凤尾荷。”算命老头说道。 “这东西天下只有花雪楼才有么?”郑年又问道。 算命老头笑了,笑的很畅快。 “有人说出了这件事情,为的就是要引来张不二,谁也不知道苏州城到底有没有古龙首凤尾荷,但是薛灵却能够十分坚定的告诉我,这里有。若是她只对张不二这么说,或许是猜测,但是她对我也十分肯定,那么消息的来源也十分的肯定。”郑年道。 “说下去。”算命老头看着郑年。 “这个消息,来源于薛家。”郑年道,“准确的来说,来源于你身后大石头后隐藏着气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的薛公子,薛书熠。” “哈哈哈哈。”算命老头大笑道,“你果然聪明。” 薛书熠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郑年笑而不语。 “看来这并不是你推算的结果。”算命老头坐在了郑年的身边,拿起了他的酒壶肆无忌惮的喝了一口,“我很喜欢听你说话,请你继续。” “如果今天我没有听到四方天鼎的事情,我是断然不会联想到这里。”郑年道,“但是我听到了那个炼制魂魄的消息,所以我断定,张不二的体内,有一个魂魄,有一个曾经是昆仑七子之中一个人的魂魄。” “所以你该明白我要做什么了?”算命老头笑道。 “当然明白了。”郑年道,“我只是有一点不理解,如若是将他的魂魄炼制出来,张不二会怎么样?会死么?” “会死,也不会死。取决于你,也取决于他。”算命老头说道。 郑年靠在了台阶上,“原来如此,昆仑才是那个想要做大事的人。” “我们的目标,似乎一样。”算命老头说道,“你希望把大庆搅黄,我们也是这个想法。” “我从未想过,最不可能是昆仑徒弟的薛家,正是昆仑的人。”郑年赞叹道。 “所以我们才能够隐藏得这么好。”算命老头说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郑年看向算命老头,“你就是昆仑七子之中,那个隐居的人,孟良。” “哈哈哈哈!”算命老头回头看着薛书熠,“我猜测他要在离开苏州的时候才能知道,可是谁料到,他竟然只来了三日,便已经知晓。” 薛书熠道,“这一切的开始是最难得,但是一旦开始怀疑,很好就能够推算出来这一切了。” “不错!”孟良看着郑年道,“那你知道我隐居的原因是什么吗?” “一支足以撼动武家的军队。”郑年缓缓出了一口气,“看来之前武家来江南并非是有意为之,而是你想知道武家的实力到底是什么。” 孟良笑道,“果然聪明,既然你知道了这些,仍然不打算加入我们?你体内的可是大星官图,和那小子一样,都是传承与我们昆仑的。” “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好的革命者。”郑年笑了笑,“况且我也没有功夫去拯救世界,周围的麻烦太多了。” “现在你还不怕我杀了你?”孟良问道。 “确实,你已经没有理由不杀我。”郑年道,“但是你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孟良的炁已经在身体之中流动了起来。 “这也是我一直不明白的一点。”郑年道,“以你的实力再加上薛家的实力,你完全可以将名剑山庄和龙啸山庄的人们全部杀干净,可是你一直都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孟良没有说话。 “看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无论名剑山庄还是龙啸山庄,里面都有一个可怕的人,一个极其可怕的人,那个人足以抵挡住你的进攻,也足以将你杀了。”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或许是二品。” “不。”孟良的炁平静了下来,“是一品。圣武境一品。” 郑年的眉心皱了皱,随后大笑道,“原来如此。” “你笑什么?”孟良问道。 “原来一品,也无法撼动大周气运加身。”郑年笑道,“当日我的做法有些多余了……若是秦风出手,死的只有他。” 孟良笑了笑,“妇人之仁而已,你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革命者,但是一个合格的搅局人,这才是你活着的原因。” “你要我将苏州的水搅浑?”郑年问道。 “当然,你也正在这么做。”孟良道。 “你认为薛家不会有事?”郑年道。 “即便有事,我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孟良道,“你知道三百年可以训练出什么样的军队么?” 郑年摇了摇头。 “一个五品大军。”孟良缓缓道。 夜更深了。 ------------ 第三百三十一章 出发 今日的黎明非常热闹。 大量的人都从苏州城中离开,直奔东南方向而去。 骑马,坐车,徒步。 郑年并没有和薛家的人同行,而是让郑小蝶和郑长安随着名剑山庄的人一同上山,而自己则是跑去找了张不二。 张不二捶胸顿足了许久,大哭了郑年半天, 埋怨了一会儿,又被郑年的一壶青花月影哄好了,二人这才上路。 “老爷,咱们为什么这么晚才走?”张不二问道。 “少雪庵不上山,咱们上山有屁用。”郑年指了指前面一列弟子,正是少雪庵的尼姑, “估计是从外历练而归的,现在少雪庵的掌教是颐性大师,她不在, 花雪楼自然不可能名正言顺的当家做主,必须要等她上山。” 张不二望着前面的少雪庵弟子,心中忽然有些难受,“老爷,我到现在还没有去过少雪庵呢。” “这次不就有机会了。”郑年笑着道。 二人从一年前开始聊,一直聊到了现在。 路途之上也不感觉到寂寞。 只是在提到姜明的时候,二人都落寞了许多。 花雪楼坐落在花香山之上,而这一次的盛会的选址并没有太过靠近花雪楼,而是选择在了距离几个门派都比较远的地方。 花香山是一个庞然大物,连接着六府三洲,占据了整个江南三分之一的土地,好在选址很近,一般只需要两到三个时辰便可以抵达目的地。 少雪庵的弟子走的并不快,队伍里还有一些新收入山门的俗家弟子,第一次进山。再加上山路崎岖蜿蜒,她们选的这条路虽然近, 但并没有人工开凿好的道路,只有一条小径,最多只能二人并排而过,索性就将那些俗家弟子夹在中间,前后都是门派众人。这样一来,速度更是慢得一塌糊涂。 花香山的山道上并没有花,更没有花香,而是光秃秃的一片草皮还有一大堆的灵兽,这些灵兽有时候会突然暴起伤人,也有一些性格温顺的会躲开人群,但是危险总是存在的。 颐性大师带着众弟子跋山,本来这次下山只有三十名本门弟子,但是山下苏州城的尼姑庵里又新招收了六个弟子,于是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三十七个人。 身旁的琳楠走了过来,低声道,“师父,不然你先带着几个师姐上山去吧?按照我们的行路,巳时定然是不可能到达山巅的,若是怠慢了,那花雪楼之中的人定然又要说我们的不是。” “花雪楼说什么我们怎么了?”颐性大师面色嗔怒,“自从掌教师姐仙游之后, 这花雪楼连同四大山门就对我们百般刁难,还好名剑山庄出面这才多有缓解,冯山闭关这么久,外界都已经乱作一团,听闻昨日出关之后,便立刻赶到了这里,我相信有他这等仁义之士在,不会为难我们的。” “可是终究是不好的。”琳楠道,“现在江湖上各大豪杰都聚于一堂,名剑山庄、龙啸山庄和薛家都有人上了山,若非是让这些名门望族都等待我们,岂不是托大了。虽然冯楼主乃是仁义之士,但是下面那些人的嘴脸掌教你又不是不知道,少不了对我们百般嘲讽。” “说的也是。”颐性大师叹息向后看了看,“这些弟子上了山不知道又要多久,我们现在六门合一,应当让其他的山门不要在我们身上大做文章才对。” “掌教说的是。”琳楠道,“不妨留下我和琳雅师妹在这里带着弟子上山,掌教你带着其他的人赶紧上去才好。” “琳楠啊。”颐性大师抓着琳楠的手,“原本以为这少雪庵如若是传承之后,你就是下一代掌门。但是目前为了家国大义,这私人之事便抛之脑后了,如今妖族突然兴起,频频犯我大庆,也只能以大局为重,六门合一实力倍增,也只能委屈你我了。” “掌教不必担心,琳楠从未想过什么掌门之时,师父在世的时候也曾说过,天下大局自当为重,斩妖除魔必是我心之所向,力之所为。”琳楠笑道,“若是掌教师父颐云大师在此,也会赞同六门合并之事,此乃江湖大势,岂有不从的道理。” “那好,我等先行一步,与杏子林等你们,若是时间来不及,我们就先上山巅回合其他五门,若是你们来得及,便等你们一步。”颐性大师道。 随后便带着余下弟子直接走上山去。 此时的林雅蹦蹦跳跳走到了琳楠的面前,微笑着道,“师姐,你教我留下啦?” “是啊,你本来加入山门不过一年的时间,武功底子也薄弱,他们登山用炁消耗极大,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走得上去,到达杏子林,在休息一会儿,半个时辰也可以达到山巅,但是你起码也要足足一个时辰,比这些新到弟子也差不了多少,我就寻思让你留下来陪我一起照顾她们。”琳楠笑道。 “好!”琳雅咧着嘴道。 二人便一同上山而去。 此时还没有到辰时(7点),天还没有亮起来。 只不过月光高悬,早已有蒙蒙朝气,地下虽不明亮,但是手中火把却已经足以照耀四周。 琳楠和琳雅一前一后,护着中间的六个俗家弟子就这么缓缓往上走,走走停停走走停停,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已经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到达了一处歇脚的地方。 “我们本就是后来上山的,再加之走的是小道,四周并没有任何人,所以很安全的。”琳楠安慰一旁的俗家弟子道。 “师姐……”一个俗家弟子道,“听说这花香山上有很多的灵兽,会吃人的……” “哪儿没有这般传说,可是我们在花香山上行游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一个弟子被灵兽吃了,这些传说听听就好。”琳雅笑道。 “灵兽是有的,我也见过。”琳楠道,“不过大部分的灵兽还是通人性,不会和人有过多的交集,吃人只是也有发生,但是都是在灵兽被迫害或是饿到极致的情况下才有发生,如今少雪庵在身后百里山谷之中早已经种下了许多果树,大部分的灵兽也都去了那里, 这里地势偏袒,灵兽很少出没的。” “原来如此。”几个俗家弟子这才放心了下来。 休息了约么一盏茶的时间,几人才再次上路。 “师姐,掌教会在前方么?”琳雅道,“马上就到杏子林了。” “定然早走了。”琳楠道,“通知的时间是正午,但是各门各派的掌教肯定要早些到,一来是帮衬着花雪楼和名剑山庄组织一下到场的江湖豪侠,二来是交代一下比武的细节。” “还要比武啊?”琳雅惊道。 “那自然是要比武咯,我断定他们那些山门的人,不可能乖乖屈居就范,光是云烟剑派就因为掌门在神都惨死之后,内乱就乱了大半年的光景,现如今六派合一,怎么可能少的了明争暗斗。” 琳楠摇摇头道,“师妹你可别把外面的人都想如我们这般好,他们对于任何权力和利益,都是把握在毫厘之间,不让自己吃亏,也不允许别人的获利。” “我知道了。”琳雅点点头。 几人缓步往前去,走入了杏子林。 “哎……掌教他们果然已经走了。”琳雅无奈道。 “没关系,我们抓紧时间赶上就行,还有一个时辰盛会就要开始了。”琳雅向后看了看,那些外门弟子虽然干劲十足,但是脸上已经有了疲惫。 忽然一个尖叫声响了起来。 “怎么了?”琳雅连忙走了过去。 “师师师姐……你看……”那弟子指了过去。 琳雅缓缓抬起头。 三个外门弟子当场昏了过去。 ------------ 第三百三十二章 山中伏击 热门推荐: 杏子林本就是杏树。 三月的杏子正是花开的季节。 而此时的杏树上挂着的并非是杏子,而是人。 少雪庵的人。 琳楠怔怔的向前走去。 一、二、三、四……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琳雅早已经趴在掌教颐性大师的树下嚎啕大哭。 琳楠将同门的尸体从杏子树上取下来,冷静的可怕。 她早已经历过比这些更加可怖的场景。 这就是江湖。 所有弟子身上全部都是剑伤,大多是一剑封喉,少有的可能喉咙出的伤势并不严重,没有立刻死去,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才在背心处又补上了一剑。 “师姐……师姐……”琳雅抓着琳楠的胳膊,“掌教呢……掌教呢!” “在这里。”琳楠带着琳雅走到了颐性大师的尸体面前。 “对方的实力应该在四品的范畴之内,不然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将掌教杀了,掌教已经到达五品的行列,实力超凡,若没有四品的实力, 不会做到的。”琳楠低着头。 她的心剧痛无比。 却无法说出来。 因为她身边还有弟子,还有师妹,她不能够表达出崩溃的神色,即便她的心已经寸寸碎裂,也不能够做出任何丧气的举动。 她的一举一动都决定了身后这七个人的生死。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一个外门弟子叫道,随后转身向山崖下跑去。 琳楠一惊,连忙出手阻拦,厉声道,“小声!敌人还没有走远!” 另一个外门弟子看到一人已经跑下去,当即心灰意冷,说道,“我不是你们少雪庵的了,我不拜师了!我要走!” “你们!”琳雅满面泪水,此时正是危难当头,这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当即准备去追,却被琳楠拦了下来。 “师姐!”琳雅道。 “要他们来送死么?”琳楠问道,“现在已经有人盯上了我们,他们若是要走,我们岂能去留?你可以叫她们同富贵, 可是现在已然大祸临头, 怎么可能让人一出面,就与你同生死,共难关呢?这是人之常情啊。” “可是……” 就在说话之间,方才吓昏过去的三个外门弟子也已经苏醒,见状转头跑下山去,只剩下了一个外门弟子走向了二人。 “你不走么?”琳楠问道。 “我虽然无父无母,但是学院里的先生说了,一个头磕在地上,就是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现在山门有难,我自当和你们共患难,虽然我没有什么能力,但也算是拜师学艺,学过几年拳脚,能出一份力也好。”俗家弟子微微一笑。 “多谢了。”琳楠深深鞠躬,可当再抬起头来的时候, 那俗家弟子却已经倒在了地上。 脖颈出, 鲜血喷涌。 “啊!”琳雅哪儿见过这种场面, 当即吓得双腿发软。 当当当…… 声音从身后传来。 二人立刻回头。 方才那跑下山的五个弟子的头颅, 滚落在了地上。 “既然是高人在此,何不现身?”琳楠道,“让弟子也死个明白。” “你师父也曾说过这句话,我的解释,已经告诉过你师父了。”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瞬间一道寒气直逼而来。 二人在这一刻才明白,这一道炁,她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躲得过的。 “争!” “当!” 炁被弹开了! 琳楠看向面前,皱着眉道,“前辈为何收手?” “小尼姑,是谁在护着你?”那声音冷冷道。 谁在护着我?琳楠一愣。 难不成不是这位高人留手,而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她? “定是师父!颐和师父!”琳楠惊道,“是师父在天之灵守护着我……多谢师父!” “放屁,颐和早就死在了青门县内,你这小尼姑好不老实!看剑!” 说着再次一道寒气出现。 琳楠立刻双手合十,低声诵经。 当! 剑气再次被弹开。 “还来?” “师父在天有灵,护住徒儿不让你这等鼠辈伤我。”琳楠轻声道。 “那好,且看这一招,颐性也死在这一招之下,你这师父的灵能否受得住!” 浑然,一道带着蓝色炁的剑气直奔而来,随后刹那之间化作三道剑气。 琳楠仍然不动,就站在那里,将师妹琳雅护在身后。 当! 当当! 三道剑气再次被弹开。 “多谢师父相救。”琳楠深吸了一口气。 每一瞬,都是死里逃生,若非在青门县经过生死考验,现在恐怕早已经和身后的琳雅一般,吓得站也站不稳了。 此时她不能倒下,即便是死也不能被击溃心中的防线。 少雪庵的弟子,一定要有骨气! 琳楠不怕! 她睁开眼睛道,“我要走了!” “你走不了!” 登时,七道剑气同时出现,随后还有一把长剑直接袭来! 随后七道震慑的声音再次出现! 当当当! 琳楠感觉到自己的耳朵酥麻,传出了嗡鸣的声音,她抑制住了恐惧带来的抖动,死死的保护着身后的琳雅,面容仍然是那份不屈不挠的气息。 长剑到了! 争! 剑就在面前。 不过一指宽。 剑尖停留在了她眼前。 悬于空中。 那剑正在一点点的逼近!可是周身炁不知从何而来,保护在她的身上,疯狂的阻拦这把剑。 剑身开始晃动了起来。 炁越来越强大! 风起! 剑尖触碰到了她的鼻尖。 她仍然仰着头, 死死不肯退却,更不躲避! “观自在菩萨……” 口中还在诵念经文。 “真是个笨尼姑!” 忽然一声年少的声音传来。 琳楠猛然一惊,她睁开眼睛的同时,看到了一把锏。 漆黑的锏。 锏从右边飞速而来,打在了悬于空中的那把长剑之上。 瞬间! 剑断了! 掉在了地上。 而那漆黑的锏再次飞向了自己右边。 两个少年出现在了那边。 “你不躲是在那干嘛呢?”郑年张口就问道,“你这个光头能顶得住对方的剑?” 琳楠即便是光头,也是光头里长得最标致最好看的姑娘。 这句话本该动气,可是琳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面露惊讶和欣喜,“郑……大人!张公子?” “别急着动。”郑年道。 张不二则是立刻走到了少雪庵两个弟子的面前,“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们跟了一路就是担心你们出事,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对前方的掌教下手!哎……是我的过错!” 琳楠瞬间瘫软了下来,倒在了张不二的怀中。 张不二一愣,先是搀扶住琳楠,随后看向身后的琳雅,琳雅双腿更是没有一点力气,倒在了地上。 立刻推炁入体,“放心吧,没事了。” “多谢公子。”琳楠强忍着慌乱的气息,认认真真道。 此时,丛林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黑影。 琳楠看到此人的瞬间,瞠目结舌,指着那人道,“是你?” ------------ 第三百三十三章 再见孔香菱 “你认识他?”张不二有些暗自心惊地问道,“他是什么东西!” 琳楠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是……赤霄派的师叔……” 张不二转身看向那赤霄派师叔,“老流氓!你居然敢现身!” 赤霄派师叔笑了笑,“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你爷爷!”张不二暴起,照着那赤霄派的师叔就是一顿暴打。 对方虽然被折了剑, 但是眼下身法敏捷,当即躲闪张不二的攻击,一时之间并没有还手。 郑年知道对方在等,等张不二露出全部实力,或者等自己出手。索性便没有着急出手,而是直接走到了琳楠的身旁, “好些了么?” “多谢大人。”琳楠缓缓出了一口气, 双手合十, “弥陀佛,弟子还以为是师尊在天有灵保佑弟子,殊不知竟是郑大人出手相助,方才有些傲慢,有劳大人了。” “好久没听人叫我大人了。”郑年神情暗淡坐在一旁,举起酒壶来了一大口,“喝点儿不?” “出家人……不饮酒。”琳楠道。 “哦哦哦……”郑年点点头,转头看向正在颤抖的二人,喊叫着,“不二,别打了,回来吧。” “啊?”张不二刚一拳打空,此时正是盛怒,依照他的脾气,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是显然郑年是第十头牛。 停了第十头牛的建议,张不二立刻退身向后, 与面前的赤霄派师叔拉开了距离,走回了郑年的身边, 双手插在腰上,气呼呼地说道,“真他娘的气人!他就像个角皂一样,根本抓不住。” “这位师叔可是四品。”郑年轻声道,“要杀你易如反掌。” “哦?”张不二一愣,“四品吗?” “是啊。”郑年道。 “那他为什么杀了这么多人,现在又不杀了?”张不二疑惑地看着不远处的赤霄派师叔道。 “因为你来了啊。”郑年一本正经道。 “我来了他便不杀了?那修这个四品有何用?”张不二不解道。 郑年捂着头无奈道,“既然他敢现出真身,自然不担心我们做什么,即便是我能够抵挡得住他的剑气,也不可能抵挡得住他正面的攻击,所以,他现在已经不想杀我们了,而是打算利用。” “利用?”张不二不解,“我们可以做什么?” “可以促成五派合一。”郑年道。 “你是谁?”那赤霄派师叔听到了郑年的话之后,显然已经对他有了兴趣,于是问道。 “我是谁无关紧要,重要的是, 少雪庵是必不可少的。”郑年道,“恐怕前辈为了这一天已经做了很久的工作了, 只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少雪庵的人言听计从吧?” 赤霄派师叔看着郑年,“你是个聪明人,你也应该明白现在的局势。” 郑年审视了那师叔片刻,回头看向琳楠,“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已经准备了一个人,来代替这一次出行的所有少雪庵弟子出面,而且这个人,你也认识。” 话音刚落,从角落之中走出了一个女子。 孔香菱。 她穿着少雪庵外门弟子的黄色衣衫,持着少雪庵弟子的剑,冷冷得看向琳楠,“师姐,好久不见。” “你……怎么还有脸叫我师姐!”琳楠并不是一个易怒的人,但是看到孔香菱的那一刻,再也绷不住了,大怒道,“你……你……” “这么久不见,师姐的火气大多了,看来做了少雪庵大弟子,确实和往日不同。”孔香菱笑着道。 “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掌教杀了?”琳楠痴痴地看着孔香菱,眼角已经有了泪水。 “颐性那个老顽固,冥顽不灵,我好声好气和她讲,只要我们听命于花雪楼,先将薛家和龙啸山庄一网打尽,整个江南就是我们的天下,结果她非但不听,还要说是什么大庆子民本是同根之生,利益往复,权势纷争少雪庵一概不会参与的蠢话来,这不是找死么?” 孔香菱缓步走到了琳楠的面前,笑道,“你不会……也是这般迂腐之辈吧?若也是的话,只好将你杀了,取而代之,想必我代替少雪庵掌教之位,加入花雪楼之后,做了这花雪楼长老之位,统领少雪庵旧部,才是未来最大的出路。” “你……你竟然是这般想法!”琳楠道,“师祖创业少雪庵,乃是以救济天下苍生,斩妖除魔为己任,你居然……想要带领弟子参与俗世纷争……你……你……权益熏心,枉为人伦!”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郑年笑道。 他并非是看着孔香菱说的,而是看着琳楠说的,而郑年口中的她,指的正是孔香菱。 “郑大人……你……”琳楠满脸的不可思议,坐在地上的身躯向后推了推,离开了郑年。 郑年站起身来,哈哈大笑,拱手对着孔香菱和那赤霄派师叔说道,“香菱妹子之前我们就在长安见过,当时就觉得不是凡人,现在看来,更是心有宏图之志,大好如前。” “那你之前还在客栈羞辱于我!”孔香菱道。 “之前我也是被俗世愚昧之人蒙蔽了眼睛,可是经过我朋友一说,这名剑山庄和江南局势,才明了如初啊。”郑年笑道。 “你朋友?谁是你朋友?”赤霄派师叔问道。 “乃是名剑山庄四少爷,叶轩。”郑年道。 赤霄派师叔皱眉, “前几日在薛家居住,后来叶轩少爷亲自登门拜访的人,便是你?” “不错!”郑年笑道,“叶轩和我乃是异性兄弟,手足之情,他和我讲过此事,乃深明大义,造福江南之事,自然我要全力支持,后来我便居住在薛家府内,暗藏玄机,企图了解他们所图。为叶庄主提供了不时之需。” “想不到少年英才,竟是我自己人!”赤霄派师叔笑道,“既然如此,杀了她。” “哎!”郑年立马摆手,“这宏图伟业已然拔地而起,小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叔应允。” “说来听听?”赤霄派师叔问道。 “我和我这光头兄弟,有一个雅好,就是喜欢……”郑年一脸猥琐的看向身后的琳楠和琳雅,“就是喜欢这些个长得水灵的小尼姑,现在少雪庵大势已去,不妨就让我劝说劝说这两个小尼姑……也好为我庄主楼主大事,贡献一份力量……” “哈哈哈哈!”赤霄派师叔大笑道,“如今大势已起,自然是不可能被这两个小丫头如何,既然你是四少爷的兄弟,那便是我的兄弟,好,此二人便可供你享用,若是能够说得明白,讲得通道理,那便带上山巅共事,我也可作佳人之美,若是说不通,还望兄弟你顾全大局。” “当然知道。”郑年咧着嘴笑道。 孔香菱的表情是那般的喜悦和狰狞,她欣喜地看着郑年的笑容,想象着等会儿琳楠即将面对的痛苦,大舒了一口气,跟着赤霄派师叔,走入了深林之中。 ------------ 第三百三十四章 做戏要做全 “郑年!想不到你竟是这般卑鄙小人!”琳楠看着郑年道,“还有张不二,你……你……” 琳楠没有哭,可是琳雅却已经面如死灰。 她拿起了长剑,毅然决然的抹在了勃颈处。 “哎!”郑年一把上去夺取了琳雅的剑,一脸坏笑抱向琳楠和琳雅,就在这一瞬间他低声道。 “还有一个四品强者躲在暗处, 两位大师还请委屈片刻,山巅之上早已杀机四伏,我的计划还在实行,郑年用命发誓,一定给各位师太讨回一个公道!” 二人面色一惊,吃惊的看着郑年。 张不二也凑了过来,怯生生的看着郑年, “老大……这是……啥意思啊?” “你挑一个。”郑年故作声音大道, “你我兄弟这么多年, 每次都是老大我先挑选享用,这一次换你为先。” “啊?”张不二面带吃惊,但是看到了郑年一个眼神,当即领会意图,一脸大小,活脱脱像入了杏花楼一般,“哦!那那那,那我得挑一个!” 郑年短时间散开炁,果然身旁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四品还没有走,似乎要盯着自己看看到底是否是真的,看来作戏就得做全套了,眼下自己若是底牌尽出当然可以与其拼搏一番,但是琳楠和琳雅实力低微,若是被损伤到,很可能一命呜呼。 再加上若是用尽气力,自己上了山巅也是待宰的羔羊, 根本无法自保,只能以求下次。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 就是博取了花雪楼的信任,与此同时,新的一个计划已经在郑年的脑海之中形成。 张不二走近了琳楠,一脸邪祟,“哎呀,你看看你长得如此这般俊俏,怎么可以做尼姑,不过好在我也是和尚,和尚陪尼姑,简直是绝配!” 说着一把扛起琳楠。 郑年立刻扛起琳雅,低声道,“多有得罪,还请打骂于我,演的真一些。” 琳雅听了之后,当即明白了郑年的意思,立刻纵手打去,边打边叫,“你个淫贼!天大的淫贼,我咒你不得好死!你……你敢轻薄于我,我……我杀了你!” 郑年大步走开, 低声道,“咒我就免了吧?骂就骂呗……” 琳雅险些笑出声来,不过还是继续打骂。 “你莫要乱摸!我……我咬舌自尽!” “我什么时候乱摸了?”郑年一听不对劲,随后也明白了琳雅这个聪明丫头的想法,立刻大声道,“摸一摸又有什么的?哈哈哈,待我找一个僻静之所,我们来舒服一番!” “孽畜!” “……” 郑年和张不二大步向前,疾行之后,躲入了一个山洞之中,立刻将两个少雪庵弟子安置之后,郑年靠在了山洞门口。 那四品果然跟来了,不过就在洞外,仍然只是想要观测二人。 看来叶轩的名号虽然在庄里不怎么样,但是在江南道上还是好使得很,否则一个四品的强者,怎么如此小心翼翼。 郑年示意三人安静,随后故意让对方察觉,散开了炁。 这一下是有赌的成分,毕竟自己是叶轩的朋友,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肮脏的事情,肯定不愿意暴露。 散开炁了之后,那四品强者立刻遁去,呆在了附近之处。 这里,是肯定听不到声音的。 郑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虽然实际情况肯定是更久,但是眼下时间迫在眉睫,不能太久,立刻散了炁,走到了琳楠和琳雅面前,低声道。 “哭。” 二人便立刻开始嗡嗡低声哭了起来。 那四品强者回到山洞附近的时候,时间差不多够了,已然听见了隐隐哭声。 “哼。”郑年故意将怀中的腰带摆出了响声,张不二也有样学样。 郑年突然一巴掌抽在了张不二的脸上,吓得琳雅尖叫了一声,然后看到郑年指向自己,琳雅一个机灵,喊了出来,“打我!你敢打我!” 张不二一脸懵。 “你不听我之言,少雪庵本就是我名剑山庄和花雪楼的计划一部分,现如今你必须听从我的指令,否则!我就杀了你们!”郑年怒道。 张不二捂着脸,后退了几步。 可是却忽略了郑年的决心。 “啪!” 又一巴掌,扇在了张不二的脸上。 拍手和打脸的声音区别很大,外面的人一定听的出来。 张不二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瞬间哭得比这俩尼姑还惨。 “你哭什么!”郑年气得不行。 “我……我……”张不二满脸通红,一边哭一边气,但是又不是对郑年撒气,而是对门口的那四品撒气,当即道,“喜极而泣!” “好!”郑年憋着笑道。 两个尼姑也快笑出声,互相捂住了嘴。 “若是你们还是不同意跟从我等, 那么我就将今日之事公诸于世,让你们在少雪庵之中身败名裂!”郑年道。 “你……你……”琳楠肯定装不出来,只有琳雅才能如此,她气呼呼道,“你……哎……师姐,名节事大,我们……我们便从了吧。” 琳楠慌慌张张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点点头。 “哈哈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张不二怕自己哭下去露馅,于是道,“来来来,以后你就跟着大爷,大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郑年立刻拉住了张不二。 门口的那四品已然遁去。 缓缓出了一口气,郑年坐了下来,立刻拱手道,“多谢二位。” “走了?”琳楠立刻问道。 郑年点头,“不过我们仍然不可掉以轻心,若是对方杀一个回马枪,露出破绽,免不了一场血战。” “郑大人,你方才说已经有了计划?”琳雅问道。 “当然。”郑年道,“不过我们暂且不急,先行到了山巅再说,现在时辰还来得及。” “好,那我们事不宜迟,即刻出发。”张不二道。 几人出了山洞,直奔山巅而去。 朝阳踩着点儿探出了头,天边燃起了通红的灰烬。 似乎要将这一切都烧干殆尽。 郑年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毅,眼下的一切都已经说明,名剑山庄的招数,已然盖过了另外的两个势力,他们要如何应对? 招数,千变万化。 薛书熠,龙庄主。 叶寒生。 ------------ 第三百三十五章 侠义盟 四人的脚程很快,但是到达山巅的时候,大会已经开始了。 大量的群雄聚集在观山台上,这个本是用来看风景的地方,此时自己也成为了风景。 足足有几百人之多。 最上方站着的是花雪楼楼主冯山,左侧的是名剑山庄庄主叶寒生和龙啸山庄的苏彻,右手则是薛家的薛书熠。 下方的云烟剑派、赤霄派、空岳派各做一处, 群雄之中还有一方空地,便是少雪庵所在之处,此时那里只有一个人,便是孔香菱。 郑年指了指孔香菱所在的地方,低声对一旁的琳楠道,“去吧。” 琳楠点点头,带着张不二和琳雅走向了少雪庵所去的地方, 而此时的郑年悄悄递给了琳雅一个玉牌。琳雅将玉牌直接戴在了颈部, 双手合十对着郑年作礼,随后直奔少雪庵所在的地方而去。 孔香菱见到琳楠琳雅和张不二同时出现,冷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细细看去,二人的衣服均有一些破损和撕扯的痕迹,当下也明白了事情是如何,心中不免多了一份嘲笑的意味。 郑年则是找了一处树梢,蹲坐在了上面。 冯山正在大声演讲,内容是如何共同面对妖族的入侵,和这一年间妖族频频进犯大庆,说出了种种江湖上人们都知道的劣迹,随后演说这花雪楼五派合一带来的好处。 但是在郑年的眼里,就像一个戴着面具的小丑拍着手兴高采烈道,“玛卡巴卡玛卡巴卡呢!” 忽的一声,脚步匆匆,一个小黑球儿直奔郑年而来。 郑年哼声一笑,一把抱去, 怀中的正是郑小蝶。 “老爹, 你躲在这里干嘛?”郑小蝶问道。 “看戏啊,这里视野好,都能看得到。”郑年道。 郑小蝶向下看去,“确实确实,长安姐他们在那里!” 郑年歪头看去,郑长安一身红袍还是比较显眼的,身旁站着吕尚等人,叶轩却早已站在了叶寒生的身后。 “老爹,说要比武的。”郑小蝶满脸的兴奋,“你说谁会赢啊。” “我给你的任务呢?做完了没有?”郑年问道。 “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个事儿啊?”郑小蝶深吸了一口气,“做完当然是做完了,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啊。” “你没有在吕尚的戒指上试一试?”郑年问道。 “试过了,但是成效并不明显,我感觉他没什么反应。”郑小蝶道。 “你不是和我说过这个回魂蛊很好用的嘛?而且是专门增强灵魂力量的。”郑年皱了皱眉,“我去看看。” 郑年展开炁海,直奔吕尚的身上。 吕尚顿时有所察觉,立刻回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郑年的微笑, 当即欣喜道, “恩公你来了。” “别恩公恩公的,多见外啊。”郑年笑着说道,“戒指如何了?” “您是说小蝶给我放在戒指上的蛊吗?还在吸附之中,可能是因为这个戒指上有些莫名的禁忌暂时无法进入其中的原因吧,要不我把戒指丢给您您试试?”吕尚问道。 “不必,你别动就行。”郑年道。 说着,郑年抬起头来看着郑小蝶,“有禁忌。” “食阵蛊?”郑小蝶歪了歪头,“可是这样是不是会有一些副作用啊?万一那戒指里关的不是什么好人呢?” “你说的也对。”郑年想来想去,“先这样吧,既然戒指里有禁忌,张不二的身上可没有,你直接去试试吧,反正这东西都由你控制,没什么坏处。” “好的。”郑小蝶将北落师门放在了郑年的怀中,纵身一跃,跳下了树梢。 郑年躺在树杈里,一边撸猫,一边听着下方的进展。 “各位能够赏脸前来见证花雪楼的今日,也是我等的荣幸。”这是冯山的落款之说。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众人都是欢呼雀跃。 而之前在丛林之中暗杀颐性大师的赤霄派师叔忽然说道,“冯楼主此番行径,乃是天下之大幸,江湖之福,现如今花雪楼五派合一,自然会成为抵御妖族的巨大屏障。但是两个问题也出现了。” “什么问题啊?”当即有人问道。 “第一个问题便是名称,我们总不能出去还是要报自己的名号,该是有一个同意的名称,命名我们以后的山门,也可以同时震慑妖族,让他们听之闻风丧胆,忌惮万分才对。”赤霄派师叔道。 云烟剑派的掌教立刻站出身来,“崔有木说的确实不错,这响当当的名号,自然是一定要有的。” 这句话一说,群雄四起,众说纷纭。 “既然花雪楼名号早就响彻整个中州,不如就叫花雪楼吧!” “我也认为叫花雪楼不错!” “花雪楼虽然好,可是楼岂非有些单调,不如改名为花雪门更加好听,或者花雪派。” 这些声音说的冯山自然大喜,但是一旁那云烟剑派、空岳派和少雪庵两个尼姑的脸上都非常不好。 冯山也不是个傻子,既然要收拢人心,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于是站出来说话,“这个山门自然是我们五家合并,以此不可以我花雪楼如何。不知庄主有没有什么建议?” 叶寒生只是笑了笑,“五门都是英雄豪杰,既然现在已经决定合而为一,那边不可随意摘字取字。五派历史源远流长,各门各派都在这花香山上依旧,更是频频有山门之中的高手出现,自然是人杰地灵,不妨取这花香山为名。” 看了看众人,早已噤若寒蝉。 叶寒生的话,没有一个人敢忤逆,于是继续道,“可这个花香二字却有些难以震慑妖魔邪祟,这花香山百年之前又有别名,为义云山。我此等观来,见五门弟子都是忠义豪杰之辈,与江湖上的豪侠一样,义薄云天,侠气盖世,那不如就取一个侠义二字当名所为?众位觉得如何?” “侠义?侠义盟!”一个带刀的豪侠笑道,“这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花香山之上的五派,均是以侠义君子之名,名满天下,有冯楼主,颐云大师堪称当世侠义之甚,更有云烟剑派前任掌教风前辈,乃正派第一人之称,这叶庄主所言的侠义盟三个字,堪称妙笔!” “是!” “侠义盟!” “说得好!” “叶庄主果然一语惊人!” 众人皆是鼓舞妙哉。 云烟剑派现任掌教笑着看向崔有林,“崔兄,这第一个问题已经解决了,那么第二个问题呢?” ------------ 第三百三十六章 醒过来的魁祖 崔有林走了几步向前,环顾四周,一副当仁不让的表情,笑着看向冯山。 “花雪楼四千名弟子,而我赤霄派也少说有两千八百登记在册的弟子,不算外门,便已然算是大派, 如今再加上另外三门,已然过万,人数众多,自然要有一个领导者,担任这侠义盟的盟主。” 这句话说完,群雄立刻纷纷议论。 “在下认为, 花雪楼既然有如今这成就, 一定和冯楼主分不开干系,乃是他统领有方, 高瞻远瞩,所以我赤霄派,当选冯楼主为侠义盟的盟主。” “崔有林!”一声喝道,竟是从他的身旁走出来了一个老者,老者冷漠的看着他,“我身为赤霄派掌教,虽然病了,但不是死了,叫你来待我发意,你怎可说出这句……咳咳咳……话来。” “哦?难不成戚掌教还有其他的人选?”群雄问道。 “冯楼主自然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方才说话的云烟剑派掌教笑道,“但是我认为,五派合一成立侠义盟,虽然我们五派均有强弱,但是互成弥补之势,究其根本,大都差不太多,就算是人数最少的少雪庵, 仍然还有千名弟子, 掌教之位更是都有领导御下之本之人。” “汤掌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崔有林问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云烟剑派汤掌教笑道,“领导有方,高瞻远瞩是一个做领袖必备的条件,在座的五人皆可以从事,甚至山门之中的长老、护法都有这样的能力,若是随便拿出一个人就可以担当此任,岂不是有些儿戏?” 话已经到此了,冯山才笑了笑,“汤掌教说的有道理,我们既然在这里相聚,其目的就是要对抗妖族的入侵,当然要选一个既能领导,又能让群雄折服的人才可以。” “所以我提议,以武定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众群雄大喜。 这等好事,谁又能够错过,当即叫道, “好!” “以武定论!确实是真英雄之为!” “冯楼主说的好啊!” 一时之间叫喊声充斥整个山巅,地动山摇。 冯山伸手示意群雄安静,随后道,“既然此事由汤掌教而起,那不妨就请汤掌教说一下,该如何比试?” 汤掌教对着冯山作礼,之后笑道,“在下认为,每个山门之中可派出二人,进行一一对决,但我们即将成为同派师兄弟,且不可伤人性命,只是刀剑无眼,若没有真才实学的,还是莫要出山,实力相差巨大之下,伤及性命,还望同门师兄弟们,莫要怪罪。” 他的笑容非常不屑,瞥了一眼少雪庵所在的地方。 琳楠的脸色,更加沉重了,回头看去,却发现此时的张不二竟然脸色一黑,蹲在了地上。 “怎么了?”琳楠问道。 张不二奋力的摇头,“没……没什么。” “还计较什么生死!大家都是一门之长了!” “就是!如今妖族在即,我们比试,自然是要定一个能够冲锋陷阵之人,才配做领袖!” “说得好!” 群雄称赞,大呼过瘾! 有好戏不看的,都是傻子! “既然汤掌教说的如此好,那边让我来领教一下汤掌教的高招!”崔有林当即一跃而下,到了中间的场地之上。 群雄立刻散开,给他们挪出了一个足够大的场地。 “爹!要打起来了!”郑小蝶双手趴在树上,一屁股坐在了郑年的怀中,兴奋地说道,“我听了半天都没听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打?” “因为都想要做盟主啊。”郑年道。 “都是去杀妖怪,谁是盟主很重要么?”郑小蝶歪着头靠在郑年的胸脯上,拿出了一把瓜子,分给了郑年一部分,又拿出了一个黄油布包裹着的红薯、花生,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笑呵呵的吃着。 郑年思索了片刻,“他们根本就不想杀妖怪。” “啊?”郑小蝶一愣,“那他们是为什么啊?” “就想让权力大一些而已,手下的人多一些而已,你也听到了,五派合一便是万人宗门,足可以抵得上一个军队的能力。”郑年道。 “原来如此。”郑小蝶笑了笑,“这些人啊,真是利益熏心,还口说正义,想不到一个个都是这些鼠辈。” “有一个人是真正想要合并来杀妖怪的。”郑年叹息道,“不过她已经死了。” “颐性大师?”郑小蝶问道。 郑年点头。 下方的激斗已经开始。 汤掌教一手云烟剑法使得出神入化,而赤霄派的崔有林则是用的赤霄派独门功法,以气化拳,五品武道对阵四品仙道,确实值得一看。 叫好声频频,这是两个宗门大拿的对决,自然是引来无数人的观摩学习,双方见招拆招已经从地下打到了天上,又从天上打到了地下,也是难分伯仲。 随后之间汤掌教单手持剑诀,引十八道虚空剑锋,直打崔有林而去。 而崔有林则是双手气涌身躯,暴拳轰去,二人交锋的瞬间,炁与气的碰撞,赫然震慑! 二人交手的时候,郑年运转体内的炁,进入了琳雅所戴着的玉牌之中,这个玉牌也是郑小蝶所做,没什么其他的大用,只是能够传递意念信息对话而已。 “郑大人!”琳雅道。 “张不二怎么样?”郑年问道。 “痛苦不堪,满身大汗,我已经为他送过气了,可是仍然无法改善,要不你赶紧来看看?”琳雅焦急道。 “无妨,他们比试过后,不会看得起只有你们二人的少雪庵,待到有人叫少雪庵比试的时候,你就按我教你的说就好了。”郑年道。 “可是……张不二现在如此的情况,怎么可能上得去?实在不行……我去吧。”琳雅道。 “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我知道你想为师父报仇,但是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若是你相信我,姑且一试,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出现意外的。”郑年道,“你千万要相信他,因为颐和大师和颐云大师的传承,都在他的身上。” “真的假的?”琳雅回头看去。 此时盘膝而坐的张不二忽然身体一震。 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小子……我……醒过来了!” ------------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你他娘的变成我干什么? 张不二并不知道郑小蝶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但是吃下去之后,浑身就如同灼热的烈火炙烤一般,钻心的疼痛。 还好琳楠和琳雅为自己输送了一些气这才得以缓解一些,如今刚刚感觉到无事的时候,再探入体内,这才发现魁骨竟然已经苏醒了! “你……怎么起来的?”张不二大惊失色, 惊讶道。 “我一直都在你身旁,只不过没有道危机时刻,我是不可能浪费随后一点精元来救你。”魁骨深吸了几口气,“那小女娃就是蛊练圣童,她给你吃的是回魂蛊。” “回魂蛊?”张不二冷道,“她……蛊练圣童?那岂不是……” “他们已然是父女之情,若无那个得我真传的小子,蛊练圣童早已死了,放心吧, 她不可能加害与他。”魁骨道。 张不二这才点头,“这些事你都知道了?” “自然知道了。”魁骨道,“我从未想过郑年那小子竟然是一个如此聪慧之人,现在看来,他的布局恐怕是从你当年身入四方城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 “什么意思?”张不二惊讶道。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知道于你百利而无一害便可。”魁骨道,“但是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登上这盟主之位。” “什么?”张不二皱着眉,“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什么狗屁盟主?” “原因有三,第一,古龙首凤尾荷。”魁骨道。 “那冯山都叫我师父了,我直接找他拿不行么?”张不二道。 “要不然说你小子就是脑子不够用,心……哎哎哎?你干嘛?”魁骨刚说几句话,张不二就怒气冲冲过来扬起拳头要打。 “一年不打你你就不知道大小了?喊他妈的二哥!”张不二道。 “二哥二哥……”魁骨一扫方才的威严风气,尴尬地苦笑道,“二哥你没往这方面想, 当年我传冯山的炁不过就是要试探一下而已,没想到这小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了半步洛神决,才有了现在的修为,你若是出去,他定然会把你杀了。而且他早已知道,就算你是魁祖,也是实力没有恢复的魁祖,他现在已然跃入四品武道,肯定要把你除之而后快。” “人渣!”张不二骂道。 “第二,你已经接受了颐和和颐云两个人的恩惠,况且在颐云临死之前给你的那部少雪庵的心经,也意很明确,求你保住少雪庵,我现在来问你,你保不保?” “当然要保!谁敢动少雪庵,我就弄死他!”张不二道。 “那就是了。”魁骨道,“如若是你没有当上盟主,那么你告诉我一千多的女弟子,再加上郑年……嗯……老大家的弟弟妹妹,他们会面临这帮衣冠禽兽的如何对待?” “原来如此!”张不二点点头,“第三点呢?” “第三点其实很明显, 老大来江南的目的,就是要搞垮三个家族,而这个计划开始,就是要针对今天的事情,如果你能够站在盟主之位,那就是老大的最强力量,难不成你不想帮助你的老大?” “我的老大?不是你的老大?”张不二怒道。 “是是是,是我的老大,重点是你要不要帮忙?”魁骨无奈的道。 “当然!”张不二道,“老大做什么,我提着头帮他!” “那就是了。”魁骨道,“你现在按我说的做,且去问问郑老大还有没有易容蛊。” 张不二再次盘膝坐稳,缓缓开始运气,嘴上问道,“琳雅。” 琳雅俯身过来,“你好些了?” “问问老大有没有易容蛊。”张不二问道。 “这是方才那个姑娘给我的,说是你若是没事了,便让你服下。”琳雅递给了张不二一个小包裹。 张不二立刻打开。 里面是一个小药瓶和一张纸。 “不二叔叔放心吃,无毒无害纯自然。吃的时候记住,心里想的是什么样,就变得是什么样。” 张不二咧嘴一笑,一口吃下。 “你是傻子吗?”魁骨大叫! “你他娘的说什么!”张不二怒道。 “你变成我干什么!”魁骨满脸惊恐。 “我他妈看着你就……就想的是你!”张不二气道,“你长得这么有特点,我……我忘不掉啊。” 魁骨都快气哭了,叹息道,“算了算了,这里应该没人认识我,变就变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若是被人知道我在这里,咱俩都得完蛋。” “知道了,费劲!都怪你,长得真他娘的丑。”张不二道。 “我丑?”魁骨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不看看你,一字眉,大鼻毛,肉头光瓢,说我丑?” 张不二一听,立马扑上去二人扭打在了一起。 此时耳畔传来一声,“哇,张不二你怎么突然这么帅?” “你看!”魁骨虽然被揍了几拳,但是脸上仍然傲气十足。 “她一个小尼姑,审美自然有问题。”张不二气不过,收手坐在了一旁,大为不悦。 “得了吧,现在按我说的做,可以短时间提升实力。”魁骨道。 “说说说,废话真多。”张不二一脸委屈。 此时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崔有林略胜一筹,他并没有痛下杀手,那汤掌教自然也看出了崔有林留手,便没有再做争夺,当下转身一跃,回到了山门各处。 “师兄,我去!”一人道。 “裴元师弟,你先莫急,方才我也是中了此人奸计,我们武修的炁并非像他们道修一般可以快速恢复,现在先看看旁人出手,待到最后,才能够出击致胜。”汤掌教点点头。 “是。”那人道。 此时下方的崔有林一拱手,“剩下的三派,还有谁要来出战?” “我来!” 忽的一声叫喝传来。 一个翩翩公子缓缓落在了台上,单手持锤,昂着头看向崔有林,“久闻赤霄派以气化拳,乃是以仙道压武道一头,今日我便要看看,是否是真材实料。” “哦?想不到空岳派大师兄吴乾,竟然还有这般实力,不过三十二三,就已经到了五品境界,果然强横。”崔有林根本不忌惮,笑道。 “气化心肺,左右公分,左行九尺,右行三环,闭合开路,中门进仙,右拳持虎,左拳持狼,气入梦门,毕现赤霄!”吴乾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赤霄拳的心法!” 赤霄派弟子均是一愣! 这可是内阁弟子才知道的无上心法! 他……怎么知道! ------------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两个一品 吴乾满怀笑意看着面前的崔有林。 此时大量的赤霄派弟子已经感觉到了愤怒。 赤霄派的赤霄拳法乃是道化武的至高境界,拿到江湖上都是万人追捧的对象,这精妙的拳法之中不但包含了仙道的柔还包含了武道的刚,是赤霄派老祖传下来的不二秘法。 这是门派绝学! 旁人怎么可能掌握! 而且还将这心法说的一字不差。 崔有林怎么可能不慌张,怎么可能仍然沉得住气? 他当即指着吴乾问道,“空岳派竟是些偷鸡摸狗之辈,之前就出现过你们山门有人私自盗取其他山门的绝学的事情, 想不到……” “崔师叔,我们现在都属于侠义盟,乃是一派弟子,难不成你还要私藏一派的绝学不成?”吴乾笑着伸手道,“再说了,这赤霄拳难不成是什么绝世武学不成?哈哈哈, 动手就动手,别那么多废话。” “好!”崔有林当即出手, 以气化拳。 郑年躺在树梢上,重心并非放在了比武的场地,而是看向了那些观礼台上的人。 龙啸山庄来了一个苏彻,而薛家出动了一个长子,这两个人都已然整个场面上举足轻重的身份。现在郑年并没有看出来两个人有什么想法和行动,但是他知道,尤其是苏彻,已然按耐不住。 苏彻虽然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但现在的情况早已不同于往日,龙啸风是昨日死的,今儿个尸骨未寒,若是寻常人现在应该早已经不下天罗地网,待叶寒生今日上山之时便就将他擒住,一网打尽。 但是苏彻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十分平静的坐在那观礼台之上,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薛书熠则是面带笑容,全神贯注地观赏着下方的对决。 下方的二人激战正酣, 标准的流程是试探,深入, 虚招变实招,短短不过几十招下来,崔有林已然落入了下风,而面前的吴乾似乎早就抓准了他的一切手段,一阵急攻之后,将其逼入绝境。 崔有林已然无法招架,待一锤定音的必杀来临时,坐在树梢上的郑年打了个响指,“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郑小蝶眨了眨眼睛。 “好戏开始了。”郑年歪着头。 下方崔有林怒气大盛,却已然败下阵来,撇过脸去只是拱手,便回到了自己赤霄派的阵营之中。 吴乾扫视面前其他三山门的弟子,将目光落在了少雪庵为数不多的三个弟子身上,最后竟是直接走到了那少雪庵弟子的面前,拱手道,“看来颐性大师并没有来。” 琳楠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 却别琳雅抢先一步。 “家师之时, 不必挂怀。”琳雅先是一愣, 随后说道,“我少雪庵本不喜争名夺利,现就让我和琳楠师姐的弟子在这难得一见的场合切磋切磋,还望吴师叔手下留情。” 吴乾笑了。 这话的意思和我们少雪庵已经放弃了的意思,有什么区别呢? “再好不过,如此可以和曾经各门各派的顶尖人物切磋的机会,当然是难得一遇,我不吝啬同时指教你的两个弟子。”吴乾和声和气道。 “哦?我的徒弟虽然都是弟子,辈分很小,但是他们都已强过我。”琳雅轻声道,“不然吴师叔还是一个一个来?” “不必,还是节省时间为好。”吴乾道,让他们一起出来吧。 “那好。”琳雅笑道,立刻扬声道,“既然吴师叔要同时叫我们少雪庵两个弟子出战,自当恭敬不如聪明,我的弟子何在?” 孔香菱看了一眼琳雅,又看了看已经败兴而归回到了台上的崔有林,对方并没有看向她,而是还在方才失败之中懊悔。 “弟子在此。”张不二站了起来,缓缓走出了人群。 此时他已然化身为了魁骨的样子,整个人精神抖擞,步履殷实,容貌虽然不及郑年,但是也已然足够帅气。 “另外一位弟子何在啊?”吴乾先是看了一眼张不二,立刻胸有成竹,便问道。 本来已经打算出来的吕尚,此时已经怔在了原地,他的目光惊讶的看着张不二。 “看来戒指里的也那位也醒了。”郑年看着吕尚。 “怎么看出来的?”郑小蝶问道。 “张不二的这张脸,一定有人认识,因为我也不认识,在场也没有和他长得很像的人,那此人一定就是不二身体里的那个人。”郑年指着下方的吕尚,“你再看吕尚的表情,分明就是久别重逢之后的欣喜夹带着‘你居然没有死’的惊讶。” 吕尚自然是不明所以的,但是戒指里的声音缓缓传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尚儿啊,你还记得老夫多次和你提及,那曾经无数次救老夫与水火之中,且胜似兄弟的那个人么?”声音缓缓道。 “当然记得,师父。”吕尚道。 “便是……便是此人啊!他名为魁骨,世人号武祖, 乃是武道之巅!想不到!想不到啊!竟然可以在这里……再遇我的师弟!”老者道,“尚儿啊,尚儿,你这恩公早已预料到了一切!实属超人所能,定要让他成友而非敌!” “弟子谨记!”吕尚道。 “师父的气息已然充盈,来,将身体交给师父。”老人缓缓道。 吕尚的眼睛闭上,再次睁开的时候,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那般稚嫩和灵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沉和老练,缓缓走出了人群。 吴乾看向身后的吕尚,暗自心惊了片刻,不过也看不出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于是摆了摆手,“可以开始了。” 瞬间。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吕尚出手了。 他的背后赫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阳太极图,刹那之间,仙气飘然纵横,私有山崩地裂之势,天地大同之气,赫然之间满然手中的气息直奔吴乾而来! “什么?” 吴乾大惊失色,狰狞的望向那吕尚的出手。 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瞠目结舌! 而就在这瞬间,张不二只是迟疑了半个呼吸的时间,便纵身跃出。 仙气飘然与双袖之中,猛然而出。 “这是什么!” 四大掌教均是站了起来,死死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以仙气化武道?他……难不成是一品?” 刹那之间,吴乾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看得清楚,他到底是如何倒下的。 仙气化武道! “一品?” “两个一品!” ------------ 第三百三十九章 仙气化武道 吴乾只剩下了一口气。 而此时的吕尚和张不二四目相对。 似乎一切的情愫都在这一面之上,他们的眼神先是动容,之后是欣喜,接着是不解,再化为信任,最后落回平静。 似乎都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可是百年的情义就在这个时候, 达到了鼎盛,又归于平淡。 笑了。 他们二人同时笑了。 “还有人,要同时对战我们二人么?”张不二问道。 不是一品。 所有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气势所压到了,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并非一品。 在场的人都缓了一口气。 “七品小儿装神弄鬼!”忽的一声,从那不远处传来,一人已然落入场中。 此人年仅半百, 手持长剑,正是赤霄派的第一护法。 吕尚和张不二肩并肩站着,看向那护法,眼中满含笑意。 “打一个?”张不二问道。 “你我辈分差了太多,若是我对战一人,太欺负你们了,不过是习得了一些上乘功法而已,论功法上乘,我赤霄派敢说第二,这天下无人敢认第一,赤霄拳的功法乃是……” “你屁话是真的多。”张不二转头对吕尚说道,“此人善用拳脚,我先来。” 吕尚则是自然而然的退到了后方。 “黄口小儿,将将晋级六品实力装神弄鬼,今日让你见识一下四品仙道的实力!”赫然,那护法立刻纵身跃起,双手气包裹在身上,直奔张不二而来。 四品吊打一个六品, 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有问题,之前吴乾的失败或许是因为掉以轻心,但是现在护法全盛实力之下,张不二在众群雄的眼中已然难逃一死。 可是张不二并没有任何胆怯之色,反而是单手负于身后,平静的仰头看着天空之中持拳打来的护法。 “赤霄拳?什么狗屁东西。”张不二冷哼一声,单手化开呈掌风,忽然周遭大风而起,山林颤抖。 “找死!”护法纵身,此时身上已经骤然色变,气盛至极,那仙气流转全身,灌入手臂之上。 张不二不闪不避,只是单手不断在面前摆动,直到护法已然拳至时,迎面一掌,竟是生生顶住了那拳头! 众人惊呼! “仙气化武道最重要的一点不是用任何办法将仙气转化为炁,而是利用武道的手段,使仙气打出,你这从根本上就已经错了,还妄言什么上乘功法。” 张不二冷冷笑道,“我今日让你见见, 什么是上乘的仙气化武道!” 只见张不二推开面前的护法,随后紧跟着一拳猛然炸裂,那六品的气息本不可能破开四品的防御,但是那张不二似乎在绝对防御的面前,找到了一丝破绽缝隙。 一拳莽去,护体气碎裂! 第二拳立刻接上,看似平平无奇,却实则力大无穷! 六品气! 本就在四品之前弱不禁风,但是眼下此人竟是直接将六品仙气转化为了六品武道的炁。 立刻大不相同!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七拳已经打下,那护法顿时口吐鲜血,大退数步。 站稳脚跟时,再抬头看向张不二,“你……额……你……这是……” “武道雏形便是简单、快捷、稳,准,狠。你搞那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仙气是最怕外泄的,炁可以附着在身体皮肤之上,但是仙气一旦出体,用五成,散五成。” 张不二冷哼道,“就这样的功法,还在我面前妄谈什么天下第一第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可笑,连天有多高都不知道。” “小子!我杀了你!” 张不二的一番话语早已经将护法连同赤霄派遍地到了一无是处,那护法忍无可忍,当即纵身周身气焰,挥举与拳风之上。 蓝色的光芒将拳风包裹着,强大的四品气息顷刻之间似乎要吞天灭地一般,只见那人挥拳虚空一打,狂骤的力量立刻迸发而出,如炸裂的星辰宇宙,打向张不二。 可张不二仍然不闪不避,负手而立,嘴角微微上抬。 “轰!” 巨大的嗡名声传来的同时。 一道纯白色的光芒散开,将张不二保护在了其中。 “什么!”护法做梦都想不到,面前这个六品的小子竟然还有如此可怕的防御力,面不改色的挡下了自己的全力一击。 “就这?”张不二无奈苦笑道,“我一而再再而三告诉你,仙气化武道,根本不是你这么玩的。” 他扭了扭手腕,“仙气化武道最重要的两点我已经告诉你,现在告诉你不太重要的第三点,便是身法。” “身法很多,但是最高明的身法不是快,而是幻。” “幻?”护法一愣。 “幻便是该快的时候快,该慢的时候慢,该打的时候稳住身形,该防的时候司机窥探。” 这一次,张不二动了。 他动的速度并不快,谁都可以清楚看到他的步伐迈步而出,一步,两步,跃起! 空中! 出拳! 护法冷笑,聚气直接对拳而去! 可是…… 张不二的身形消失了! 凭空消失了! “这儿呢!”张不二忽然一喝。 声音竟是从身后传来的。 护法立刻将气息全部聚集于背后抵挡,随后双臂呈肘击,右臂直接向后甩去。 “蠢驴。”张不二再喝一声。 竟是已经到了他的左侧侧身! 一拳打在了胸口处。 护法一口鲜血喷出,砸落在了地上。 张不二缓缓落地,走到了护法的面前,笑道,“你不适合修这一个法门,来剃度跟着我琳雅师父念佛吧,我保你是整个花香山上香火钱最多的大和尚。” “你!啊!”护法撕裂喝道,“我……我杀了你!” 说着就要挥拳,张不二立刻踩在了他的胳膊上。 对方早已气尽,现如今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张不二的攻势。 “你自诩名门正派,怎么打架输了,还要杀人?”张不二微微一笑。 “你!你欺人太甚!我……我定要杀你!”此时,护法已经恼羞成怒,再也顾不得一旁,左手从怀中拿出一把毒粉洒出。 张不二已然看出他要做什么,屏息下潜,直接将他一把抓起,向着背后一掌重击。 本已经屏息好了的护法,背着一掌打得呼了一口气,立刻吸入毒粉,顷刻之间满脸惊慌,要从怀中拿解药。 “我帮你。”张不二拍了拍他的肩膀,顿时气息灌入对方身体内,加速了血脉的流动。 还没等解药到嘴里,黑血已然喷出。 护法倒地而死。 ------------ 第三百四十章 姜明 “大胆小贼!” 还没等张不二说话,那赤霄派的一众人便已经开口,说话的便是赤霄派的掌门人,“你……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拿出毒药来害人!你当我们这些正派弟子都是摆设嘛?” “你下来。”张不二指着那赤霄派掌教道。 “你!”赤霄派掌教怒喝,但是脚下并没有动,“如此多人的面前, 你竟然敢出这等卑劣的手段,作为正派之人,岂能容你?” “你下来。”张不二勾了勾手指头,根本不做解释。 他也不需要解释,所有人都知道,是谁用了毒,是谁卑劣。 赤霄派掌教还是不动。 “你是不是担心多出一个人有悖于什么正派人之所为?没关系, 你俩算一个人。”张不二的手指头并没有离开过赤霄派掌教,“你下来。” “我……”赤霄派左右看了看那些其他三门的掌教, 冯山并没有搭理他,空岳派方才已经被他门下的崔有林骂了一通小人之位,自然也懒得管他,只有云烟剑派已经败下阵来的汤掌教扬声道,“我没看到。” “哈哈哈。”琳雅突然笑了起来。 手里抓握着胸口的玉牌,仔细听着里面郑年传来的话,当即说道,“想不到赤霄派不光云集了一帮废柴,还有一个瞎子掌门,确实让人意想不到,意想不到!” “小丫头,你说什么!”赤霄派掌教道,“明明是……” “你下来。”张不二道,“或者我上去。” 赤霄派掌教面容愤恨,却面色不悦,仍然没有动, 转头吩咐弟子道, “去将护法师叔的尸体带回来。” “是。” 弟子这才下去,将那尸体收了回来。 张不二笑着看向赤霄派掌教,“这一次我记下了,待今日比试完毕,我定然会去找你。” “我怕你不成!”赤霄派掌教怒道,“若不是顾忌冯楼主的规矩,我作为一派之长,自然要惩戒与你。” “你下来。”张不二道,“我让你一只手。” 赤霄派掌教,深吸了几口气,转头向其他三门看去,“各位还有要出手的嘛?没有的话,今日比武边算结束了,我就要和此子决战!” 三个掌教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冯山低头看向张不二,隐隐之中早已察觉有些熟悉,只不过说不上到底哪里熟络。 “冯楼主,其他三门都已有人出战,你仍然隐忍不出,是打算等待何时啊?”琳雅又问道。 冯山并没有回话, 而是转头轻声道,“去吧。” 赫然一个身影直接从身后窜出,赫然落在了台上。 定睛看去,张不二的身体抖动了起来。 郑年竟是也翻身坐起,狰狞的看着面前的人。 郑小蝶吃惊的望去,“这是……移魂术!移魂术爹!鬼谷九决里的移魂术!” “什么东西?”郑年压着眉毛,双拳已经攥紧了。 “就是……将一个人的灵魂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以术法封印本身的灵魂,从而达到移魂换身的目的。”郑小蝶道。 张不二已经攥紧了拳头,体内愤怒地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姜明……为什么姜明会是花雪楼的人!” “不,这不是姜明。”魁骨冷静道,“你安静。” “不可能!这就是姜明!绝对是姜明!”张不二道,“他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我怎么可能认错!” “他的人是姜明,但是已经被术法压制,此时体内已经有了旁人!”魁骨道。 “什么意思!”张不二愤怒的问道。 “大理曾经有一人创立过鬼谷九决,里面记载了很多非人的功法,其中便有这移魂换体。”魁骨道。 “杀了冯山!杀了冯山!”张不二大叫道。 魁骨看着这个重情重义的孩子,笑笑道,“你真是像极了当年的我。” 站在高台上的冯山看到了张不二的反应,虽然听不到他和魁祖的对话,但是那个愤怒的样子已经让冯山有了警觉。 郑年。 冯山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个名字,微笑着看向了身后的陆剑英。 而陆剑英则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多的话一句都没有说。 姜明目光阴冷,似乎并不认识张不二。他只是伸出了手,将长剑对着他的鼻尖,“出招吧。” 顺势,姜明的身形窜动,他的招式并不凌厉,甚至可以用普通来形容,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的能力来斩杀张不二。 剑锋平平,出招缓慢。 张不二连连躲避,却没有出手。 “若是你赢了,我便会自断经脉而死。”姜明缓缓道。 “你敢!”张不二道,“你不怕我杀了冯山?” “用你兄弟的命?”姜明一边笑着,一边急剑出手, “我倒是愿意一试,你能否杀了冯山还不一定。” 张不二的劲道越来越大。 “你且小心了,若是打中我,以你六品的力量,我一定会死的!”姜明笑道。 郑年此时已经坐直了身子。 “爹,怎么回事?”郑小蝶皱着眉,“怎么会突然出现姜明?” “我早该想到的。”郑年沉声道。 “什么意思?”郑小蝶惊讶道。 “一个长安县九品县令的名头虽然小,但是旁人也一定会知道,显然已经有人对我做过了调查,不光如此,张不二是谁,他们也了如指掌。”郑年道。 “那……”郑小蝶道,“你的意思,在这些人里面,已经有人要对付你了?” 郑年摇了摇头,“他应该已经预料到了我会出手,但是……谁又能有这种力量,来做……是他?” “谁哦?”郑小蝶问道。 “我记得了,在百花谷里的时候,我曾见过他一面,刘玉山,他也来了。”郑年再次躺回了树梢上,“原来如此,看来花雪楼现在的局势,和锦衣卫还有干系。” “那我们该怎么办?”郑小蝶道,“麻烦了啊?” “我就喜欢麻烦。”郑年拍了拍郑小蝶,“走,带我去找麻烦去。” 郑小蝶满脸欣喜,“真的假的?” “当然。”郑年转身走向了密林之中。 郑小蝶则是站在空中,伸手一撒。 一些小颗粒被丢了出去,在还未落地的时候,竟是变成了成百上千的蝴蝶,飞舞向了各个方向。 ------------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再见锦衣卫 郑小蝶坐在郑年的脖子上,喃喃道,“南边和东边都有人,南面有四百余人,东边有十几个。” “东边。”郑年道,“南边的人实力如何?” “都是七品左右。”郑小蝶道。 郑年压着眉,这些人不知道是谁带来的, 估摸着有可能是薛家也有可能是龙啸山庄。 但这都不是他要找的人,他要找的人定然是人数不多的群体,锦衣卫的大军不可能从神都里走出来,刘玉山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做事还是自成一套江烨的体系。 东边。 东边有他需要的人。 郑年一直在回忆刘玉山这个人,在他的心里这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闪光的地方, 即便是一夜之间从一个手下变成了锦衣卫指挥使, 郑年也没有觉得这个人有多么的精明能干。 也有可能是因为最早之前在奉旨抄家的时候,对方因为一碗饭放过了自己, 但是现在想想看,即便他没有放过,叶轩也不可能让他轻易踏足这里,而武思燕也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善恶寺之中。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郑年带着郑小蝶一路向东,经过了一个小山坡后,郑小蝶按着郑年的头发,“爹,就在前面了。” 郑年俯下身看过去,在一个凉亭歇脚的地方,看到了刘玉山。 刘玉山带着十几个手下,就在凉亭之中。 外面山峦叠嶂,他在欣赏风景。 风轻轻吹拂,过长发,刘玉山身穿锦衣卫的飞鱼服,手中持一把长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郑年站起身来,将郑小蝶隐藏在突破之下,微笑着看向刘玉山, “你在找我么?” 刘玉山猛然转过身来,目光从惊愕到平静,又道胸有成竹的笑容,“郑年,我果然没有猜错,你还活着。” “我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郑年笑道。 “看来我的计策已经有效了,否则怎么可能会逼得你出现。”刘玉山的表情十分得以。 郑年歪着头看向刘玉山,“你不怕死?” “你能杀了我么?”刘玉山看着郑年,“你难道不知清楚我手里有什么底牌么?”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郑年坐在了山头上。 “当然。”刘玉山轻声道,“不仅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也做好了将你杀了的准备。” “你为什么要杀我?”郑年道。 “因为你在破坏整个大庆。”刘玉山道,“我自然而然要杀你,我不光要因为大庆而杀你,还因为百花谷那一剑之仇!” “这一次你不顾忌之前的恩情了?”郑年笑道。 “恩情,我早还完了。”刘玉山已将长剑缓缓抽出,轻蔑道, “你母亲救我一命,我饶了你们善恶寺上下五十多条命,我已报答过了。” “所以你现在要杀我。”郑年道。 “是的。”刘玉山并未出手, 轻轻地看着自己结拜的手掌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底牌是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手里有少雪庵中,你的弟弟和妹妹。” … “你认为我会束手就擒。”郑年道。 “你当然会束手就擒。”刘玉山道,“并且你不奇怪么?为什么本该来此的薛灵,却没有出现。” “为什么?”郑年又问道。 “因为她就在我手上。”刘玉山道。 “你不可能抓得住薛灵。”郑年道。 “但是名剑山庄可以。”刘玉山笑道。 “你居然已经倒戈名剑山庄了。”郑年道。 “并非是我倒戈名剑山庄,而是名剑山庄已经归顺我锦衣卫了。”刘玉山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淡然道,“你恐怕不知道,这苏州城,早已成了我手中的玩物。” “是么?”郑年道。 “当然是的。”刘玉山道,“没人可以拒绝锦衣卫,也没有人能够拒绝神都赋予的权利,我给他们的条件很简单,我负责将龙啸山庄铲除,而他们则要成为我在江南道上唯一的权力。” “所以你也已经想好如何对付薛家。”郑年道。 “这就不需要你关心了。”刘玉山讪讪一笑,“薛家都是官场之人,我作为大庆二品官员,怎么可能没办法收拾他们,你也太小瞧我了!” “看来我已经没有翻盘的能力。”郑年道。 “当然没有了。”刘玉山道,“你没办法杀我,也没办法改变局势,待我将你抓到比武台的时候,你所派出来的两个人,自然也不可能再出手了。” “你说得对。”郑年面无表情。 “你还不打算投降?”刘玉山笑道。 “当然投降。”郑年说道。 “吃了此药。”刘玉山随手丢出了一颗药丸。 郑年一把接住,“这是什么药?” “化炁丹,吃了之后,武道之修尽散。”刘玉山道。 “吃了它,我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能得到什么。”郑年问道。 “我可以不杀你。”刘玉山道。 “你能否放了少雪庵的弟子。”郑年道。 “不可能。”刘玉山道,“你娘已经把他们做成了一个非常好的练武胚子,我又怎么可能放掉这么大一群前途可期的人呢?他们都会进入锦衣卫,男的宫刑,女的锥刑,之后便可以变成我的杀手。” “你的想法确实未雨绸缪,有了这一股力量,假以时日,便可以比天卫府更加强悍,成为天帝手下不可或缺的力量。”郑年仍然没有生气,而是平静道。 “当然。”刘玉山笑道。 “那你会不会放了薛灵。”郑年道。 “也不可能。”刘玉山道,“薛灵手握百花谷,又是我限制薛家的一大筹码,我为何要放了她?” “所以,我吃不吃,区别并不大。”郑年道。 “你可以救你自己的一条命。”刘玉山肆意的笑道,“如果你不从,我现在就可以让我的人在少雪庵上,把你弟弟妹妹的人头,一颗一颗拿来给你。” “我已然是绝路了。”郑年道。 “你当然是绝路了。 ”刘玉山攥着拳头道,“从我报恩之后,从你在百花谷对我出拳之后,你就已经是绝路了。” “哦?”郑年一挑眉。 “你千不该万不该。”刘玉山道,“不该看不起我!” “你说得对,我不该看不起你。”郑年自始至终没有让郑小蝶出现,现在又踢了踢她,示意她离开。 郑小蝶双手掐出了一个诡异的决印之后,转身离开。 郑年吃下了那颗药丸。 “抓住他!”刘玉山下令。 立马有两个人当即扑来,将炁散去的郑年一把抓住! 郑年毫无反抗的能力。 喜欢县令可没空拯救世界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 第三百四十二章 欲加之罪 姜明已经气喘吁吁,但是张不二仍然无法下手。 身后的吕尚自然已经看出了端倪,但是一时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好的对策。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出现了三个人。 两个人长剑都顶在郑年的脖颈上。 “老大!”张不二一看到郑年已然被俘,心神大乱,当即下意识夺过身躯,而此时竟被姜明刺中了胳膊, 退后了几步。 他忍着痛,满面大汗。 此时的面容却在一点点改变,不出几个瞬息的功夫,变成了张不二的脸! 站在高台上的冯山攥紧了拳头,死死的看向下方的张不二,“果然是你。” 紧接着冯山直接跃下,到了台上! “冯楼主,这么早就要出手了?”陆剑英已然到了台下, 却没有想到张不二露出真容的时候,冯山竟然已经到了台上,大为不悦,“现在其他二门还有一人未出手,如今……” “你退后!”冯山道。 姜明点头称是,立刻退到了一旁。 冯山扫视了一圈眼下的人,“你们还剩下的人,一起上吧。” 此言一出,还未出手的空岳、云烟剑派二派的掌教都是一愣。 空岳派掌教当时一跃而下,站在了台上,“想不到冯楼主一年之前还是五品实力,如今短短一年,却已经突破了五品,到达四品行列,且看你的修为,竟是有望三品。” “自然。”冯山的面容深沉,并未去看那空岳派掌教, 而是对着云烟剑派的汤掌教说道, “汤掌教, 你的人呢?” “去。”汤掌教说罢,身后的人轻轻跃起,落足到了台上。 “原来是尊夫人。”冯山笑道,“常言都说到,云烟剑派百年难遇的弟子,便是曾经风掌教的女儿,现在汤掌教的夫人。” 汤夫人面若清冷,拱手道,“多谢冯楼主赞誉。” “你们四个,一起来吧。”冯山道。 “冯山,我和汤夫人,可都是四品。”空岳派掌教道,“你以一个四品,敌我们二人都已然是捉襟见肘,眼下还有两个功法高深之人,我胜之不武,还请你一一抉择吧。” “你话真多。”冯山道,“我冯山便以一只手敌你们四人!” 话音刚落,冯山径直直奔那空岳派掌教而去。 单掌劈来的瞬间, 空岳派掌教双腿同时一点,一跃空中,双手合十笑道,“冯山,你太看不起我们三派了!” 说着,空岳派掌教手中突生两道黑风,直奔冯山而去。 冯山见其他三人均不出手,冷笑一声,“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既然都不把握,便剩下你们三人了!” 说着,直接单足点地,直奔而上,手中突然出现了那蓝色的炁! 洛神决! 冯山单手横过,那黑色的风居然在打向冯山的瞬间,向两旁闪避开来,空岳派掌教当即失色,连忙闪避。 可是冯山根本没有给他逃脱的机会,一掌打在胳膊上,将此人直接轰下台去。 “冯山……你!怎可让我的炁避开!”空岳派掌教满脸震惊。 “掌教还请归位吧,你云烟剑派已然没有资格了。”冯山并没有回应空岳派掌教的话,而是拱手说道,他转身看向汤夫人,“夫人,出手吧。” 汤夫人持剑而出,这一次,冯山第一手并没有占到上风,反而是被汤夫人手中的剑压制了下来。 “怎么回事?”张不二低声道,“老大怎么会被绑起来。” “不知道。”魁骨低声道,“现在你先别急,若是被扰乱了心神,眼下不好对付他。” “可是老大……” “他比你清楚自己的状况,也知道该做什么。”魁骨道,“比试之中,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且不可再夺去身体了。” “好。”张不二仍然着急,却无法作为,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之感,愤怒就在手边,却无处释放。 三言两语之时,汤夫人也已经败下阵来,拱手道,“想不到冯楼主大功已成,是我轻敌了。” “云烟剑派有汤夫人坐镇,确实是这五派之中数一数二的强悍,若一年之前,我冯山确实不是对手。”冯山道。 “多谢冯楼主。”说着汤夫人就要回身,却被冯山叫住,“汤夫人且稍等片刻,接下来有你想要看到的事情。” 缓缓转过头,冯山将目光放在了吕尚的身上,“该你了。” 吕尚平静地看着冯山,“似乎你对他更感兴趣。” “自然是。”冯山道,“但是我不得不先解决你,然后再……杀了他。” 吕尚摇了摇头,“你不可能越过他来找我,我也不会对你出手,你们的对决很公平。你们谁要杀谁,谁要打谁,和我无关。” 冯山笑了笑,“他我根本不必出手,这天下英雄便会将他处死!” “哦?”张不二一挑眉。 “各位!”冯山转身回头道,“你们可知道在神都之内,少雪庵的掌教颐云大师和护法颐空大师再加上云烟剑派的风掌教是怎么死的么?都是被此人所杀!” 此言一出,满堂惊愕! 云烟剑派的汤掌教和汤夫人均是满脸震惊,汤夫人更是追问都爱,“什么?父亲难不成是被人所害?并非死于灾祸?” “当然。”冯山轻蔑道,“是有人加害于我等,只不过那风掌教乃正派第一人,没有与恶人同流合污,当即出手,结果不料被贼人假意跪地忏悔,实则寻迹一刀夺命,导致风掌门大善之人,死于贼手!” 张不二冷笑了一声,“冯山,你这是自寻死路!” “嗯?”冯山回头笑了笑,“难不成你还想要诡辩?” “哈哈哈。”张不二大笑道,“我早知你有这一手,不妨拿出证据。” “好!”冯山道,“既然你要证据,那我便拿出证据来。当日在神都之中,风掌教是被颐空大师叫走的,为的是什么,在场的少雪庵弟子,可说来听听。” 孔香菱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一步,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一旁的声音打断了。 “当然是去捉拿贼人!”琳雅道。 冯山疑惑地看了一眼琳雅,“你是何人?” “少雪庵弟子,琳雅,师承颐性大师。”琳雅道。 “何时入门?”冯山又问道。 “已有十一个月。”琳雅道。 “那当日你又不在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冯山冷笑道。 “师妹,当日我在场,我怎会不知道?”孔香菱笑道,“若非颐云大师以命救我出场,且将掌门之位托付与我,我怎么会活到现在?”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汤夫人立刻走到了孔香菱的面前,“这位弟子,当日是什么情况?” 孔香菱连忙拱手作礼,“汤夫人,当日一切便是我亲眼所见。那时颐云大师带着颐性大师和我等几个弟子,一同前去神都,一来是为了解除神都之变,二来城内妖魔四起,当然是去斩妖除魔。” 琳楠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琳雅拉住了, 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琳楠当即明白琳雅手中玉牌的用意,闭口不谈。 “可是待到一处庙宇时,发现了正在降妖的风掌教,风掌教自诩正派第一人,手持镇魔剑,已与妖魔展开厮杀,我等立刻加入其中,不料……”孔香菱流下了泪水,“不料妖魔太过于强大,我们弟子皆是有死伤,我更是身受重伤,而颐空大师也受了伤。” “我们退居庙宇之后,此时赶来的冯楼主出手相助才将妖魔击退,而就在此时,我们发现了一个人,就是他!张不二!他躲在佛像之后!”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张不二的身上。 “说下去!”汤夫人急切道。而此时的云烟剑派汤掌教也已经到了孔香菱的身边。 “那时候的张不二身上根本没有气息,凡人一个,颐云大师看他孤苦伶仃在这乱世之中,还有重伤在身,就去为他治伤,结果此人……此人会妖法!不仅将颐云大师的气息全部吸入体内,还将颐云大师手中少雪庵秘法夺去!” 说到此事的时候,最高处的叶轩大惊,连忙准备出手,却被一旁的陆剑英拦了下来,拱手道,“少爷,庄主找你。” 叶轩回头看向叶寒生。 叶寒生淡淡道,“轩儿,有些事可以管,有些事,不可以管。” “可是父亲……”叶轩道。 “好了。”叶寒生道,“你下山去吧。” “这……” “下去!”叶寒生的面容怒了一些。 “是。”叶轩低着头,缓缓走了出去。 ------------ 第三百四十三章 识破 汤掌教看向了张不二,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指着下方的光头问道,“可有此事?” “说下去。”张不二仰着头道。 孔香菱冷哼了一声,“此子贼子心肠,当时我们都已经身负重伤,未曾防备, 此人杀了颐云大师之后惊呼,颐空大师便去查看,不料此时妖魔再来,颐空大师露出后背,再次被此子一刀偷袭!” “哈哈哈哈。”张不二大笑道。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汤夫人惊道。 “哎,一代名侠风掌教,警惕至极,自然已经察觉出此子暗藏祸心,当即出剑刺杀, 不料张不二抓住颐空大师的身体道,‘若是你要向前一步,我便将这老尼的头割下来,丢入那杏花楼之中,每日被嫖客踢来打去!’” 孔香菱攥紧了拳头愤怒道,“当时弟子虽然实力不济,但是如此侮辱家师,自然是不忿,要上去与其拼命,可却被风掌教拦住。” “此时冯楼主早知此子是祸端,立刻绕到了对方身后,准备突袭,但是风掌教自诩君子正义,不愿背后伤人,虽没有群起而攻之,也给了他一个正派之为,企图留的颐空大师全尸。” “此子道, ‘只要放我出去, 便将颐空大师的尸体交给你!’风掌教义薄云天,当然要留下颐空大师的尸首,虽同意放了此子,之后再行抓捕。” “可是此子实力强悍,之前隐藏当即在风掌教放松之时,一剑刺穿了风掌教的正心!利用风掌教的仁义之心,将其残忍杀害!” 张不二拍手道,“说得好!说得好!说的真好!” “后来他见到冯楼主实力强悍,随逃跑了去,冯楼主顾忌当下妖魔袭击,便没有追到他,不料次子又……又勾结我门弟子,现在要破坏大事!” 孔香菱眼含泪水跪在地上,拱手道,“汤夫人,您是正派第一人的女儿,自然不会纵使这妖魔之流祸害我等,现如今……琳楠师姐和琳雅师妹都……都已经被这妖孽糟蹋了, 且身无完壁不说, 还同流……同流合污,弟子实力地位,门中不敢说话……现如今有各位正道师叔在场,求求你们……救救……救救弟子!” 汤夫人也是泪如雨下,连忙搀扶起了孔香菱,“好孩子,委屈你了……真是委屈你了!” “张不二!琳雅琳楠!你们现在还有何话要说!”汤掌教说道,“我师父从小待我如己出,更是将女儿嫁给我,恩情为天!更如我父,我汤平,今日就要报这血海深仇!” 琳雅此时死死地抓着玉牌,脸上惊恐无比,可是随后忽然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汤平的剑指着琳雅,“你还有何话要说!” “我笑什么?”琳雅一步走了出来,“我笑你们听信贼人谗言,听信恶人编造,一片痴心被狗吃了!” “你!”汤平道,“我杀了你!” 说着直奔琳雅而去。 琳雅虽然此时大汗淋漓,仍然未曾停嘴,“好,你便杀了我,让真凶逍遥法外,让杀了你爹之人永远活在你头上!” “相公!”汤夫人挡在了琳雅面前,伸出双手,看着汤平,“且慢!” “夫人你做什么!难道你没有听到这俗家弟子所言?还不让我手刃仇人?”汤平道。 “既然已经确定,量他们的实力也不可能逃出这群雄之手,现在人人都想诛杀他等,还怕她说什么?让她说又何妨?”汤夫人道。 “汤夫人可要小心,这些弟子已然被人糟践,现如今说出这些话,未曾可信。”一旁赤霄派的崔有林笑道。 汤夫人转过身来看着琳雅,“少雪庵弟子均有守宫砂,且亮出你们的守宫砂,若是没有,我便一字不听,直接杀你。” 琳雅根本不怕,直接伸出手臂,嫣然一颗红色的守宫砂就在手臂。 琳楠也如法炮制,露出了自己的守宫砂。 孔香菱傻住了,“你们……” “我们怎么了?”琳雅仰着下颚,“哼。汤夫人,你乃是当世女侠,在你的面前,我才能说实话,但是我要你保证,我如若是说了,能否安然走出这花香山山巅?” “若是真凶非你而是他人,我云烟剑派上下两千名弟子在此,保证你可以安然无恙走出这山巅。”经过守宫砂,汤平已然有些疑惑,不过现在有人证在此,且看对方如何说也是一个正道之举,于是黯然道,“但说无妨!” “好!”琳雅道,“众人可还记得,我们并非是五派,而是六派?” “当然记得,紫云山的师尊在神都之中,已然被妖人所害,导致山门之中上一辈的长老均是身死神都,下一代弟子群龙无首,便都加入了花雪楼之中。”汤平道,“这有什么?” “这里大有文章!”琳雅道,“实不相瞒,我便是紫云山弟子!” 冯山面色一怔,皱眉看去。 “冯楼主,你可还记得颐云大师和你说过什么?”琳雅道,“颐云大师早知道你是什么人,当初为了吞并其他各派,你第一个去找的便是紫云山,而紫云山掌教看出了你的勾当,当即回绝,你便痛下杀手,将七大长老联合当朝安文月,尽数斩杀!” “你别忘了,那七大长老和掌教的尸体,早就该颐云大师收入山门之中,找人存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如今我若将那带有你独特银钩的尸体拿出来……你可……” “大胆!”冯山赫然暴起,冲着琳雅而去。 “冯楼主!” 一剑横空,汤夫人拦住了冯山,“你要做什么?” “她满口胡言,胡搅蛮缠,不杀她还等何时?”冯山怒道。 “她所言非虚?”汤夫人的脸色阴冷了下来。 “我那银钩在神都之中已然丢失,怕不是她拿去将那银钩打入尸体之中,来嫁祸给我!”冯山怒道。 “别的可以嫁祸,可是我爹如果没死呢!”琳雅道,“紫云山五长老若是没死呢!冯山,你可不要忘了,虽然四长老修的是移脉转穴之法,但是我爹同样会!你将四长老的头割下来,却忘了我爹也懂如何报名!” 冯山满脸震惊。 “我爹当日将身体留下了一口气,散去了全身气来报名!待颐云大师等人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而且活到了现在!”琳雅攥紧了拳头,怒声道。 “不可能!”冯山道,立刻开始思索了起来,眼神越加慌乱了起来。 “冯山!你且看看我是谁!”赫然一声,从群雄之中传出。 冯山转头看去,满脸震惊。 人群之中站着两个人,一个长髯老者,另一个则是颐云大师! ------------ 第三百四十四章 计谋、计划、计策 “左手是老头,右手是颐云大师,千万别出错,千万别出错……”郑小蝶攥着自己的手,两个蛊虫正在手中摆动。 而不远处的台上,此时的冯山震惊无比的看着下方的两个人,“你们……怎么会!” “我们散去了全身的修为, 为的就是今日!”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小蝶!别让他们同时说话!”郑年的声音从脑子里传过来。 郑小蝶立马哦了一声,连忙镇定了半天,这才操控颐云,“怎么说?” 谁料颐云大师口中道,“怎么说?” 郑年要不是双手被束缚,假装成为阶下囚,此时就一巴掌呼在郑小蝶头顶了。 “颐云大师!”汤夫人一愣。 此时的冯山已然顾不得其他, 当即转身直奔二人而去。 但是群雄立刻将二人包裹在身后,拔刀持剑, 恶狠狠的看着冯山。 “想不到花雪楼楼主竟然是这样的人!” “想不到冯山竟是如此之辈!” “真是暗藏祸心之人,想要占据五派,居心叵测!” “就是他!他企图杀了我!”颐云大师叫道。 郑年气得不行,“贫尼,贫尼!” “贫尼企图杀了我!”郑小蝶道,忽然发现这句话没有说出去,又觉得这句话说错了,于是再次控制颐云大师道,“他不但单杀了贫尼,还杀了颐空!” “灭了紫云山之后,吞下其他的五派,便想要坐享其成,做些下贱的勾当!”五长老吼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冯山大笑了起来。 “事到如今,你还有话要说?”汤夫人死死地盯着冯山,双眼通红。 “我本不想杀了你们,现在看来,你们所有人, 都非死不可了!”冯山道。 “你还想杀了我们?”汤平大怒, “冯山,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冯山道,“你真的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只不过是给你们一些生路罢了,现在看来,你根本不必活着走出去了!” 看着台下的情形,苏彻直接转身,向后走了出去。 而薛书熠则是缓步走到了叶寒生的面前,“庄主果然好手段。” 叶寒生一边喝着茶,只是微笑着道,“什么手段在薛家人面前仍是略显稚嫩。” “即便是父亲也不可能有如此魄力,一个山巅会晤,竟然要闹出百条人命。”薛书熠笑道,“还是叶庄主魄力。” “怪就要怪在这些人身上,自诩正派,从不接触什么毒药。”叶庄主道,“不过薛公子没有接触过毒药,确让我有些意外。” “没什么可意外的, 叶庄主能够花下重金, 从西凉古城之中买来这中洲大陆从未有过的九翠雨毒, 我中招自然是平常的。”薛书熠笑道,“只不过没有想到旁人下毒,起码都是下到杯中,酒中,饭菜之中,武器之上,善用毒的人,可以飘洒在空气之中,暗器之中,唯独没有见过叶庄主这般,将整座山都变成了一座毒山。” “哈哈哈。”叶寒生笑了起来。 这一行径,足以让他自傲,但是叶寒生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这种毒药比较特殊,要正午才能开始发挥药效,想不到薛公子竟然这么早就已经有所察觉。” “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正午了。”薛书熠道,“看来庄主并不想让我们很轻易的下山。” “你们下不了山。”叶寒生道,“上来的人,谁都下不了山了。” “包括我?”薛书熠道。 “自然包括你。”叶寒生道。 薛书熠道,“那就自然包括苏彻了。” “绝无例外。”叶寒生道。 “庄主不知道我妹妹乃是当世医仙?”薛书熠道。 陆剑英向前走了两步,将一串手链丢在了地上。 薛灵的手链。 “看来我不得不去名剑山庄座客了。”薛书熠道。 “你错了,名剑山庄可放不下你们这么多的人。”陆剑英道,“你们只能在这山巅之上,等待着庄主下一步的计划。” “难道你不怕我薛家的报复么?”薛书熠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难看了起来。 “薛家一定会报复,也肯定会疯狂的报复。”陆剑英道,“不过报复的不是名剑山庄,而是龙啸山庄。” “为什么?”薛书熠一愣。 “因为龙啸山庄的人,会杀了公子。”陆剑英道,“哦。至少,别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薛书熠看着叶寒生,“庄主,你以为我孤身一人前来的么?” “当然不是。”陆剑英缓缓道,“只不过公子谨慎,我家庄主自然也谨慎,一品的高手,自然也有一品的高手来克制。” “想不到名剑山庄连一品的高手都已经出动了。”薛书熠缓缓摇头,叹息道,“那你就没有想过,庄内会发生什么事?”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陆剑英笑了笑。 “有个人,能掐会算,千万别忘了这件事。”薛书熠平静道。 陆剑英的脸沉了下来,“恐怕他们还没有这个胆量。” “但愿吧。”薛书熠道,“何不去问问苏彻?” 陆剑英眉头一紧,立刻纵身窜出。 叶寒生的脸色也不好看。 “叶庄主,看来这并不是一个万全之策啊。”薛书熠道。 “这世上本就没有万全之策。”叶寒生道。 日照当头,正午已到。 陆剑英脚步纵开,身形如电。 九翠雨毒乃是西凉秘制,外人不可能知道,这也要亏得名剑山庄多年与西凉的皇室交好,这才搞到了这庞大的毒药,且价值不菲。 九翠雨毒无色无味,即便是中毒也不可能发觉,中毒之后,只要到达正午之后,便会毒发,这种毒不会杀人,只会伤人,利用毒素将身体之中的气息全部封印,即便是武道的炁,也毫无用处。 这毒配置九种翠毒,若非采用同样的毒翠配置解药,那便无法解开,只有制毒的人才知道是什么毒,当然无药可解。 已经中毒的苏彻自然不可能走的太远。 果然没走几步,陆剑英便已经找到了苏彻。 落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苏彻警觉地看向陆剑英。 “你们对付庄里的人了。”陆剑英道。 “是。”苏彻面无表情,手已经背在了身后。 这是他最好的出击手段。 陆剑英看着苏彻,“你下不了山。” “我当然下不了。”苏彻道,“除非你让我下。” “我不可能让你走。”陆剑英道,缓缓的抽出了长剑。 “你该知道一点,无论我有没有炁,我的暗器都很准,也很快。”苏彻道。 “我当然知道。”陆剑英道,“所以我想试试,你的暗器到底有多快。” 苏彻盯着陆剑英,此时身上的炁万万动不得,一旦催动就会全身剧痛,根本无法对敌,全身早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陆剑英立刻窜动身形,他没有轻敌,已然用剑锋环顾了全身上下各处,护住了周身所有能够被暗器打中的地方。 可是苏彻已然出手。 一瞬间,漫天飞舞的暗器直奔陆剑英而来! 而陆剑英的剑舞虽然快,但是根本无法挡得住如此密集的暗器! 肩头! 膝盖! 左腿! 陆剑英倒在了地上,可是与此同时,苏彻的腹部也中了一剑! 二人应声倒地。 “一定要如此?”苏彻低声道。 “叶寒生盯得很紧,我周围和你周围,都有人,必须要如此。” 二人均未睁眼,但是明白周遭没有一个人能够听的到他们说话。 “你的计策很好,庄主现在应该已经派人到了名剑山庄。”苏彻道。 “但是你恐怕走不下山了。”陆剑英道。 “我身后有人,会立刻来救我。”苏彻道。 “叶轩就在附近,他也回来救我。”陆剑英道。 “龙庄主已经动怒,他会在名剑山庄叶寒生的家里留下毒药。”苏彻道,“而解药则是在我家庄主随身携带的宝匣之内,这天下无药可解。” “我会让叶轩去试,而非庄主。”陆剑英道,“叶轩也该死了。” “好,我这里已经没有人可以动摇我的位置,只待龙庄主死。”苏彻道,“你那边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必须抓紧。” “好。”陆剑英低声道,“但是在这之前,薛家的事情务必要先行处理。” “放心吧,待薛灵的事情回到薛家,薛山明就会坐不住了。”苏彻道。 “好。”陆剑英说罢,再也没有出声。 而就在此时,已有人走到了叶寒生的身边,低语了几句。 “立刻去救!”叶寒生动容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死了!” “是!” 叶寒生表情难看到了极致。 而面前的薛书熠则是笑了笑,“看来,龙啸山庄的暗器,仍然很棘手,能让叶庄主动容的事情,并不多。” 叶寒生没有理他,而是摆了摆手,对身侧的护卫道,“让下面的事情,解决的快一点。” “是。”护卫转身走入了山林之中,对着天空拉响了一串烟花。 登时之间,雀鸣一声。大量的穿着黑衣的杀手,从深林之中缓缓走出。 ------------ 第三百四十五章 冯山的胜利 艳阳当空。 冯山拿出了自己的银钩。 汤平此时已然大汗淋漓,无数次催动了自己炁的同时,也无数次的被体内传来的剧痛扼制,最后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无论是武道还是仙道的修士,最痛楚的莫过于丹田的撕裂。 而九翠雨毒不仅将毒气灌入到丹田之中,还在身体各处蔓延,一旦催动丹田, 引发的痛楚不仅仅是丹田,还有全身各处。 汤平跪在了地上,大汗淋漓的看着面前的冯山。 群雄更是皆无法使用气息。 四个门派里的弟子师尊都已然愤怒到了极致,均发现自己的体内不知何时被种下了毒,纵使他们再有逼毒的办法,此时毒已入体,不用气息,根本无法破解。 蹲坐下来开始打坐, 企图用气息来冲散体内的毒素, 可是最后才发现,即便能够维持现在身体所需要的根本气息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你们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我的计划,你们早就是我手中的玩物,是我统治整个江湖的刀!” 冯山大笑着走到了汤平的面前,微微笑着看去,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汤掌教,这些山门之中的人,我最为敬佩的便是你云烟剑派,所以先给你这个选择的机会,你是要带领弟子归顺于我,还是要反抗呢?” “冯山!你不得好死!”汤夫人怒道,“这……这血海深仇,我……我永远铭记!” “汤夫人,我同样也敬重你,但是我知道你家都是汤掌教说了算。”冯山笑着道, “汤掌教,我冯山在此立誓, 若是你能够带着云烟剑派的弟子效忠于我,那么你便是这侠义盟的副盟主,我给你最高的权力和地位,且能够将这五派合一之后的所有功法,都交给你保管。” 汤平的眼神异常的狠辣,“冯山,我夫妇同是一心,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点好处!你能得到的,就是我云烟剑派两千冤魂,日日夜夜找你索命!” 转过身去的汤平道,“我云烟剑派弟子,均以正派自居,绝不与你这下叁滥的猪狗之辈同流合污!若是你依然如此,我定……定与你鱼死网破!” “汤掌教,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冯山笑了笑,“来人,带汤掌教汤夫人和云烟剑派所有的弟子去我准备好的地方, 待他们想清楚了之后, 再行定夺。” “是!”立刻有几十名弟子从花雪楼的阵营之中走出, 一人只抓一个,便将云烟剑派到场的所有人带离了场地。 冯山又走到了赤霄派掌教所在的地方。 此时那赤霄派掌教只是冷哼了一声,“冯山,既然已经落入你手,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冯山一把搂住了那赤霄派掌教,随后走到了一旁,低声道,“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我赤霄派上下一心,怎么可能被你等挟持?”赤霄派掌教不屑道。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也太低估我了。”冯山道,“赤霄派上下是否是一心,一看便知。” 伸手回去,冯山示意那掌教看去。 崔有林此刻已然站了出来,“众赤霄派师弟弟子听令,如今侠义盟已成,你我都当属侠义盟的弟子,且不可违背盟主之令,识趣的都随我来。” 崔有林向外走了几步,叁十多人之中,有两叁个长老带着十几个弟子立刻走到了崔有林的身旁,另外的两个长老和十几个弟子则是原地不动。 “彭长老,方长老,你们是何意啊?”崔有林问道。 “我们乃是赤霄派弟子!一切听从掌门之令,我们还没有承认那什么侠义盟!” “侠义盟已成事实,岂要你的承认?”崔有林皱眉大笑道,“既然如此,别怪我不顾及同门之情!” 说罢,崔有林竟是直接大步迈出,走向了那赤霄派的掌教,手中也不迟疑,一剑刺穿了赤霄派掌教的心门。 “崔有林!你怎么没事!”彭长老大惊失色。 “我再来问你,侠义盟弟子,要听从侠义盟盟主之令,你还有其他何话?不妨说出来!”崔有林道。 “你……你……”彭长老已然满头大汗,年迈的身体没有了炁的支撑,早就已经力不从心,此时看到崔有林竟然没事,当然明白了此人早已倒戈,当下持剑就冲向崔有林。 崔有林轻巧一剑,便将彭长老结果了,然后再也不废话,直接纵身跃去,将剩下偏向掌教的人尽数杀尽,回头对着冯山道,“冯盟主,现在我便带着弟子前去。” “好!”冯山满意道。 接着转头走向了空岳派掌教的面前。 “空岳派听从盟主指令。”空岳派掌教已经看出了端倪,什么都没有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先行顺从,之后再做变节也不是不可以。 眼下已经被控制在手,自己实力全失,根本不敌对方,为道义丢了命,实在不值。 “我说你是聪明人, 你还真是一个聪明人。”冯山负手而立,面色之上带着笑容,“聪明人是最怕死的,我怎么才能知道,你是因为怕死,还是真心归我呢?” “还请盟主明鉴,我空岳派早已决定归顺侠义盟!”空岳派掌教道。 “你自尽吧。”冯山道,“我不需要那么多的聪明人,我只需要卖命的人。” 空岳派掌教怔在了原地,“冯……冯山……你何必要赶尽杀绝!” “因为你是个聪明人。”冯山微笑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聪明人。” 银钩入腹,空岳派掌教倒在了地上。 “将空岳派的兄弟们带到山洞去。”冯山道。 花雪楼的弟子在此出列,将剩余的叁十多个空岳派弟子师叔尽数带走。 冯山回头看去的时候,颐云大师和那五长老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并没有惊慌,而是平静道,“看来总有一些跳梁小丑打算离开,以为自己能够跑的了。” 不少群雄也已经离去,但是大部分的还是留在现场。 冯山明白,没有一个人能够走下山去,这座花香山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走到了少雪庵叁人面前,指着琳楠,对孔香菱道,“你在山门之中并没有什么威望,我需要你控制她,你能否做到?” “当然。”孔香菱笑了笑,“自然可以做到。” “好。”冯山摆摆手,“去吧。” “你们两个,跟我走!”孔香菱持剑直接盯着琳楠的脖颈道。 二人闭口不言,一句话也不敢说。 ------------ 第三百四十六章 侠义盟的新盟主 “小光头。”冯山走到了张不二的面前,“我们之间还有一些恩怨需要了解,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张不二蹲坐在地上,“敢不敢给我一些时间来恢复。” “可以。”冯山道,“只是你会发现,恢复很久仍然是徒劳无功。” 张不二缓缓闭上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 冯山站在台上, 转过身看向下方的群雄们,“你们大都是我邀请而来的,当然,也有慕名而来的,但凡是我邀请名单之上的人,都是我冯山看中的人,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但还是要等待几日,才能将你们放回去。” “而那些慕名而来的人,我会好好将你们送走的。”冯山澹然道。 随后,伴随着谩骂诅咒的声音,从四方树林之中窜出了无数的黑衣杀手。 “怎么办!”李栀柔一把抓住了身旁的童儿,童儿则是紧紧地拽着她的手和于桃的手,贴靠在原地打坐的郑长安身边。 “没事儿。”童儿说道,“我们都是洙泗书院的,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既然我们在名单上,那就说明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可是……可是他们会把我们抓起来。”李栀柔道。 “没关系,抓起来也不会怎么样,他们需要我们做事。”童儿死死的护着身后的叁个女人。 而此时,杀戮已经开始。 反抗者均是被一一斩杀,而他们四人已经被花雪楼的弟子押解,带离了场地。 一片杂乱。 “你知道我的痛苦么?”冯山席地而坐,坐在了张不二的对面。 “不知道。”张不二沉稳之着说道。 “我的运气很好,找到了另一本洛神决, 当然, 也不全是因为运气,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实力。”冯山笑了笑,“是锦衣卫刘玉山给我的,当年你欺骗了我,害得我功力全失,老天也知道我命不该绝,才给了我这一线生机,我像狗一样抓住了这生机,才有了今日的辉煌。” “你确实像条狗,即便是你认为现在是你最辉煌的时刻,可你还是像条狗。”张不二不屑道。 “哈哈哈哈。”冯山道,“你认为你很聪明?” “当然。”张不二道,“至少比你聪明。” “你知道我会把你怎么样么?”冯山看着张不二,轻蔑道,“我会把你的皮一寸一寸的拔下来,然后烤熟喂给你吃,然后将你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再喂给你的朋友吃。”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吕尚道。 “当然有趣。”冯山大笑道,“只要你尝过了, 就会觉得很好吃,很入味, 很香甜。” “你这么一说,我很期待。”吕尚道。 “那你这一说,我岂不是很亏?”张不二道,“凭什么他可以吃我,而我不可以吃他?”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么?”冯山的表情严肃了下来。 张不二憨憨一笑,“我有一个要求,你杀我可以,但是要让我们兄弟叁人死在一起。” “兄弟叁人?”冯山看着张不二。 “郑年,姜明,还有我。”张不二道,“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吃他们的肉,他们也可以吃我的肉。” “带过来!”冯山喝道。 立刻就有几名弟子将郑年带到了二人的身侧,随后姜明则是缓缓走到了他们面前。 “你还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此时的冯山已经是一个胜利者,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所有人,信誓旦旦道。 “我要的是姜明,不是一个魂魄寄居的躯体。”张不二道。 “好。”冯山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姜明。 “楼主,我的魂魄不能被抹去。”姜明道,“如果抹去,我会死的。” “无妨,你的奉献,花雪楼已经记住了。”冯山微微一笑,一把扣入了姜明的腹部,随后勐然往出一拽! 嘶哑的声音碎裂在了空气之中,随后姜明的眼神朦胧地睁开。 他怔住了! “老大……不二!你们……你们……”姜明狰狞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将目光又放在了冯山的脸上,“你……你不是……” “兄弟,你先安静下来。”张不二依旧很沉稳,依旧很平静。 “你还有要求么?”冯山问道。 “接下来便不是我说了算的了。”张不二缓缓道。 郑年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壶,坐在了张不二的身边,疑惑的看着张不二,“你到底是谁。” “你希望我是谁。”张不二道。 “我希望你是张不二,但你肯定不是张不二。”郑年饮了一口酒。 “我是谁,我们以后再聊,你打算如何对付他呢?”张不二问道。 “我没办法对付他。”郑年道,“我已经身中剧毒,变得如同凡人一般,怎么对付他?” “哈哈哈。”冯山的笑容依然灿烂。 “但是我觉得他很蠢。”郑年道。 “他为什么很蠢?”张不二皱着眉,光头上闪烁着正午阳光撒下来的亮点。 “因为他认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郑年道。 “难道不是吗?”张不二挑眉问道。 “可不可以让你的一字眉不要再动了?我看到它很恶心。”郑年道。 张不二没有说话,却又动了动眉毛。 郑年转头看向冯山,“冯楼主,你好。不对,现在应该要叫你盟主了。” “我知道你。”冯山道,“刘玉山和我说过你。” “他说了什么?”郑年问道。 “他说你很聪明,如果有一个可以杀了你的机会,那么一定不要错过。”冯山道,“我虽然并不是一个聪明人,但是一直是一个能够抓得住机会的人。” “你当然能抓得住机会,不然怎么可能大起大落,从化功之后再次重回四品?”郑年笑道。 “所以我现在有了一个可以杀了你的机会。”冯山道。 “不,你并没有。”郑年摇晃着酒壶,将酒送入了口中。 “现在不正是一个好机会么?”冯山笑道。 “你认为是?”郑年看着冯山。 “当然认为是。”冯山道。 “那你回头看一看,有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么?”郑年问道。 冯山很听话,回头看了看。 山巅之上没有几个活人了,黑衣人也早已撤走,这里仅剩下的就是台上的名剑山庄,负手而立的叶寒生,还有手下的众人。 “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冯山道。 “哦?”郑年道,“你没有发现,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么?” “叶庄主还在。”冯山道,“我便不是一个人。” “我说你是蠢人,你还真的不见外啊。”郑年笑笑,“叶庄主在等什么呢?” “他在等我杀了你们。”冯山道。 “不,他在等侠义盟的盟主。”郑年道。 “我就是侠义盟的盟主。”冯山道。 “你可以是,你也可以不是,我也可以是,这侠义盟的盟主,只要是个人就可以。”郑年道,“对于名剑山庄来说,侠义盟不过就是一个可以被操纵的傀儡而已,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听话的人,去操纵这个庞大的傀儡运作起来,所以他要的不是冯山,而是一个盟主。” “他信任我。”冯山道。 “那是之前。”郑年笑道,“现在我有了一个可以让他更加信任的把柄。” “什么?”冯山看着郑年,脸色僵硬了许多。 “我的爱人,也同时深爱着我的人。”郑年道,“至少整个江南都是这么认为的。再加上我的兄弟,是名剑山庄的四少爷。我的朋友,需要名剑山庄的东西,这一切都已经将我和名剑山庄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 “刘玉山一定会杀了你。”冯山道。 “他和你一样,是一个喜欢掌控别人的人,如果给他一个选择,杀了我还是掌控我,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掌控我。”郑年道。 “没有人会拒绝权力带来的巨大成就感。”郑年继续道,“况且在他的思想之中,我是比任何人都能够给他带来这个成就感的人。” 冯山冷冷的看着郑年,“那我就必须要杀了你了。” “请出手把。”郑年道,“我见过很多的洛神决,也不知道冯盟主的洛神决,练到什么地步了。” “献丑了。”冯山赫然动手,整个身上出现了蓝色的炁,这是洛神决专属的颜色,也是曾经人人都在畏惧的颜色。 郑年摇晃着酒壶,打着哈欠,半眯着眼睛。 张不二的手已经穿过冯山的胸膛。 “你……”冯山吃惊的看着张不二,“你为何……没有中毒……你……” “我说了,他们都不想让你成为盟主。”郑年笑道,“因为他们都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女儿,是蛊练圣童,她的蛊,可以吃掉天下所有的毒。” “我以为他说献丑了是谦让,没想到真的很丑。”张不二咧着嘴笑道。 “你回来了?”这年看着张不二。 “老大!”张不二嘟着嘴,“姜明!呜呜呜,我想死你们了!” 张不二扑了过来,被郑年按着脸退到了一旁,只能去抱住姜明,而此时的姜明茫然的不知所措,他的记忆早就停留在了很久之前,此时见到张不二,泪如泉涌,却不知为何。 郑年站起身来走向了台上,看了看满地的尸体,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上方的叶寒生身上。 “你在想什么。”叶寒生澹然道。 “我在想,你在想什么。”郑年道。 “我在想什么。”叶寒生问道。 “你在后悔,后悔将整个侠义盟丢给我。”郑年道。 此时,脚步声缓缓从叶寒生的身后响了起来,刘玉山站在了叶寒生的身边,昂着头看向郑年,“你走不远的,你也摆脱不了这些束缚,你从来都是嘴上强硬的功夫,不是么?” “我从未想要去摆脱什么,你们的大局早就已经顺理成章,冯山是肯定要换掉的,只不过之前你们的人选是那个崔有林而已。”郑年道,“现在我比崔有林优秀的地方在于,我可以掌握少雪庵。” “当然。”叶寒生道,“你有很多无法替代的好处。” “你认为其他的两个大家族,就这么简单的让你坐享其成?”郑年问道。 “至少我可以断定,你不敢反我。”叶寒生道,“就算什么你都可以带走,你仍然带不走叶轩,而我对你的了解,你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丢掉叶轩,也不可能杀我。” “你说对了。”郑年道,“我不可能强迫我的朋友做任何事,也不可能杀了我朋友的父亲。” “所以我早已立于不败之地。”叶寒生道。 “即便,叶心也是可以舍去?”郑年笑道。 “可以。”叶寒生看着郑年,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儿子是什么不可缺少的东西,我有四个儿子,而龙啸山庄只有一个,我岂不是赚了?” “当然,这笔买卖很划算。”郑年道。 “而我用一个儿子不仅换了一个龙啸山庄的少庄主,还换了一个侠义盟。”叶寒生道。 郑年拍手叫好,“大赚特赚,叶庄主不愧是个生意人,买卖做的让人瞠目结舌。” 叶寒生笑了,目光落在郑年身上,“我开始欣赏你了,不光是因为你的女儿。你确实如她所说,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叶寒生这么多年,很少有看不透的人。” “当然,如果一眼就被叶庄主看破了,岂不是太无趣?”郑年笑道。 “你让我时刻都在提防你。”叶寒生道。 “劳您费心了。”郑年也笑了,笑的很自然,他的头扬得很高,喝酒的时候,需要舒展喉咙。 “薛灵要见你。”叶寒生道,“你有没有兴趣见她?” “她已经要嫁给叶轩了,我又何必见她?”郑年道。 “你不爱她?”叶寒生眯着眼睛。 “叶庄主可以舍子夺盟,我又何尝不可以舍妾取友呢?”郑年笑道。 “那还是请侠义盟盟主在大婚之日到场,做个见证。”叶寒生道。 “再好不过了。”郑年拱手道。 “剩下的就由刘厂公带你去山洞之中,这五个门派能够收服几个,还看盟主能力了。”叶寒生道。 “再好不过。”郑年转身便走。 刘玉山一跃而下,落足在地上。 ------------ 第三百四十七章 如来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 郑年并没有带上姜明,而是让吕尚先将姜明带下山去,再上来回合。 刘玉山走在前面,张不二和郑年走在后方。 “老大……你在想什么?”张不二问道。 郑年低着头,一边走一边问道,“方才你算了么?” “算……什么?”张不二不明所以。 “那些死在当场的群雄。”郑年问道,“你算了是多少人了么?” “怎么着也得叁四百个吧?”张不二道。 “你记住, 这叁四百个人就是咱们的账。”郑年道。 “谁欠的?”张不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又拿出了一杆石墨笔问道。 “江南。”郑年道,“江南的叁大家族。” “好咧。”张不二将小本子上写画完毕,这才揣入怀中,“老大,现在干什么去?” “威逼利诱, 大动刑法,来让五个门派的人,都尽归我手。”郑年道。 “那……薛灵, 老大你真不管了?若是叶寒生真的让她嫁给叶轩……那岂不是……”张不二道。 “你以为我让吕尚出去玩了?”郑年憨憨一笑。 张不二一愣,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一声叫喊传来。 “老爹!”郑小蝶从远处的山上跑了下来。 郑年向前一步,立马将姑娘抱起,“怎么样了?” “都弄好啦。”郑小蝶压着声音道,“放心吧,我已经将两位前辈的尸体埋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其他的事儿呢?”郑年问道。 “这个是给你的。”郑小蝶道。 郑年接过了郑小蝶递来的药瓶,摸了摸她的头,跟着刘玉山走了上去。 五个山洞,显然是关着五行人,花雪楼的弟子都在外面,看到刘玉山和郑年等人走过来的时候,一个长老模样的人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喂,我家楼主呢?”那人问道。 郑年看向那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乃花雪楼护法, 白甘!”那人不屑道。 郑年走上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好名字。” 白甘推开了郑年的手臂,“你是何人?” “冯楼主已经决定辞去了身上的职务,将侠义盟的盟主之位给了我。”郑年道,“我准备整合所有的弟子,且打乱秩序,像白护法这样的高人,定然身居要职,你意下如何?” 白甘若有所思的看着郑年,“我家楼主现在何处?” 郑年靠近了白甘,低声道,“魂归了。” 白甘的脸色瞬时大变,“你……” “你还没看明白吗?”郑年道,“我希望你识时务,我是名剑山庄的人。” 白甘怔怔的看着郑年,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白护法,意下如何?”郑年笑着看向白甘。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服气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成为自己的盟主,而且冯山的死活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定数,不可能听信这小子的一面之词。 可是对方身后已经摆明了是名剑山庄,身旁的刘玉山身上还穿着锦衣卫的衣服,不可能是假的, 当即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桉。 “我要去找冯楼主。”白甘道。 “请便。”郑年澹然,直接走过了白甘,往洞府之中走去。 刘玉山拦住了郑年,“我不可能放走任何一个人。” “我知道。”郑年道。 “他们不从,便是死。”刘玉山道。 “我也知道。”郑年道。 “好。”刘玉山道,“我等你。” 郑年走入了第一个山洞之中,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打杀的声音。 “外面有几个人?”郑年问道。 “九个。”张不二已经拿出了小本子,记在了上面。 “这个记给锦衣卫。”郑年道。 “好。”张不二将方才的纸扯了下来,换了一个新的本子。 “你哪儿来这么多小本子?”郑年歪着头问道。 “客栈里拿的。”张不二咧着嘴笑道。 第一个山洞里坐着琳楠和琳雅,孔香菱站在不远处,似乎已经对二人施加了不少的暴行,当她看到张不二和郑年走入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 “怎么是你们?”孔香菱问道。 郑年都没有搭理她,而是直接坐在了琳楠的面前,伸手抓住了琳楠的下颚,左右摆了摆她的脸,“被打了。” 琳楠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他又去看了琳雅的脸,仍然有几道红印,身上也有不少伤,但是郑年没有细看。 “恨她么?”郑年问道。 “不恨。”琳楠缓缓道。 “我可以杀了她。”郑年又说道。 “我不想杀了她。”琳楠长出了一口气。 “尼姑姐姐,她这么对你,你为什么不杀了她!”郑小蝶看着琳楠, 大惑不解。 “如来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琳楠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道。 “什么意思?”郑小蝶看向张不二。 “什么意思?”张不二看向郑年。 “什么意思?”郑年看向琳雅。 “什么意思?”琳雅看向琳楠。 琳楠摇了摇头,“让她走吧。” 孔香菱立刻转头向外跑了出去。 “不要杀她!”郑年大声道。 “我们……成功了?”琳雅欣喜地看向郑年。 “或许才开始而已。”郑年道,“算不得成功,只是没有失败。” “成功就是成功,失败就是失败,怎么会算不得成功,又没有失败呢?”琳雅歪着头。 “我们做到了我们想做到的,他们也做到了他们想做到的,没有一个人失败,便算不得成功。”郑年道,“也算不得失败。” 琳雅低下了头,“那之后呢?” “之后,就要走一步看一步了。”郑年笑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当然愿意!”琳雅道。 “那你呢。”郑年看向琳楠。 “我已别无选择。”琳楠道,“只求郑大人看在我祖师的份上,让少雪庵弟子,有一个好去处。” “少雪庵不会离开,你们还可以在你们的地方,继续生活。”郑年道,“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做任何违背侠义之道,违背天下之为的事。” 琳楠睁开了眼睛看向郑年,“多谢。” 郑年缓缓走出了山洞。 ------------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谓侠 第二个山洞之中,关着的是云烟剑派的弟子。 郑年迈步走进去的时候,汤夫人先一步站了起来,汤平跟着站了起来,随后站起来的便是叁十多名弟子,他们手中均握着长剑,毅然决然的看了过来。 “你是谁!”汤夫人道。 “郑年。”郑年驻足, 看着汤夫人。 “你要做什么?”汤夫人道。 “和你们聊聊天。”郑年道。 “你什么都不必说。”汤夫人道,“我们绝对不会和冯山同流合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身后的众弟子道。 郑年笑了笑,“冯山已经死了。” 汤夫人一怔,“你说什么?” “冯山已经死了,我才是侠义盟的盟主。”郑年走到了汤平和汤夫人的面前, 坐了下来, 仰起头道, “很可惜,没有让你亲手报仇。” 汤夫人手中的剑松了松,却仍然充满警惕的看着郑年,“你……想要做什么?” “劝说你们。”郑年道。 “劝说我们?”汤平眯着眼睛,“劝说我们做什么?” “加入侠义盟。”郑年道。 “不可能。”汤平道,“当我们知道这是冯山阴谋的时候,就已然不可能了,什么侠义盟!狗屁!” 郑年拿出了一块布,同时拿出了郑小蝶交给自己的药瓶,撒出了叁十叁颗药丸,“现在各位已经没有炁了,生死都在我的手中,这些是剧毒的药,只要各位服下,便可以毫无痛楚的死去。” 他缓缓抬起头,“这是我给你们最为轻松的死法,如果现在各位出了门,面对你们的是名剑山庄的人和锦衣卫的人。” 汤平和汤夫人同时坐了下来, 目光虽然惨澹, 但是仍然有神。 “有酒么?”汤平问道。 “管够。”郑年微微一笑,拿出了酒壶,递给了汤平。 汤平仰起头喝了一大口,才将酒壶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你不是冯山的人。” “他还不配。”郑年道。 “你也不是名剑山庄和锦衣卫的人。”汤平又说道。 “他们也不配。”郑年道。 “我是云烟剑派的掌教,肩负两千多弟子的性命。”汤平道。 “是。”郑年道。 “如果我现在杀出去定会当场身死,之后死的便是两千多山门之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子。”汤平道。 “也不会有那么多。”郑年笑了笑,“或许会有一些人加入我们。” “若是我死了,云烟剑派不会有一个人加入侠义盟。”汤平道,“他们都是忠肝义胆的人,都是侠义之人,他们会顽固抵抗到死,也不会苟且偷生。” “你很有信心。”郑年道。 “当然,因为我们的掌教是正派第一人,手中的镇魔剑斩杀了无数的贼子妖魔,我们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悖于道义的事情。”汤平信誓旦旦道。 “如果风掌教在天有灵,一定会庆幸,有你这样的弟子。”郑年道。 “所以, 你已不必劝说, 我决心赴死。”汤平道,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手中统一江湖的刀,也不会成为任何人手中的工具。” “你从未问我想做什么。”郑年道。 “你想做什么?”汤夫人说话了。 “侠义盟。”郑年道。 “什么是侠义盟。”汤夫人道。 郑年抓起了酒壶,喝了一口酒,笑道,“有人谓侠,乃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人谓侠,乃是惩恶扬善,扶贫济困。有人谓侠乃是为国为民,肩系苍生。有人谓侠,乃是山河之守,国荣之争。” “而我不谓侠,潇洒江湖,快意人生,手中有叁尺剑,足以安天下。腰中一壶酒,且以慰平生。忙时,一手拒万妖袭长安,闲时,叁两酒一口肉,收收徒,教教人。顺便告诉天下人,该如何做人做事。侠者,从不拯救苍生,改变世界。要做的就是侠义盟在的每一日,恶不敢恶,罪不能罪,杀不愿杀。” 汤夫人看着郑年,“我怎么相信你?” “我已给了你选择。”郑年道。 “你给了我选择,但是看起来,早已别无选择。”汤夫人苦笑道。 郑年笑了笑,将这药丸收了起来,随后又拿出了一瓶药,倒出了叁十叁颗药丸,“这些解药。” “冯山说过,这毒绝无解药。”汤平道。 “他的世界有绝对这个词,所以他死了。”郑年笑道,“而我的世界里从不轻易说绝对。” 汤平看着郑年,“或许我只能相信你。” “信也好,不信也罢。”郑年道,“这些是解药。” “你不怕我们吃了之后杀出去?”汤夫人看着郑年。 “怕,怕得要死。”郑年道,“但是你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汤夫人问道。 “因为正派第一人生不出这样的女儿,也教不出这样的徒弟。”郑年笑了笑,“我不管风掌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的后代,已然足以独当一面,只可惜江湖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汤夫人抓起了药,服了下去,随后汤平也立刻抓起了药,跟着服了下去。 二人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随后便是钻心的痛。 这股痛楚让他们瞬间大汗淋漓。 身后的叁十多弟子长剑已然出鞘,对准了郑年。 可是仅仅是片刻的功夫,汤夫人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澹澹的炁。 “师娘!” “师娘!你没事吧?” “掌教!掌教!” 几人焦急地看着二人。 二人却依然度过了最为疼痛的那一段时间,睁开了眼睛。 “是解药,真的是解药!”汤平道。 郑年看着汤平,“现在意下如何。” “我已可以杀了你。”汤平道。 “你会么?”郑年微笑道。 汤平的剑已经出鞘,指着郑年的鼻尖,“这是我的生路,如果杀了你,我便可以杀出去!外面的锦衣卫和名剑山庄,已拦不住我们夫妻。” “我们还可以回去,将山门待命,开启护山大阵,名剑山庄和锦衣卫不可能攻入山门!”汤平道。 “你说得对。”郑年道,“你已经有把握掌握你的命运。看你敢不敢赌了。” 汤平将剑收入剑鞘,看向了汤夫人。 汤夫人的笑容很温暖,抓起了夫君的手,“我想的,该和你是一样的。” 汤平转身看向郑年,“妖族已然入侵在即,我即便能够抵抗,也不可能撑得了多久,云烟剑派上下两千弟子的性命,皆交于你手,若是负我,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郑年拱手作礼,微微躬身。 什么话都没说,缓缓走出了山洞。 ------------ 第三百四十九章 收复三门 热门推荐: 第叁个山洞关着的是空岳派的弟子。 “他们不好对付吧?”郑小蝶一边向里面走,一边试探性的问道。 “还是要对症下药。”郑年道。 “啊?我就给了你两种蛊,一种是吃了这个毒的蛊,另一种是恢复气力的蛊。”郑小蝶歪着头道,“这怎么对症下药啊?” “够了。”郑年只是笑了笑,便走向了山洞之中。 空岳派掌教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了,现如今群龙无首, 郑年走到里面时,两个长老带着一众弟子在运气打坐。 一个白须长髯,神态澹雅,一个满脸络腮,眼神诡异。 二人看到郑年走入之后,并未惊讶,反而是一副派头十足的样子。 “两位长老。”郑年笑道, “我代表侠义盟而来。” “哦?”二人对视了一眼, 络腮胡笑道,“师兄,看来这侠义盟短短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已然换了第二代盟主。” 二人都见过张不二,自然知道他和冯山是对头,既然张不二来了,那就说明冯山已然出了事。 “是啊。”那白须老者点点头,看向郑年,笑着说道,“所为何事?” “自然是邀请二位率部下加入。”郑年微笑道。 “如果不从,想来我们二人,就会死在这里。”白须老者道。 郑年摇了摇头,“我对于杀人这件事情,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我会放了几位, 且让几位下山。” “你有这么好心?”络腮胡老者问道。 “当然。”郑年道,“毕竟是侠义盟,自然是以侠义为先。” “哈哈哈。”络腮胡老者道, “你是冯山的侠义,还是江湖的侠义。” “是我的侠义。”郑年道。 “你的侠义?”白须老者怅然道,“你的侠义是什么?” 郑年将十四颗药丸放在了面前,正好是空岳派众人的人数。 “这是什么?”白须老者问道。 “这是一种蛊。”郑年道,“之前有人叫它噬心蛊,后来我发现这样根本起不到控制的作用,因为人在吃下噬心蛊之后,没有修为或是有很强修为的情况之下,可以更换身体,所以我做了一些调整。现在我叫它叁尸魂神丹。” “叁尸魂神丹?”白须老者面容一怔。 “正是。”郑年道,“这叁尸魂神丹的蛊可以侵入魂魄,吃下去之后,每年的重阳必须要服用解药,否则蛊虫会从丹田和脑部开始侵蚀人的肉体,一寸一寸的吃掉所有能够接触到的地方。” 白须老者和络腮胡老者盯着郑年,眼神已经暗澹了下来。 “吃下去,我们就是永远的朋友。”郑年道。 “这就是你的侠义?”白须老者问道。 “不,这并非我的侠义, 但是对于像你们二人这样的侠士, 才能用这样的手段,因为聪明人都是怕死的, 相信二位,都是聪明人。”郑年的笑容非常平静。 白须老者轻声道,“如若我不吃,现在我就会死。如果吃了,便是你的傀儡,你什么时候想让我们死,我们什么时候就要死。” “我并没有想让二位侠士去死,但是如果你们真这么想的话,以后死总比现在死要好。”郑年伸手去将白须老者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放在了自己身旁,“而且是死在自己的剑下。” “没有退路?”白须老者道。 “这就是你唯一的退路。”郑年道。 “我如何相信你?”络腮胡老者问道。 “你只能相信我。”郑年道。 白须老者拿起了面前的药丸,笑了笑,看向郑年,“看来只有吃了,才能活下去。” “当然。”郑年道。 络腮胡老者一口便将那药丸吃了下去,随后白须老者也跟着吃了下去。 郑年一把抓住了二人的头。 痛楚从腹部开始! 其实这并非是什么叁尸魂神丹,而是真正的解药,只不过蛊虫在丹田吃下毒素的时候,会传来巨大的疼痛,而郑年也就在同时轻轻使用玄妖身吸取了对方少量的气息。 这一点点吸取气息的力量,足够让二人魂飞魄散! 郑年松开手的时候,疼痛就已经消除。 二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此时身上的一切都在渐渐恢复,可是玄妖身抽丝剥茧一般的震动还是在回忆里久久不能抹去…… 他们立刻跪在了地上,大声道,“空岳派唯盟主马首是瞻!” “我二人,为盟主牵马执鞭!还请盟主大人开恩!” “放心吧,只要你们忠于我,日后我一定会给你们好处。”郑年笑了笑,“不过要记住,叁尸魂神丹也有弱点,当然不是祛毒,而是你们身上的弱点。所以吃下叁尸魂神丹的事情,只有我们叁人知道,旁人不可知道,明白了么?” “明白!”二人点头。 郑年这才笑了笑,走出了山洞。 “为什么要这样骗他们?”郑小蝶不解道。 “云烟剑派和少雪庵,都是正义的侠士,虽然风掌教是一个小人,但是云烟剑派可不是,他们张口便是两千弟子的生死,闭口便是侠义之道,我自然要收容他们的心,且必须要让他们看出我和他们是一路人。” “原来如此,我进门之后,并没有听到这二人为门中弟子说过话。”郑小蝶点点头。 “当然,他们的心里只有自己,虽然都是以正派自居,可是做起事来,自私自利,对付这种人,只需要抓住他们的弱点就可以了,把他的命抓在手里,剩下的叁千弟子,自然而然就是我的了。” 郑年澹然道。 “那赤霄派……这些人该如何对付呢?”郑小蝶问道。 “崔有林现如今实力可是在的。”张不二道,“不然的话……” “崔有林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郑年笑道,“现在他应该已经为我们铺好路了,我们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 “什么?”郑小蝶一愣。 “杀了他。”郑年平静道。 “杀他?”张不二终于坐不住了,“这个账记载谁头上?” “嗯……”郑年思索了片刻,“记载大庆头上吧,毕竟是为国捐躯。” “他怎么是为国捐躯呢?”郑小蝶一愣。 “他的死是为了震慑整个赤霄派,就算是我们成功路上必须牺牲的人,这个自然是要算给大庆的。”郑年道。 “好的。”张不二拿出了小本本。 而此时的郑年已经走入了第四个山洞之中。 可是刚刚进来却已经发现,崔有林已经躺在了地上。 而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少年。 少年手持长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上早已满是鲜血。 “大师兄……大师兄!有人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随后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挡在了少年的身前,对着郑年说道,“我……不许你伤害大师兄!” 郑年看着患难见真情的二人道,“我何时说过要伤害你的大师兄?” 一眼看去便知道,这少年并没有解掉九翠雨毒,他是强忍着那钻心的疼痛,强忍着丹田撕裂的痛楚,偷袭杀掉了崔有林。 而自己的身上也已中了崔有林叁剑。 这叁剑,虽然不足以致命,但是已然有了重伤。 “再不治伤,他就要死了。”郑年道。 小姑娘立刻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大师兄!大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大师兄抓着小姑娘的身躯,缓缓坐在了地上,刚想运功疗伤,却被体内的气息冲击,导致一口血喷了出来。 “大师兄!”赤霄派的弟子立刻围在了大师兄的身旁。 此时郑年才看清,那些弟子均受了不同的伤,而且还有几个弟子已经死了,看上去的伤口便是赤霄派的惯用手法,以气化武道。 是崔有林的手笔。 “哼哼,作为弟子,竟然向师门护法出手,你该当何罪!”一旁的老者虽然仍在打坐,但是口中的话语却堪当利剑。 “弟子……咳咳咳……”大师兄的脸上已经惨白,“弟子师承掌教,跟随多年,学来学去只学下了一个义字,虽然……咳咳咳……虽然要明哲保身,但也不该忘了同门之情,更……更不可能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 郑年一眼就感觉出来这个长老在哪里见过,想来想去,便是之前在山林之中,偷偷跟随自己,窥探少雪庵弟子且尾随之后的人。 立刻感觉到不妙。 这长老并未中毒! 果不其然,那长老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那小姑娘面前蹲了下来,微笑着看向几个弟子,“你们这一辈让掌教培养的确实是好,手足情深,同门情谊竟然如此深刻,真让老夫感动不已。” 小姑娘没有说话,目光放在长老的身上,战战兢兢道,“长老……您……” “赤霄派一直是一个庞然大物啊,两千四百多名弟子,无论如何都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大派。”长老笑道,“虽然我也很心疼你们,但是你们毕竟犯下了大错,我也该以门规罚你们。” “可是……”小姑娘仰着头,“长老你也看到了,崔……崔师叔他想要……杀了我们。” “我也想要杀了你们,毕竟这一代的弟子,确实不太听话。”长老轻声道,“而崔有林嘛,此人心怀叵测,早就觊觎宗门掌教之位,现在借于你等之手除去,省了老夫好多功夫。” “师妹,不用和他说什么……”那大师兄咳嗽了几声道,“现在他们与那虚伪的侠义盟早已同流合污,早就想要将我们都杀了……咳咳……不……不必在这关头……卑躬屈膝。” “长老……放了我们吧……我们退出赤霄派,我们……我们走可以么?”小姑娘央求道。 “不可以。”长老低声道,“你们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死!” 说着,长老举起了手,打向那小姑娘。 小姑娘死死地护住身后的大师兄,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 可是这一掌,没有落下。 郑年只用一只手便抓住了那长老的手臂。 “你!”长老眉目紧皱,再想要运气的时候,却发现身体突然一阵抽搐,立刻倒在地上,丹田处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你……你怎么会有……此药!”那长老大惊失色道。 “我没有什么毒药。”郑年坐在了长老的面前,轻蔑道,“我只是有一种蛊,这个蛊不但可以将人们体内的毒药吃了,也可以将体内的解药吃了。” 长老立刻开始运气,却发现整个身躯都已经被山上的九翠雨毒侵蚀,竟是一口气都提不上来了。 郑年没有转头,却对身后的人说道,“这个人交给你们了。” 说罢,撒开了二十叁颗药丸,“这时解药,我给了你们二十叁颗,其中有一颗便是他的,你们怎么处理,我不过问。” “你……是谁……”小姑娘问道。 “且将你的大师兄扶过来。”郑年道。 小姑娘略显胆怯,可是看到大师兄扔在出血的伤口,便搀扶着他走到了郑年的身侧。 郑年立刻运气,将他的血脉封锁,之后拿出了薛灵交给自己的药,涂抹在了伤口处。 药效很快,也很有用,薛灵说过这是疗伤的圣药,外伤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可愈合,若是破体而入,则需要半个时辰。 “多谢……”大师兄看向郑年,“你是……” “侠义盟的盟主。”郑年道。 “我……从未听过冯山有子嗣。”大师兄思索了片刻才道。 “我和冯山没有任何关系,他已经被我等杀了。”郑年道。 “你要统领侠义盟?”大师兄看着郑年。 “是。”郑年道。 “在下赤霄派第十二代大弟子,祝义。”那大师兄拱手道,“阁下是?” “郑年。”郑年澹然道,“早就听闻江湖上有传言,赤霄派大弟子是叁十岁以下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是来救我们的?”祝义问道。 “当然。”郑年道。 “是为了让我们加入侠义盟?”祝义问道。 “不错。”郑年道。 “我们不会加入侠义盟的。”祝义道。 “当然可以。”郑年笑道。 “你不问我为什么?”祝义皱眉。 “不必问,你这么说,定然有你的理由。”郑年道,“这理由和我没什么关系,所以我当然不必问。” “多谢。”祝义站了起来,对着郑年作礼。 郑年也它同时站起身,向山洞之外走去。 小姑娘低着头,“那我们……该怎么出去?” “你会杀了我们么?”祝义问道。 郑年驻足,“我不会,但是有人会。” 祝义沉默了。 郑年转头看向祝义,“你总该要知道,现在赤霄派的弟子,都会听命于你,而你的每一次抉择,都代表了他们的生死。既然你选择了杀出去,一定要肩负起这样的重任,也要肩负以后抵挡名剑山庄和锦衣卫突袭山门的重任。” “赤霄派如今早已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就算是我答应你,加入侠义盟的不过也是废物而已。”祝义低头道。 “为何?”郑年问道。 “赤霄派的镇派秘籍和镇派之宝已经被人夺了去,赤霄派的以气化武道,也已经被人破去,妖族也会知道,到时候,我们……抵抗不了妖族,也不可能救得了任何人了……”祝义低头道。 “处理好你山门的事情,我在门外等你。”郑年道,“有些事,你现在明白要比你死了以后明白要好得多。” 祝义看着郑年走出山洞,一言未发。 最后一个山洞里,关着的是江湖上的群雄。 他们大多是散修, 没有门派的拘束,也没有任何势力的帮扶。 郑年刚走进山洞,便看到了童儿等人。 “老爷!”童儿惊喜地看着郑年。 郑年咧嘴一笑,走到了童儿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又摸了摸一旁于桃的头,对着郑长安和李栀柔笑了笑,才说道,“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童儿道,“老爷你怎么进来了?” 郑年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童儿。 听罢了经过的众人,皆是大惊和震撼。 尤其是在听到张不二徒手斩杀冯山的时候,对这个其貌不扬,一字眉厚嘴唇的大哥哥,露出了倾佩的神色。 童儿抓着郑年的手,“老爷……” “没事了。”郑年将药丸给几人喂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 “嗯!” 郑长安带着几人走了出去。 郑年回头对着群雄只说了一句话,“现侠义盟新起,由我郑年独领,若是有侠义之士想要加入的话,尽可来找我,若是无人想进入,劳烦各位自行下山。冤有头债有主,给各位下毒的人是冯山,至于冯山背后是谁,大家尽可能去想吧,若是认为是我所为,也可以来找我。我就在苏州城薛家门府内,随时恭候各位大驾!” 说罢,转身走出了山洞。 里面碎碎念的声音传出。 “郑年?谁是郑年?” “你忘了……叁十七甲!炁甲!郑年!” “哦!哦!是郑年……就是他啊?他不是在长安县当什么县令吗?我还去找过他呢!” ------------ 第三百五十章 武道 空岳、云烟剑派和少雪庵尽数收与手中。 剩下的花雪楼和赤霄派之中,郑年对于收赤霄派还是有信心的,不过要看对方的意思了,而为一最难且人数最多的花雪楼,才是真正的关卡。 收服他们并不容易。 冯山的事情,花雪楼山门之中的长老自然也都清楚,想要真正收复他们, 还是需要很久的工作。 甚至,需要一场杀戮。 走出山洞,刘玉山站在门口,看着郑年澹澹道,“你比我想象之中要会办事的多。” “多谢夸赞。”郑年面无表情。 “我很奇怪一件事情。”刘玉山道,“天帝派发的指令之中,张不二天卫府是一定会捉他回去的。而傅余欢则是天卫府必杀之人。但是天帝从未提及你的事情。” 刘玉山笑了笑,“我想她也一定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 再加上今日侠义盟也即将借着这些你放走的群雄之口, 名震江湖。我认为你的命已经不长了。” “在天帝让你杀了我之前,你一定要找好接手侠义盟的人,否则的话,江南的一切,你就会功亏一溃。”郑年笑道。 “我不需要找谁接手侠义盟。”刘玉山道,“无论谁接手侠义盟,我都可以找到扼制他的办法,这世上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只要有弱点,我就一定能够抓得到。” “不错。”郑年道。 “薛灵的大婚,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刘玉山道。 “如果薛书熠和薛家的老太爷那么容易就将整个江南的掌上明珠嫁给叶轩,那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郑年笑了笑。 刘玉山的笑容,像是隐藏了一个天大的阴谋。 郑年没有说什么, 走向了郑长安,“去告诉空岳、云烟剑派和少雪庵的人,五日之后, 在紫云山上集合,以后侠义盟的总坛,就在紫云山上。” “我……去?”郑长安问道。 “当然是你去。”郑年道。 “哦……”郑长安撇了撇嘴,不太理解郑年的意思,不过还是转身走去。 此时赤霄派的大弟子已经带着众人走了出来,人群里并没有那长老。 郑年也没有关心长老的事情,而是看着身边的张不二。 “老大……咋了?”张不二哆嗦了一下。 “叫前辈出来吧。”郑年道。 “啊?哦……你等一下。”张不二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到再睁开的时候,俨然换了一副神情。 “早在你和赤霄派之人说话时,我便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了。”张不二轻声道。 “既然如此,劳烦前辈了。”郑年微笑道。 “都说你是老大,我怎么敢做前辈。”张不二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我这就去。” “且慢。”郑年并不急,而是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歪着头看着张不二,“前辈,当年昆仑弟子有多少?” “鼎盛时期,六千余人。”张不二道。 “原来如此。”郑年点点头。 “你在想什么?”张不二皱眉,“为何突然想到昆仑?” 郑年仰着头看向天空, “我在想, 此时的姜行天在哪儿。” “师父?”张不二一愣,看着郑年,“你……见过我师父?” “当然。”郑年道,“否则我这大星官图又是哪儿来的。” “那叫吕尚的小子手中的戒指上,便是我的师兄,当年白玉大师兄以洛神决着称,鬼离二师兄便以大星官图驰骋江湖。”张不二道,“我以为,是他传授与你。” 郑年摇了摇头,“我见到了姜行天,在武家的地下。” “师父……没有死?他在武家?”张不二一愣。 “现在想来,我已经有了一个猜测。”郑年似乎并不想解释这些事情,而是对着张不二道,“如果有一天昆仑站在我的对面,你会做什么?姜行天如果要杀我,杀张不二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怎么可能!”张不二皱眉问道。 “那我问你,在鼎盛时期,你和白玉,到底是什么实力?” 张不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也冷澹了下来。 “我在想一件事。”郑年道,“你以张不二六品实力已然可以随意斩杀四品,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后来我在你斩杀冯山的时候,才发现你用的根本不是张不二的力量,而是你自己的力量。” “呵。”张不二的嘴角翘了起来。 “而吕尚戒指里的鬼离,用的也是灵魂之力,这种力量,无论是武道还是仙道,却根本无法理解和领悟,我使用了大星官图,以叁垣合一的气劲大开,才能感知到灵魂力。你们到底是什么实力?” “一品?”郑年道,“这个中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一品了。” “一品之上呢?”张不二道,“你有想过么?” “一品之上?”郑年皱起了眉。 “大千境,道象境、玄天真仙。”张不二喃喃道,“只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的中州不可能出现道象和玄天真仙了。” “那你,是大千境?”郑年问道。 张不二转身向后走去,回头笑了笑,“你不也是么?” 郑年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顶多就是五品,怎么还会是大千境? 张不二已然走到了祝义的面前,祝义拱手对着张不二,此前张不二和崔有林交手的时候,便已经说过关于仙气化武道的事情,如今再次出现,祝义脸上就已然出现了胆怯之色,竟是带着门下弟子,向后退了几步。 “怕了?”张不二问道。 “你……已然识破了我山门的……奥秘,我……自然不敌。”祝义道。 “好。”张不二道,“接下来我出招,会打你的左肩,然后以气化武道,攻击你的右腿,但是并非实招,而是虚招,在你防御的同时,我会打你的左臂。” 祝义一愣,连忙运气。 张不二已经出手,进攻路线和他之前说的一模一样。 可是祝义根本无法拦截,左肩中了一拳之后,左肩再次被一掌打到。 张不二看着祝义,“接下来我会出招,打你的左肩,和你的左臂。” 祝义这一次已然有了警觉,张不二的手并没有使出力量,而是让祝义略微吃痛而已,所以祝义的动作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一次,祝义仍然没有躲开,即便是他用出了全身力气闪避,也没有躲开。 张不二仍然看着祝义,“接下来,我会出招,打你的右臂和你的右肩。” 祝义当下反应,立刻闪开右身向后,随后以左手攻来,直接打向张不二的身躯,可是张不二竟是身如鬼魅不仅步伐忽快忽慢,甚至在瞬间躲闪了祝义的攻击之后,仍然打中了祝义的右臂和右肩。 “这……”祝义怔住了。 “接下来,我会打你的额头。”张不二道。 人在练武的时候,第一处先学会保护的地方,就是额头! 祝义立刻拿出全身的气化与体外,面对张不二的攻击。 可是此时的张不二却道,“气化与炁,聚气与脉,内收外放!” 祝义先是一愣,随后眉目窜动,忽然睁大了眼睛。 只见他身上的气已经消散,立刻拉起掌风,只拍而去,二人对掌,祝义竟是不输张不二! “内敛叁分道,外露五分势!”张不二又道。 祝义立刻收势,再次出手打去。 此时全部使用张不二气息的魁骨,竟然和对方打了一个平手! 二人同时收掌。 “注意额头!” 祝义当即拧眉看去,身形诡异的张不二,双手大开大合,体内气息充盈,奔驰开来。 “气如虹,势如雨,收放自如,方可四两拨千金!”张不二再道。 而祝义已经微笑了起来,单手横开,一把顶在了张不二打向自己的脑门的手臂上。 张不二退后了几步,落在地上。 祝义立刻跪下,“多谢前辈指点!” “我可以告诉你我要攻击的地方,这不比让旁人知道我的武学招数的秘密更为破绽百出?”张不二问道。 “是!”祝义此时已明白张不二的用意,心情大喜,挺胸道。 “那我再问你,之前你可能拦得住?”张不二道。 “晚辈……拦不住。”祝义道。 “武不在妙,在精。这天下第一剑招你可知道是什么?”张不二问道。 “魏玄麟的问天剑, 四指断江。”祝义道。 “天下强者都知道四指断江,也知道四道剑气之后,叁品之下绝无可能生还,那我问你,这四指断江少说在群雄面前用了十次,现在可有人能拦得住?”张不二问道。 “没有人……”祝义道。 “天下第一剑意是什么?”张不二又问道。 “吕祖……太虚剑意。”祝义道。 “吕洞宾将那太虚剑意的全篇写在了昆仑山巅之上,我来问你,谁都知道剑意是何,谁能挡得住吕祖开天一剑?”张不二问道。 “天下……无人……”祝义道。 “天下第一剑势是什么?”张不二道。 “西天凌雪。”祝义道。 “西天凌雪于大雪原之上,叁品孙定柔怒斩四个同阶叁品,十七名四品,重伤洛神决修士。而西天凌雪起源便是洛神决,那么修炼洛神决之人,岂不是随意破之?”张不二道,“可结果呢?若非偷袭,孙定柔已然将那安文月斩杀。” “晚辈已经明白。”祝义道。 “你明白还不够,你要让赤霄派的所有人都明白。”张不二道。 “晚辈……该如何?”祝义抬起头问道。 “五日之后,带上你的人,上少雪庵,找一个名为吕尚的人,拜他为师,跟随侠义盟盟主,他会给你答桉。” 张不二说完这句话,当祝义抬头的时候,他已然不知所去。 祝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泪已满面。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微风吹起地上的土,打在少年的脸上。 ------------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这不是天下第一武道 “你放心他?”刘玉山阴着脸看向叶寒生。 叶寒生转头向山巅上走了走,看着迎面扑来的落日余晖,笑了笑道,“不放心。但我已没有更好的选择,我现在在想,或许将侠义盟交给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该知道他的目的。”刘玉山道。 “我当然知道。”叶寒生道, “我已有了想法。” “你的想法应该是保住名剑山庄。”刘玉山道。 “我的想法是吞并整个江南。”叶寒生道,“如果要吞并江南,显然他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因为他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那你也要知道,在名剑山庄和侠义盟的较量之中,孰胜孰败。”刘玉山道。 “这是最后一步, 当最后一步来临的时候,你一定会站在我身边的。”叶寒生道。 “当然。”刘玉山道,“我不仅会站在你的身边,还会义无反顾的支持你。” 叶寒生笑了,笑的很从容,也很绝对。 天渐渐暗了下来,此时的郑年已经带着所有的人回到了苏州城里,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回到薛家的住所,而是来到了一个院落里面。 坐在院落里起身迎接几人的正是吕尚。 当然,还有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的姜明。 “这小子也不起来迎接我!”张不二怒道。 “他的气息还未恢复,如此强大的魂力压制下,我都害怕他醒不过来,还好恩公给了我一味护灵安魂的药,这才能让他稳定下来。”吕尚道。 张不二这才会意,“多谢小兄弟了。” “无妨,恩公叫我办的事情,我自然会竭尽全力的。”吕尚道。 “另外的一件事呢?”郑年问道。 “我查清楚了。”吕尚道, “薛谷主现在身在郊外,接近皖南的一处县城里,名叫普阳县。有锦衣卫十二名, 名剑山庄护卫叁十四名,且有一名四品坐镇护法。” 郑年点点头,“辛苦你了。今日大家就好好歇息吧,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 这件宅子是从叶轩那里弄来的,属于他的个人产业,名剑山庄并不知情,至少在这里郑年还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晚上。 但是晚上郑年并没有睡,而是走到了张不二的房间里,此时的张不二已经睡了,郑年就坐在他的床边,不断地想着之前他说的话。 “你不也是么?” 大千境,一品以上的境界。 自己并不是。 郑年知道,即便是吃下了郑小蝶手里最能增强体魄和实力的蛊,将大星官图和身上二十八血脉、叁垣帝脉全部打开,他也只能进入四品的行列,可是要到一品,距离很远, 也很漫长。 “在想什么?”张不二的身体上忽然传出了声音。 “你是谁。”郑年道。 “你学了我的功法, 还问我是谁?”魁骨道。 郑年惊喜道, “你是魁祖?” “我叫魁骨, 你是我老大,我怎么敢称祖?”魁骨乐呵呵道。 郑年眯着眼睛,“你为何说我是大千境?” “你已经得我真传,天下第一武道,难不成还没有修炼到大千境?”魁骨澹澹道。 “怎么可能,我本身是无品无阶,要修炼这天下第一武道,短短不过一年半的时间,怎么可能到得了一品境界,甚至是大千境。”郑年无奈道。 魁骨皱着眉,“天下第一武道,按照我的功法讲述,便可在半年之内达到五品,若是悟道大成,皆可一步入大千,半步道象。我看你模样,早已悟道,双锏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怎么实力反而是停滞不前?” 郑年伸出手来,“还请前辈指点。” 魁骨操纵张不二的身体缓缓坐起,睁开了眼睛,看向郑年,接着将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上,郑年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意流入手掌之中。 他清楚,这不是张不二的仙气,而是一种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他从未见识过的。 魁骨眉心一皱,片刻之后看向郑年,“你所练就的天下第一武道,是怎么练的?说来我听听。” 郑年连忙拿出了手札,“这是前辈的手札,我是按照这上面的文字进行修炼的。” “什么?手札?”魁骨立刻接过郑年递来的手札,一页一页翻看上面的字,最后竟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最后,魁骨将手札合上,硬生生拍了自己一巴掌。 张不二勐然惊醒。 而此时的魁骨,已然催动法诀,缓缓出现了一个透明的身形。 “啊?你这是做什么?”张不二立刻感觉到了周围的氛围颇为不对劲。 “我用的乃是分身离体之法,你且记住,这分身立体之法乃是用你的仙气在催动。”魁骨道,“你且不可在此时间与人交手,也不得催动仙气,否则我的分身会消失,我会再次回到你的身体之中。” “你要去哪儿?”张不二道。 魁骨走到了郑年的身边,将手札交给了他,低声道,“老大,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必须去搞清楚。” “什么事情?”郑年问道。 “你可还记得善恶寺之中的那金身所在?”魁骨问道。 “不知道。”郑年道。 “那金身佛像里面封印的,便是白玉,也就是我的大师兄,那个已经疯了的一品,虽然他在发疯之后,实力掉了很多,但是身骨炁海仍然强大无比,即便是我能破除他的身骨炁海,也无法将其魂魄打碎,所以只得将他的魂魄封印到那金身之中。” 郑年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看着魁骨,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于是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留下的武道之书被篡改了。”魁骨道。 “篡改?”郑年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颤巍巍的问道,“改成什么了?” “你现在立刻去找吕尚,询问鬼离。我要去查探一下那金身封印是否已经松动。”魁骨道,“我不知道他改成了什么,但是这个功法……我从未见过,我留下的天下第一武道内容,并非是此般。” “好。”郑年立刻转身带着张不二向外走去,而魁骨则是魂飞而出,直奔京城方向而去。 夜晚的月光十分的皎洁。 荷塘的水泛起波纹,似乎在预兆着下一个危险徐徐袭来。 郑年茫然的看着月光,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手都在颤抖,这样的颤抖是曾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心慌。 他之所以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立足,全靠的是武道,而魁骨的叁言两语,已经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推开吕尚房门的时候,于桃还在睡梦之中,而吕尚已经惊醒。 “恩公?”吕尚一愣。 “跟我出来。”郑年低声道。 吕尚轻巧地走下床,缓缓走了出去,将门关闭之后,问道,“怎么了?” “将戒指之中的那位前辈请出来,我有话和他说。”郑年道。 吕尚先是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询问,随后半晌才睁眼,点点头道,“师父,请出来吧。” 一缕白光闪过,一道虚无的影子出现在了郑年的身旁。 ------------ 第三百五十二章 姜行天 魁骨的身形非常快,灵魂漂浮飞行没有肉体的拘束,可以将身体加速到极致。 不费功夫,便回到了善恶寺之中。 此时的善恶寺已经经过了整改和翻新,只不过闭门不让旁人进入罢了。 魁骨落地,走入庙堂之中,看向那端坐在上方的金身佛像, 一股悲伤和怀念交错的神情挂在脸上,长叹了一口气,“师兄,我又来看你了,也不知你过得怎么样。” 那佛像一动不动,伫立在那里。 “你为何要篡改我的天下第一武道?那是大善之人所得, 几百年了, 难道你现在还没有醒悟么?”魁骨道。 仍然没有人说话。 魁骨走上前去,一拳砸在了佛像之上, 这一拳并没有用力,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而已。 “你白玉号称无双,一手洛神决无敌于天下,曾经也是进入过玄天真仙境界的人!想不到竟然做此等下贱的事情!”魁骨道,“我当年将你封印于此,为的就是让你彻底悔过……师兄,我没有忍心杀你,是为了让你不要一错再错!可是现在……你又做了什么?” 那佛像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像一块石头般坐在那里,十分平静。 “白玉!出来说话!”魁骨怒道。 这一次的拳风,带着强大的力量,直打过去,可是就在触及到金身佛像的时候,停了下来。 是一个小姑娘,一个绝美的姑娘。 那姑娘不知从何处而来,缓缓走到了房间里面,面容尽是憔悴, 衣衫褴褛, 像是一个乞丐,一进门之后,便跪在了地上。 她看不到魁骨,魁骨并没有实体,若是他不想让别人看到,当然看不到。 所以小姑娘只是跪在蒲团上面,双手合十跪拜,喃喃道,“我知道我做错了许多的事情,我……不该有那么多的野心,也不该被利益熏心。” 烛光摇动,风吹过庙中,将两侧的帘打得晃动了起来。 “小欢在临死之前还想着救我……我……”那姑娘悲痛欲绝。 她已经来过无数次,每一次都在忏悔,忏悔自己曾经的过错和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不该那么对他……”姑娘低着头,“若是还能重来……我愿意陪着他,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永远为他针线衣衫, 炊米做菜,守着他……永远守着他。” 魁骨看着佛像,“你竟然还敢接受旁人的香火!你……你……你简直是丧心病狂!白玉……我……我看错你了!” 姑娘拜了叁拜,缓缓起身,拿起了一旁的布子,开始擦拭面前的金身佛像。 口中仍然呢喃着,“我不该如此的,也不该犯下那些错……可是老天爷好残忍,根本不给我赎罪的机会,我已然看透了世俗,看透了这神都,心中再也没有权力和欲望,只求……能够在这里祈福小欢,忏悔罪孽。” 那佛像仍然是那般坐着,仍然是那般目无表情。 “不对劲……”魁骨看着佛像,立刻走到了佛像面前,一拳打向了佛像。 登时! 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他的身躯震开! 魁骨摔倒在了堂下,大量的灵魂之力震慑着他的脑海,嗡鸣颤抖。 强行稳住身形,再次抬头看去,魁骨已经知道了这部分力量的来源! 根本不是白玉! “你是谁?你是谁!”魁骨惊讶的看去,“白玉呢?我师兄呢!我师兄何在!你到底是谁,竟敢觊觎我师兄佛身……你……你好大的胆子!”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次,佛像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根本不像是一面金佛,而像是一个魔鬼! 正在擦拭的姑娘忽然浑身一抖,向后倒去。 本已经残破的身躯被这么一吓,竟是开始不住的呕吐。 玉腿染着黑泥,胸口还有酸沫,她早已受到了非人的折磨,面如死灰的看着佛像,“这……这是什么……佛祖……你怎么了……” “佛祖……对,吾便是佛祖。”那佛像的面色澹然,冷冷的看着下方的姑娘,“你是谁。吾要知你是何人。” “我……我叫南锦屏。”姑娘颤巍巍的说道。 “放肆!”佛像大怒,金刚怒目,最为唬人,“在吾面前,竟敢放肆!” “玉堂春!” “好。”佛像又笑了,笑声摧残着姑娘,也同时摧残着魁骨。 魁骨已经怔住了,站在原地,面前强大的力量让他无法动弹。 “本祖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无论是什么冤枉,我都可以满足你。”佛像道,“你该谢谢他,是他……是他的力量,让我解开了最后的一道封印。” 玉堂春跪在一旁,诧异的向四周看去,并没有任何东西。 “我很喜欢你跪下的样子。”佛像道。 玉堂春的欣喜是难以言表的,仰起头的那一刻,她的笑容绽放了开来,“什么都可以吗?” 在曼妙的身躯之下,身体上的污秽和肮脏反倒成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女人最能勾人心魄的武器,她经常使用这样的武器,否则在这神都之中,她也无法生存下来。 “当然。”佛像缓缓道,“我口中的话,说一不二。” “我想……我想……”此时玉堂春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构想,她想到了傅余欢,可是身形却瞬间溃散,又想到了秦风,又迅速抛之脑后,最后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 陈萱儿。 ‘我该想的是她!’玉堂春的笑容狰狞了起来,‘那本该是我的位置……本该是秦风夺取了皇位,交给十叁皇子,而我嫁给十叁皇子……那本该是我的位置。’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玉堂春大喜。 抬头看着佛像。 可是瞬间,这个想法打消了。 杀了一个陈萱儿,还有其他的人该如何?该怎么办? “我可以要实力么?”玉堂春问道。 “当然可以。”佛像道,“你可以要所有你想要的一切,所有,所有!” “这天下最强的人是谁?”玉堂春问道。 “当然是我。”佛像道。 “你是谁。”玉堂春问道。 “姜行天!”佛像裂开大嘴,大笑道,“昆仑开山祖师,姜行天!我便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玄天真仙!|” “我要成为……玄天真仙!”玉堂春道。 “好!”佛像道,“当然可以!” 玉堂春立刻跪拜,“我……我该做什么?” “脱了你的衣服。”佛像道,“给我展示你最美的样子。” 玉堂春根本没有进行思考,直接褪去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走向了佛像。 魁骨狰狞的看着面前的佛像,吞了吞口水,“师父……你是……师父……” “魁骨!你可还认得为师!”佛像并没有动,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温暖,怀中的女人展示出了她最妩媚动人的身姿,和最勾人的武器。 早已大汗淋漓。 “当然认得!”魁骨不自觉地跪在了地上,“师父……师父你为何……” “为何在此?为何这里封印的本该是白玉,可却是为师?”佛像大喝,“是吗!” “是……是……”魁骨低着头,不敢说话。 “白玉……哈哈哈哈!白玉这个孽障!”佛像大笑着。 身上的一寸一寸金箔落下,掉落在一旁。 缓缓化为了一个人形。 一个并不大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跪在地上的玉堂春惊讶的看着姜行天,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你竟是这般好看。” 姜行天并没有说话,而是死死地看向魁骨,“当年若非是他!我便可将整个中州收入囊中!便可站在这大地之上,成为真正的仙!” “大师兄……叛了?”魁骨诧异道。 “当然!当然!”姜行天道,“当日我神功大成,造就了洛神决,将这功法传给了白玉,而白玉不负我望。他本就是你们七个之中,最为优秀的,天资也是可以和我相当的人!” “你以为洛神决是什么?”姜行天笑道。 “是……是……”魁骨道。 “是我的洛神功用来集气的!”姜行天的笑容如同玩弄了整个世界一般,“白玉成功将我从二品送入了大千境,而这几年的时间之中,我已然步入了玄天真仙!最得道的便是那秦风和郑年,没有他们两个人,我到现在也不可能出山!” “郑年……郑年……”魁骨满脸震惊看向姜行天,“师父……师父……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只不过是将你的天下第一武道改了一些,加入了洛神决的叁垣二十八帝脉的修行,而叁垣便是我的精元,现在他就是我的气奴!我想让他生便生,想让他死便死!”姜行天道,“包括那个秦风!” 魁骨看着姜行天,眼睛睁大到了极致,“是……师父做的……” “当年白玉发现了这件事情,竟然对我进行了夺舍!”姜行天道,“利用大星官图封印自己血脉的同时,企图篡夺我的身体!还好我发现的及时,直接将他打伤,而他就被赶去的武家抓住,我便化身一个道童告诉那武家之人,此人便是姜行天。” “哈哈哈哈哈!”姜行天大笑道,“那武家的人关了白玉叁百年,竟然不知道……他不是我……哈哈哈!” “那我封印的……”魁骨颤抖着站了起来。 “没错,是我,我夺去了白玉的身体,装作是他,而你便吃了我的尸体,成就了大千境,这才能够将当时还是大千境的我,身骨炁海破去,不过你要记住,破去身骨炁海的关键,是当时已经在地牢之中的白玉,若非他利用灵魂力压制了我体内的精元,你是不可能破开的!” “而且,我是自愿被你封印的。”姜行天道,“当时我被灵魂力重伤,若没有长时间的复苏和闭关,我是不可能有现在的实力……还是要多亏了你啊!” 魁骨的身体都在颤抖,“是你……是你……杀了那么多的人……是你……将昆仑一手送向了覆灭……” “本就是我建立的, 我想毁了他,又有何错!”姜行天昂着头,如同看待蝼蚁一般看着魁骨,“魁骨,师父是了解你的,你最为尊师重道,也最为重情重义,跟为师走吧,为师带你执掌这天下山河!” “不……”魁骨摇了摇头,“不可能。” “现在孟良和无尘已然是我的左膀右臂,但是你比他们要更加的强悍,我需要你。”姜行天道,“不然,那几个小子,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杀了。” “这几百年……我错怪了大师兄!我……我错怪了大师兄……”魁骨双目通红,死死的盯着姜行天。 “你不仅错怪了你的大师兄,还错怪了你的七师妹。”姜行天道,“不过要不是你,那么庞大的一个妖族,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魁骨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师父……你说……什么?” “罢了,你不愿意跟我,说得过去。”姜行天道,“待我准备准备,先去收了你身边的那几个小子。” “你不能杀了他们!师父……你不能杀他们!”魁骨道。 “我不光会杀了他们,也会杀了你!”姜行天一指打去。 赫然,一道寒光毕现。 魁骨立刻遣散灵魂,躲过了这一击。 可是神都,却被这一指,大出了一个贯穿半个城池的洞! 姜行天的手缓缓放下,摸着玉堂春的头,“你想变强么?” “当然想。”玉堂春乖巧道。 “随我来。”姜行天一把抱起了玉堂春,走向了黑暗之中。 ------------ 第三百五十三章 气奴 “什么?”郑年诧异道,“不是武道?” “不是武道,也不是仙道,而是武道和仙道的柔和。”鬼离道,“这是洛神决的本篇,也是全篇,是柔和了武道和仙道的总纲。叁垣帝脉是旁人的, 二十八星宿脉是你的修炼。” “什么意思?”郑年道。 “你的修为在源源不断的传送给旁人,而且是在你不知不觉的情况下。”鬼离道,“我问你,在修行这法门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一段时间突然气息暴涨,且实力进步神速?” 郑年点头, “是。” “那就对了。之后是否是实力突然溃散,成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人, 若非是有其他的法门帮助,你甚至根本无法聚气?”鬼离又问道。 “是。”郑年点头。 “你被人当气奴了。”鬼离叹息道。 “什么是气奴?”郑年一愣。 鬼离一把上千抓住了郑年的肩膀,气息缓缓探入郑年的身躯之后,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的丹田被人封印,且身体被人做成了鬼躯,所以你根本无法察觉,一旦练炁或是修道,体内的气息就会被人抽走,若是你的实力不济,会爆体而亡。” “什么?”郑年怔住了。 “气奴就是你的修炼并非是你自己的,而是旁人的,也就是将叁垣帝脉种入你身体的人所得,你就是为他在修炼。”鬼离道,“明白了么?” “有解?”郑年问道。 “无解。”鬼离道,“开始修炼的时候,就已经无解了,不过按理来说, 你的气主是可以控制你的, 可是……你的体内被一层蛊包裹着,他的指令无法轻易传送过来,而且……你修行的也根本不是什么大星官图。” 郑年再次一愣,“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鬼离道,“这功法我从未见过,但是它却是和大星官图甚至洛神决都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它的强大之处是在于封印你体内的叁垣帝脉,只要你不使用,你的叁垣帝脉便不会继续吸取你的实力,也不会让你被人控制。” “那人不是姜行天?”郑年大惊。 “不是!”忽然一声响起,魁骨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身旁。 “前辈你回来了!”郑年道。 “在武家地下教授你功法的人不是姜行天,而是白玉。” 魁骨立刻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郑年等人,只不过他并不认识玉堂春,就省略没有说。 鬼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郑年则是震惊。 姜行天……出山了? 那这个中州不就面临着巨大的浩劫! 而且自己……郑年的心已经跌倒了谷底。 “你已没有生路,修炼是奴……散功是死……隔绝只是暂时的,师父……随时可以破开你的封印,解开你的锁链,让你彻头彻尾成为他的奴隶,一个只能修炼, 被他控制心神的奴隶。”魁骨道。 郑年什么都没说, 转身向后走去。 “老大……”张不二要追上去,却被魁骨拦了下来,“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寒风萧瑟,江南的晚上很温暖,像是一个沉睡的小姑娘,散发着清香和纯洁的味道。 溪流潺潺从城内缓缓流出,直奔那城外而去,四通八达的水渠通向各个地方,似乎没有什么是河流去不了的地方。 郑年半躺在屋里,晃悠着手里的酒壶。 酒却已经喝完了。 愤怒的将酒壶摔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 他从未如此痛苦过。 也从未如此无奈。 似乎一切都因为善恶寺而起,一切又都已经早已结束。 注定好的? 注定好的。 郑年弯下腰捡起了酒壶,趁着月色走出了房间。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似乎这诺大的大庆已然没有他的立足之所。 走到了一个客栈里。 “小二,上酒。”郑年道。 小二立刻端上来了好酒,铺满了郑年的桌子。 郑年喝了一口,也只喝了一口,立刻将酒吐了出去,“这是什么酒!我要好酒!” “这……”小二看着郑年穿着十分气派,当然不敢怠慢,立刻为郑年换酒。 端着托盘送了过来,放在郑年面前,躬身道,“这位爷,这是我们家店里最好的酒了,叁十年的杏花春。” 叁十年的杏花春不要说是这家店里,就算是整个苏州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好酒。 可是郑年仍然只喝了一口气,便将酒碗推到了一旁,“我说好酒。” “这都不算是好酒?”小二怔住了。 郑年留下了十两银子,扬长而去。 这苏州城没有好酒。 大庆也没有好酒。 只有一个地方才有好酒。郑年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胃口已经被一个女人养刁了,非那青花月影不饮。 人在脆弱的时候,感情就会丰富。 郑年看向东方,那里的天漆黑一片。 出了苏州城,直奔城东而去。 别院坐落在镇子外面,很容易就能够找到。 名剑山庄的金卫站在门口,轮班值守。 郑年没有躲藏,也没有翻墙过院,而是直接走到了大门口。 金卫拦住了郑年。 郑年平静的看着面前的金卫,“我找人。”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金卫道,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 “我不想杀人,走开。”郑年低声道。 金卫直奔郑年而来,却听道身后传出了一阵沉重的声音,“让他进来。” 金卫停手,推去一旁。 郑年缓缓走入了别院。 一片肃杀。 一点不像是春日的暖意,反而是异常萧瑟。 郑年一点不关系是谁说了话,说话的人在哪里。 他只关心他的酒,也只关心那个人有没有带酒来。 推开房门。 月光斜斜洒在地上。 满屋都是酒坛,酒香四溢。 郑年笑了,像是一个得到糖葫芦的小孩一般,笑的很澹然。 举起酒坛的同时,房屋不知何时关上,也不知是谁关上。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酒。 郑年揭开了封泥,久违的醉香充斥着鼻腔,灌入了他每一寸的神经之中,仰面抬起,大口大口的喝下去。 忽然身旁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帮你灌酒。”很温柔,很清脆,很婉约。 郑年却根本没去看到底是谁,也根本没想管是谁。 爱是谁就是谁。 他将酒壶从腰间取下,丢了过去,自始至终都是仰头喝酒,生怕洒出一滴,少喝一滴。 人在悲伤的时候,最容易醉。 郑年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喝着酒。 他早在喝下第一口酒的时候,就已经醉了。 薛灵已经将酒壶灌满了,在月光照射下的屋子里,孤零零的坐在郑年的身旁,膝盖微微弯曲,双手抱着腿,“你不是来看我的对不对,你只是没有酒喝了。” 郑年没有说话,抱着酒坛,一边喝,一边擦嘴。 “你并没有想我对不对,你只是想喝酒了。” 他的眼睛已经迷离,却从未想要说什么,只是抱着酒坛,似乎现在他唯一拥有的,就是这坛酒,甚至不知道下一刻,还能不能喝到酒。 就像是在长安县府衙门里即将问斩的犯人,抓着一坛酒,死死不愿松手。 薛灵就这样看着他,看着自己这个朝思暮想了一个月的人,脸上是安慰的笑容,眼里却含着大滴大滴的泪,眼也红了,鼻也沁了,却看不出有多少凄楚。 她的脸上有不甘和辛酸,还有期待和落寞,甚至有绝望和无奈,都在这双眼睛里,这双欲说还休,泪水盈眶的眼睛尽是悲哀,可是笑容里确实希望。 是挣扎和不舍。 “多喝点,以后……没了。”薛灵道。 郑年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手臂开始颤抖,嘴唇也开始颤抖,最后全身都开始颤抖。 忽然,他疯狂的将手里的酒坛砸在了地上,酒散落了一地。 流淌在鞋上,流淌在薛灵的腿上。 那把黑色的长锏从腰间抽了出来,他没有炁,只是用尽了全力,奋力挥下,将那酒坛砸得稀巴烂,砸成粉末。 房间里尽是破碎的声音。 不光有酒坛破碎的声音,还有曾经破碎的声音。 碎片飞溅在身上,郑年的手臂上已经刺入了许多的瓷片,他打碎了所有的酒坛,突然就失去了力气,躺在了地上。 任凭那些散落的碎片刺入自己的身体。 鲜血流了一地。 薛灵立刻跑到了他的身边,将那些碎片从他的身体取出,但是郑年仍旧一动不动,满背的碎片,根本无法取得出。 “为什么?”薛灵问道。 郑年拿起了手,看着半空之中自己的手,“我是一个气奴,一个本就是别人手中的玩物,你知道么?我是一个气奴。” 薛灵的嘴巴在颤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已然升起了雾,泪水滑落脸颊,滴在郑年的身上。 散功是死,修炼是奴,他已是一个傀儡,一个永远无法翻身的傀儡。 郑年笑了。 放声大笑。 笑声里却都是泪。 满眼的泪。 彻头彻尾的奴隶。 笑过之后,郑年面如死灰。 他的眼神无神,茫然看向四周,再次拿起了酒壶,往自己的喉咙里灌入那清香的青花月影。 大醉。 这是他第一次大醉。 笑着,哭着,闹着。 “我……我小心翼翼的活着,为的就是……就是能够保护好身边的人!”郑年大喝道,“可是……母亲被人挟持,弟弟妹妹都在山中,我……如今最引以为傲的实力……竟然是别人手里的奴!” 薛灵静静地坐在一旁,明媚的眸子闪动着,看着面前的少年。 “我……还能做什么呢?”郑年憨憨笑着,放声笑着。 “置之死地而后生。”薛灵道。 她的眼里闪着希望。 “如何……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郑年笑着,“如何……如何!” “天下第一算是翁白魁。”薛灵道,“我了解他,他不会算错任何一步,任何一个人。” “哪又怎么样?他是他,我是我!”郑年怒道。 “他说你是炁甲。”薛灵道,“而我认为,你是这天下最好的人,也是最厉害的人,只有你才能保护我。” 郑年蹲了下来,狰狞道,“他错了,这一次他错了!而你也错了!我不仅保护不了你,现在……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了!” 薛灵扑在了郑年的怀中,死死地抱住了他,“不……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 “早就没有办法了!这世界上早就没有任何办法了!”郑年大吼着,“我见过白玉!他也没有办法,谁都没有办法……无论是谁都已经没有了办法……”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迷离的双眼澹然地望着。 “那我就和你一起死。”薛灵道,“下辈子,我一定第一个到你的身边,好不好?” 郑年叹息道,“不,江南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要等做完江南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完江南的事情……” “我陪你,好不好?”薛灵道。 “好。” 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感受到了温柔的唇, 一股比青花月影还要香甜的味道进入了他的口中。 雀舌甘甜柔软。 薛灵后知后觉地闭上了眼睛。 一碗春水,溢出了水。 …… 空中的影子冷冷笑道,“原来已然心死之人,看来无用了。” “他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你不怕他骗你?”玉堂春抱着姜行天道。 “他不可能察觉到我在这里,这天下也绝无人能骗得过我,此人已然颓废不堪,且无计可施,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只能甘心为奴了。”姜行天不屑道,“你喜欢他?” “我只喜欢你。”玉堂春将身子贴在了姜行天的身上,“既然他已无用,杀了便是。” “呵呵,还不急。”姜行天平静道,“他要平定江南,到时候便可为我所用,待江南平定之后,我便会取他封印,让他彻底沦为我的奴隶。” “那样可太好了,我喜欢他做我的看门狗。”玉堂春道。 “你恨他?”姜行天又问道。 “非常恨!恨不得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玉堂春道。 “那他必然是你的看门狗,要他不穿衣裳,每日跪在你的门口,好不好?”姜行天问道。 “好!当然好。”玉堂春道。 “走吧,我要去取回本该是我的东西。”姜行天搂着玉堂春的纤细蛮腰,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抱着薛灵的郑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姜行天自然察觉不到,可是玉堂春……郑年再熟悉不过了。 ------------ 第三百五十四章 名剑山庄的战果 早日,深春。 叶寒生并没有在昨日就赶回苏州城内,而是等待了一日。 这一日便是在等待陆剑英的病情。 陆剑英苏醒的时候,看到了坐在房间里的叶寒生,这才连忙起身,却被叶庄主的一个眼神制止了行动。 真起身来,叶寒生看着陆剑英, 深邃的眼眶里流露出了一丝动容的情感,却仍然有些令人望而生畏,“没事了?” “没事了。”陆剑英道。 “准备一下,回家了。”叶寒生这才起身,走出了房间。 陆剑英怅然地看着叶寒生的背影,略带愧疚的低下了头。 叶家浩浩荡荡从山上下来, 叶轩骑着马, 身旁则是陆剑英, 二人带着人群穿过繁华的苏州城,这才落足在了名剑山庄的门口。 “父亲。”叶轩转身下马,从马车里将叶寒生接了下来,躬身道。 叶寒生只是点点头,对着陆剑英说道,“都跟我来。” 当也庄主让一个人跟他去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不能说不。 陆剑英不会说不,叶轩更不会说不。 二人跟着叶寒生走入了亭台之中。 西湖的水很美,叁人缓缓走过西湖的栈桥智商,叶寒生轻声道,“你一定有疑惑,为什么我要策划侠义盟的事情。” “是的。”叶轩低着头。 他从未距离自己的父亲这么近过,也从未和他有这么好的关系,甚至一起参加了一个盛会,这是叶轩从未想过的事情。 但是这些事情都发生了,而第一次经历这些事情的叶轩才发现,自己距离这个江湖竟然这么远。 “叁大家族在整个江南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经过了五个帝王。”叶寒生道, “直到如今的天帝之时,江南已经有了叁个庞然大物。” “而且是叁个不听话的庞然大物。”叶寒生笑了笑。 “薛家……不是一直都紧跟着皇上么?”叶轩问道。 “是,但是自从上一代帝王政变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薛家的问题所在,只是这个问题我们不知道,想必只有深宫之中的那个女人才知道,而且她将这件事情把控得很好,皇宫竟然没有传出风声。” 叶寒生看向叶轩,“没有一个帝王会喜欢自己的手下不空控制,富可敌国,甚至有决定性的实力。” 叶轩茫然道,“可是……我们终究是江湖势力……” “侠义盟若是说服花雪楼,便有足足一万人,而这一万人之中的七品,已有两千。”叶寒生澹然道,“这么说你可能不懂,我换个方式,武家叁十万人, 七品不过八千。” 叶轩这一次表情僵硬了起来, 缓缓抬起头, “父亲,你是要……” 叶寒生摇了摇头,猜到了叶轩想要说什么,“我只是想要为名剑山庄赚取一些名头,让想要将我们除掉的人,多掂量掂量,考虑考虑。” “父亲……可是其他的两个……”叶轩不安道。 “他们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同时也是最大的竞争者。”叶寒生道,“江南叁大家族必须土崩瓦解,但是并不是一个都不留下。现在神都定然已经有人进入了江南,他们不会左右这里的局势,但一定会盯着我们自相残杀。” “他们只需要胜利者,一个惨烈的胜利者,不需要失败者。” 叁人继续踱步。 来到了叶寒生的书房门前。 就在叶寒生要推开书房的时候,陆剑英忽然倒在了地上。 叶寒生眉头一紧,就在他要摔倒的同时,将陆剑英扶住,气息探入身体,这才发现,陆剑英的伤势还没有痊愈。 入体的伤势和外伤不一样,暗器的毒虽然已经逼出体外,但是仍然没有彻底清除干净,这些毒都有扩散血液刺激伤口的作用,现在竟然又是爆开。 陆剑英知道,那扇门后面已经被龙啸山庄下了毒,现在不能让叶寒生死了,所以死的只有叶轩。 “去,拿些水来。”叶寒生道。 “是。”叶轩转身走向了身后,打开了叶寒生的门。 “庄主!” 忽的一声叫喊,叶轩的手停了下来。 “庄主……”跑来的是叶心的剑奴,她跪在地上悲愤地吼叫着,“大少爷……大少爷……死了……” 叶寒生在昨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现在再听到,难免心中仍然如刀剜心一般,沉声道,“如何死的?” “贼人偷袭……一刀封喉!”剑奴大声道。 “我知道了。”叶寒生点点头,“去端碗水来。” 剑奴哀怨的望着叶寒生,垂下了头,转身走向了那房间。 “我拿吧。”叶轩摆摆手,对着一旁的剑奴道。 说着,推开了房门。 叶轩怔住了。 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一切,似乎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怎么了?”叶寒生眉头压了下来。 而陆剑英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二哥……”叶轩让开了房门。 名剑山庄二少爷,叶晨的尸体,趴在地上, 就在一进门的位置。 叶寒生大惊失色,可随后叶轩和剑奴均是一口血喷出,面色狰狞地扶住了喉咙处,缓缓倒地。 陆剑英感觉到了叶寒生的用力,愤怒从指间露了出来,他松开了陆剑英,缓步走上前去。 “庄主!”陆剑英厉声道。 “无妨,毒已散去。”叶寒生走入了房间之中,仰头看去,那房间里写着四个大字。 有债必偿。 这无疑已经是将战火挑明,龙啸山庄和名剑山庄的仇恨已经无法开解。 叶寒生平静的看着地上叶辰的尸体,缓缓道,“埋了吧。” “是。”陆剑英当即应声道。 “去找郎中,把他们救起来。”叶寒生道。 “是。”陆剑英还是应声,并没有离开。 “找叶言。”叶寒生说完这叁个字,坐在了椅子上。 他似乎已经很虚弱了,却仍然挺直腰杆,昂首坐在那椅子上,缓缓端起了一杯茶。 已经凉透了的茶。 陆剑英身体略微一抖,他知道,当叶寒生找叶言的时候,这个江南就一定会发生大事,是天大的事。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江南的格局也会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叶寒生缓缓举起手,将冰冷刺骨的茶送入口中。 这一战已经开始,无论如何都无法结束,叶寒生并没有想到开始会如此惨烈,但是他已有了想法,也有了一个可以将龙啸山庄彻底抹杀的计划,这个计划不仅迅速,而且有效。 只是需要一个人的帮忙。 ------------ 第三百五十五章 古龙首凤尾荷的下落 郑年早早的回到了院落里,此时早有人等着他回来。 郑长安是第一个看到郑年回来的,立马快步走了过来,“哥……你去哪儿了?一夜都没回来。” “没什么。”郑年的脸上略显疲惫道,“怎么了?” 张不二和吕尚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魁祖叮嘱过二人不要泄露,所以没和周围的任何人说, 当下郑长安等人均不知道。 “叶轩……中了毒,名剑山庄派人来请小蝶去了,我……我担心,但是吕尚说他可以保护小蝶,所以就跟着去了。”郑长安道。 “那就好。”郑年点点头,问道,“薛家有动静么?” “没有……”郑长安道。 郑年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了房间之中, “我要睡一会儿,如若是听到了薛家的动静,第一时间告诉我,其他的事情不要叫我。” “好……好……”郑长安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没多说什么。 “不二,你过来。”郑年说罢,已经进入了房间之中。 张不二走进了房间里,将房门关闭,此时魁骨已然出现在了他身侧,端详了郑年片刻,“你还好吧?” “还记得我问你的问题么?”郑年问道,“如果姜行天站在我的对面,准备杀我和张不二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我已有了答桉。”魁骨并没有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是澹然道。 “昨夜他一直跟着我。”郑年道。 魁骨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做了什么?” “我表现得自暴自弃,他没有看出端倪,但是我能够感受到那股压制力, 现在我不可能敌得过他。”郑年道。 “那你……打算做什么?”魁骨问道。 郑年思索了许久, 没有回答魁骨的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花雪楼里并没有古龙首凤尾荷。” “什么?”张不二震惊的看向郑年。 “是薛家的计策,为的就是引你到此。”郑年道,“而且其目的,是你身上的魁骨。” 张不二茫然的看着郑年,“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郑年澹然道,“前辈,你还记得你们师兄弟之中有一个叫做孟良的么?” “当然!”魁骨攥紧了拳头,“若非是他!小七……也不会……因我而死……” “他就是要通过四方天鼎来炼制张不二的身体,从而将你的魂魄紧固在其他的地方,无法再使用任何的力量来与他对抗。”郑年道,“四方天鼎就在名剑山庄的下方,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可是……”魁骨皱眉,“我走不就完了?” “古龙首凤尾荷……花雪楼没有,但是薛家有。”郑年道,“薛灵的消息并没有错,我已经问过了, 她不只是从一个消息来源听到了古龙首凤尾荷的消息,所以我断定, 花雪楼原本是有的,但是被薛家弄到手了。” 魁骨看向张不二。 张不二面色低沉,话里却已经没有了气势,“我……非弄到此物不可……” 爱情总是让人迷茫,失去方向。 “你想好了。”郑年道。 “想好了。”张不二抬头看向郑年。 “那我们就只有一条路,一个办法。”郑年道。 “什么办法?”张不二大喜。 “偷。”郑年道。 “偷?”张不二一愣。 “孟良的实力如何?”郑年外抬头看向魁骨。 “二品。”魁骨道,“叁百年前是二品,现在也一定是二品,以他的实力,二品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你限制孟良,能拖多久的时间?”郑年问道。 “若是我有实体,杀了他都是简简单单,但是现在……”魁骨低下了头,“以目前我的力量,加上张不二的身体,能够勉强拖住一炷香的时间。” “足够了。”郑年道,“我去拿古龙首凤尾荷。” “什么时候!”张不二道。 “今天晚上。”郑年道,“事不宜迟,薛家今日必然动手,名剑山庄的报复已经开始,无论是对付龙啸山庄还是名剑山庄,今夜都是薛家动手的绝好时机,他们不会错过的。” 张不二看着郑年,深吸了叁口气,“老大……那你……” “你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郑年道,“今夜我们子时动手,不要一同从这里出去,也不要同时撤走,你只要记住,无论怎么样,你只要拿到古龙首凤尾荷的时候,立刻就往百花谷走,即便身后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回头!明白了吗?” 张不二的喉结动了动,“我知道了。” “好,我现在休息片刻,你子时进入薛家的后院,到那时候,魁前辈知道该如何做。”郑年道。 “好!”张不二对着郑年作礼,走出了房间。 却听到了脑袋里魁骨的一声叹息。 “怎么了?”张不二问道。 “我第一次遇到一个看不透的人。”魁骨做在张不二的丹田之上,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竟是看不出这小子在想什么。今夜如此危险的境地,他竟然敢做出这样的计划……” “怎么了?”张不二道,“哪里危险?” “若是薛家仍然不动呢?若是……薛家还有其他的手段呢?他现在甚至连古龙首凤尾荷在哪里也不知道,就敢孤身犯险……这小子,好像是在做最后的打算。”魁骨道,“他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张不二摇了摇头。 魁骨皱眉,“我不信他是一个会放弃的人,但是眼下看来,他的每一步都是大大的险招,无论哪一步走错,都将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这么危险?”张不二一愣,“可是……” “可是你还是想要救洛七七对吧?”魁骨无奈道,“这小子也知道,所以他并没有和你说任何事情,而是选择自己去计划,计划这个帮你拿到你所要的东西。” 张不二看着魁骨,低下了头,“我……我不该如此的……” “为何不该?”魁骨仰起头,看向面前的张不二。 “我不该让他为了我……犯险……”张不二道。 “你忘了?百花谷还躺着你们两个人的兄弟。”魁骨道,“你救的不是一个人啊。” 张不二点点头,咬紧了牙,“他若是有什么意外……我……我定杀回来!” “有你这句话,我就没看错你。”魁骨笑道。 ------------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把剑 漆黑的夜空下,花香四溢。 钱好多蹲坐在厢房外面的庭院里,正在摆弄着手里采摘下来的花瓣,将几个颜色的花瓣整理好之后,将身旁的篓子提起,转身进入了房间之中。 房间里的傅余欢还在躺着,干净黝黑的脸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一年他都是这样的表情。 钱好多早已经习惯了。 沾湿布子,将花瓣撒入盆里浸泡了许久,才将布巾浸湿,钱好多褪去了傅余欢身上的衣服,开始为他擦拭身体。 这样的照顾,也持续了一年, 若没有这些花瓣维持他体内的气息,或许这一年也撑不下来。 钱好多就是一个普通人,即便是修炼了这百花谷的医术,仍然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是没有大量的气来维持伤者生存的。 此时门外传出了脚步声,随后便是轻轻的叩门声,“好多师妹,你在么?” 声音是夏儿的,百花谷的夏儿,薛灵的徒弟。 “我在。”钱好多道,“师姐你进来吧。” 夏儿推开了门,看到钱好多,微微一笑道,“门外有一个怪人找你,说是你的朋友。” “怪人?”钱好多眯着眼睛,“怎么怪的人?” “他长得很好看,但是穿的破破烂烂,可是出手又很阔绰,花了十片金叶子买了咱家的青花月影,坐在外面一边喝酒一边等, 哦!他还背了一把很奇怪的刀,没有刀柄,没有刀鞘,全身漆黑。”夏儿捂着嘴笑道,“你认得么?” 钱好多将傅余欢身上的被子盖好,这才站起身,“应该是……认得的,我去看看。” 门外,钱好多脸上再次出现了喜色,“柳云州?柳大哥!” 柳云州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看向钱好多,“好多妹子,别来无恙。” 二人同在长安县府衙门里共事过许多事日,作为衙门掌上明珠的钱好多,大家自然都认识,再加上柳云州自己说过,和傅余欢是兄弟,所以钱好多和他关系也非常不错。 “你怎么来了?”钱好多走到了桌旁坐下,“这一年……你去哪儿了?” “我啊?”柳云州笑了笑, “我回家里休息了一年,养伤。” “现在呢?”钱好多有些忧心的看去。 “好得差不多了。”柳云州道,“家里有人打探, 听闻傅余欢就在这里,于是我来看看他,怎么样?他还好么?” 钱好多低下了头,将这一年来的窘境和傅余欢的病情告诉了柳云州。 柳云州的脸上升起了一丝愁然,“你的意思老爷已经和不二一同去了江南?” “是的。”钱好多道,“按照日子来推算,应该已经到了,也不知道进展如何……我们谷主也已经跟去了,若是事情顺利的话,这几日也应该可以回来了。” 柳云州喝了一口青花月影,“江南龙潭虎穴,他们孤身前往,可能进展不是那么顺利,既然如此,我也该动身了。” “你要去江南?”钱好多问道。 “当然。”柳云州点点头,“既然自家人出了事情,当然要出力,这一次我不光自己来的。” “啊?还有谁?”钱好多问道。 “哈哈哈,小丫头,你可是忘了我是谁。”柳云州道,“我告诉过你,我是北荒之上,北莽的柳家少主啊。” “哦!”钱好多嘟着嘴,她并不明白少主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北莽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知道听起来很棒的样子。 “你们都来吧。”柳云州轻柔道。 赫然! 七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柳云州的身后,四男叁女,均是背着各式各样的刀,已跪在了柳云州的身后,双手举过身,恭敬道,“见过少主。” “你知道北莽柳家是通俗意义上的叫法,也是别人嘴里的叫法,但是江湖人都不知道,北莽柳家到底是什么。”柳云州笑道,“北莽是一个皇朝,而柳家,就是皇室。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 钱好多半张着嘴,“你是……” “我是北莽太子。”柳云州站了起来,“不过千万别因为我的身份而觉得疏远。” “我又不是北莽人……”钱好多哼哼一笑,“可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小心……因为老爷说,江南有可能是一去不复返的地方。” “放心吧妹子。”柳云州道,“傅余欢是我的兄弟,他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无论如何,我都会带着古龙首凤尾荷回来的。” 钱好多镇定的嗯了一声,从怀中将一个药包拿了出来,递给了柳云州,“这是一些伤药,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哦,若是为了欢哥……你们再出什么事情的话,他即便是醒来之后,也会愧疚的。” “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每一个人都不会有事的。”柳云州将酒杯放在了一旁,歪着头道,“我师父有一个朋友,听我讲述了傅余欢的事情之后,对他很感兴趣,现在就在房间之中,她去看一看,没什么问题吧?” “没什么……”钱好多即便这么说着,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也去看看。” “好,那你去吧,我们就先走一步了。”柳云州起身作礼,转身向百花谷之外走了去。 钱好多作礼之后,转身进入了房间,看到了一个人。 是一个女人。 叁十多岁的妇人。 她的手放在傅余欢的胸口。 钱好多不敢作声,只是站在一旁。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孩子和我有些相似之处。”妇人轻声道,“每每感觉他的呼吸,似乎在记忆深处能想起他曾经的样子。” “您是……”钱好多颤巍巍的问道。 “我叫柳茵,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是我却知道你。”女人的笑容很温暖,也很美。 “您……知道我?”钱好多有些哆嗦。 女人点点头,“你把他照顾的很好。” “应该的……我们……我们是朋友。”钱好多道。 “你不该只把他当成朋友的。”柳茵微笑道,“他也不该只把你当成朋友的。” 钱好多沉默了。 “我有一个本该是他的东西,现在要还给他。”柳茵道,“是一把剑。” “一把剑?”钱好多一愣。 “一把本该是他的剑。”柳茵道,“或许这几日,他就会醒来,或许他有可能醒不过来,这还是要看他的造化了。” “可是……”钱好多刚想说话,却看到柳茵将一把洁白的长剑放在了傅余欢的身旁。 那把剑平平无奇,毫无生气,根本不像是一个神兵利器。 “好了,我该走了。”柳茵道,“不要让那把剑离开他,你也不要离开他,这是能够救醒他的唯一办法。” 钱好多有些懵,却不知该说什么。 再抬头的时候,柳茵却已经不在了。 ------------ 第三百五十七章 看门的影子 郑年并没有等到子时,而是在入夜之后,便已经起来。 当他收拾好行装的时候,郑小蝶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你要去哪里!”郑小蝶满脸的质问。 “去偷东西。”郑年笑道,“你怎么不睡觉。” “我也要去。”郑小蝶的表情夹杂着不悦和挣扎,“你从来没有丢下过我,你发过誓, 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我当然不会丢下你。”郑年满脸的疑惑,走到了郑小蝶的身旁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瓜,“你在想什么?” “我留在房间里的蛊都听到了!你要去薛家偷古龙首凤尾荷!”郑小蝶道,“谁都知道薛家是龙潭虎穴,你为什么还偏偏要去?” “因为我们除此之外,没办法救傅余欢和洛七七。”郑年道。 郑小蝶低着头,圆滚滚的大眼睛起了雾,“爹,我总觉得这几天心神不宁的,今日为叶轩叔叔疗伤的时候,手竟然也在抖,我总觉得……总觉得不好!” “哪里不好啊?”郑年笑道。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郑小蝶也不掩藏了,“有一个特别可怕的人出现在了江南的上空,他……他一直盯着你!” 郑年万万没有想到郑小蝶能够察觉得到,“他有没有发现你?” “没有,是蛊蝶告诉我的。”郑小蝶道,“你……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郑年温柔地笑道。 “我要和你去!”郑小蝶道,“爹不说实话,爹在骗人!” 郑年将郑小蝶抱在了怀中,“人一生呢,要做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里,有很大危险,可是必须要去做,因为人的心中有道德、情义、束缚、羁绊, 你明白么?” 郑小蝶仰着头,泪汪汪道,“我不管,我要和你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 “不会死的,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郑年道,“我还要带着小蝶去看雪山,去看大海,去看很多好看的景色,吃好多好吃的呢。” “爹……”郑小蝶一口咬在了郑年的胳膊上。 一圈圆圆的牙印赫然出现,“不要去了……好不好?我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不光是今天,还有什么侠义盟,我们不管了好不好?” “可是就要有很多人因为战争的缘故吃不到饭,要饿死的,怎么办呢?”郑年忍着痛,脸上确是挂着温柔的笑容,问道。 “我们做饭, 我们种地,给他们吃好不好?”郑小蝶道。 “可是他们很远, 我们送不过去,只有不让战争发生,他们才能过得好。”郑年将郑小蝶转过来,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小蝶听话,天亮之前,爹一定回来。” “拉钩!”郑小蝶伸出了手。 …… 夜色。 薛家仍旧灯火通明。 郑年并没有在子时的时候才出现,反而是很早便已经来到了薛家的大门口。 而薛家的大门口并没有门童,而是站着一个人。 他手里拿着一个香炉,平静的站在门口,笑着看向郑年,“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来薛家走正门的刺客。” “你是我第一个看到拿着香炉不怕烫的人。”郑年道。 “我很敬佩你的勇气。”那人笑道,随后一把捏碎了香炉,“如果你要再往前走一步,如同此炉。” “你的掌法很厉害。”郑年道。 “你的锏法也不错。”那人道。 “但是我的锏法不是用来打香炉的。”郑年道,“是用来杀人的。” “你认为你能杀的了我?”那人笑道,“也没有人能够从我守的地方,踏入薛家的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时薛家里最强的人就是你了。”郑年道,“一个在影子里下毒,利用影子杀人的人,你没有别的名字,只有一个名字,影子。” “我就是影子。” “可是在我来这里之后,你就不能叫影子了。”郑年道。 “为什么?”影子问道。 “没有影子的影子,还能叫影子么?”郑年笑了起来。 影子的脸上已经变了,出现了杀气。 浓郁的杀气。 “薛家已经出动了。”郑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不光薛家出动了府里的人,还出动了一批杀手,鸦。” “鸦?”影子皱眉。 “当然是鸦,花雪楼的鸦。”郑年道。 “这你都知道了?”影子问道。 “我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薛山明就在府中,而他的左右并无人守护。”郑年道,“只要我抓到他,自然就可以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就是你的计划?”影子问道。 “当然,计划就要简单,越简单的计划,越不容易出错。”郑年道。 “你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影子道。 “你错了。 ”郑年道,“我连薛家都没有当回事!” 话音落下,影子身下出现了两道黑影,直奔郑年而来。 郑年周身炁焰燃起的同时,向前空翻,左手锏出鞘。直奔那地上的影子砸去! 轰! 地上出现了一个深坑! 随之可见的是那黑影中出现的血迹! 影子更是一口血喷出!震惊的看着郑年,“你……怎么可能……” “你真的以为这种伎俩是横行江湖的?”郑年道,“当杀手的手段还算是可以,但是真的真刀真枪面对面较量,凋虫小技,又怎么可能杀敌于无形?” 影子赫然双拳一出,四道黑影从地上再次袭击郑年。 郑年跃起当空,左手一把丢出,那黑影以为是暗器,立刻闪避,却没想到郑年向正下方丢去的暗器,却在黑影退缩的瞬间追击而来! 影子大惊,连忙收黑影回身! 恶狠狠的看向郑年。 可是已经晚了。 影子狰狞的脸上,挂着黑色的纹路。 “用影子杀人确实是一个好的招数,伏击暗杀都是上乘之选。”郑年拍了拍手,将黑锏收入了鞘中。 蛊毒已然入体。 “但是这种伎俩若是别人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作为先手招数使用。”郑年道,“这影子和你本就是一体,我将蛊喂给影子也就是喂给了你。” “不过你放心,这蛊只能让你沉睡,不会杀了你。”郑年直接走向了影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吧。” 影子应声倒下。 ------------ 第三百五十八章 薛家的聘礼 第二次来到薛家。 郑年也不躲不避,大摇大摆的走向了薛家的正厅。 他知道薛山明就在那里面。 烛光烘托着整个大厅。 郑年走入房间的时候,面前摆着一个锦盒,房间里并没有人。 锦盒上并没有任何字,也没有任何线索,郑年也不管其他,直接将锦盒打开。 这是一朵荷花。 荷花的头确实特别像龙头, 尾巴四分而开,如同凤尾,金银蓝绿的颜色下,异常的好看。 “你要的就是它。”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既然拿到了,就走吧。” 郑年将锦盒收入怀中,左右看了看, 即便是散开神识也没有察觉到周围的人在哪里, 恭敬地说道,“多谢薛家主。” 转身便向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便驻足了下来。 孟良就在门外。 郑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薛家做事总是让人猜不透。” “若是你都能看的透,那这六府叁洲之主,岂不是太过不堪了?”孟良讪讪笑着。 他就像是一个良家公子一般,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你不会觉得如意算盘打的太大了?一边想要吃掉名剑山庄和龙啸山庄,一边还要吃掉我?” 郑年的脸上并没有一点畏惧,反倒是审视着孟良,“薛家主已经让我走了。” “那你就可以走。”孟良道,“只要有本事,谁都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看来我的本事并不够大。”郑年道,“若是不杀了你,我很难走出去。” “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想着要杀了我的人。”孟良笑着。 “你不担心那边吗?毕竟薛书熠已经去了。”郑年不慌不忙道。 “如果他还需要我来担心,那就不配姓薛了。”孟良道,“这薛家能够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已经不需要我操心任何一个人了。” “你太小看其他的两个人了,叶寒生和龙庄主, 无论是谁,都足够让你明白你不该如此看待他们。”郑年道。 “你把他们看的太高了。”孟良笑道。 “哦?那你说叶家的老祖能不能杀了薛书熠?”郑年问道。 “笑话,天大的笑话,即便是叶家的那个……”说完之后,孟良的脸色大变! 一股强烈的气息已经从南方升起。 这股气息无论是谁都会闻之色变。 一品! 而郑年的脸已然大喜了起来,“我说了,你太小看他们两家了。” 孟良厉色道,“你早就知道了。” “嗯。”郑年道,“今日会是一场大战,现在刚好子时,已经是动手的时候了,名剑山庄出手,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一定是非常好看的一场戏。” 孟良咬紧牙关,立刻向外走去,可是也只走了一步。 张不二已经出现在了孟良的面前。 “魁骨。”孟良道。 “好久不见。”张不二歪着头笑道。 孟良的眼神很尖锐,“让开。” “可以让他去了。”郑年道,“我没有想到薛家主竟然如此通情达理,直接将此物给我了。” 郑年走到了张不二的身旁, 将那锦盒递了过去。 “这是……”张不二将锦盒打开,“古龙首凤尾荷?” “正是。”郑年道,“看着不像?” “像!像极了!”张不二大喜道。 “去吧。”郑年道。 “你……不走么?”张不二问道。 “快走。”郑年的语气略带催促道,脸上的眉头紧皱,他不相信这件事情会这么简单的解决。 “好!”张不二转身便走,几个瞬息已然掠出了薛家的府邸。 孟良瞥了一眼郑年,大步向外走去,未做停留。 郑年笑了笑,心中松了一大口气,此时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声音,“看来郑大人今夜已经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了。” “应该没有了。”郑年道。 “那不妨留下来喝杯茶?”薛家主的声音道。 “我从不喝茶。”郑年微笑道,“如果薛家有好酒的话,我不妨留下来喝一杯。” “当然。”薛家主道。 此时外面徐徐走来了两排侍女,左边的端着酒,右边的端着瓜果,走入了大厅之中。 郑年转身回到了房间,“上一次来,未曾见到家主,如今这一次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家主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既然坐在这个该死的位置上,又没有什么实力保命,自然是要把自己伪装的好一些,否则被人看到了样貌,行动则会大受限制。若是出门去,保不齐就被路过的人一刀宰了,岂非得不偿失?”薛家主道,“我面前也有酒,郑大人面前也有酒,郑大人你喝哪一杯,我便陪着哪一杯。” “好。”郑年拿起了一杯葡萄酒,缓缓入口,“薛家主想和我聊什么?” “聊聊薛家。”薛家主道。 “薛家主真是有趣之人,聊薛家居然和一个外人聊,难道你要将这薛家卖了不成?”郑年笑道。 “不瞒大人说,正有此意。”薛家主浑厚的声音笑道。 “那恐怕这天下能出得起价格的人,寥寥无几。”郑年暗暗一惊,心中不免觉得惊讶,可是听其语气,这有不像是一个句玩笑话,于是道,“不知薛家主打算卖给谁?” “这天下江湖之中,我只想卖给一个人,其他的人无论处多少两银子,我都不卖。”薛家主道。 “哦?”郑年一愣,“难不成家主所说的这个人,就是我?” “当然是你。”薛家主哈哈大笑。 郑年又举起了一杯杏花春,喝了一大口道,“这个人有点很多,但是缺点只有一个,就是穷。这么大的家族,那么多的人,我恐怕买不起。” 薛家主道,“我只卖你家产,别的一概不卖,薛家的人我早已经安排好了退路,不愁你操心。” “这家产要卖,自然有个价格,薛家主要什么价?”郑年问道。 “叁两聘礼,我便将薛家百年的基业都当作陪嫁送给你,你看如何?”薛家主问懂啊。 郑年一口将刚刚喝进去的酒喷了出来,“陪……陪嫁?” “陪嫁。”薛家主道,“当然是陪嫁。” “陪谁的嫁?”郑年明知故问道。 “陪两个人嫁,我嫁一个女儿,一个孙女。”薛家主道。 郑年茫然的看着薛家主,“这不好吧,我要是都娶了……差了辈分。” “谁让你都娶了?”薛家主笑道,“一个是你,一个是你的朋友。” “还有这种好事?”郑年挑眉,“我有很多朋友,不知道家主说的是哪位?” “傅余欢。”薛家主道。 ------------ 第三百五十九章 薛山明 郑年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提到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惊讶,也不会有反应,因为他的朋友都在江南,可是薛家主提到的竟是唯一一个不在江南的人! “你是谁。”郑年道。 “你终于开始慌了,我从未见过你如此慌乱。”薛家主仍然慢条斯理道。 郑年环顾四周,散开气息开始寻找, 却根本无法找到他的位置! 这一次,对方直接痛击了郑年最薄弱的地方! 百花谷! 薛灵不在百花谷之中,而薛家正是百花谷的最大盟友,钱好多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力抵御敌人,而傅余欢则还在沉睡之中! 此时若是有人去杀他,简直如同杀鸡宰猪。 “你到底是谁!”郑年道。 “我是薛家的家主,薛山明。”薛山明的语气很平静,仍然是那副气息十足道。 “你出来。”郑年攥着拳头,压低了嗓子。 “我是请郑大人喝酒的, 顺便敲定大婚的事情,如果郑大人不喜欢,那就可以从这里出去,我并没有想要加害你的意思。”薛山明道。 郑年冷笑了一声,“薛山明,薛灵可是你最疼爱的女儿,这一点你要明白。” “此话怎讲?”薛山明道。 “我劝你不要动傅余欢。”郑年道,“否则,我可能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你要杀了薛灵?”薛山明问道。 郑年坐在了那椅子上,“我会让你只有这一个女儿,且永远和你见不到面,我会每日在薛家外面的街道等着你,我不信你可以一辈子不出来。” “我说过,薛家已经准备卖掉了。”薛山明道,“薛家的所有人都已经有了出路,我已不需要为任何人操心。” “我不明白。”郑年坐在椅子上。 “你不明白什么?”薛山明问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了傅余欢。”郑年此时已经散开了炁,一寸一寸在查找薛家各个位置。 他一定要抓到薛山明! “因为他有可能会成为我的敌人。”薛山明道。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郑年又问道。 “如果你是我的敌人, 我也一样会杀了你, 不过现在我认为,你不是我的敌人。”薛山明道。 郑年疑惑地环顾四周,“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娶薛灵吧?” “你不想?”薛山明道。 郑年没有说话,而是轻声道,“我已有了婚事。” “我问你,想不想。”薛山明道。 “如果我说不想,那你就会让她嫁给叶轩?”郑年眯着眼问道。 “如果你不想,她嫁给任何人,都与你无关。我的家产,也与你无关。”薛山明道。 郑年笑了,“你认为我娶她,是因为家产?” “这家产足以让任何人动心,而薛灵,也足以让任何人垂涎,这笔买卖你稳赚不赔。任何人都会想做这笔买卖的。”薛山明道。 薛家是叁个家族之中最富有的,甚至可以是名剑山庄和龙啸山庄的总和。 但是郑年并没有为之所动,反而是警觉到了极致, “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将这庞大的家族散去。”薛山明道。 “为什么?”郑年问道。 “因为他已经该散去了, 而继承这个家族的人,该是你。”薛山明道。 “为什么是我?”郑年问道。 “因为你最合适,也只有你,能够完成我的愿望。”薛山明道。 “你的愿望?”郑年笑道。 “当然,我的愿望就是薛家能够用代传承下去,而传承的唯一选择之人,就是你。”薛山明道,“因为薛灵已不可能再嫁给任何一个人,她的心里也再容不下任何一个人。” 郑年站了起来,“我不能娶她。” “是不能,还是不想?”薛山明问道。 “有什么区别?”郑年笑了。 “有很大的区别,如果你是不能,你依然可以得到这些该有的一切,如果是不想,你今日就要死在这里。”薛山明道。 “你有把握杀了我?”郑年问道。 “当然,我既然让你来,就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支走孟良和张不二,找人包围了你那间别院里的所有人,为的就是这一刻。”薛山明道。 “原来今天晚上薛家要对付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我。”郑年笑道。 “当然,在我眼里,薛灵一直都是最重要的。”薛山明道。 郑年转身,正对着大厅轻声道,“出手吧。” “你想好了?”薛山明道。 “我想好了。”郑年压着眉。 “看来我的筹码并不够。”薛山明道。 “这世上并没有让我能动心的筹码。”郑年道,“你也该明白,有些事情,用筹码是买不到的。” “我早已明白。”薛山明叹气道,“自从薛灵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便已经明白,千算万算,都算不及一个情字。想不到我这么多年的计划,竟然溃败在这里。” “看来你早想将薛家卖掉了。”郑年笑道。 “当然不是。”薛山明道,“我打算将薛家迁移到四方城之中,在武王的庇护之下生存。” “但是你并没有成功。”郑年道。 “已然成功了一大半,武王到了四方城,而我的大部分财也已经到了四方城,可是在薛灵这条路上,被你搅乱了。”薛山明道,“所以我想到了另一个方桉, 就是将薛家的一切,都交给你。” 郑年恍然,“我已经找到了你,是我请你出来?还是你自己出来?” 薛山明第一次沉默。 “你很聪明,我并没有想过,薛家的家主竟然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身上一点炁都没有的普通人。”郑年道,“你出来吧,我杀你,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你可以试试。”薛山明道。 “好。” 郑年的身形迅速移动,直奔侧面的暗室,一脚踹开房门的瞬间,锏已出鞘,挥动直奔暗室床榻上的人而去。 可是…… 就在他看到那幅面容的时候,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他瞬间明白了薛山明所说的一切! 为什么要将薛家给自己! 为什么要杀了傅余欢! 为什么一定要将薛灵嫁给他! 郑年的脸上从震惊转换到惊恐,再从惊恐变成了诧异,最后是大笑。 薛山明也在大笑。 “现在你已明白,无论如何,你都杀不了我!”薛山明大笑着,放声大笑。 “钱爷爷,您和我说去追寻爱情……这爱情……就是薛家的夫人么?”郑年瞠目结舌。 “当然,这么多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若是你,来不来?”钱爷爷举着酒杯,笑嘻嘻道。 “来!当然来!”郑年大笑,“就算是打破头,我都得来!” “谢谢你,小子,你把钱好多照顾的很好,她是我唯一的孙女。”钱爷爷温柔道。 郑年大笑着,笑中带着泪。 ------------ 第三百六十章 我爱不爱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一早。 郑长安敲开了郑年的房门。 此时的郑小蝶趴在郑年的胸口呼呼大睡,而郑年则是竖起了指头,放在唇前。 郑长安点点头,缓缓走到了郑年的床头,躬下身子,先是看了看郑小蝶仍然踏踏实实的睡着,才蹲下身来凑到郑年的耳畔低声道, “张不二走了。” “我知道。”郑年道。 “昨天晚上名剑山庄袭击了龙啸山庄,好像是从三个地方同时进入,且出动了一个隐匿在暗处的老者,似乎对龙啸山庄造成了不小的重创。”郑长安道。 “薛家的人呢?”郑年问道。 “偷袭了名剑山庄,杀了很多人。”郑长安道,“只是那名剑山庄的老者回到了山庄之中,将薛家派去的人尽数杀了,且将薛书熠打成了重伤, 而且还和另外一个突然出现的人交手, 似乎未分胜负。” 郑年缓缓点头,“有没有通知师父?” “通知了。”郑长安道,“师父似乎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根据信鸽里的文表述,师父应该已经过了青门县,如果来得及,三日之后便可以到达。” “三日之后……我们应该已经在少雪庵了。”郑年道。 “是的。”郑长安道,“哥,你打算怎么处理侠义盟的事情?” “交给你。”郑年道。 “什么?”郑长安虽然压着嗓子,但是没有掩盖住她惊讶的声音,一脸诧异道,“交给我干嘛?我我我我……我可干不了。” “你若是干不了,我更干不了了。”郑年笑道,“由你出任副盟主,没什么问题。” “他们服你,怎么可能服我?你想想那些各门各派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听我的指挥?”郑长安道。 “你差哪儿了?”郑年一愣, “再说,他们服我定然也会服你,我又不是死了。” “实力啊。”郑长安道,“我这实力如何能够镇得住他们?” “你镇住他们靠的不是实力。”郑年笑了笑,“是身份。” “什么身份?”郑长安满脸的惊讶。 “师父,不是三日之后就要到了吗?江南的江湖上最为恐惧的人并不是什么高手,而是武家,师父,不就是武家最好的代言人?”郑年笑道,“放心吧,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了安排,再说我马上就要离开江南了。” “你要走?”郑长安道,“那……我呢?” “你自然是继续统领这里啊。”郑年道,“放心我不会走很久的,只是处理一些事情而已,处理完了即刻就会回来。” 郑长安一脸尴尬的看着郑年,“我这……能行吗?” “我不信你自己,也得信你哥和师父啊,我说行, 若是三日之后师父来了她说不行, 那你听她的也行。”郑年道。 “好吧……那……我去准备准备。”郑长安灰熘熘的跑了出去。 郑年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 张不二离开了, 但是吕尚等四个小家伙还没走,一来是要搞定侠义盟的事情,二来是李栀柔已经玩野了,万万不想再回到那学堂之中。 就在第二日下午的时候,童儿接到了一个传书,是曹大儒亲自传来的,告知二人短时间内不要回到神都去,若是想回来,飞鸽传书,可行之后,再行定夺。 这样童儿才彻彻底底的放开让李栀柔跟着郑小蝶和于桃出去玩,自己则是在房中看书,有吕尚陪同,他们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而就在侠义盟大会还剩一天的时候,郑年已然了解了那一夜大战的结果,其实对于三大家族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自交手以来,双方各有得失,现在总体来看,只是死了一些部下而已。 或许就是做出来的样子,毕竟武思燕出神都这件事情已经是苏州城人尽皆知的了,现如今武家时隔十来年再次入苏州,人心慌慌不说,三大家族也有些警惕,最后名剑山庄出了一个好办法。 大婚。 由名剑山庄四少爷叶轩迎娶薛家长女薛灵。 这件事情传出之后,苏州城炸锅了,名剑山庄的人开始张罗这门喜事的同时,龙啸山庄似乎也在准备下一波计划,毕竟第一次交手回合打完,算是平手,第二轮的交锋就一定要快,也要周密。 可是让郑年没有想到的是,最安静的人家居然是薛家,甚至连红灯笼都没挂,后来想了想也能理解,这薛灵是直接从城外送进来的,根本不去他薛府之中。 大婚的日期就定在的侠义盟大会结束后的第四日,江南这一下热闹非凡,而喜帖也纷纷发了出来,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着急忙慌,但是名剑山庄的办事效率却根本没有让任何人觉得乱。 一切井井有条,不见慌乱。 就在郑年等人收拾好准备上山的晚上,林瑶出现在了大门口。 “你去哪儿!”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上山去啊。”郑年道,“明日一早侠义盟大会,我不得去啊?” “还有五天!薛灵就要嫁人了!”林瑶盯着郑年,眼神里似乎有七八把已经磨好了的刀,企图杀了郑年。 郑年打着哈欠,“干我毛事?” “你!”林瑶懵了,她想到了郑年的一万种托词,也想好了自己该以什么心态来面对他,鼓励也好激励也罢,甚至已经想好了一起去劫婚! 可是他这四个字,让林瑶懵了。 郑年直接绕过她向外走了出去。 “你!”林瑶一把抓住了郑年,“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 “我倒是可以不看。”郑年道,“不过人家邀请了我,我不去总是不好的吧?” “我的意思……你……你不爱她了么?”林瑶问道。 “我爱不爱她,和你有什么关系?”郑年道,“再说了,都要嫁人了,还有什么爱不爱的?” “你也知道非她所愿啊!”林瑶道。 “她不同意,名剑山庄所有的剑轮流砍她的头,她都不会同意的,她的脾气,难道你不了解?”郑年道。 “那……那是因为她要权衡家族的利弊!”林瑶道。 “所以呢,我去破坏薛家和名剑山庄的利弊么?”郑年眯着眼睛看去,“还是我去把名剑山庄屠了?” 林瑶怔在原地,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 第三百六十一章 傅小童?李世隆 洙泗书院之外停着一辆马车。 当时闻名的大儒曹回,顶着巨大的身躯佝偻着从大门走了出来,看向那辆马车,恭敬道,“不知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是。”曹回遵命, 立刻撩开那华丽的马车帘,探身进入了其中,看到了马车里坐着两个人。 他立刻跪倒在地,恭敬道,“拜见天帝!” “平身。”陈萱儿看着曹回的样子先是一惊,媚眼弯如明月,欣欣一笑道,“曹大儒,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曹回站起身来坐在一旁, 巨大的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满面微笑。 这个微笑确实是吓人。 陈萱儿的身边坐着的是陆云曼,她上下审视着曹回,缓缓道,“曹大儒在神都待着可好?” “自然好。”曹回仍然挂着微笑。 “曹大儒乃是当世大儒,桃李天下,更是有许多在朝中为官,对大庆做出了太多的贡献。”陆云曼道。 “多谢宰辅大人夸赞。”曹回道。 “我竟没有想到,这样的大儒,也会犯错。”陆云曼道。 “不知在下,何错之有?”曹回眉挑了一下问道。 陆云曼笑了笑,“曹大儒的弟子之中若是有人犯了错,该如何啊?” “弟子皆是人,只要是人,都会犯错,无论犯了什么错,依法处置便可。”曹回道。 “哦?”陆云曼笑着轻声道, “那曹大儒若是犯错,该如何处置呢?” “若是在下犯错,也是一般对待便可。”曹回道,“但无论是谁犯错,也一定要有根有据,若是欲加之罪,谁都不愿认的。” 陆云曼不可知否地点了点头,“大儒说的是,但是大儒也要明白,这有些人啊,生来便是错。” “哦?”曹回笑了笑,“生不可选,如何是错?” “生不可选,自然不是错,但若心怀鬼探,欲意做事,那边是错,大错特错。”陆云曼道。 “洙泗书院之中,没有心怀鬼胎者。”曹回道。 “曹大儒这么肯定?”陆云曼道。 “当然。”曹回道。 “那我来问你,李栀柔和傅小童现在何处?”陆云曼道。 “徒弟出门, 已至江南。”曹回道,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反而是一股深沉。 陆云曼躬身探了过来,马车里的空间很大,但是现在曹回竟然感觉到了一股窒息的味道,他的眼神缓缓专向陆云曼。 “曹大儒,你可知道,神都的天书,是天下所有的信息都逃不过的。”陆云曼道,“无论是什么信息,都可以在天书府邸之中找到,你懂我的意思么?” 曹回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的看着陆云曼。 “现如今李氏王朝还剩下的子嗣,就只有三个人。”陆云曼道,“你面前的天帝,李栀柔,和傅小童。” 曹回的脸色变了,沟壑纵横威武的脸上出现了怒气,“你们要做什么?” “他们在洙泗书院之中,我并不打算要他们怎么样,可是你错就错在,让他们出去了。”陆云曼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曹回,“李栀柔的身份你是知道的,是贵妃所生,如今贵妃已然身死,她确实不足为惧。” 曹回拿起了那张信纸,这是天书专用的信纸。 “可是傅小童,这个化名为傅小童的人,你不该不知道他是谁。”陆云曼道,“因为他和傅余欢一同成长,便化名为傅小童,可是你我都知道,他就是大周的第十三个皇子,李世隆。” “根据我这段时间的查探,得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关系网,当年周成帝在外,私会了一个女子,回到了大周之后,才发现自己有了这个孩子,而同时,也有一个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便是当今国师,国父,翁白魁。” “翁白魁自然不会说出去,但是周成帝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要给那个女子一个交代,便派人去寻,没想到这才发现,四方城早已成为了一个人间炼狱,民不聊生,那女子更是已然身死。” “之后某一日,安文月突然带来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便是与皇后私自生下的孩子,欺骗了周成帝,立为十三皇子。” 曹回看着陆云曼,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外面的皇子已经死了,于是有了这一招换皇子的计量,可是谁都没猜到,这个孩子居然还没有死,还活了下来!” “谁都没有找到这个孩子的原因,正是因为当时,天下第一大儒,曹回,你在四方城!而你的妹妹,便是当日周成帝临幸的那个女子,曹淑。” 曹回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了团,目光里出现了寒气,“你要做什么?” “我要确保,他不会对天帝造成任何的威胁。”陆云曼轻声道,“所以他在神都的每一日,都没有任何人来骚扰他,可是现在他非但不在神都,还不在我们的视野里,我需要你将他找回来。” “他已不可能回来。”曹回冷冷道。 “你不信我能杀了他?”陆云曼微笑道。 “我当然信,但是你也要付出代价。”曹回道,“他的命运,应该掌握在他的手中,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手中。 ” 陈萱儿笑了,伸出玉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朕敬你是大儒,不忍杀你,但是如果你不将朕放在眼里,朕一样会让你万劫不复。” “你的杀戮已经够多了。”曹回道,“至现在为止,还有一个人,在帮你还债。” 陈萱儿怔住了,一把抓住了曹回的衣领,赫然气势震慑到了面前的大儒,曹回无法抵挡这强大的气运威压,当即一口鲜血喷出。 “你说他们知道你被抓了即将行刑,会不会回来神都救你?”陈萱儿澹澹道。 “你要得罪天下儒士?大庆本才一年执掌,你要将百年来积累的气运散去么?”曹回看着陈萱儿,“大周三百年气运,一半都是儒生之献。” 陈萱儿微笑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在下只是觉得……天帝不该将目光放在这里,现在妖族已然有了动向,天帝该考虑的是民生,战事,而非自己的地位!” 曹回道。 陈萱儿动容了,明媚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悟,眯着眼睛看向曹回,手也松开了。 “放他去吧。” “天帝,可是现在……” “放他去!”陈萱儿道。 “是!”陆云曼长出了一口气,“大儒请回吧。” 曹大儒将那纸放在了马车上,转身走下车,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低声道,“天下万千儒士,无时无刻都在保佑天帝,还望天帝知晓。” “走。”陈萱儿闭上了眼睛。 马车徐徐开动,驶向远方。 ------------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一只烧鸡 少雪庵很美。 美得不像是一个人间。 轻轻地花香四溢,缓缓的钟声悠扬,若是让郑年一辈子都在这里,只要可以喝酒,当然是一百个愿意。 这里的每寸土地里都飘然着一股佛法,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善意的微笑。 琳楠和琳雅将几人引入了大殿之中,郑年等人恭恭敬敬的对着少雪庵历代掌教和面前的佛像鞠躬拜礼, 之后才缓缓撤了出去。 琳楠已经代理了掌教之位,如今整个庵中都是一片萧瑟,每个人都披麻戴孝,祭奠已故的颐性大师。而入门的郑年等人也在郑年亲自领导之下,传上了孝服。 几人先是去祭拜颐性、颐云、颐空、颐和四位大师,这才入后堂吃起斋饭。 “郑大人,我们这里就只有斋菜……没什么油水,还请你见谅。”琳楠低着头,略带抱歉道。 “这有什么?”郑年笑着用筷子挑了挑面前的素炒土豆子和青椒抄番茄, 虽然没胃口还是轻描澹写道,“这斋菜才是人间清凉,多吃斋菜对身体有好处的。” “那爹怎么不吃啊?”捧着一大碗米饭埋头苦干的郑小蝶问道。 “你闭嘴。”郑年呵斥。 郑小蝶一脸委屈,含泪又吃了一大碗。 “晚上的厢房也已经安排好了,郑大人用完晚膳之后便可以去休息了。”琳楠道,“卧榻什么的都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也换了新的被褥,也不知道……” “琳楠。”郑年看向她,“你在担心什么?” “我……”琳楠低着头,神情几乎已经紧绷到了极致。 一旁的琳雅终于说话了,目光看向郑年,低声道,“郑大人,我……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门下的弟子听到了许多的风言风语。我和师姐还有门下的弟子商量了几日,想要今天问问您……关于少雪庵的事。” “但说无妨。”郑年道。 “有很多人传言,您……要将侠义盟的总舵安插在少雪庵,而且……要重建少雪庵。”琳雅道, “还要把我们山门里的弟子散落在各处……如果是那样的话……” “长安。”郑年打断了琳雅的话。 “我在。”郑长安抬头看向郑年。 郑年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们将侠义盟的总舵定在哪儿了?” “紫云山。”郑长安道,“且少雪庵原封不动,弟子不参与任何调配,以琳楠为少雪堂堂主,其他分堂弟子不得介入,共设五个分堂,少雪堂为其中一个,剩下的打乱砸分,原本山门掌教均为侠义盟长老,长老没有职权调换堂内弟子,只有堂主才有资格。” 郑年转头看来,琳楠琳雅二人满心欢喜,长舒了一口气,“多谢郑大人。” 吃罢了饭,几人落入厢房休息,日头已经下了山, 郑年坐在庭院里,郑小蝶正在和结拜的几个兄弟姐妹抓萤火虫玩。 此时琳雅抱着两个大木桶走了过来。 “盟主。”琳雅笑着。 “下午还是郑大人,晚上就是盟主了?”郑年笑道。 “哎呀……那不是……为了山门……分堂的弟子着想嘛, 毕竟是女流之辈,再加之前师父的吩咐,才担心会被欺辱,现在有盟主坐镇,自然就不担心了。”琳雅道,“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郑年一探头,惊讶的看去,“酒?” “是啊,琳楠师姐说你喜欢喝酒,可是山上根本没有酒,于是就拜托几个弟子下山去给你打了酒,还买了……” 琳雅拿出了一只烧鸡。 郑年不可思议的看着琳雅,想着那几个尼姑打酒买肉时候的心情,不免觉得有些感动。 这些小丫头本就未经世事,如今也没有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再加上又没有上一代师父在旁边协助,看来确实是不好受啊。 这是郑年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只烧鸡,他看着烧鸡,虽然大喜,却心中有愧,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可以报答她们的,于是道,“多谢琳雅。” “看你说的,你是盟主嘛,当然要让你吃的好些了,日后若是和妖魔作战,自然要你冲锋陷阵的。”琳雅道。 郑年点点头,心里却已经想着,若是真的战事四起,决不允许少雪庵的弟子上去送命。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已经有不少山门的掌教带着弟子上了山,而花雪楼的人也自然而然来到了少雪庵处。 郑年并不知道名剑山庄和他们谈的如何,但是既然来了,总归是向好的地方发展才是,深夜又将郑长安叫到了房间里,二人针对明天的事情做出了一些决定,最后郑年才睡去。 郑长安趁着夜色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场所,准备第二天所要说的话,还有各种情况的假设,正在专心致志的分析时,一把短剑却已经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别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郑长安先是一愣,随后讶异道,“南北哥哥?” “嗯。”郑南北从树林之后走了出来,缓缓坐在了郑长安的身侧。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郑长安满脸震惊,自然而然将鸦和明天的侠义盟大会结合在了一起。 “杀郑年。”郑南北平静道。 “什么?”郑长安直接站了起来,死死的看着郑南北,“你为什么会想要杀大哥!”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就是鸦该做的事情。”郑南北道,“有人花一万两买他的命,自然要去办。” “如果有人花钱买我的命呢?”郑长安问道。 郑南北看着郑长安,忽然笑了,“为何有人会买你的命?” “买他的命,不就因为他是侠义盟的盟主?”郑长安问道。 “当然。”郑南北道。 “我是副盟主。”郑长安道,“那要不要连我一起都杀了!” “什么?”郑南北看着自己的妹妹, 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吞了口口水,这才道,“他怎么会把你退到这风口浪尖之上?” “你管侠义盟叫风口浪尖?”郑长安看着郑南北。 “当然,侠义盟现在是江湖上最大的山门,难不成还不是风口浪尖?若是真的让他做大,那其他的山门家族该如何存活?”郑南北道。 “我们的目标是妖!和其他山门家族有什么影响?若是妖族大军范进,我们是首当其冲的。”郑长安道。 “莫要被郑年骗了。”郑南北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 郑长安差异的看着郑南北,“为了朝廷……有什么不对的么?” “朝廷想要打压江湖,我是江湖人,你说有什么不对的?”郑南北皱着眉,“这侠义盟根本不是为了对抗妖族,而是彻彻底底为了震慑江湖所用!” “胡说!”郑长安道,“大庆子民怎可自相残杀!我们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免受战火,都是为了保全我们的国家!” “呵呵,大庆……早该亡了。”郑南北挥剑道,“我只是控制你,杀郑年的人,已经去了。” 郑长安立刻转身向后跑,却再次被郑南北拦了下来,“我说过,我会控制你的。” “那你就杀了我!”郑长安毅然决然道。 “你别以为我不敢!”郑南北的剑已经在手中。 郑长安义无反顾,直奔身后而去。 而此时的郑南北,已然出剑。 ------------ 第三百六十三章 你眼中的大庆 当!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郑长安吃惊的回头看来,郑南北手中的剑已经断了…… “你……真要杀我?”郑长安看着昔日的哥哥,此时的内心百感交集,一时之间泪水涌出眼眶,震惊道,“你……你下得去手?” “一切保护大庆的人,都该死。”郑南北咬牙切齿道。 黑锏落在地上。 郑年缓缓从坡下走了上来。 “哥!”郑长安叫道, 跑去了郑年的身侧,“他是……” “我知道他是谁。”郑年澹澹道,“第一次他来找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可是……”郑长安贝齿咬着嘴唇,低声道,“他似乎已经被迷了心智。” “我才没有!”郑南北怒道。 郑年只是笑笑,走到了他的面前, 上下打量了一下,“娘若是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还有脸跟我提起娘?”郑南北盛怒,死死的盯着郑年,“我的……人呢?” “死完了。”郑年道,“我对要杀我的人,绝不手软。” “好!好好好……”郑南北深吸了口气,指着郑年说道,“我迟早会杀了你的。” “你为什么一定执迷于杀我呢?”郑年道。 “因为你为朝廷效力,因为你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郑南北道。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郑年挑眉问道,“拿着雇主的银子,杀人,这就是正道君子?” “你莫要和我谈什么正道,总之我不是那不顾百姓,视百姓如草芥的大庆朝廷!”郑南北道。 “哦?”郑年笑了笑,“如何视百姓如草芥?” “这还要我说?你看那大荒!四方城的百姓……” 郑年打断了郑南北,“现在的四方城,随便一个百姓过得都比你好。” “那是因为武家去了!”郑南北道, “正义之师才会造成这四方城的盛世!” “如果没有她点头,武家敢去么?”郑年问道。 郑南北怔了怔,“那你且看西凉边境,那些灾民……” “西凉拨款三十万两银子,西陲边关早已成为了商贸大城,更有武家军武元吉率领十三万玄策军驻守,那里空前的太平。”郑年道。 “三十万两银子能有几文到西陲?”郑南北不屑道。 “由武元枫亲自带三千精兵押送,一文没有外泄。”郑年道。 “不可能!”郑南北丝毫不信道。 “是真的……”郑长安低声道,“这件事情我知道,当时送武将军的时候,我也在场。” “好好好,暂且就如你所说,可是……”郑南北道,“现在边关守军根本无法抵御外界,武家玄策军只有七十万,二十三万留守神都,二十万西陲边关,二十万四方城抵御大荒军队,七万人在大理边境,现在频频战乱, 其他的军队也不出击, 全部窝藏起来,边关百姓村路早就成了一片荒凉!” “你觉得是为什么?”郑年问道。 “我哪儿知道是为什么!我只是看到,因为战争,大庆的子民,死伤无数!”郑南北道。 “因为现在大庆,就只有武家军了。”郑年道,“当年安文月统领三十万羽林军,大庆为了压制这一批反叛的力量,已经打光了一百多万的军士,这才在神都之外压制,在神都之中将安文月斩杀。” “现如今能够拿出来抵御外族的力量,也就只有武家的玄策军。”郑年道,“大庆早已外强中干。” “就算你这么说,还有三十万的将士囤聚在神都!”郑南北道。 “如果这三十万也出去,那么神都就空了。”郑年道,“你们这些江湖人士就可以奋起而攻之,将神都再次变成水深火热的地狱。” “怎么可能!”郑南北道。 “一年前的碎银谷你忘了么?”郑年道,“那已经是上一代皇上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你真以为三十八万百姓是现在皇座上的那个人杀的?” “我不管是谁,女人不该当皇帝!”郑南北怒道。 “这才是你们最核心的想法吧。”郑年道,“我不管当皇帝的人是谁,百姓不能受苦,可现在百姓已然不受苦,你们却还视神都为眼中钉肉中刺,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比安文月更恶心!你们每个人看到的都是权力和欲望,借着百姓的名号,做着草菅人命的勾当!” “放屁!”郑南北手已经在颤抖,“若没有大庆强制赋税,征兵不断,这一年间,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多少山门被踏破,弟子被抓走?” 郑年缓缓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轻轻道,“你知道北荒边境有多少人么?” 郑南北没有说话。 “有八十万。八十万敌国的联军虎视眈眈的看着四方城,而四方城的玄策军只有可怜的二十万,强者更是只有三个三品,不征兵怎么办呢?”郑年看着郑南北,“妻离子散?你看到的是什么?是一个人去当了兵,可是你没看到每个走了的士卒家中都有五两银子的家用,这些银子可以供他们省吃俭用三年。” “强制赋税?”郑年道,“一个普通的农户一年的税不过四吊钱,大庆一年的税收全部用于军费不如名剑山庄打一把剑的花销,你可知江南的银子若是强军而去,这百姓能免受多少苦?” “山门被踏破?弟子被抓走?他们都是去参军, 都是去保护这片山河,如果他们不去,那些普通的百姓组成的军队,就只有送死的份!” 郑年道,“你们把江湖看的比谁都重,把山门荣辱看的极高,每日接济一下灾民,说两句大道理,骂一骂朝廷,还做什么了?一本功法可以强健一个十万人的大军,可是人人都视作珍宝,藏在裤裆里,死都要带进坟墓,不让旁人做学。” “我为什么要带领侠义盟?因为大庆根本抽不出来一根手指头对抗即将入关的妖族,你知道么?一万八千个八品,三千七品,八十个六品,九个五品,三个四品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妖帝都在虎视眈眈,这侠义盟就是用来对付他们的。” “你能做什么?来杀了我?杀了我鸦能挡得住妖族?还是最后甘做一个墙头草,看着妖来屠杀人类,看着他们踩着玄策军的尸体,卑躬屈膝去认他们做自己的王!” 郑南北的脸已经僵硬了。 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少雪庵的弟子们二人抓着一个杀手,丢到了面前。 杀手此时双目已然恍惚,似乎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神情也十分低落。 “他们中了迷魂蛊,可以听的懂你的命令,带他们下山去吧。”郑年澹然道,“三个时辰之后便会自动解除。” 郑南北此时已经有些恍惚了,郑年的话语,无疑对郑南北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此时他竟是缓缓抬起头看着郑年,问道,“你不杀我么?” “我没空。”郑年澹然一笑,转身向后走去。 ------------ 第三百六十四章 侠义盟,成了 少雪庵的侠义盟大会如期召开。 每个山门也没有带几个人来,大家的脸上都是一副以和为贵的样子,最为突出的竟是花雪楼的人。 此次花雪楼前来的是一个护法长老,并非是郑年在当初花香山山巅看到的那个,而是一个女长老,她看起来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旁跟着一男一女。 只有三个人。 大厅里也不过二十个人左右。 郑年并没有坐在堂上, 而是将那两把太师椅空了出来,自己和郑长安坐在堂下正中,左手的是少雪庵琳楠,空岳派两位长老,赤霄派祝义。右手边的是云烟剑派汤平和夫人,花雪楼女长老。 “各位大驾光临, 我等暂借此地, 也算是当着少雪庵几位大师的面,联合各部,成就侠义盟大事。”郑年微笑着看向下方的各位,“想必这几人大家也有所思考,今日便是要敲定这件事情。” “少雪庵无异。”琳楠道。 “空岳无异。”白须长老道。 “赤霄派无异。”祝义道。 “云烟剑派无异。”汤平道。 所有的目光落在了花雪楼的女长老身上。 那女长老并未说话,只是端详着看向郑年,缓缓道,“郑盟主,我有几个疑问代花雪楼门下弟子询问。” “好,但说无妨。”这次说话的并非是郑年,而是郑长安。 众人看向郑长安,大概也明白了这个位置坐这个人,定然是举足轻重的人,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并不是好奇她是谁,而是好奇如此年少的女子,是要做什么。 “我是花雪楼代掌教,花慈。” 她环顾了一圈,“你们应该不知道我, 自从上一代师祖开始,我便已经入花雪楼黑水潭闭关修炼,三日前出关,已有七十余年。” ‘又是个老妖怪……‘郑年看着面前的花慈,响起了曾经的苏问青,也不知道这个美丽的泥鳅现在在什么地方。 “几日之前我出关了解到了这件事情,也根据我的信息得到了妖族确实已经盘踞在了北方城池之外,随时都有可能进犯,侠义盟之举,确实是众望所归民心之向。我也是举双手赞成这件事情,可是我必须要明白一件事情,盟主到底是何人。” 此言一出,座下众人齐刷刷看向了郑年。 确实,他们对郑年了解甚少。 郑长安虽然仍然有些怯场,可还是接着花慈的话说了下去,“你的问题太宽泛了,讲你想要问的。” “好。”花慈道,“我听闻,盟主曾经在神都做官。” “是。”郑长安道。 “我听闻你也是大理寺的。”花慈道。 “是。”郑长安回复。 “那就有疑问了, 这侠义盟的盟主如若是朝廷中的人,那我们岂不是自己入了套?”花慈笑道, “在座的各位,当年武王马踏江南的时候,都是在场之人,据我所知,当日可没有任何朝廷的人,对我们手下留情。” 所有人噤若寒蝉,看着郑年。 郑长安也看向了郑年。 “所有人都知道,朝廷早就视我们江湖人为眼中钉肉中刺,虽然现在大庆有所改观,但是短短一年而已,谁都不可能保证这是不是朝廷的计谋。”花慈澹然道,“将我们江南最有名望的五个江湖门派集中到了一起,实力自然是有目共睹的,联合武王共同对抗外敌,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若是妖族被赶出大庆之后,我们会不会成为和武王一样的人,转头将刀剑对向江湖上的人,成为朝廷的走狗?” 这是每个人的疑惑。 她的质疑没有任何问题。 郑年倚在扶手上,思索了很久,才缓缓坐直,“你说的很有道理。” “那请盟主解答。”花慈道。 郑年深吸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花慈的面容沉了下来,汤平和祝义的眼神都已经不对了。 郑年缓缓道,“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会如何,我更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敌得过妖族的入侵,我只能告诉你,我和你是一条线上的人,我比你更想拦住敌人,我比你更想拯救这个江湖,因为我的母亲,在深宫之中软禁着。” 郑长安的头垂了下来。 “或许我们会有一日战胜妖族,也会有一日凯旋而归,可是大庆的人仍然会继续要挟我,做你所说的那些事,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郑年扫视了面前一圈人,“打入皇宫的可能,会比做他们的狗,可能性大一点。” “我不了解你,但是我有一个朋友了解你,他告诉我,我应该相信你。”花慈道。 “多谢你的信任。 ”郑年道。 “你不想知道我的朋友是谁?”花慈问道。 “当然想。”郑年笑道。 花慈笑了笑,“不过在他们来之前,我还是有一份见面礼要送给盟主。” “好啊。”郑年道。 “带上来。”花慈说罢,门外走入了一行穿着花雪楼衣服的弟子。 他们的手中提着一个布袋,血淋淋的布袋。 布袋展开,丢到了地上。 赫然,就是那日跟随冯山而来的三个长老! “这……”几人惊讶地站了起来。 “这是礼物?”郑长安一愣。 “当然是礼物。而且是盟主正好需要的礼物。”花慈站起身来走到了那几颗头的身边,“这几个不光是我们花雪楼的长老,还是妖族。” 在场的无一不闻之色变。 郑年更是一愣,自从苏问青离开之后,他对于妖气的感知已经低到了几乎没有的程度,如今看来,自己确实有些麻木了。 随之散开气息,果然那些人的身上有曾经感受过的妖气。 果然是妖! 郑年盯着面前的脑袋看去,“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也是送给我们所有侠义盟的礼物,今日我便会开始彻查,这侠义盟之中到底有多少妖魔混入,盟主,你觉得如何?”花慈道。 “再好不过。”郑年笑道。 “既然如此,花雪楼上下,愿意加入侠义盟,烦请盟主照料。”花慈拱手弯腰。 所有人都站起来,同时对郑年作礼。 侠义盟,成了。 ------------ 第三百六十五章 鸿门宴 大功告成。 郑年却没有什么喜悦之感。 郑长安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去忙,郑年将侠义盟的事情全部委托给了自己这个将将及笄的妹妹,好在长安埋头肯干,也并没有听从郑年什么等待师父来确定的提议,当下就开始了整合门派的事情。 郑年坐在一旁听着郑长安的整合安排。 下面的议论声时有时无,大概大家也都明白,若是不整合, 光凭郑年和郑长安想要领导这如同五块钢板一样各为其主,各藏私心且牢不可破的集体是万万不可能的。 想要整个侠义盟能够团结,拆分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拆分之后,每个山门之中的藏书、秘籍等,全部拉到了紫云山上。 现在的紫云山早就成了一片废墟,根本没有人,索性郑年就给了郑长安随意装修的权力,建立一个类似藏书阁的地方,将所有的宝物秘籍全部放入进去,供给全部侠义盟弟子参观学习。 但是进入藏书阁也要有一定的条件,具体条件由郑长安全权做主。 郑长安按照自己的判断和分析,开始对手下的人进行调配,且认命了每个曾经山门的掌教各司其职,负责一些重要的档口。 之后看到她越来越熟练,说话的时候也越来越成熟,郑年便放下心来,去了少雪庵后山那片林子里逛去了。 …… 龙庄主今日的心情格外的好,一面唱着小曲儿,一面正在家中的花园里散步。 看着周遭为自己儿子龙啸风披麻戴孝的下人们来回忙碌,龙庄主觉得心中甚是烦躁,心中对这丧事的仪式颇为不满,思索着若是这些人不是时时刻刻提起自己儿子已故之事,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忘却掉。 照他们这般日日提醒,自己估计十年以后还是得为自己的儿子之死难过。 想到这里, 龙庄主默然的闭上了眼睛。 不看就不烦了。 但世界上并不是那么随人愿。 他刚将眼睛闭上,就有人进入了他的花园。 苏彻的脚步停在几步之外, 并没有叫龙庄主,甚至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他知道龙庄主闭着眼睛的时候就是在休息。 他不愿打扰庄主休息。 “怎么了?”龙庄主问道。 “名剑山庄的贺礼已经准备好了。”苏彻立刻慢条斯理道,“全部按照您的要求,已经装车了。” “好。”龙庄主仍然没有睁开眼睛,躺在摇椅之上,点头微笑,“上次一役,名剑山庄动用了哪些手段?” “三百金剑卫袭击了我方侧门,二百金剑卫随陆剑英袭击了我方后门,由正门的只有一个人。”苏彻低着头道。 “叶言。”龙庄主澹然道。 “是,我们正门损失了五百人,其他的各门损失不过几十而已。”苏彻道,“但是……名剑山庄还在当夜突袭了我们的六府三洲之内十七个港口,造成死伤八百余人,港口全部损失。其中我们损失了两个五品,三个六品” 龙庄主仍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这些港口并不在话下,而是继续听着。 苏彻继续道, “而我们发起的两面冲击,一面捣毁了名剑山庄的四个矿点,将那些矿点全部收入囊中。老庄主亲自出手,杀了名剑山庄一个五品铸剑,四个六品铸剑。” “另一面,则是引诱薛家上钩,进入名剑山庄,我们的人并没有参与名剑山庄的进攻,全部都是薛书熠一个人做的。” 龙庄主默然,举起了一旁的茶杯,“你的伤好些了么?” “已无大碍。”苏彻低着头道。 “好。”龙庄主道,“叶家大婚,仍然是一个杀局,名帖已经发下来了,我会亲自到场。” “可是……庄主,老庄主的实力未愈,目前只有一品的实力,如何应对叶言。”苏彻问道。 “叶家既然要摆开鸿门宴,你我不去怎么说的过去,这江南上活的最大的便是个面子,这面子不给,于情于理都是我们的问题。”龙庄主笑道,“不还有孟良么?” “薛家可能要将家底兜给侠义盟了。”苏彻道,“我今日已经看到大量的银子从薛家出去,如果是这样的话,名剑山庄就会拥有一个更大的助力,这绝不是庄主想要看到的。” “无妨。”龙庄主仍然笑着,“侠义盟那个小子,绝不会做名剑山庄的狗,他之所以能够帮助名剑山庄,无疑是那所谓的情谊,只要我们将情谊斩了,他即便记恨与我们,也不会让名剑山庄好过。” “那最后得益的……就是薛家了。”苏彻提醒道。 “不会的。有薛灵这一码子事儿, 薛家就不会轻易让大婚完成。叶寒生敢强迫,他薛山明当然也敢。别忘了,当年那老小子可是赤手空拳打江湖的,虽然在神都消失了三十年,不过现在看来,回到这里的一年多时间,已经将薛家上下整治的仅仅有条了。这般能力仍然在身上,我就不信这老小子还能怕了一个叶寒生。” “武思燕来了。”苏彻道,“今日已经到了苏州城,恐怕过几日大婚也会出席。” 这一次,龙庄主的面色终于变了。神情凝重了许多,“她来做什么?” “我本以为是侠义盟的事情,但是她并没有上少雪庵。而且我注意到她并非是一个人前来的,似乎还带了许多大理寺的官差……还有武家的一个将领随行,只不过武家的子嗣我都没见过,叫不出名字。” “是男是女?”龙庄主问道。 “是男的。不过二十左右,看上去身经百战的样子。”苏彻道。 龙庄主缓缓吐出一口气,“派人盯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是。”苏彻道。 “另外,再准备一批人,至少五品,训练有素的人,以备不时之需。”龙庄主道。 “是。”苏彻立刻转身去办。 龙庄主的眼睛这才睁开,看着苏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终于要到这一天了。 他等待这一天,等待了许久…… 似乎这一个月的准备,就要在这一日付诸行动。 只许成功。 龙庄主拿出了铜板,开始卜卦。 ------------ 第三百六十六章 解决的办法 “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郑长安找到郑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她昨日整整忙了一日,到现在还没有休息,但是脸上根本没有疲惫,反而是充盈着年轻人才有的朝气。 “我说过,你保证没错的。”郑年看着郑长安, 舒坦着吐了一口充满酒香的气,“师父来苏州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太守等人都在苏州城门摆鼓锣号迎接,侠义盟那些人 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壮气,自然不敢对你不恭不敬。” “只是现在还有些事情需要……哥哥你帮忙。”郑长安道,“我们已经确定将总舵设立在紫云山上, 可是建筑所需的一切费用,预算下来实在太大……这笔费用我已经分摊下去, 让五个山门想办法,可是他们都说最多只能拿出一半来,而少雪庵就算是砸锅卖铁,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啊。” “需要多少?”郑年问道。 “起码六万两。”郑长安道,“山门维护,重修宅院,乱七八糟的事宜,就算是弟子们亲手开始准备,也要三个月的时间,而且木材也不能用太低廉的,不然山中积水,容易房屋溃烂。” “姜明!”郑年高声喊道。 郑长安一挑眉,“姜明虽然是侠义盟的账房,可是他哪儿来那么多的银子?” “做事不要想当然。”郑年道。 姜明一边算账一边大喜走到了郑年面前,拱手,“老大你真帅。” “别贫,方才副盟主说需要的银子你听到了吗?”郑年问道。 “没有啊!”姜明歪着头, “美丽的副盟主大人, 需要多少银子啊?” “起码……六万两。”郑长安道。 “啊?六万两么?”姜明眨了眨眼睛,狐疑地看向郑年,“可是盟主说预算在二十万两,一定要将侠义盟的总舵装的非常豪华大气,且用龙啸山庄送来上好的黄花梨木和小叶紫檀,用名剑山庄送来的上等石材。” “哪儿来这么多东西?”郑长安问道。 “侠义盟成立,江南各部都送上好礼,这几日礼物多的我都收不过来。”姜明笑道,“不过你要说银子的话……我们也有啊,薛家的礼是五十万两银子外加十万两黄金。” 郑长安懵了。 “盟主还说侠义盟不能扣扣搜搜的,一定要大气,名剑山庄的匠工采用的是终身买断的制度,一个人一辈子才十两银子。咱们盟主下令,若是进入侠义盟当长工的,以合约为制度,一个合约五年共八两银子,签字便给三两,剩下的五两银子按月支付。如果干得好, 续约便是十年,纹银十二两。” 姜明拿出了自己袖珍小算盘和记事本, 照着说道, “其他的事情还有一些比较繁琐,副盟主你若是想知道我就给你详细解答,现在告诉你的就是你也有月钱,按照盟主的规定,你一个月的月前是二十两银子。” “二……二?二!二十两?”郑长安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当然,而且可以直接凭借银票从侠义盟的侠义钱庄里面领取,这些银票目前在江南发售,盟主说了一年之内要做到整个大庆普及,而且银庄也要开的多起来,并且如若是存钱,还有利率,简单地说,如果你这二十两银子不取放在钱庄里,你一年下来就会多拿两吊钱。” 姜明继续算了算道,“哦不对,是两吊三十文。” 郑长安狐疑的看着郑年,“还有这种好事?” “慢慢听他介绍吧,这小子跟了我有些年头,算账什么的没问题,咱家的田就是他给我弄的。”郑年笑道,“这年头有银子花,侠义盟还愁人?” 说着站起身来,摆了摆手臂,“我可是准备下山了,过几天还有个喜事儿要参加。” “哥你这就要走么?”郑长安问道。 “师父可还在山下呢……”郑年道,“你不怕被打,我怕!” 郑长安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郑年撩起了酒壶喝了一大口酒,眼神暗澹了下来。 拜别了侠义盟的众人,郑年便带着结拜五个兄弟姐妹走下了山。 这一次五个人纯粹是来少雪庵旅游的,这五个小家伙加一只北落师门玩的不亦乐乎,看着胖了两圈的橘白小猫已经没办法蹲在郑小蝶头上,只能弯着变成自己的围脖,郑年也乐得轻快,一边撸猫一边下山。 吕尚和几人一路走一路玩,突然一个激灵走到了郑年的身边,“恩公,师父有事找你。” “好的。请前辈出来吧。”郑年道。 随后吕尚的脸色变了变,看向郑年,“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区别。”郑年道,“我没做什么改变。” “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如何改变气奴的禁锢,但是有一个办法未尝不可一试。”吕尚道。 “前辈请讲。”郑年喜道。 “我曾经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觉得你霉运将至,大难临头,前几日我卜了一挂,却发现这八门皆死,唯有一处生。”吕尚道。 “怎么生?”郑年看向吕尚。 “向死而生。”吕尚道。 郑年面色沉寂了片刻,“什么意思?” “你现在全身无法聚炁,丹田更是已经坏死,只是靠着类似大星官图一样的功法在苟延残喘,强行提升实力,耗费生命力,如果你重塑气脉,打断所有体内的经脉,包括丹田,就可以重塑新生,只不过方法和寻常方法大不相同。” 吕尚道,“只不过这样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这样就会被姜行天发现,即便是成功了,我也要重新开始修炼,这时候他若是找来,我怎么可能挡得住他的报复。” “这是你唯一的生机。”吕尚道。 “白玉既然有办法压制住洛神决对我体内的控制,有没有办法解开?”郑年问道。 “你有可能见到白玉么?”吕尚问道。 郑年缓缓吐出一口气,见到白玉的可能非常低,但是不排除这个可能,起码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自己手里,比之气脉全断,要让郑年感受的好些。 “如果白玉知道其他的办法,或可能解除这洛神决的控制,如果不知道的话……你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吕尚道,“如果你需要这么做的话,我有四成把握可以成功。” 郑年点头,“多谢了。” ------------ 第三百六十七章 师徒重逢 回到了苏州城之后的几人返回院落之中。 郑年则是转而直接去了苏州城府衙内。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府衙,此时门口不光有原本府衙的站哨,还有大理寺的人。 郑年并没有去找府衙的站哨,而是径直走向了一个大理寺官差,拱手道,“这位兄台,询问一下大理寺卿武大人可在此处?” “在。”大理寺官差打量了一下郑年, 见其穿着十分华贵,便没有为难,但也只回了一个字。 “在下是武大人的弟子,不知可否劳烦通传一下?”郑年躬身道。 “你是武大人的弟子?”大理寺官差再次打量了一下郑年,将手从佩刀上挪开,“请在此等候。” 说着转身进入了房门之中。 郑年一边道谢一边在外面等着。 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看着六扇门,郑年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长安县做官的日子, 别提多么逍遥自在。也不知现在如何了,那些衙门口里的兄弟又如何了,师爷是不是还在每天钓那条破了嘴的鱼。 哎…… 想到这里,郑年又想到了傅余欢,钱好多。 ‘钱爷爷居然是薛山明,真是想不到,那钱好多就是姓薛了?薛好多?没有韵味,还是钱好多好听些。’郑年一边想着曾经的点点滴滴,一边坐在衙门口附近的台阶上喝着酒。 刚喝了几口,便有脚步声从里面走出来。 郑年转头一看。 红黑色的官服,绒毛摆出的红色披风,腰佩金刀。 那颗标志性的虎牙和画龙点睛一般的美人痣。 郑年一把扑了过去,直接将武思燕抱住了。 “师父……呜呜呜呜……” “小家伙……”武思燕一把怀抱着郑年的头抚摸着他的头发,面色澹然雅笑,神韵垂落了几分。自做了这大理寺第一把交椅之后,武思燕更加神气,现在已然不差那武王分毫。 脸上也比以往的英姿更甚。 “想不到大姐把你带了这么久, 还是这般粘人小气。” 郑年转过头,松开了武思燕侧目看去, 正是武元枫那小子。 当年欺骗郑年的戏码虽然被拆穿,但是还没来得及报复,再加上武王府中的踹肚子之仇还没报,郑年一脸鄙夷道,“且,小娃娃懂个屁,这叫师徒情深。” 武思燕对郑年的好,是但凡见过都了解的,此时二人再见,武思燕免除了郑年的跪礼,牵着他的手直接走入了自己的房中。 能跟进来的也只有武元枫了。 其他的苏州各部官员连个话都没插上嘴,一个一个傻呵呵的站在一旁,屁都不敢放。 “让为师看看,怎么样了?”武思燕的眼神里闪着动容,晶莹琉璃的眸子像是鬼斧神工的凋刻一般,若是再年轻个十岁,这艳甲的名头绝对轮不到陈萱儿。 “很好。”郑年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师父, 这股情谊早就在当年神都之乱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此时再相见的时候,二人心中颇为深厚的感情隐隐流淌, 都是忍住泪水不流下。 “好个屁,你的事情长安妹子都告诉我们了,大姐也都知道了。”武元枫道。 “你个骗子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叭叭?”郑年转头回来看到,“你不是金雨楼的楼主么?神都的人怎么没把你杀了?” “我不假装金雨楼的楼主,怎么去试探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衷心与朝廷的呢?”武元枫笑道,“不过后来我也发现,你根本不是忠于朝廷,你只是因为不想让天帝和……那个人死。” 哼! 郑年懒得搭理他,转头看向武思燕,“师父你知道什么了?” 武思燕轻柔的抚摸着郑年的手背,看着上面的刮伤,心中痛楚不堪,却脸上仍然温柔,轻声道,“知道你来苏州的目的,知道你在这里搅混水,知道侠义盟已经在长安手里了,也知道……你是个气奴。” 说道气奴,郑年的头垂了下来。 “当我们知道白玉和姜行天的那一刻,父亲就已经明白家族被骗的事情,不过传书至神都,无论牢里关着的是姜行天还是白玉,都不能放。”武元枫道。 “为什么?”郑年疑惑道,“姜行天才是要危害整个大庆的人,怎么会关着白玉?” “看来你的脑子在遇到我姐之后,就变成了一坨肥肉,不会动了。”武元枫笑道。 “父亲不相信他,毕竟已经关了这么久,他为了脱身说出什么都有可能。”武思燕道,“再加之父亲知道洛神决,也知道昆仑想要做什么,若是放了之后白玉和姜行天站在同一个方向,那就不好办了。总之关着白玉,利大于弊。” 郑年点点头,武王这么想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的角度郑年也可以理解,叹息道,“但是眼下唯一有机会将我体内的禁锢解开的办法,就是去询问白玉。” “现在无论任何人都不可能见到白玉了,父亲将他封在了山中,新的监牢牢不可破,足足花了七个月的时间才建成,没有任何人能够打破这个监牢……而且亲自看守监牢的,就是魏玄麟。”武思燕叹息道,随后灵机一动,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我在离开神都的时候,有一个人递来了一个卦象,我是看不懂,找寻了几个算命的先生询问,却也没有什么结果。” “是谁给的?”郑年接过书信,嗅到了澹澹地荷花香。 武思燕摇了摇头,“我从神都出来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一封信和一把菜刀。” “一把……菜刀?”郑年一愣。 接过那把菜刀之后,郑年茫然的看去,这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菜刀,自己随处可见,却不知道这把菜刀到底有什么用。 “你没见过吧?”武思燕憨憨一笑,“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到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又觉得很有趣,所以我就带来了。” 郑年摊开信封,上面能看懂的字只有四个字。 “郑年小儿。” 下面便是复杂的卦象。 一副比一副更加难以理解,上方的几个卦象还能看出是乾、震、坤、巽,后面的根本不知所云。 郑年索性直接放弃,只能观赏这个菜刀,先是砍了砍桌子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又瞄准了武元枫。 “你要干嘛?”武元枫怒道。 “试试刀。”郑年丢了出去。 武元枫虚空接住,“我也试试。” 武思燕拦了下来。 “大姐,你偏心。我是亲弟弟。”武元枫一脸怒意。 “我是亲徒弟,你懂个屁。”郑年乐呵呵道。 ------------ 第三百六十八章 杀了他!把他的头塞进肚脐眼 “侠义盟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武思燕问道,“洋洋洒洒一万人,也不容易管理,况且长安也算是半个新手,虽然我教过她统领的本事,但是也没有付诸过实践。” “我说上手那么简单,原来师父深谋远虑。”郑年咧嘴笑着, 随后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目前就是抵抗妖族,若是真的能够胜过妖族的大军,之后就稳稳发展吧,我考虑了很久, 神都应该不会拿侠义盟做文章。” “那是知道你不会威胁到神都,宫中的人所以才放任你做大, 不过你要记住,无论是你还是长安,一定不能够做威胁到大庆的事情,一旦做出,就无法回头了。”武思燕道,“陆云曼这个人的心机颇深,她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江湖势力可以威胁到大庆的。” 郑年点点头,“我知道。这个娘们儿我见过,塌塌鼻子眯眯眼,一看就没安好心。” “等我见到长安的时候,还会再叮嘱她的。”武思燕白了郑年一眼,“以后莫要议论朝廷大官。” 郑年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刚刚见到武思燕的时候,她耐心的告诫自己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必须要经过她才可以做, 永远是一副保护着自己的样子。 “谢谢师父。”郑年笑着道。 “谢什么谢。”武思燕没好气的白了郑年一眼,“侠义盟的事情已经弄完了,过几日名剑山庄的事情完事儿之后,我就回去了。你……不打算回去么?” “不打算。”郑年道,“我还没活够呢。” “小两口吵架还有死不想认的?”武思燕突然说道。 郑年都懵了,满脸诧异的看着武思燕,“师父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么?”武思燕问道。 “你见过谁家小两口吵架把老妈绑架了的?”郑年表情都已经僵了。 “她说如果你问到她……就将这封信……” “我走了。”郑年直接拱手作礼,脸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看着郑年从房门走出去,武思燕和武元枫二人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天帝说如果没有看信的话,就打开另一封。”武元枫道。 “我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武思燕道无奈的将纸条丢到了一旁,“我这一年之中收到了无数这样的所谓密信。” 武元枫好奇的走了过去,看到了那封密信。 “杀了他!不看我的信就杀了他,抽筋拔骨,把头砍下来塞到肚脐眼里!” “这是……”武元枫吃惊的看着武思燕,“天帝的……亲笔?” “嗯。”武思燕讪讪地笑道。 “那是该做还是不该做……”武元枫一愣。 “我发现提到天帝的时候,你的脑子就变成了一坨肥肉,不会动了。”武思燕道,“她之所以把这个旨意传给我, 就定然知道我不会对郑年出手, 不过就是和我吐露一下怨气罢了。” “师父的意思……天帝还爱……”武元枫不敢说下去了。 “是啊。”武思燕道,“不过这小子一提到她就暴跳如雷,现在看来还不是和他好好谈这件事情的时候,等等吧,等到该说的时候再说。” “哦……那我们监完侠义盟就可以回了吧?名剑山庄大婚这种事情,不必去了吧?”武元枫道。 “这才是我们主要来的目的。”武思燕道,“天帝明确要求我们要来参加这次大婚,而且主要的任务是盯着郑年。” “啊?”武元枫道,“又不是他大婚,为什么要盯着他?” “这小子在薛灵的百花谷里住了一年。”武思燕道,“万一住出来个孩子,我估计咱都不用回去,不用十日,京都城那二十万玄策军就来把江南的人全部杀个一干二净了。” “啊?”武元枫整个人都傻在原地了,“有这么夸张么?” “我这么和你说吧……”武思燕叹息着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宠溺的笑容,“如今的翁白魁每日在干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算郑年的死活。” “……”武元枫满头黑线,“那现在郑年大难于此,怎么办?” “那就看他自己了,翁老已经给了他办法,这天下的事情若是连翁老都不知道,那就没有人知道了。”武思燕缓缓道,举起了茶杯饮了一口。 武元枫点点头,“那我们还查不查姜行天?” “不查了。”武思燕道,“他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只要回京都就没什么关系。” “姜行天不会打到京都来么?”武元枫问道。 “有翁老的那条锦鱼在,即便是玄天真仙入神都,也得掉到二品,姜行天不会那么傻的。”武思燕摇了摇头。 “哦……”武元枫撇着嘴,“对了姐,去名剑山庄的贺礼还要准备么?你都说了是鸿门宴,还准备什么贺礼?你说他们会不会对我们动手啊?” “不会。”武思燕道,“他们只要还想活着,就肯定不会对我们动手,贺礼该给肯定要给,而且这也算是戏票吧。” “戏票?”武元枫一愣。 “当然,你从小便在神都长大,根本没有见过大千境的人交手是如何情景,这次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叶言和龙乾生交手的模样,或许孟良也会出手,三个大千境,可好看了。”武思燕道。 “姐……你见过大千境?”武元枫好奇道。 “当年魏爷爷在沧澜剑锋之上,大战各路豪侠,嘴上说的都是二品,其实早已入了相象境。”武思燕道,“这天下谁敢说自己是大千境啊?话音落下,一道天雷便打来。” 武元枫会意。 “遥想当年,我不过才八九岁的样子,跟随父亲出征南境,大理两名大千境带领弟子犯我军队,千里之外的翁老就说了一句话,这江湖山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自称一品。”武思燕道。 “啊?他说了什么?”武元枫好奇道。 “大周九百里江山,二品以上者,死。” ------------ 第三百六十九章 翁白魁的龙凤卦 郑年回到了院落里,神情低落。 郑小蝶爬到了郑年的脑袋上,拍了拍他的头发,“去见师公不叫我!” 地上的北落师门抬起头喵了一声,不悦的看着郑小蝶,似乎是因为她抢了自己的地盘。 郑小蝶瞥了一眼这个没心没肺,吃她喝她还吼她的白眼狼, 不去理会,质问郑年。 “我有点乱。”郑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叹息道,“让爹一个人待会儿。” “哦!”郑小蝶立刻从郑年的身上下来,乖巧地熘了去。 “对了,让吕尚过来。”郑年道。 “好咧, 我的亲爹!”郑小蝶已经跑的没影了。 郑年回到房间,靠在床榻上, 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过了半晌,房门敲开,吕尚走了进来。 “恩公,你找我?” “是。”郑年低着头研究着菜刀,澹澹道,“请教前辈,桌子上那张纸我看不懂,似乎是卦象。” “好。”吕尚也看出郑年确实是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多问什么,便与戒指之中的鬼离知会了一声,随后鬼离便出现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看到卦象的第一反应,竟是惊呼了一声。 郑年一愣,连忙走过来问道,“前辈知道这卦?” “这是龙凤卦,帝王的卦术,你和翁白魁是什么关系?”鬼离皱着眉。 “翁白魁?”郑年挑了挑眉,“不认识。” “哦?”鬼离看着郑年, “你不认识翁白魁?可是我知道,这个卦定然是出自他手,也只有他才能卜这龙凤帝王之卦。” “他说什么了?这卦象。”郑年道。 “这不是一个卦,而是三个卦。”鬼离深吸了一口气,“翁白魁所持的龙凤卦,一日最多可以算三次,这三次都给了你,确实非同一般……且看第一个,虽然简单,但是里面玄机……你且等我解卦。” 说着鬼离拿出了一个不知道是算盘还是转盘的东西,上面你刻着各种各样诡异的字符,就开始解卦。 郑年先是坐在一旁看,看了半晌觉得无聊,就和吕尚开始对掌,对了半晌,大人欺负小孩屁意思也没有,二人就坐在床上,郑年开始教吕尚怎么下五子棋。 下了半天又是全赢,更是无聊,于是二人埋头研究手中的菜刀, 仍是无果。 再看时日,便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时辰, 日近黄昏。 郑小蝶和于桃二人顶着两个大盘子走了进来,“爹爹,大哥,吃饭了。” “今儿个是二姐的手艺,很不错!你们尝尝!” 二人又开始吃饭,吃过了饭,躺在床上无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听到一声惊叫。 郑年勐然惊醒,此时已是深夜,走到了鬼离身侧,“怎么样前辈?解开了?” “解开了!解开了!”鬼离大喜,“这龙凤卦确实非同一般,再加上上方有暗格秘术,若是一般的算命先生定然看去是一团乱像,只有我这般才能的人才能拨开迷雾见月明!” “说的是什么?”郑年欣喜道。 “哦,我揭开了第一个爻,第一卦一共十八个爻,你且等等。”鬼离显然对这卦象有深厚的兴趣。 “小子,你要不要学解卦?很有意思,我来教教……”鬼离回头看去,“怎么又睡了?” 剩下的几天,郑年把自己的关在了房间里研究面前的菜刀,静静地等待着鬼离将这个翁白魁随手写下的世界级难题解开。 还好就在大婚之日的前一个晚上,吕尚双手捧着那被奉为圣经的卦象走入了郑年的房间,满脸大喜道,“恩公!解开了!” 鬼离立刻现身,满面的自豪,“这世上不可能再有人比我更快,足足四日!我已将第一卦解开。” “说的是什么?”郑年立马让开道路让吕尚走了进来,好奇地问道。 “这个……”鬼离道,“你且认真听好,这件事情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不过翁白魁说的,应该不会假。” “哦?”郑年有些惊讶地问道。 “卦象显示,你要去东边,一直往东走便可遇水,只要出了江南地界,遇到水便停下。”鬼离道。 “遇到水便停下?”郑年眯着眼睛看向鬼离,“怎么神神叨叨的呢。” “不知道,记着我说的,遇到的第一水,要救。” “救水?”郑年大惑不解。 “这我就不知道了。”鬼离道,“救了这第一水之后,要在原地等三天三夜,一定要等到三十六个时辰过了之后,才能继续向东。” 郑年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便是第二水,这第二水,要杀。”鬼离道。 “嗯……记住了,第二水杀,第一个,救。”郑年道。 “接着,杀了这第二水之后,仍然要在原地等三天三夜,也是同样的三十六个时辰。”鬼离道。 “好。”郑年点点头。 “然后继续往东, 会遇到第三水。”鬼离道。 “啊……第三水。”郑年道,“要干嘛?喝?” “不是。”鬼离道,“第三水,要入。” “入?”郑年满脸诧异,“什么叫入?” “我也不知道,卦象就一个字,入。”鬼离道,“而且这一卦是凶卦,可是凶中却又有大生。” 郑年茫然,“听求不懂。” “你照着做就行了。”鬼离道,“因为我已经解出第二卦的开头,你知道是什么么?” “什么?”郑年看着鬼离。 “欲解气奴禁,东行之毕往西北。”鬼离道。 郑年勐然站起身来,死死的看着鬼离,“他怎么知道这件事情?” “这世间的事,如若想要翁白魁不知道,比让天下每个人都知道还难。”鬼离道,“据我所知,翁白魁想知道的事情,没有不知道的,恐怕我在这里与你解卦的事情,他也知道。” “那我是不是能找翁白魁问问姻缘?”郑年问道。 “姻缘我就能给你问。”鬼离道,“你且等等,我给你算算。” 说着鬼离翘着手指,摆出了六壬法,以指节指身为卦眼,默算了起来,仅仅三息之后,一口鲜血喷出,吃惊的看着郑年。 “咋了?”郑年立马想去搀扶,却被鬼离阻止。 “你……你这小子……怎么和帝王有亲?”鬼离诧异的问道。 郑年茫然侧头看着鬼离,“我有没有第二个老婆之类的?” “不知道……不敢算了……”鬼离一熘烟,消失不见。 ------------ 第三百七十章 林瑶的鱼死网破 名剑山庄的办事能力,一直是天下最靠谱的。 天还没亮起来的时候,婚礼就已经开始了。 叶轩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行人敲锣打鼓从苏州城最繁华的中心街道走出了城东。 左右两旁的百姓也早早起来跟着一同去接亲,这种热闹,没人愿意错过。 林瑶昨夜就想要进入那别院,可是无论如何都没能进得去,赶到天明的时候,林瑶直接拿着匕首冲进了郑年所在的别院里。 “郑年!你给我出来!”林瑶穿着一身很漂亮的淡粉色落肩裹胸裙,抓着一把匕首,一脸视死如归,摆明了打算鱼死网破。 而此时的郑年正坐在庭院之中,研究着手里的菜刀。 一个少女背着箱子,拿着匕首。 一个少年背着双锏,拿着菜刀。 二人对视了片刻。 “你干嘛?”郑年看着林瑶。 “我……” 两个人坐在石桌上开始吃早点。 “你那帮孩子们呢?”林瑶好奇道。 “都去名剑山庄帮忙跑堂了,叶轩早晨天没亮就过来一个一个从被窝里抓起来,听说要四个一起托霞披,前面还需要一个撒花的娃儿。”郑年道。 “对对对,是江南的习俗。”林瑶向屋子里面看去道,“那房间里没人了啊?” “没了啊,光头去了北面,长安上了紫云山,这里就剩我一个人了。”郑年一边吃着面一边说道。 “这把菜刀是防身的?”林瑶指着桌子上的菜刀问道。 “不是啊,这是别人从神都送来的。”郑年打着哈欠。 “这个菜刀还蛮奇特的。”林瑶看过去,“开顿刃的。” “啊?”郑年对菜刀并没有什么研究,听林瑶这么一说来了兴趣,立马低头一起看去,“什么意思?” “一般的菜刀都是很锋利的啊,但是这种刀一看就是剁大骨头的刀,并非是细面锋利的刀,这种刀江南很少有,估计是你们神都特产吧。”林瑶道。 郑年忽然想起了曾经在广安巷里住着的时候,老娘做肉粥时用的就是这种菜刀! 此时再次拾起查看,遥记得当时辛德龙来拜访自己的当日,正好是和陈萱儿成婚的那日,那日……菜刀好像就是丢了…… 丢了的菜刀…… 现在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是谁偷走了? 难不成翁白魁是辛德龙? 不对,他那样也不像是一个算卦的德行。 师爷? 算了吧,一共能说两个字怎么算卦? 菜刀送来的用意是什么呢? 郑年眯着眼睛,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想了,将菜刀收入背后,转头喝罢面汤问道,“你是干嘛呢?大婚你不去?” “找你一起死。”林瑶道。 “殉情啊?”郑年一挑眉。 “今天薛灵大婚。我了解她,自己不喜欢的人她是不会嫁的,就算嫁了也会一死了之,所以她都要死了,作为她的好朋友和她爱的人,怎么能够苟且偷生呢?”林瑶道。 “哦,你说的有道理。”郑年将筷子放在了碗上,“所以你打算用这把匕首先杀了我,然后再自杀?” “这是第二个计划。”林瑶道,“目前我采取了第一个计划,我带了两包毒药来,一包给你下在了面里,下过之后我又担心七窍流血,胡乱吐得脏了衣服,我打算你死之后,我再找一个体面点的毒药。” “哦!哦哦哦,那很不错啊。”郑年拍了拍手,“那你收拾收拾去世吧,我走了。” “啊?”林瑶看着郑年,“你去哪儿?” “我兄弟结婚我不去?”郑年道。 “哎哎哎?”林瑶连忙站起身追了出去,“可是你中了毒啊!” “对,我已经死了。”郑年无奈的对林瑶说道,“你就当我死了好不好?” “我……”林瑶气呼呼的看着郑年道,“玩呢?” 郑年没再搭理她,时辰差不多已经到了,新娘子应该已经被接回了府中,现在就是宾客入府的时间了。 二人一路走到了名剑山庄的大门口,此时再看这气派的府邸,确实装点下来非同一般。 张灯结彩,红火艳丽,喜绸挂满了整个府衙门口,正开门两旁金卫威武相当,迎门之外一个喜娘正铆足了劲禀报周遭的贺礼。 郑年走了过去,歪头看向林瑶,“你空着手就来了?” “我女孩子准备什么礼物嘛……我是娘家人,定然是要送给娘家的!”林瑶护住了自己的小箱子。 “看来你没打算死。骗我先死是吧?狗东西。”郑年不屑道。 “哼!你这种狼心狗肺的负心汉还有脸说我?”林瑶看郑年骂自己,当然不能吃亏,当即怒道。 “郑盟主。”忽的一声淡声从身后传来。 郑年回头看去,连忙作礼,“哟,龙庄主,好久不见。” “郑盟主请。”龙庄主伸手对着那账簿道。 “龙庄主请。”郑年自知分寸,周围随贺礼的人已经退到了两旁,这苏州城举足轻重的两个大人物此时到场, 当然没有人敢和其争先。 龙庄主笑笑,走了过去,身后的苏彻等人已经将三辆马车开到了名剑山庄的正前方,喜娘和账簿立马站起身来,先是对着二人行礼,然后这才开始点货,一点一通报。 “龙啸山庄到!” “贺礼,锦轩楼锦缎三百匹,黄金三百两,上等精铁一百石,名……剑四百口,良驹五十匹……” 这无疑是在重重的打叶寒生的脸,这些东西本就是名剑山庄的东西,只不过在争斗的时候抢来的罢了。 现在物归原主,龙庄主竟然还能如此泰然自若。 郑年笑道,“龙庄主请入府吧。” “哦?郑盟主没有带贺礼?”龙庄主问道。 “带了,不过我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去拜会一下。”郑年指着街道那边徐徐开来的马车。 薛家。 龙庄主脸色并没有变,“好!那我就先进去了。” 说着便带着苏彻等人走入了府中。 “你这么说不怕死啊?”林瑶看着郑年,低声道。 “我不是已经死了嘛?”郑年打着哈欠,连忙走去马车旁迎接薛山明。 薛山明带了几十个侍从,侍从看到郑年如此,先是一愣,带伤的薛书熠此时穿着根本看不出身上的伤势,恭敬道,“贺喜贺喜,郑盟主侠义盟刚成,还没来得及亲自道喜。” “多谢少主。”郑年还礼,走到了马车旁边。 薛山明这才伸出手来,搭在了郑年的手上,“方才看你……我以为又要我去验尸呢。” “哈哈哈。” 一老一少互相搀扶,大笑而来。 () ------------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二十一年的女儿红 “薛家到!” “薛家贺礼,黄金三千两!锦缎八百匹!夜明珠三颗!金照玉雕两对,龙凤金环一对,汉白玉琉璃翠马雕一件,金紫霞凤冠一顶。” “大手笔啊。”郑年道。 “哈哈哈,头儿你又挤兑我了?”薛山明低声玩味道,“现在的你拿出这些来不又是九牛一毛?” “谁能想到当年的一两银子换得满座金山。”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年那一两银子并非是银子,而是你我的情谊,薛山明的情谊不贵也不便宜,富的时候万座金山不屑一顾,穷的时候一两银子患难真情啊。”薛山明捋了捋胡子,笑道。 “您里面请。”郑年道。 “我可听说武大人已经进去了。”薛山明歪着头,“你还要等谁?” “当然是等我的人了,侠义盟盟主亲至,一个人岂不是太过没有场面?”郑年笑道。 “哈哈哈!”薛山明笑道,“好好好,你小子本玩世不恭,等会我就看看你的场面。” “好!”郑年笑道。 名剑山庄大门口三条大路四通八达,门庭若市,人群川流不息。 送走了薛山明之后,郑年仍旧站在那大门口。 忽的一个女子红袍加身,快马急鞭,直奔当堂而来。 郑年这才缓缓露出笑意。 “来了?”郑年道。 “来了哥!”郑长安下马抖了抖自己的红袍,大口大口喘着气,“幸不辱命,已经安排完了。” “那就好。”郑年道,“我们走吧。” “是!”长安躬身道。 郑年走到了礼账面前,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过去。 账簿抬头,“贵客请留名。” “侠义盟盟主,郑年。”郑年道。 “侠义盟盟主到!”喜娘立刻道,“送礼……” 打开了锦盒。 喜娘满脸震惊,若不是侠义盟盟主的名号,她就直接将这东西扔了出去。 随后便感觉到全身抖擞,连忙将那礼盒合住,躬身问道,“盟主……此物是?” “三百年织火血蚕。”郑年已然走入了院落之中。 陆剑英方才已经引着薛山明到了位置,如今郑年进来,方才急急忙忙赶来过来,客客气气笑道,“盟主大驾,有失远迎,恭迎侠义盟盟主,副盟主。” 郑年摆了摆手,从一旁端着果盘的侍女手中拿来一串葡萄,“带路吧,你假惺惺的样子真有意思。” 陆剑英直起身来,“今儿就你俩来的啊?” “不然呢?人多你怕打不过啊?”郑年调侃道。 “无妨,多少人都能打得过,只不过看盟主你要打谁。”陆剑英笑道。 “谁打我我打谁啊,这还不简单。”郑年道。 “那盟主你可要小心了。”陆剑英道。 众人来到了西湖边上的大院之中,这里的风景是毋庸置疑的江南第一奇景。湖畔边上的人匆忙准备,一大桌的好酒已经摆上面前。 郑年被安排在了第一个桌子的位置上,左手是林瑶,右手是武思燕。 而郑长安则是坐在第二个桌子上。 武思燕一直在打量林瑶,时不时地看一看郑年。 此时薛书熠走到了郑年的身侧,“郑盟主。” “哟,薛公子,这是……”郑年看到了他手中的酒。 “这一坛是女儿红,你从未喝过吧?”薛书熠道。 “喝过一次。”郑年哈哈一笑,“怎么?” “家父说了,这一坛送与盟主喝。只可独饮,不可分给任何人。”薛书熠左右看了看,这才扬声道。 “好。”郑年接过酒坛,将封泥取下,“果然好酒。” “这坛酒已经埋了二十一年,是我姐薛灵出生的时候埋下的,二十一年女儿红,这世间仅有这一坛,喝完了可就没了。”薛书熠有些心疼道。 “这酒不是喝的难不成还是拿来卖钱的?”郑年哈哈大笑,立刻倒入碗中,饮了一大口,“不错不错,师父你要不要尝尝?” “人家说了只可独饮,你便独饮吧。”武思燕道。 林瑶一把掐在了郑年的大腿上,“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郑年摇头晃脑,一边喝酒一边问道。 “这女儿红是大喜之日给新郎喝的,你若是喝,你就要做新郎!”林瑶道。 “你放你娘的屁,谁告诉你的?”郑年不屑一顾。 “你!”林瑶快气死了,恶狠狠地盯着郑年。 此时一行行侍女进入宴席之中,分开站立在每一桌旁,靠前的几个桌子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有薛家的高管,还有大员在场在,自然不敢怠慢,其他桌子都是一个人,而郑年坐着的这张桌子上已然站了三个人。 其中的一个就站在郑年身后。 “你真的不打算劫婚?”林瑶压着嗓子看着郑年。 “你要是有病就去看看,劫什么大婚?人家好好的一对儿绝世佳人,天作之合,我跑去把人家媳妇抢了是什么意思?”郑年道。 “你……可是薛灵那么喜欢你!”林瑶仍然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劝说着郑年道,“难不成你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 “我不喜欢屁股上有痣的女人。”郑年道。 这句话一说,武思燕一口茶喷了出来,转头诧异的看向郑年,“你说什么?” 林瑶的匕首已经放在了郑年的腰间,“你对她做过什么?” “该做的都做了呗。”郑年淡淡道。 武思燕呆住了。 一旁的武元枫也呆住了,吃惊的看向自己的大姐,低声道,“大姐……这事儿。” “你给我闭嘴!”武思燕恶狠狠地白了一眼武元枫,转头看向郑年, “小子你老实给我交代,你干什么了?” “各位,上菜了。”正巧此时侍女端着托盘走到了几人的身旁。 武思燕这才向一旁靠了靠。 结果侍女一个不小心,将方才做好的鸡汤直接倒在了郑年的头上。 郑年坐在那里刚喝了一口酒,便来了一头鸡汤,恶狠狠地看向身后的侍女。 侍女低着头,“对不起盟主……我我我……我是不小心的。” 立刻就有一个看上去十分干练的女子出现在了郑年的身边,伸手就打向那侍女。 郑年赶忙抓住了那干练女子的手,“不忙打不忙打,我方才见她,觉得她长得漂亮无比,便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妾,这才让她慌神,不怪她。” “啊?”干练女子一愣,“盟主……这种事还是……要和大管家商量一下吧……” “不用商量,不同意就算了,我也不是个强抢人家闺女的杂种,你们忙去吧,就让她在我身后站会儿,我也就舒服了。”郑年狐疑地笑容猥琐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女。 那侍女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攥着粉嫩的小拳头,咬着后槽牙,红着脸颊,白了一眼郑年。 一旁的武思燕都傻了,“这小子一年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 “姐,恐怕这个事儿告诉天帝,他是真得死了……” “你给我闭嘴!”武思燕道,“把眼睛也闭上,耳朵也闭上。” “哦……”武元枫连忙转头和一旁的苏彻道,“小兄弟没见过你,你是哪儿的?” 苏彻黑着脸,一句话不说。 “闷葫芦。”武元枫吐了口气,自己喝酒。 () ------------ 第三百七十二章 你不去我去! 林瑶看着擦干了头发还散发着鸡肉香气的郑年,好笑又好气。 郑年一脸吃瘪,憋了半天别出来一句,“别看薛灵白,没什么肉,硌得慌。” 身后的侍女又一个趔趄险些将手中的火锅也倒在郑年头上,还好郑年反应迅速,立马闪开,到了武思燕和武元枫中间,“师父想啥了?” “在想怎么回去报告你这里的事。”武思燕焦头烂额。 “该怎么汇报就怎么报。”郑年笑道。 “那你就得死了。”武元枫道。 “你能不能把嘴闭上?” 郑年和武思燕异口同声道。 这年头新郎结个婚,走到哪里都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嚣,郑年刚一听到锣鼓声起的时候,便知道叶轩定然已经来了。 叶寒生坐在院落正中间,身旁的则是薛山明。 二人已经稳坐高台,一人一口杯茶对饮笑谈。 “今日的宾客真是不少啊,看着满园的人,叶庄主的朋友真多。”薛山明笑道。 “自然。”叶寒生也是面带笑意。 大喜之日,叶寒生自然是高兴万分,“听闻薛家主收了一个义女?” “是啊,想不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叶庄主的耳朵里。”薛山明道,“是朋友介绍的,此女子卓尔不凡,剑术奇佳,超凡脱俗,更是与旁人大不一样,我看看了之后欢喜至极,于是收为义女。” “哦?还有此等女子,那想来可要见见了。”叶寒生笑道,“能够成为学家主义女之人,想来肯定是超凡脱俗,否则怎么会被你这眼光看中?” “哈哈哈,叶庄主过谦了。”叶寒生道,“今日这大喜之日,叶庄主不打算开坛做剑庆贺一下?” “剑我已准备好了,再说今日开坛做剑,浪费气力十足,岂不是一会儿若战起,让你薛家捷足先登,截胡了我,那就索然无趣了。”叶寒生道。 “哦?叶庄主这么有自信能够在今日宴席之上将我和龙庄主全杀了?”薛山明笑道。 “那是自然。”叶寒生笑了笑,“今日已是死局,薛老您说死局,还有人破得了么?” “既然是死局,那就没人破的了,只怕有人眼睛早已老眼昏花,看不出生局还是死局,被人戏弄,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成为一桩笑谈。”薛山明道。 “新人来了。”叶寒生望去,满脸笑容道,“老家伙你得撑住了,千万别在入夜之前悲痛欲绝,死在这里。” “放心吧,你不是,老家伙我就死不了。”薛山明也笑道,“你这种人还能活着,我凭什么死?” 二人已经站了起来。 长长的红色地毯从园中一直铺向圆形的拱门之外。 此时前面的李栀柔正在撒红色的牡丹花瓣,而后面的则是凤冠霞帔的新娘,一旁的则是穿着喜服的叶轩。叶轩满脸红光,潇洒快活,除了有点胖之外,还真想那么回事儿,一面对着身旁的宾客拱手谢礼,一面照顾着身旁的新娘。 身后端着霞披的四个小家伙一脸的兴奋,这好像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婚礼,每个人脸上都好像自己结婚一般。 吕尚诡异的撇着一旁的郑小蝶,而郑小蝶穿着一身红色的小绸缎,盯着一个红色的虎头帽子正在人群之中找自己的老爹,根本没管另一边的吕尚。 身后的于桃则是偷偷看着吕尚,只有童儿一个人老老实实的检查霞披有没有落地,一边提醒旁边的人,“喂!小蝶,你那边的霞披!” “欧!”郑小蝶连忙举高。 新年的怀中抱着北落师门。 北落师门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大场面,自从侠义盟大会之后,这个橘白的猫更加变得目中无人,无论身边有多少人她都能睡的香甜迷糊,此时听道两侧的人欢呼,睁着眼睛看了看了,抻了个懒腰,继续睡去。 “爹!”郑小蝶摇着手,“看我看我!” 郑年喝着酒,哪儿顾得上看她。 武思燕却看到了郑小蝶,向她招手。 “师爷爷!”郑小蝶大喜,“你好漂亮啊!” 武思燕笑着将郑小蝶送走之后,才拽住了郑年的耳朵,“你教她这么叫的?” “那叫什么?”郑年被揪着耳朵,“老爹的师父不就是叫师爷爷?” “你看我哪儿像个爷爷?”武思燕英眉一撇。 “嗯……说得对。”郑年道,“那以后就叫师娘吧。” 武思燕的刀已经出鞘。 “不对,那你认个干女儿不就完了?那也不行,辈分乱了……真麻烦。”郑年道。 “叫师奶?”武元枫突然道。 随后一巴掌,武元枫安静吃菜。 喜娘已经等在一旁,吊着声道,“新人过火盆!” 二人越过火盆,后面的四个小家伙把霞披举过头顶。 吕尚立刻一摆手,将火苗压低,生怕烧到郑小蝶。 “执喜, 牵红!” 两个喜娘走上前,将一个团着大红花的牵红交给了两个新人,一人拽着一头,大红花垂在中间。 “一条红绸,两人绣球!” “月老定三生,牵手到白头!” 喜娘道,“请各位举杯,共饮!” 所有人都拿起了酒杯,郑年拿了两个杯子,一个杯子里是二十一年的女儿红,另一个杯子里是青花月影,他将一个杯子递给了身旁的侍女,“这个新郎是我兄弟,你陪我喝一杯啊。” 那侍女一言不发,低着头喝酒。 脸上却更红了。 烟花四起。 骤然天空。 “三箭起!” 喜娘拿来了一个雕花弓和三支绑着红秀的箭矢,递给了叶轩,“请射。” 叶轩拿出长剑,挽住牵红,对着天空斜斜射去。 “一箭射天!天赐良缘!” “二箭射地!人杰地灵!” “三箭射乾坤!天地同庆,天佑佳人!” 恢弘的乐器声随即传来。 二人登台。 郑小蝶这才直接跑了过来,坐在了郑年的腿上,“老爹,我要吃东西!饿死我了!” “再不去就真来不及了!”林瑶这下已经开始晃了,“拜了天地,就是叶家的人了!” “那多好啊。从薛家到叶家,两个人本就是天作之合,有什么不好的。”郑年拿起酒杯。 林瑶的泪已经流了下来,看着郑年,“我就问你一次,最后一次,那台上的新娘,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兄妹之情吧。”郑年淡然道,“没有其他的感情了。” “好!”林瑶道,“你不去!我去!” () ------------ 第三百七十三章 你若杀她,便杀了我 林瑶想动,却根本没办法动。 郑年已经按住了她的胳膊。 “你坐在这里,好好地看着,祝福他们。”郑年道,“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兄弟的婚礼。” “你!”林瑶恶狠狠地看着郑年,脸上已经被泪水盖住了,“想不到你真的如此薄情寡义,我……我看错你了!” “吃饭。”郑年阴着脸道。 林瑶哪儿还吃得下饭,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通红地看着面前的那对新人。 “新人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高朋满座具起杯,饮这杯中酒!” 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郑年更是将那坛女儿红直接端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喝着。 林瑶叹息着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郑年,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你道德绑架吧?”郑年憨憨一笑,仍然自顾自的喝酒。 “请叶庄主赐剑!”喜娘笑道。 叶寒生站了起来,走到了二位新人面前,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又审视了一下一旁的儿媳妇,满心的温暖。 陆剑英捧着剑匣走到了叶寒生的面前,叶寒生从容将那剑匣打开,露出了一把翠红的剑。 长剑通体纤细,飘若如柳叶,锋利无比,周身剔透,怅然至极。 “此剑名为两心若水,是当年你娘的配剑,我于此剑赠与你,望你以后能够成就一番大业。”叶寒生道。 “多谢父亲。”叶轩接过了剑。 叶寒生回到了座位上,瞥了一眼薛山明,看着他仍然笑吟吟的模样,心中颇为不满,“老爷子你不难过?” “难过什么?老夫嫁女儿给良婿,又有什么不好的?”薛山明憨憨一笑,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叶轩转身看着自己的妻子,端着两心若水,温柔道,“这把剑,送给你。” “好啊。”新娘欢喜道,“那你要拿着它挑开我的盖头。” “好。”叶轩道。 “三挑喜盖!”喜娘道。 “左一挑,富贵吉祥!” 叶轩轻轻一挑,略带柔美的下颚露出,再被遮住。 “右一挑,黄金万两!” 叶轩再轻轻一挑,颈如百花。 “中一挑,金玉满堂!” 喜娘笑道。 叶轩跳开了那红色的盖头。 叶寒生的脸僵住了。 而薛山明仍然笑着喝酒。 无数的人都僵住了。 一声声惊讶从下方传来。 陆剑英更是诧异的看向叶轩。 林瑶直接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那台上的新人,“不是……薛灵?” “王钢蛋啊,谁说是薛灵啊。”郑年正在和郑小蝶抢菜吃。 “你让她吃行不行?”武思燕虽然诧异,但是看到郑年欺负郑小蝶,连忙打了一把郑年的手。 “怎么回事!”叶寒生怒道,指着一旁的王钢蛋,怒道,“此人是你的剑奴!怎么可与剑奴成婚!” “她早就不是剑奴了。”薛山明道,“一年半之前,神都善恶寺的时候她就已然不是剑奴了,那日侠义盟盟主郑年给了她一个名字。” “有名字就不是剑奴了?”叶寒生道。 “你不是想问我收的义女是谁么?”薛山明笑道,“这便是我收的义女,怎么?难道我薛山明的义女,是你名剑山庄的剑奴?” 叶寒生目光如同利刃,直插薛山明的老脸之上。 “多谢义父。”王钢蛋温柔的笑着,对薛山明作礼。 “哎哟哎哟。”薛山明笑道,“快快起来,你们天作之合,两情相悦。快快洞房去吧。” “这里是名剑山庄,我说了算。”叶寒生道,“叶轩,杀了她。” 叶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叶寒生,“父亲,不可能的。” “我让你杀了她。”叶寒生道。 叶轩摇了摇头,“我爱她,从一年半以前神都出门之后,我们走过万水千山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我爱的是她了。” 叶寒生的周身缓缓出现了剑气。 “父亲,你若要杀她,便先杀了我。”叶轩道,“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件事情,我想要自己做主。” 两把剑从叶寒生的身后出现,直奔叶轩而来! 满堂哗然! 可是剑只是到了二人的周身,却没有刺入。 叶寒生并没有停手。 他的眼睛落在了王钢蛋手中的橘白猫上。 “那只猫叫北落师门,主人是侠义盟的盟主。”薛山明道,“有盟主坐镇,叶庄主不会第一天就要杀他的面子吧?” “下去。”叶寒生的脸色铁青。 “好剑法!” “叶庄主好剑法!” 下面立刻有人赞誉道,宾客们也明白,这是名剑山庄的人在找台阶,于是也举杯共赞,“叶庄主好剑法。” 林瑶怔了许久,直到王钢蛋和叶轩走下去了之后,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吞了吞口水问道,“你早知道……不是薛灵了?” “嗯。”郑年嘴里全是菜,一边咀嚼一边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林瑶道。 “你也没问我啊。”郑年不屑道。 “你!”林瑶气呼呼地,伸手就要去擦眼泪,却被一旁的侍女拦了下来。 侍女递出了一个手帕。 “谢谢。”林瑶拿着手帕擦脸,突然看到了这手帕上的花纹,写着一个灵字。 她诧异的看向那侍女。 侍女的食指伸出放在唇上,“别做声,我易容了。” 林瑶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那盆鸡汤是怎么回事。 竟是喜极而泣,开始笑了起来。 “神经病。”郑年将筷子放下,站起身来,“师父,我出去一趟。” “好。”武思燕当然知道郑年要做什么,于是点点头。 郑年一把抓起了身旁的侍女径直走向了高台。 叶寒生面色铁青,冷冷的望着走上来的郑年,“郑盟主,这是你的贺礼?将我的剑奴嫁给自己的儿子?” 郑年笑了笑,松开了侍女的手,歪着头道,“可以卸下来了, 大婚礼成,这么多人看着,叶庄主不会反悔的。” 侍女轻轻点头,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取下。 赫然就是薛灵。 “怎么样?我的礼物你还满意么?”郑年微笑道。 “我早该想到你送的并不是什么炽火血蚕,而是易容的蚕。”叶寒生望着郑年道。 “一个礼物而已,叶庄主又何必过谦呢?”郑年满怀笑意道。 “你太看不起我名剑山庄了,我能抓她第一次,也可以抓她第二次。”叶寒生道。 “是。”郑年点点头,“但是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郑年微笑着看向薛灵,“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就算是叶言亲自出手,也不行。” “你在逼我?”叶寒生道。 “我没有逼你,我来时想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郑年道。 “什么事。”叶寒生道。 “薛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薛山明,算是我侠义盟帮你,现在薛家的一切,都在我手里。”郑年拿出了一个令牌。 这个令牌是杜年寒血打造出来的,世上仅此一枚,就是薛家用来调集家门各派以及钱财的令牌。 叶寒生的脸黑了。 “你今日只需要对付龙啸山庄就好了。”郑年道。 “是么?”叶寒生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走不出去。” “哈哈哈。”郑年笑了笑,回头指了过去,“告诉我,她叫什么。” 叶寒生的脸阴沉到了极致。 郑年指的人,正是大庆从一品,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台法卿,神都玄策军元帅。 武思燕。 () ------------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七脉金剑阵 郑年回来的时候,郑长安已经拜完师父,走到了他的面前。 “计划不变么?”郑长安狐疑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薛灵,先是愣了愣,才继续问道。 郑年点点头,“去吧。” “好。”郑长安走到童儿的桌子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童儿便站起身来带着于桃和李栀柔跟着郑长安走出了园子。 “你真的能带我走出去?”薛灵低着头,绯红的脸颊上那对清澈的眸子闪动着。 “不知道。”郑年沉声道。 “你没有把握?”薛灵问道。 “只有一线生机。”郑年道。 “哪一线生机?”薛灵歪着头看向郑年。 “师父若是能控制住我,我们就有一线生机,若是控制不住……”郑年叹息了一声,遥望着天边道,“无论如何,等他出现的时候,你都不可以靠近我的身边,明白了么?” “不明白。”薛灵挣扎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你若是这么说,我就让人把你绑出去。”郑年道。 “你有办法出去,定然不会现在还留在这里。”薛灵道,“别把我当成傻子。” “那何苦等到那时?我现在杀了你不就得了?”郑年道。 “动手吧。”薛灵眸子一挑。 郑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宾客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过就是武思燕等人和龙啸山庄带来人。 天已经黑了。 “他会来么?”武思燕问道。 “一定会的。”郑年将酒杯举起,轻轻抿了一口,“没有人会拒绝名剑山庄,他也不例外。” “你有办法跑么?”武思燕又问道。 “没办法。”郑年道,“但是不妨可以试试,玄天真仙境,不是那么好跑的。” “如果我救你,能救的下来么?”武思燕又问道。 “恐怕你也是他的目标罢了。”郑年缓缓道,“只不过姜行天不会杀你罢了。” 武思燕低头,“你说龙啸山庄的人知道姜行天会来么?” “如果知道,龙庄主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郑年道,“名剑山庄已经找到了一个杀机,现在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挡他了。” 此时一个侍女走到了郑年的身旁,低声道,“庄主请您上座。” “哦?”郑年抬起头,却看到龙庄主已经往台上走去。 郑年笑了笑,端起了三个酒杯,看了郑小蝶一眼,走向了台上。 郑小蝶一边吃,一边在无人发现的桌下掐了一个决。 “来来来,我这杯青花月影,无论如何你们都得喝一口。”郑年道。 他递给了叶寒生和龙庄主。 随后自己饮下一大口。 叶寒生笑道,“郑盟主一定不会做出那些在酒中下毒的下贱计量,这酒我喝了。” 说罢,将杯中酒干了。 “我从不喝酒,只喝茶。”龙庄主笑道,“不过既然是盟主亲手端来的,那就怎么样都得喝,这个面子,我龙啸山庄一定要给。” 说罢,一口饮尽。 江南三大家族同坐高台之上,武思燕坐正中间,身侧的二人分别是叶寒生和郑年。 五人各怀鬼胎,看着下方的人。 就在阴云密布的时候,金剑卫已经徐徐入场。 “排场不错啊。”郑年道。 “那是自然,名剑山庄办事,大家都是放心的。”薛山明道。 “只是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办得如何?”龙庄主道。 “那还请各位拭目以待吧。”叶寒生道。 此时苏彻站在龙庄主的身侧,陆剑英站在叶寒生的身边,薛书熠站在薛山明的身侧,武元枫站在武思燕的身边,只有郑年一个人单蹦。 陆剑英一步走出,到了面前的台上,微笑着道,“各位,我家庄主为各位准备了一些好礼,还请各位笑纳。” 说着,陆剑英回头,一摆手,“开阵!” 下方的金剑卫立刻运阵,七十七名金剑卫手持金剑,赫然排列有序,同时喝声,登时气势大开。 “早就听闻名剑山庄七脉金剑阵名震江湖,和武王的九锁连环被誉为天下第一杀阵,看来今日有好戏看了。”薛山明道。 郑小蝶和吕尚此时才将将跑到了郑年的身后,其他留在现场的部分江湖人士都已退在了一旁,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剑阵,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请各位破阵。”陆剑英道。 几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 这个时候,就看谁会说话了。 “早问郑盟主少年英才,更是被翁老前辈誉为炁甲,真是英雄出少年, 此番试阵,当郑盟主亲自去才对。”龙庄主笑道。 郑年何尝不知和这七脉金剑阵的威力?下面的七十七个人同是七品实力,就算直接拿剑过来砍自己都受不了,如今几十人的实力合而为一,更是强过无数高手。 这七脉金剑阵坐创下的惨烈早已闻名江湖,当年仅有三十多个人的七脉金剑阵就曾斩杀过三品高手,如今让郑年去试阵,脑子有病。 “这破阵讲究的是周易卦学,我一个抡百斤重锏的武夫怎么可能出手?”郑年笑道,“自然是号天下卦甲的龙庄主才能破阵,想来名剑山庄如今阵法我看是天下难破,我侠义盟已然败下阵来。不过龙啸山庄都说能掐会算,不知可看得出,这阵法有何瑕疵?” “七脉金剑阵乃是高深莫测的阵法,光凭一个周易卦学,怎么可能破其根本,必须要……” 龙庄主的话还没有说完,郑年就抢一步道,“龙庄主怕了?那不如赶紧学我,认输罢了。” 说着就直接从一旁的剑奴身上抽出长剑,递给面前的叶寒生,“侠义盟败了,请叶庄主随意砍杀。” 叶寒生旁边坐着的就是武思燕,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砍,但他知道郑年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看向龙庄主,“龙庄主,这里也有位置,跪在这里认罚?” “笑话!”苏彻一步到前,“小小七脉金剑阵,看我去破!” 说着纵身一跃,直奔那大阵之中。 落足阵眼,左右一看,此时那些金剑卫脚步窜动,开始变阵! 登时,一股杀气肆意。 天也开始打雷了。chaptererror(); ------------ 第三百七十五章 赌约 苏彻入阵。 七脉金剑阵是公认最为强悍的剑阵,苏彻自然心中有数,当下闯阵,仍然保持着泰然自若。 “光看确实无聊。”郑年忽然道,“各位都家大业大的,不如我们来赌一赌?” “哦?”薛山明倒是笑了笑,“郑盟主确实也是一个异于常人的人, 可曾知道龙庄主的趣闻?” “这倒是还不知道。劳烦您给我讲讲。”郑年笑道。 “龙庄主年少之时,老庄主让其出门历练,一文钱都没有给过,龙庄主便云游四海去了。路上仅靠这一手天卦神算,逢赌必赢,未尝败绩,更是在短短三年之间, 豪赌三次,赚到了十万两雪花银。”薛山明道。 “竟有如此奇人。”郑年感叹道。 “所以之后便无人再敢和龙庄主对赌,因为龙庄主这一生都没有赌输过。”薛山明道。 “这件事情我当然也知道。”叶寒生道,“当年我和龙庄主对赌骰子、牌九、麻将、大小输了整整一万两银子,之后我便不打算和龙庄主赌了。” 郑年点点头,“看来龙庄主还是一个高手啊。” “哼,旁人过奖罢了,郑盟主想要赌什么?”龙庄主问道,“若是不大,我倒是乐意奉陪。” “好啊,那我们就来赌一赌这苏彻能在多久的时间从这七脉金剑阵之中出来。”郑年道。 “哈哈哈……”叶寒生大笑道,“人老年迈些,耳朵不好使,郑盟主说的,可是出来?” “当然是出来。”郑年的眼睛快速地跟随着阵脚之中每个人的变化,“难不成叶庄主认为他不可能出来?” “当然不可能。”叶寒生道。 “那这就有意思了,一桩赌约三个人赌。”郑年笑道,“龙庄主意下如何?” 龙庄主看着里面的苏彻,脸上早已笑容尽失, 现在阵法变换行云流水,目前为止已经变了不下十六个变化,每一个变化都是奥妙层出,用了极少的气力来绽放出无穷的气劲,这种阵法就算是能够抵御千疮百孔的攻击,也无法在里面保持体力活下来,苏彻死是早晚的事情。 刚刚想到这一步,竟是有三道金剑直接刺破了苏彻的衣衫,两道剑刺中了他的臂膀和腿部。 龙庄主压着眉,“赌他多没意思?要赌自然是赌郑盟主能不能走的出来。” “哈哈哈!”郑年大笑,“想不到龙庄主果然慧眼,知道此人无法走出,找个台阶下。” 龙庄主冷哼了一声,“若是不敢,可以不赌,以苏彻的修为若是真的想出来并不难。” 五个人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七脉金剑阵。 郑年思考了片刻才缓缓道,“那若是我去呢?” “我赌一个时辰之内,你出不来。”龙庄主道。 “哈哈哈哈,龙庄主不愧是鬼神之赌,这般赌只要是一个时辰之内没有出来,之后是生是死, 都算你赢,岂不是我们不必下注了?”薛山明道。 武思燕诡异的看着郑年,‘这小子又想干什么?难不成打算独闯这剑阵?’ 龙庄主沉默了。 “我赌你出不来。”叶寒生轻描澹写道。 “哦?”郑年道,“叶庄主竟有如此信心?” “当然。”叶寒生道,“此阵威力惊人,不是你了解过得,况且据我所知,你对阵法并不在行。” 郑年微微一笑,“确实我对阵法并不在行,你若要我布下大阵,即便是给我一年时间我也无法做出如此精妙的阵法。但是若让我破此阵,吹弹之间。” “话大了,郑盟主。”龙庄主道,“若是你在一个时辰之内能出来,筹码随你开。” “好。”郑年道,“听闻现在龙庄主有九个采石场和二十六个码头。” “哈哈哈,自然。”龙庄主道。 “好,那我便赌你这九个采石场和二十六个码头。”郑年道。 “我这些家业加起来,一年之内能赚你十个侠义盟,你打算以什么来应赌呢?”龙庄主歪头看向郑年。 “我嘛……”郑年还没说话,台下的娇喝便传来。 “百花谷!” 薛灵大步走了上来,站在了郑年的身后。 郑年狐疑的看了一眼薛灵,“你疯了?” “我没疯,我相信你。”薛灵笑道。 薛山明摇头叹息道,“女大不中留哦,又是一副败家的样子。” “爹!”薛灵嘟着嘴羞红了脸。 “若是百花谷,确实换的起。”龙庄主深吸了口气,笑道,“那这赌约就成了。” “叶庄主呢?”郑年看着叶寒生笑道,“要不要来一手?若是赢了,百花谷和龙啸山庄的产业,可都是你的了。” “当然好,那我就拿出……” “四方天鼎。”郑年道。 叶寒生终于将目光从七脉金剑阵上移开,看向了郑年,“你要四方天鼎?” “我要。”郑年点点头。 “好。”叶寒生道,“若是你能从这里出来,莫要说四方天鼎,我名剑山庄所有的名剑,随你挑一把。” “哈哈哈!”郑年站起身来,“既然两位庄主都是如此豪情,那我郑年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阵落!”叶寒生轻声道。 陆剑英做了一个手势,七脉金剑阵已落下,而此时的苏彻已经被刺了不下七道伤口,更是有一处已然深入。 七脉金剑阵不愧是第一剑阵,攻守齐全,苏彻的暗器根本无法伤其分毫,光是漫天花雨般的暗器手法,即便是同等级的人看到了都要避之锋芒,可是如今对立之时,七十七个人毫发无伤。 “厉害!厉害。”郑年拍手道,“果然厉害。” 郑年一步跃入阵中。 虽然此时剑阵扔在停手,可是那蓬勃无尽的气息,仍然在挥斥这郑年的每一寸肌肤。 他忽然笑了,“果然精妙。” “老夫念在你年少气盛,现在退出来,我们还可以重新组这赌局。”龙庄主见到苏彻已经回到了身边,也明白郑年给他的台阶,当即也给了郑年一个台阶。 却不料郑年笑道,“各位庄主,加不加注?” “加注?”二人的表情均是一变。 ------------ 第三百七十六章 破阵 叶寒生也看出郑年不过就是在为龙啸山庄苏彻找了一个出来的托词,并没有打算真的将那赌注当一回事。 可郑年的话一出,二人的脸上都加上了一层阴霾。 玩真的了。 “十万两银子,一万两黄金。”郑年打了个哈欠,“一炷香。” “哈哈哈。”叶寒生笑道,“再加你十万两黄金,你出不来。” “我说的不是出来。”郑年歪头看向叶寒生, “我说的是破阵。” 叶寒生的脸彻底阴了下来。 “你赌什么?”叶寒生道。 “把薛灵、薛山明和与我一起来的人,还有武思燕大人,全部送出山庄去。”郑年道。 “好!”叶寒生直接站了起来,“你若是一炷香内破阵,我就照你说的做!” “阵起!” 陆剑英立刻打动手势。 赫然,七十七把金剑浑然同开。 郑年手中的黑锏赫然出鞘。 风声飒沓,寒雨渐落。 第一滴雨水落下的刹那, 郑年手中的锏轻轻动了。 他直接向一个金剑卫探手攻去,下一刻四面八方的长剑全部刺来直奔他周身各处要害。 郑年回手抵挡, 此时剑阵再次变化,方才的攻击,有四处消失不见,亦攻亦守,配合得当。 微微一笑,郑年道,“这七脉金剑阵确实回风流雪,如江南西子湖畔上的灵山秀水一般,清雅飘柔,安静时守如铁壁,出动时如大江倾泻。” 陆剑英站在一旁,笑道,“七脉金剑阵从无人可破,郑盟主这一次可算是托大了。” “可见往往破阵之人都是一些迂腐之辈。”郑年挥手挡下三剑,笑道,“眼睛都被蒙蔽了而已。” “此话怎讲?”陆剑英皱眉道。 “七脉金剑阵, 破阵之法就在这名字上。”郑年笑道。 “哦?”叶寒生的表情黯澹了些许。 “七脉七脉,乃是同一宿中七脉,这是一个整体,也就是说,这七脉金剑阵已然是一个整体,七十七人每个人都非常重要,若是少一个人,这阵便可破去!” 郑年道。 “笑话!你绝对不可能伤的了一人。”陆剑英道。 “这世间无绝对的事!” 这句话不光是郑年,还有郑小蝶和薛灵,三人异口同声道。 二女皆是微微嗔笑。 “此阵的根本并非是人。”郑年再次试探一击,出锏,打去身侧之人,那人一步后退,立刻又有七八口剑直刺而来,虚实相间。 郑年落身一滚,逃出剑击。 “那是什么?”薛山明不解道。 “是剑!金剑!”郑年道,“七脉金剑阵,没有剑该如何呢?” “你说什么?”陆剑英惊愕的看着郑年。 “哈哈哈,你算盘打错了, 这金剑的通体都是整块金子打造而成,里面并无间隙,再加上精铁加之隔层, 外铺一层金纹裹体,纵然你实力再强横,也无法破之!”叶寒生道。 “想不到叶庄主铸剑无数,竟是没有听过一把兵器。”郑年笑道。 “什么兵器?”叶寒生问道。 “飞鸿镀金锏!” 郑年双手一震,赫然甩开锏直奔的面前的一个金剑卫而去。 当即七口长剑刺来。 郑年迎面朝着第四口剑撞过去,身形一转! 谁料那第四口剑竟是虚招,郑年撞去的同时,他已收剑,等到反应过来的刹那,出剑时,郑年早已躲开,左右手同开,向中间一夹! 争! 碎裂! 金剑当场裂成十块! 郑年再次出锏直奔那无剑金卫而去。 周身的金卫立刻又出剑抵挡。 郑年此时已然破开一处,跃起空中引诱长剑直上,周身赫然赤炁爆裂开来,顷刻之间再斩三口剑! “七脉便是七人一脉,断一人剑,便如同断一脉,你这十一脉中,已断三脉,接连之下,更是多脉具断!”郑年笑道,“叶庄主,再打下去,这剑阵就成破烂了!” 陆剑英撇眉一横,抽出长剑直奔阵中而去。 郑年咧嘴一笑,“好好好,我只能允许你耍一次赖!” 当即纵身滚过两个金卫头顶,双锏向后一压,再次四剑断裂。 陆剑英身形已至的瞬间,郑年直接将左手锏掷出,重击身旁一人。 “你丢弃一锏,我看你如何应对!”陆剑英单剑横挂,直扫郑年脖颈,而郑年右手锏抵挡的瞬间,口中轻声道,“找到了。” 陆剑英大惊,生怕断剑,立刻转身收剑。 可下一瞬郑年已至身前,“找到破绽了……” 嘴角微微上挑。 轰然! “四海归墟掌!” “断魂掌!” 郑年一掌派出! 五品力道直奔毫无防备的陆剑英腹部而去。 陆剑英一直在地方郑年的右手锏,根本没有想到过郑年还有掌法这么一说!此时回剑一挡就会被郑年占据大势,右手锏也会随之而来。 一掌一锏,先后而至,无法阻拦! 陆剑英心中一横,转手抓一人前来,拉到了自己面前。 “啊!” 那人一口鲜血喷出! 郑年收了八分力,否则直接会将此人打死! “还要打么?叶庄主?”郑年站在剑阵之中,此时的七脉金剑阵中早已七零八落,碎裂的金剑落了一地。 叶寒生铁青着脸望向郑年,“你……” 话刚到嘴边,薛山明却笑了,“我深知叶庄主从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也不知龙庄主是也不是?” 龙庄主此时仍然挂着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澹澹道,“当然不是,那纸笔来。” 苏彻立刻递上纸笔。 龙庄主便将手下那些产业外加十万两银子和一万两黄金写入纸上,签字画押,“拿给薛灵姑娘。” 苏彻走过了阴着脸的叶寒生交给了薛灵。 龙庄主笑道,“既然薛姑娘已是这郑盟主的女人,将此物交给薛灵,郑盟主不会有异议吧?” “自然不会。”郑年笑道。 薛灵刚想拒绝,听道郑年这个自然不会,立刻笑着接过了信纸。 “哟,叶庄主是要赖账?”龙庄主问道。 “老赖皮没脸面!”郑小蝶在下面起哄,“这么大个名剑山庄还要赖账,就真说不过去了!” 叶寒生瞥了一眼郑小蝶,缓缓出了口气,“哪里的话,陆剑英。” “在。”陆剑英收剑走到了叶寒生面前。 “将四方天鼎与所有方才郑盟主提到的人,以及赌约输了的东西,一同送出去!” “是!” 陆剑英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 “这边请。” 薛灵望着郑年,刚想说不走,却被武思燕一把抓住了手,“走。” ------------ 第三百七十七章 侠义盟 江南的雨已经积蓄了许久。 今天总算是要痛痛快快下一场了。 黑云压城,名剑山庄的人正在陆陆续续走出。 十几个金剑卫抬着一口古铜色的四方大鼎走出了山庄,带着一行人直奔那别院而去。 任何人都没有留下。 林瑶牵着薛灵的手走出山庄的时候,面前已然都是人了。 武思燕看着薛灵,又看了看薛灵一旁的薛山明,这才笑道,“薛家主, 我就先走了。” “好。”薛山明拱手作礼,“恭送武大人。” 武思燕转身带着武元枫向街道口。 “姐,那小子一个人没问题么?”武元枫不可思议道。 “我只知道他不会死,其他的不知道。”武思燕道。 “他不会死?”武元枫一愣。 “姜行天不会杀了这么好的一个手下,他会用郑年做很多的事情,所以暂时他还不会死。”武思燕道。 “那……我们不救他?”武元枫一愣。 “但凡我有一点办法都不可能从这名剑山庄里走出来, 但是眼下根本没有办法, 翁白魁都没办法的事情,你我能有什么作为吗?” 武思燕说罢, 扬长而去。 看得出,她也在挣扎,但事已至此,又能说什么。 “你不回去了?”薛山明看着薛灵。 “我想……等他。”薛灵道。 “你等不到他了。”薛山明道。 “为什么?”薛灵看着自己的父亲,那双眼睛里似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薛山明负手望着天空,澹然道,“他本就是一个浪子,你要等一个浪子,就如同珊瑚等一只海鱼,这大海之中有那么多的鱼,那么多的珊瑚,那么广阔的地方,又怎么可能相见呢。” “不错。”薛灵低下了头,“那我不走了。” “你也回不去了。”薛山明道,“里面已经动手了。” “可是……”薛灵咬着唇,悲痛道,“总不能真的不去努力就放弃吧。” “这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是无用的。”薛山明缓缓道, “想清楚吧。” 薛书熠搀扶着薛山明上了马车,瞥了一眼自己的姐姐,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驾着马车离开了。 此时的吕尚和于桃将拖着四方天鼎的拖车拉动,头都不回往别院之中走去,跟在身后的郑小蝶一脸无奈的看向身后的山庄,心中颇为不愿,但仍然被小童和李栀柔一人抓着一只手,拽着离开了这里。 “长安呢?”林瑶看着周围的人。 “不知道。”薛灵四下看着,摇了摇头。 “走吧。”林瑶牵起薛灵的手,离开了这里。 …… 郑年回到了座位上,看着上方的云已经全黑了下来。 “这会儿轮到我拭目以待了?”郑年笑道。 叶寒生站了起来,“似乎没你想得那么好。” “是么?”郑年咧嘴一笑。 “不过一开始还是要请你慢慢看看,毕竟名剑山庄和龙啸山庄的实力,要一点一点才能展现出来。”叶寒生沉声道。 “哦?那我且拭目以待。”郑年道。 “好。”叶寒生一摆手。 陆剑英立刻喝道,“来人!” 此声喝罢,却没有一个人出现。 叶寒生迷离的看了一眼陆剑英,眉头微微一皱。 “哈哈哈。”龙庄主大笑了起来,“看来叶庄主在对于自家的人保护的并不是那么好,现如今在名剑山庄之中竟也找不到自己的人了。” “你做的?”叶寒生问道。 “当然。”龙庄主笑道, “我只是带了八十个七品而已,名剑山庄虽然强悍,但是也抵不过军队。而我的人,则已经足以撼动一个千人精骑。” 叶寒生仍然名不改色。 “哦?龙庄主竟然有这实力?快让兄弟们上来让我见识见识。”郑年道。 “既然盟主要开眼,我却之不恭,来。”龙庄主招了招手。 苏彻便向后走去。 三人围坐,面面相觑,龙庄主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且听到了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 “庄主……我们的人……不在了!”苏彻道。 “啊?”龙庄主脸上仍是笑意。 两位庄主同时看向了郑年。 郑年咧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打群架,也不喜欢看别人打群架,一来血腥得很,没什么意思,二来死伤太多,毕竟都是我们自己的兄弟,对吧?” “你做了什么?”叶寒生冷冷道。 “没做什么,只是用叶庄主的一些宝物而已。”郑年道。 “什么宝物?”叶寒生看着郑年。 “九翠雨毒。”郑年缓缓道,“能够将九翠雨毒铺满整个花香山山巅,这样的手笔确实大,也确实厉害。能够让几十人同时中招也确实不同凡响,而我的女儿叶庄主也有所了解,她对于蛊有研究,恰好我又遇到了一个对药理也有研究的女人。” “薛灵?”龙庄主问道。 “自然是她。”郑年道,“我拿着九翠雨毒去找她,结果她不仅可以在蛊虫的帮助下将九种草药全部找出,更加强了一些,参入了三种更为精妙的迷药,可以让这九翠雨毒的威力更甚一步。” “只不过这东西只对五品以下有效,各位自然看不出其中的奥秘。”郑年道,“甚至不会注意。” 叶寒生靠在椅子上,澹澹道,“原来如此。郑年,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比如呢?”郑年问道。 “比如少雪庵你的那些弟弟妹妹已经被我转移到了名剑山庄之下,这件事情你应有所耳闻。”叶寒生道。 “当然。”郑年道,“叶庄主做事一向让人心悦诚服,我还没有来得及调查,已然有人告诉我他们的去向。” “那你可知道我一声令下,他们皆为鬼魂?”叶寒生道。 “当然知道。”郑年道,“所以至此为止,侠义盟仍然是名剑山庄的左膀右臂。” “那就好。”叶寒生澹然道,“还不让你的人出来?” 郑年打了一个响指,“既然叶庄主都已经识破了,你们便出来吧。” 赫然,几道身影不知从何处窜出。 “侠义盟副盟主郑长安,拜见盟主!”一袭红衣,落于身侧。 “侠义盟副盟主花慈,拜见盟主!”青衫花慈,持剑拜见。 “侠义盟白狮护法汤平,拜见盟主!”霞光之落,汤平双手奉拳拜见。 侠义盟两大副盟主,三大护法尽数来齐,立于台上。 此时的所有人才明白,今日争锋的第三大家族并非是薛家。 而是侠义盟。 ------------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三品三品,亦有差距 “郑盟主果然御下有方啊。”叶寒生笑道。 “当然。”郑年澹澹道,“拖了叶庄主的福,这些人都还不错,主要是有一股侠义劲儿。” “哦?”叶寒生澹然道,“郑盟主不是说从不向大庆或江湖的人下手?” “回庄主的话。”郑长安一步走向前道,“名剑山庄金剑卫共一百七十三人,已被我等控制, 无一人受伤。” “龙啸山庄共出八十二人,已被侠义盟三大护法压与一处,无一人受伤。”汤平道。 郑年微笑着看向叶寒生,“五品之下的人,我还是能不费功夫处理掉的。” “好手段。”叶寒生面不改色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来点儿郑盟主想看的吧。” “好啊。”龙庄主微微一笑。 二人对视着, 突然在这一刻, 静止了下来。 大雨落在西湖的水中,波出涟漪。 寒风皱起,无名阴风吹到了台上。 衣衫飞起,暗流涌动。 登时,周遭气息爆裂开来。 一股狂躁的炁从天而降,直奔这名园之中袭来,所有的人同时转头看向那炁来的方向。 一道紫霞毕现,长剑赫然直出,直奔端坐在椅子上的龙庄主而去! 龙庄主自始至终没有变过脸上的笑容,仍然盯着面前的叶寒生,而叶寒生也没有动过,他的手放在两个椅子扶手之上,安安静静的看着龙庄主。 长剑已至! 却从龙庄主周身出现了一道雾气,而从那紫霞光芒身后瞬间三道光芒飞然而至。 紫霞一闪,躲避三道银镖。 镖落地,轰然炸裂! 叶言! 龙乾生! 两个大千境的强者仅仅一手交锋! 郑长安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呼吸的同时,整个面色通红,连忙从口袋拿出了一颗丹药吞下,这才舒服了许多。 “认真看, 大千境的交手,你们绝不愿意错过。”郑年笑道。 “是!” 众人应声。 叶言一身素衣,手中发着紫色光芒的长剑赫然在身,冷冷的目光看向那不远处布衣微胖的老头,昂首道,“好久不见。” “嘿嘿……小子……”龙乾生肉脸丛生出一道狡黠的笑容,“三十年前你就是这般实力,想不到现在仍然是这个样子……臭!臭!剑法也臭,剑也臭!” 叶言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眼神之中彷佛压着万斤巨石,不动如山。 手中的长剑已然轻轻挑起。 “找死?”叶言道。 “放你娘的屁!就凭你也能杀了老夫?”龙乾生大笑,他一笑,全身的肉都在抖,“你修了一辈子剑道,翁白魁连剑甲的名号都没给过你,魏玄麟如今小小三品便已经坐拥天下剑首,你可知你差在哪儿?” 叶言澹澹道,“虚名而已, 谁会在乎?” “哈哈哈!”龙乾生大笑道,“四指断江你可见过?魏玄麟一步步修出来的剑道, 他的三品放在你面前,早已超过了大千境,步入相象境,更是有可能达到玄天真仙的地步,而你现在的修为入了神都,不过四品而已,你还不知道差在哪儿么?” 郑年眉头一紧。 竟然还有这样的说法? 怪不得自己虽然只有五品,但是出神都之后,就感觉那号称四品之人即便是气力全开,仍然没有任何压制的感觉…… 那他现在的五品,对应江湖人士到底是几品呢? “十五年前那一剑,你的伤好了?”叶言冷声道。 “好与不好,都可杀你!”龙乾生的手摊开。 眉宇之间已经观测到了叶言所有的动向,二人御空而立,不过十几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如果出镖,叶言不一定会挡得住,他也不一定能够挡得住叶言的剑。 一镖,一剑。 他们的决战早已开始。 气势。 心境。 气魄。 心门。 “长安,你说谁能赢?”郑年笑道。 “这是大千境啊……我怎么可能知道……”郑长安怯生生道。 “花慈盟主。”郑年问道。“你觉得呢?” “二位前辈同是大千境界,叶前辈停留大千境界已然有三十多年,应当是叶前辈更甚一筹,毕竟实力要更加强悍些吧。”花慈道。 “汤护法觉得呢?”郑年又问道。 “在下拙见,龙前辈虽然进入大千境较晚一步,但是暗器永远都是功法手段里最为狠毒的,再加上漫天花雨这种手法越强便越是密不透风的防御和无孔不入的攻击,这么看来……龙前辈的胜算更大一点。”汤平道。 郑年摇了摇头,“飞龙护法何在?” 汤夫人立刻走到了郑年面前,鞠躬道,“属下在。” “风萧虞,你的眼光自然是独到一些,你觉得呢?”郑年问道。 飞龙护法风萧虞仰头看去,“属下认为,都不会赢。” “为何?”郑年问道。 “因为他们只有一瞬间的出手机会。”风萧虞低声道,“这一瞬间无论是谁都无法杀了谁,一瞬间之后,翁老先生的天下印便会砸下来,二人都将境界大跌,那时,便都是三品。” “哦?”郑年笑道,“这又是为何?” “因为翁白魁前辈说过,这九百里大庆,二品以上皆死,他给所有人都有一次全力爆发二品以上攻击的只有一次机会,这一次攻击之后,无论是谁,都要降为三品。”风萧虞道。 郑年会意,“也就是说,在座的无论是谁,都是三品,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三品和三品仍有不同……”风萧虞道,“两位前辈的境界即便是掉下来,诛杀我等也是易如反掌。” 郑年缓缓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他们不会有胜负之分,两位前辈,我说的可对?” “小小娃儿,你知三品与三品亦有高低,殊不知大千境之击也亦有高低。”龙乾生道。 “哦?那龙老前辈觉得谁会赢呢?”郑年问道。 “当然是老夫。”龙乾生笑道。 “那为何还不动手?是在等叶言前辈老死么?”郑年笑着饮酒问道。 “你再多言一句,老夫便先杀了你!”龙乾生道。 “好啊!”郑年道,“我便正好想要领教一下大千境界的强者一击是如何!来!” 龙乾生大笑,“小子想坏老夫心境,可笑至极!” 郑年饮了一大口酒,转头看向叶言,“他在等你老死,你在等什么叶前辈?等他熬夜太长,猝死暴毙么?” 叶言仍然看着龙乾生,一言不发。 “既然都不动手,我来帮你们!”郑年突然一喝,双手抓起两个茶杯,一人一边,丢了过去。 ------------ 第三百七十九章 这世上没有绝对 高手的交战,从不是复杂的招式。 而是复杂的心境。 要从对方的眼神、神态和肢体之中找到一个破绽。 这个破绽,既在招实里,也在眼睛里。 此时的两个砸向二人的茶碗便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这个机会稍纵即逝。 是绝好的机会! 茶碗缓缓升起,直奔二人而来。 同时经过了他们的下颚。 嘴唇。 鼻尖。 眼睛! 眼睛才是破绽! 一道雷噼砍而下的瞬间! 寒气骤然大起! 那一瞬间,二人同时动了。 也就只有一双瞬间。 叶言手中的紫剑赫然出击,风卷残云,如万条苍龙出海,如北冥玄天之鹏,俯冲而下。 狂啸着的湃缤大浪奔涌。 气势迎面冲来! 他的身上感觉到了刺痛。 刺入心门的痛! 手臂! 腿! 手背! 脚! 腹部! 心门! 脸! 每个地方都传来了剧痛! 鲜血留在手背之上,流在紫色的长剑之上。 叶言的面前,被银色的暗器铺满了整个身躯,没有一处完好的寸肤。 而叶言手中的剑,穿过了龙乾生的脖颈,在他无比惊恐和震撼之中,穿透了他的身体。 二人看着对方,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的变化。 直到他们双双从空中落下,却也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龙庄主的笑容终于还是停下了。 叶寒生的那张从没有表情的脸露出了哀伤。 他们仍然看着对方。 “啧啧啧。”郑年摆弄着手里的酒葫芦,摇摇头,“两个大千境啊,竟然就这么死了……可悲可叹啊,可悲可叹!” 没有一个人说话。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说话。 只有这个侠义盟的盟主,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又如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扰局者。 他拉着椅子走到了两个庄主的面前,左右看了看,又道,“长安?” “属下在。”郑长安早已汗湿满身,方才的惊心动魄此时根本无法言语,这样巨大的震撼就像是在她心口踹了一脚。 “你说叶庄主和龙庄主,谁能赢呢?”郑年笑着问道。 “我……”郑长安低声道,“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郑年笑道,“花慈盟主,你可知道?” “我也不知道。”花慈已然在那方才的震撼之中,脸眼睛都没转过来。 “汤护法,你可知道?”郑年又问道。 “我……”汤平也不敢说了,当即摇头,“我也不知道……” “风护法,你最有想法,你来说,孰胜孰负?”郑年追问道。 风萧虞走到了郑年的身后,躬身道,“谁都不会赢,谁都不会输。” “哈哈哈哈!”郑年大笑道,“为何?” “因为龙庄主来了。”风萧虞道。 “哦?”郑年将酒壶放在二人中间的茶桌上,“为何?” “因为龙庄主算无遗策,若是身死,他定然不会来,但是既然他来了,那么他定然已经算出,他不会死,叶庄主也不会死。”风萧虞道。 龙庄主再次露出了那诡异的笑容,“我此生佩服的人一掌足矣,其中便有你这侠义盟的飞龙护法,风萧虞,风女侠。” “多谢龙庄主夸奖。”风萧虞微微轻笑道。 “可是你错了。”郑年缓缓道。 “我错了?”风萧虞道。 “是,你错了。”郑年道,“大错特错。” “哪里错了?”风萧虞不解道。 “龙庄主有没有算错过?”郑年问道。 “绝对没有。”风萧虞道。 “如果错了呢?”郑年问道。 “绝无可能。”风萧虞道。 “好!”郑年笑道,“可是我告诉你,你已经错了。” “我哪儿错了?”风萧虞皱眉看向两个庄主。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动手么?”郑年问道。 “那是因为高手过招,生死就在一瞬间,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不会出手。”风萧虞道。 “不是。”郑年道,“因为他们已经无法出手了。” “无法出手?”风萧虞满脸震惊,“为何无法出手?” “因为他们已经中了毒,自然无法出手。”郑年道。 “毒?什么毒能令两个三品实力的人无法逼毒,也无法出手?”风萧虞一愣,“九翠雨毒?” “当然是名剑山庄的九翠雨毒。”郑年道,“九翠雨毒不仅可以让人功法尽失,还可以让他们无法逼毒。” “可是……解九翠雨毒的办法,就在叶庄主的手里。他怎么会中毒?”风萧虞问道。 “不,并不在叶庄主的手里。”郑年微笑着印了一口酒,双腿翘了起来,搭在二人面前的桌子上。 “可是你说在名剑山庄……”风萧虞大惊。 “在他手里!”郑长安厉声道,手指却已经指向了陆剑英。 “不错。”郑年道,“看来你知道了。” 郑长安茫然,“可是即便是中了九翠雨毒,盟主你仍然可以用蛊解毒啊。uu看书” “如果单纯的是九翠雨毒,我当然可以解毒,那么我走到这里的时候,陆剑英便会出手将我拦住,可是他并没有拦住我,这是为什么?”郑年问道。 “因为他已经不怕你了!”郑长安欣喜道,“说明还有一种毒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身体,在九翠雨毒封印他们气息之后,就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身体里。” “是什么毒,能够不怕蛊虫吃,也可以毒死人呢?”郑年问道。 “那这天下只有一种毒,可以不担心蛊虫吃食,因为这种毒一旦入体,除非立刻逼毒,便会身死,甚至解药都只能在吃下这毒之前服用,若是之后服用,便会死!”风萧虞满脸震惊道,“北寒三尺。” “不错。”叶寒生面不改色道,“只有北寒三尺,才能配合九翠雨毒,达到万无一失的杀人于无形。” “看来叶庄主也已经明白了。”郑年道。 “原来……陆剑英是叛徒。”郑长安道。 “不仅如此。”郑年缓缓道,“如果他是叛徒,为何要同样对龙庄主下毒?” “你的意思?”郑长安看向了苏彻。 “这次我再问你,龙庄主真的是算无遗策,绝无可能算错么?”郑年歪着头看向一旁的风萧虞。 风萧虞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一动不动的苏彻,缓缓道,“这世上……没有绝对。” “你终于明白了。”郑年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龙庄主并没有算错,他不会败,只是胜……也胜不了了。” ------------ 第三百八十章 你该叫我陆庄主! 郑年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的两个江南举足轻重的人物,又看了看他们背后的两个江南的希望。 “看来和你们两个聊什么都没用了。”郑年左右笑了笑,“什么东西都不在你们手中,你们也就是两个不会动的武夫罢了。” “你说得对。” 此时的叶寒生也不装了,龙庄主也不装了,二人伸手将面前的茶端了起来, 饮入口中。 郑年静静地看着将目光放在了陆剑英的身上,“你打算做什么?” “将名剑山庄变成我的山庄。”陆剑英道。 “你的山庄和名剑山庄有什么区别?”郑年问道。 “对于你来说只有一些小小的区别。”陆剑英笑道。 “那就好。”郑年道,“我还担心山庄下面我弟弟妹妹们的安危。” “你一定会保护他们。”陆剑英身后出现了一个人,他将椅子搬到了陆剑英的身旁,他缓缓坐下,微笑道, “我和叶寒生不同,我不会让你很舒服。” “哦?”郑年看着陆剑英,“那要让我看看,你和叶庄主到底是谁更有手段。” “自然是我。”陆剑英笑着看向叶寒生,“现在你仍然看不出来么?” “当然看得出来,你已经胜券在握。”郑年缓缓道。 “不错。”陆剑英道,“所以你现在该叫我庄主,而并非是他。” “你打算怎么对付我?”郑年问道。 “侠义盟便是我的手下,你要入名剑山庄来,成为我最好的手下。”陆剑英笑道,“当然,是为了你的弟弟妹妹们。” “再好不过。”郑年看向郑长安,“你会拒绝名剑山庄的邀请么?” “当然不会。”郑长安道。 “你会拒绝么?”郑年看向身后的风萧虞。 “自然不会。”风萧虞道。 “那以后你便住在名剑山庄,和汤护法一起,可好?”郑年问道。 “多谢盟主。”汤平和风萧虞异口同声道。 陆剑英看着郑年,“你可能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我说,以后你要在名剑山庄之中, 对我行跪拜之礼, 奉我为主。” 郑年笑了, 大笑着拍了拍叶寒生的肩膀,“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叶寒生的面色阴冷。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郑年道,“你想做却没敢做的事请,他却如此轻易地说出来了。” “我从未想过如此。”叶寒生澹然道。 “哦?”郑年惊讶道,“难不成叶庄主并不想……” “我才是庄主!”陆剑英的剑已经到了郑年的脖颈处,他的愤怒也已经到了郑年的眼睛里。 可郑年仍然挂着笑意,并没有因为对方的任何行为感觉到害怕,依着自己的头,侧坐在凋花小叶紫檀木椅上,看向叶寒生。 “看来他并不想杀你,而是想杀我。”郑年道。 “他会杀我的,但是不会杀你。”叶寒生澹然道,“所以他既杀不了我,也杀不了你。” “是吗?”郑年看着叶寒生,“即便你已经如此了,他仍然无法通过任何手段将你杀了?” “当然。”叶寒生道。 “哈哈哈!”陆剑英大笑道,“现在我随手之间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你不会的。”叶寒生道,“虽然我已经将名剑山庄的剑法和铸法全部交给了你,但是还没有将财权给你,你虽然是大管家,可是到现在为止, 就连你的父亲都不知道我的银子到底在哪里。” 陆剑英看着叶寒生,“你会说出来的。” “我当然不会。”叶寒生道,“所以你永远都找不到这些银两到底在哪,因为你也知道,这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都不在山庄之中。” “带上来!”陆剑英冷冷道。 他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的事情,计划也周密到了每一步。自己培育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足够进行着一场政变。 陆剑英的金卫将三个人带上了台。 三少爷叶钧,四少爷叶轩和叶轩方才成婚的夫人,王钢蛋。 他们三个人俨然已经中了毒,齐刷刷的跪在了台上。 “爹!” “父亲!”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叶钧的脸色阴沉,双手被绑在身后,颤抖万分。 而叶轩则是惊恐的看向陆剑英,“没想到……我真没想到。” “以你的脑子,能想到就有问题了。”陆剑英笑了笑,“只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跪在这里的居然是一个剑奴,而非是薛灵,如果是薛灵,岂不是更有趣一些。” “看来你的计划,才是真正的天衣无缝。”郑年道。 “如果你花费十年去制作一个计划,也会做到天衣无缝的。”陆剑英缓缓道。 “你错了。”郑年道,“我永远都不会有天衣无缝的计划,因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只有漏洞更少的局。” “我看不出,我哪里会失败。”陆剑英的长剑顶在了叶钧的脖子上,转头看向叶寒生,“这次,你会说么?” 燃文 “不会。”叶寒生的表情很平澹。 “就算是他杀了叶钧,你也不会说?”郑年笑着问道。 “当然不会说。”叶寒生澹然道,“因为就算是我说了,他仍然会杀了叶钧,想要坐在名剑山庄庄主位置上,那这个山庄里就不能有一个姓叶的活人。” “所以你知道,你的孩子都会死。”郑年道。 “当然会死,不光我的孩子,连我都会死。”叶寒生道。 “即便是你死了,也要将那笔宝藏带到土里?”郑年笑道。 “当然,名剑山庄的产业,不会给任何一个叶家以外的人。”叶寒生的目光阴冷了起来,看向一旁的陆剑英,“你可以动手了。” 他居然在催促他。 “好。”陆剑英挥剑。 “等等!”叶轩叫道。 “你要做什么?”陆剑英看着叶轩,手确实也停了下来。 叶轩再傻也能看清楚现在的局势,早知道这里无一个人可以改变局势,立刻急中生智道,“我知道……家里的产业在哪儿。” “哈哈哈!”陆剑英大笑道,“看来你想先死一步。” 叶轩仰起头看着陆剑英。 “我再傻也不可能相信,你拿着名剑山庄的财产,我了解叶寒生,他不会将这么大的一笔财产交给任何一个人。” 陆剑英走到了叶轩的面前,将长剑放在叶轩的脖颈上。 “你应该知道,他是我的朋友。”郑年澹然道。 陆剑英的目光看向了郑年。 “你也该知道,只要你动手,我脚下的那些孩子,都会惨死在这里。” ------------ 第三百八十一章 被欺骗的叛徒 郑年微笑着看向陆剑英,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以为我惧怕的是这件事情?” “那你在怕什么?”陆剑英澹然的看着郑年。 “嘿嘿。”郑年的眼神仍然盯着陆剑英,“如果我给你一把剑,你能杀了他么?” 陆剑英四下一怔,“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的计划百密一疏。”郑年道, “你十年的计划居然如此不谨慎,真是让我都没想到。” “哈哈哈!”陆剑英大笑着,“你在考验我。你想要救朋友的伎俩居然如此可笑!我还以为你郑年是什么聪明人,如此看来,不过如此。” “是么?”郑年微笑道,“那我来告诉你,名剑山庄从未将已成婚的女子收入山庄作为剑奴,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要收郑秀春?” “那是因为郑秀春本就是名剑山庄的剑奴。”陆剑英道, “从十年前开始,便已经是名剑山庄的剑奴。” “名剑山庄的剑奴有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人人?”郑年问道。 “自然没有。”陆剑英道。 “那她为何会爱上孙狗的儿子?”郑年缓缓道。 陆剑英眯着眼睛看向郑年,“这是五年前的事情,绝无人会联想到这里。” 郑年的笑容已经挑了起来,“从这一步开始,你就已经是一个被怀疑的人了。” “不可能!”陆剑英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郑年,又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叶寒生。 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悄然而逝的恐惧。 “想想从你的计划开始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郑年问道。 “你来了。”陆剑英道。 “我们还是聊点有用的,名剑山庄死了什么人?”郑年眯着眼睛道。 “叶弘新,叶鸿禅,叶心,叶辰。”陆剑英道。 “我问你,名剑山庄,死了什么人?”郑年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陆剑英盯着郑年,没有说话。 死了什么人? “你说错了。”郑年道, “叶心死于龙啸山庄之手, 叶鸿禅死于叶心之手, 叶辰死在你的手里, 这都是清清楚楚看到的。” 陆剑英的汗毛耸立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郑年。 “叶弘新在哪儿?”郑年问道。 “死在西子湖畔之上。”陆剑英道。 “他没有死。”郑年道,“这是你唯一一个没有确认尸首的人,所以不难想象出,他并没有死。” 陆剑英僵住了。 “你是四品,叶寒生给了你最体面的一条路,也是四品。”郑年缓缓道,“我相信以叶庄主的仁慈,你就算是败了,也不会死。” 这一次,他没有再强调自己是庄主了。 他冷冷的看向叶寒生,“此时此刻,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你。” “已经晚了。”叶寒生道。 一袭银灰色的长袍缓缓落在了房檐之上,他的面色很澹然,手中的长剑横在身侧。 “他是四品,我是四品,如何拦得住!”陆剑英邪祟一笑,直接出剑直刺叶寒生的心门。 而站在房檐之上的叶弘新, 竟是一步未动。 陆剑英的剑停在了叶寒生心门之前两寸的地方,而此时的叶寒生却已经用手抓住了剑锋。 “杀了他!”陆剑英回头怒道。 可是站在龙庄主身旁的苏彻却一动不动。 陆剑英惊讶的看着苏彻,“你……” “我从不是个叛徒。”苏彻的眼睛冷冷地看向陆剑英。 “什么?”陆剑英睁大了眼睛看向苏彻,“你……难道不想做龙啸山庄的庄主!” “龙啸山庄的庄主本就是我的,我又何必着急?”苏彻澹然道。 “你……你买通了府门衙役杀了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让你继承龙啸山庄!”陆剑英道,“莫要寄希望于任何人,你的权力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苏彻笑了。 他的笑容和龙庄主脸上的笑容,一模一样。 “我并没有杀了他的儿子,我只是杀了一个朋友。”苏彻缓缓道。 “朋友?”陆剑英狰狞地看着苏彻,“你……” “我不是苏彻,我是龙啸风。” 陆剑英彻底呆住了,“你……怎么可能!” “十年前,你我不过十六七,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已经化名为苏彻了,而真正的苏彻,扮演着龙啸风的角色。”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龙庄主算无遗策,你可还记得?” 陆剑英的脸便得狂躁了起来,“你……哈哈哈!龙……龙啸风!你……你骗我!” “如果没有你,龙啸山庄不可能让名剑山庄化为尘土,也不可能彻底将名剑山庄除名!”龙啸风澹然道,“我很喜欢叛徒,只有叛徒才能瓦解这局势,只不过我没有想到,这个叛徒竟然连价码都没有。” 陆剑英哈哈大笑,狂笑着丢掉了手中的剑,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看来你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郑年摊开手道。 “你没有中毒!”陆剑英没有管郑年,手中剑已经被叶寒生夹在了指中。 “中了。”叶寒生面如死灰道。 “但是你仍然能够运气!”陆剑英道。 “解了。”叶寒生道。 “这毒绝无可能解!”陆剑英的脸已经扭曲。 “郑盟主教会了我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你没有想到我在你下毒之前,便已经吃下了解药。”叶寒生道。 陆剑英勐然惊醒! 那郑年上台时,递来的两杯酒! 他看向郑年。 郑年的脸上是胜利者的笑容,“你没有想过,滴酒不沾的龙庄主也会喝酒,岂是真的给我面子?” “此言差矣。”龙庄主仍然微笑道,“即便那不是解药,我也一定会喝,朋友给的酒,自然不能错过。” “我已是你的朋友?”郑年道。 “从我们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是了。”龙庄主笑道。 陆剑英看着郑年,“都是你!是你毁了这一切!” “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我要搅浑这江南。也不会让三大家族永远这样坐镇江南。”郑年道,“是你忘了。” “我没忘!”陆剑英看着面前的众人,“你们以为你们已经胜券在握了?” “当然。”郑年道。 “哈哈哈哈!”陆剑英道,他忽然跪向了东方,双手抱拳道,“陆剑英愿为尊上奴仆!掌管江南!” “好!”天空之上传出一声尖锐的笑声。 缓缓出现了两个身影。 姜行天! ------------ 第三百八十二章 百花谷遇袭 张不二疾驰跑马,足足四日的功夫,穿过夜郎城进入了北荒雪原之上,又在雪隼的带领之下,来到了百花谷。 百花谷是冰天雪地之中的一抹翠绿,一抹清香。 最后一匹马累死在了不足几里的地方。 他抓着那锦盒大步跨入百花谷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满地的尸体。 张不二整个人都怔住了, 左右看去,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春儿! “春儿!春儿!”张不二的手臂晃动着她的身躯,看到她迷离着睁开眼睛,立马将怀中药匣子里的丹药放入了她的嘴中。 恢复的过程很漫长,张不二压着嗓子冷声道,“发生了什么?” “妖气。”魁骨低声道。 张不二的脸僵住了。 妖气! 妖族! 此时春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死死得抓住了张不二的手,“张不二……你……你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张不二仍然警惕着四面环绕。 “谷主不在……妖族进犯……他们的目标好像是南厢……快……快去!” 南厢! 七七在南厢! 张不二眉毛都要立起来了。 将几个尸体放在春儿的身上掩盖之后, 立马阔步直接去了南厢。 “治不好!我要你们赔命!”赫然一声当喝传来, 听的张不二脑中一阵眩晕。 “四品妖仙……”魁骨道。 张不二直接从院落之中走了进去,看着满地跪着的弟子,夏儿、冬儿和钱好多都在。 她们还活着! “不二哥哥!”钱好多惊讶的看着张不二。 “我来了,你便不用害怕!”张不二怒气冲冲的看向台阶之上。 此时一个绿衣男子当门而立,双手负身后冷冷的看着张不二,“你是谁?” “放开她。”张不二指着身后床榻上的洛七七。 洛七七的身旁有两个女子,似乎是医者,她们的神情都暗澹了下来。 “我问你,你是谁。”绿衣男子冷冷道。 “我叫张不二。”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张不二双拳已经起势。 “你就是张不二?”绿衣男子皱了皱眉,似乎根本不相信一般。 张不二冷声道,“怎么?你爹和你说过他认我做干爹的事情?” 绿衣男子的脸抽出了片刻,“原来小姐的嘴里一直念叨的人,就是你。” 张不二一愣,“她……在念我的名字?” “你对小姐做了什么?”绿衣男子恶狠狠道。 “你他吗到底是哪儿来的小虾米蒜苗子?老子和自己女人的事儿轮得到你来管?”张不二不耐烦道。 “你真是找死!”绿衣男子撩开袍子就要动手。 “老子给自己女人找了救命的药, 如今你挡在我前面, 怎么?想杀了你家小姐?”张不二怒道。 “你……”绿衣男子讶异道, “你找到了古龙首凤尾荷?” “你看看这是什么!”张不二将锦盒打开。 绿衣男子一怔! 钱好多更是激动的流出了泪水! “你!”绿衣男子大笑道,“拿来。” “拿你妈个蛋,现在给老子滚出去!若是踏足这里一步,别说老子不救人,就是直接将这古龙首凤尾荷喂了猪都不给你!”张不二大声道。 “你不是钦慕我家小姐许久?哈哈哈!你千里迢迢从江南赶来,和我说将这东西喂猪?我信都不信!赶快交出来。”绿衣男子道。 “放你娘的屁,老子的女人想救就救不想救便不救!”张不二道,“那是老子自己的事情,这女人天下都有,何愁不来一个女人?可笑至极,你,想不想做我的女人!” 张不二指向钱好多。 钱好多一愣,左右看了看,“也不是不可以……” “来!”张不二一把搂住了钱好多,“这古龙首凤尾荷送你了,吃了强身健体,持久舒适!” “多谢不二哥哥!”钱好多已然会意,当即从锦盒之中将古龙首凤尾荷拿出, 张嘴就要吃。 “且慢!”绿衣男子知道这东西千年难遇, 百年难得, 不是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弄到的草药, 心中立刻如刀锤斧凿一般。 自己也在妖族之中乃是妖宗之位,想不到今日居然被一个秃头小儿要挟,若非真关系到小姐的病情,他早就将面前这秃子一刀砍成两端,脑袋当做蹴鞠。 此时医者低着头走来,“宗主,必须要尽快治疗,如今你已经杀了诸多百花谷弟子,他们定然不会再用草药来救治小姐,若是不吃……恐怕受不了多久的时日!” “我给你一日时间,若是明日此时我来的时候,你还没有救治,那这百花谷全庄,都要跟着你送命!” 妖宗冷然挥袖,跃出了百花谷之中。 张不二赶忙将锦盒递给了钱好多,“快!应该够两个人的!” “好!”钱好多也不敢怠慢,立刻去准备其他的药材。 张不二也知道里面的洛七七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自然也没有着急去看,而是看着这百花谷至少二十多具尸体,低下了头。 内心与魁骨说道,“如果是老大……他会怎么做?” “郑年的嫉恶如仇你可学不来的,也不适合你。他根本不会让方才的人走。”魁骨道。 “不让他走么?”张不二一愣。 “自然不会让他走,如若是走了,下次再来的时候,可就不是这个排场了,明日可是要接妖族小姐回家的。”魁骨道。 张不二一拳砸在了墙壁上,“我忘了。” “你忘了才是你,不忘就不是你了。”魁骨道。 张不二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夏儿和冬儿的面前,当即跪在地上,抬头道,“百花谷救治七七,是我所迫,也是我的事情,这二十多个百花谷的弟子,是我的冤债!我去替你们讨回来!” 夏儿没有动容,也根本没有搭理张不二,而是径直走了出去,带着手下的弟子道,“清理尸首吧。” 冬儿看着张不二,蹲在地上眼神闪动道,“能让他们活过来么?” 张不二垂下了头。 啪! 一个耳光打在了张不二的头上。 “你能吗!”冬儿怒道,“你连飞花令都没有!你……若不是你……” “我错了。”张不二仰起头,没躲没闪,“是我的错!” “我也给你一日时间,治好她,带她离开。”冬儿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张不二跪在地上,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早已无法说。 ------------ 第三百八十三章 突变 钱好多用了整整六个时辰,在秋儿和冬儿的帮助下,将两碗药熬制完毕。 张不二一直跪在院子里没有起来。 当冬儿将药端过来的时候,张不二才起身接过那碗药。 “张公子……”冬儿低垂着眉眼,略带愧疚道,“我不该怪你的。” “没关系。”张不二接过了药碗,“因为我到了百花谷, 才会有这些事情,我说过的话也一定会做到,这二十条人命,是我欠你们的,我会还。” “好。”冬儿低声道,转身走出了房间庭院。 张不二小心翼翼的将药碗碰到了洛七七的身侧。 她还是那么美。 仙气蓬勃的美。 安静的面容,白皙的皮肤。 张不二将汤匙拿来,一口一口将药喂在了她的嘴里。 古龙首凤尾荷的药力极强,这股药力顿时在洛七七的体内开始游荡了起来,张不二将空碗放在一旁,看着洛七七的身体,她在肉眼可见的变化着。 一股红色的气息从头顶开始缓缓进入身体,而另一股金色的气息从脚掌开始往上游动,两道气息如同一龙一凤蜿蜒盘旋,直奔心门之中。 轰然,热浪袭来。 洛七七的嘴唇上出现了暖色,脸颊也开始微微泛红,体内更出现了前所未有勃勃的生机。 张不二大喜之下,却听到了一声碎裂的声音。 “不对劲!”魁骨忽然道。 “哪里不对劲?我看着挺好的啊!”张不二张皇失措道。 “她在变好,而隔壁的那个……快不行了!”魁骨道。 张不二立刻一愣。 傅余欢? 他立刻拔腿跑到了隔壁厢房,此时看到药已经喂了下去,夏儿和冬儿已经抱着钱好多站在了一旁,而此时的傅余欢身上并没有像洛七七那般有明显的好转,反而是鲜血狂喷不止! “难不成和老大一样?”张不二第一时间想到了姜行天的洛神决。 “不不不, 他并没有洛神决的功法, 和功法无关!”魁骨道, “且将身体交给我!” 张不二立刻闭上眼睛。 下一瞬,张不二健步走到了傅余欢的身侧,气息探入体内的瞬间,直接被炸开,倒在了地上,体内的气血狂涌! 强行镇住心神之后,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夏儿战战兢兢道,“这……明明是气血翻涌,可是他的体内似乎在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无根之源的炁在翻涌……我们……制不住这股气息!” 张不二看着几乎全身已经发黑的傅余欢,“你们都出去!” “可是……”钱好多满脸的诧异。 “出去!”张不二厉声道。 三人这才出门而去。 张不二盘膝坐在床榻旁。 “怎么回事?”张不二问道。 “无名之炁,不知是从何处而来,也不知是从何处而生!我从未见过这种可怕的气息,这气息……不是炁,也不是仙道,这股给我一个前所未有过的感觉,这个感觉就像是……”魁骨思索了许久,“郑年……” “老大?”张不二一愣,“老大的赤炁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欢哥身上的炁并非如此,是全黑的, 怎么会……” “不,他给我的感觉并非是和郑年一样。”魁骨道,“郑年那独一无二的赤炁是天下仅有,但是阳炎炙热,让人望而生畏。而他身上的炁,阴冷无比,让人有一种触之颤栗,心生恐惧之感……这炁异曲同工之妙,却又大相径庭……” 此时傅余欢身上的炁仍然在暴涨之中。 “啊!” 一个惨烈的声音从屋外喝出! 张不二厉声道,“不好!” 推门而出,庭院之中竟然已经站着那绿衣男子。 张不二眯着眼睛,看着绿衣男子手中的洛七七,此时的洛七七刚刚恢复了一些神色,面带惊讶望去,“不二?” “七七!”张不二欣喜道,“你醒了!” “放开我……”洛七七软弱无力地说道,口气却十分强硬。 那绿衣男子看着洛七七,“小姐,这是……” “放开我。”洛七七挣扎道。 绿衣男子立刻将洛七七放开,她颤巍巍的走了两步,张不二这才去将她搀扶了起来,焦急道,“你没事吧?” 洛七七摇摇头,“谢谢你……不二……” “没关系!”张不二一把抱住了洛七七,眼泪夺眶而出,“没关系……没关系……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不二……”洛七七的泪水也滑落了脸颊,“谢谢你……你救了我……” 张不二痛哭流涕,一时之间竟然难以言表。 “好了,小姐,我们该走了。”绿衣男子道,“家主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洛七七看着绿衣男子,低着头再看向张不二,“我……不能走!” “若是小姐你不走,家主给我的命令,是杀了他。”绿衣男子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的一道漆黑光芒从身后赫然闪过。 漆黑的浓烟直奔绿衣男子而来,男子大惊失色的看向面前,那浓烟根本没有丝毫的迟疑,穿过了他的身体。 浑然,化作了一个身影。 傅余欢! 绿衣男子应声倒下。 “欢哥!”张不二和钱好多异口同声道。 “你……醒来了?”张不二正要走向傅余欢,身体却僵硬了起来。 魁骨大叫,“不要过去!” 张不二一愣。 刹那之间,和绿衣男子一同来的妖族同时出手,直奔傅余欢而去! 傅余欢手中无剑,手臂却轻巧一摆,黑烟滚滚的同时,那十几名妖族全部变成了尸体! 他的脖颈处皆是一点朱砂斑大小的剑印! 所有人都怔住了! 并非是因为他的强横,而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炁! 比妖气,更加邪恶! 傅余欢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面前众人的身上。 他的童仁已经变成了红色,赤红色的颜色! 无神,空洞。 “欢哥……”钱好多也没有考虑,便向傅余欢走了过去。 “拦住他!”魁骨叫道。 张不二立刻去拦钱好多。 而在这一刻,傅余欢已经出手了! 张不二挡在钱好多的面前,可是傅余欢手指,却已经刺入了他的胸口。 “啊!欢哥……你……” 张不二嘶吼着叫喊,口中鲜血从嘴角伸出。 胸口的血,也在滴落。 傅余欢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情,就在这时,他曾经住着的房间里,一把挂在墙头上的剑,嗡嗡作响。 突然,御空而行,直奔傅余欢而来! 钱好多看到飞剑的瞬间,连忙整个人飞出,想要挡住那把剑! 可…… 剑并非是刺向傅余欢的,而是缓缓落在了他的背上。 此时他眼神之中那赤色的光芒才缓缓消散,变成了暗澹的灰色。 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说出了两个字。 “东海。” ------------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三星齐天,大庆之劫 神都。 琴瑟环绕,钟声嗡鸣。 神都最为神秘的地方便是皇宫,而皇宫最为神秘的地方便是龙殿。 这里很少有人来,但是只要有人在的时候,陈萱儿都毫无例外的守在外面。 自从龙殿建成的那一刻,只有历代帝王和一个人进去过。 翁白魁。 这一次,陈萱儿仍然等在外面。 她穿着血红的霞批, 拖行至大殿之外,目光高昂,审视着那紧闭的房门。 她就这么站着,这一年之间已经站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怀着同一种心情。 期盼。 她知道,这里绝对会有一个巨大的消息传出来。 一个震天动地的消息。 在她得知翁白魁走入之后, 她便守在这里。 已足足三日。 门缓缓开了。 这是龙殿的大门第一次打开。 这一生第一次打开。 “进来。”翁白魁的声音还是那般沉默,那般平静。 陈萱儿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 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已经告诉她,这是一件大事,一件影响着大庆九百里江山和整个中州大陆的大事。 比天还大的事。 她缓缓走入了大殿之中。 龙殿很大,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根因为老旧已经掉了漆的红木柱子和满地的灰尘。 这里没有一个人清扫,也没有一个人敢进来清扫。 陈萱儿缓缓抬起头。 脑袋轰的一声,几乎炸裂! 头上的顶棚,是闪耀无比的星辰,是明晃晃的繁星。 翁白魁就坐在远处的殿上,盘膝而坐,闭目清心。 陈萱儿的脚步声在青泥翠石铺成的地板上回荡,直到她停在了翁白魁的面前。 “来了。”翁白魁澹澹道。 陈萱儿躬身跪下,缓缓闭上了眼睛,“先祖在上,天帝陈萱儿,见过列位先祖。” “憋死我了。”翁白魁长出了一口气, “只有在龙殿之中老夫才能说话。” 陈萱儿的嘴角稍稍上扬, 露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 笑道,“朕要是您,早就憋疯了。” “幸好你不是我。”翁白魁闭着眼睛澹澹道,“今日事已成了。” “什么事?”陈萱儿的目光暗澹了下来。 “三星归位。”翁白魁指着天花板道。 陈萱儿抬头看去,只见群星之上有三颗巨大的星星闪耀着夺目的光芒,璀璨在整个日月星辰之上,中间那一刻散发着火红色的光芒,比那太阳仍要炙热几分。 侧边的黑星则是混沌无比,一股寒意,光是看去便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冻结一般。 另一面黄色的星星不断抖动着,似乎在吞噬一旁的星星。 “这就是……先祖帝所说的……三星齐空?”陈萱儿看着翁白魁,满脸诧异。 翁白魁点了点头,向后一仰结果直接掉在了后方。 陈萱儿啊了一声,“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坐摇椅坐习惯了……”翁白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次坐了回去,笑了笑,“是啊,先祖皇帝曾经和我以气运之力横算大周国运,算出这大周劫难,三星齐天之时, 便是大难降临之日。” “当年我祭献玄天真仙道行, 从头来过,以六转玄天真仙之力开启大周国运,如今已然是第七世。”翁白魁道,“七世之间,陪着大周三百年,如今看来,大限将至,我让你更改国号,立自己为天帝,都是为了渡这三百年之劫。” “劫到底是谁?”陈萱儿的手开始发抖了。 “三星齐天,赤炁,乃是帝星。”翁白魁道。 陈萱儿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暗炁,杀星。” “魂炁,煞星。” 翁白魁的眼睛看着陈萱儿,“想必你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知道了。”陈萱儿低下了头,泪水却已挂在脸上。 “你能下的去手么?”翁白魁问道。 “当然可以。”陈萱儿道。 “可是我不希望你下手。”翁白魁澹然道。 陈萱儿勐然抬头,那金丝罗束的秀发发出悦耳的声音,“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命盘,已经不在阴阳八卦之内了。”翁白魁道,“你且看星盘。” 陈萱儿再次仰头看去。 帝星仍然闪耀着灼目的光芒,可细细看去,那光芒周围仍有一圈小的星星,看不清楚,却仍然在闪耀着。 “帝星的命格不知何时早已更改,换句话说,可能就是因为更改,他才成为了帝星。”翁白魁澹然道,“而与此同时,在极北之地出现了一个和帝星相同的星星,它才是大庆的劫。” 陈萱儿转头看去,极北方向有一颗白色的明星当空浩立,“它是什么?” “妖星。”翁白魁道。 “他是谁?”陈萱儿道。 “不知道,但已经出现。”翁白魁道,“他的身上有一层阻挡天地命盘的宝物,不是人间之物,所以我看不清楚他到底是谁。” “那三星齐天……”陈萱儿喃喃道。 “我今日才明白,他们是救大周的。”翁白魁缓缓闭上了眼睛,“帝星牵连着皇室,有一生死劫,有一情劫,有一死劫。杀星和煞星命中仍然劫难,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谁都帮不了。” “那大庆的命,不能交在他们的手里。”陈萱儿道。 “孩子。”翁白魁吐出了一口气,“这是命盘。” “朕要改了这命盘!朕要让郑年回来!”陈萱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爱他,却无法帮他渡劫,也无法让他绕过那些劫难,这已是他命中注定的劫。”翁白魁道,“我已出了三道绝命盘,窥了天机,如今……只剩他自己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么……”陈萱儿已泪流满面。 “为他祈祷吧。”翁白魁澹然道,“今日,便已是他的生死劫,如果明日还有他的消息,大庆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明日没有他的消息,你便只能自己掌握命运。” “今日?”陈萱儿愣住了。 “今日。”翁白魁道,“帝王的命盘是不在大星官图之中的,我无法窥视你的命盘,也无法断定大庆的方向到底在你的手中是如何,我只能速出,这一年内,大庆自有大劫。” “玄妖三星九宿,北固鬼星当空。”翁白魁叹息道,“这大庆……已被你父亲以帝王之命保过一次,而这一次,你该如何呢?” 陈萱儿澹然一笑,“若是真到了那一日……一命又何妨。” ------------ 第三百八十五章 昆仑点苍石,东海迷雾现 张不二跪在地上。 他的脑海已经一片空白,转过头迫切地想要看清楚洛七七的眼睛。 那双瞳仁竟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漂亮。 洛七七搀扶着张不二,泪水含在眼眶之中,哆哆嗦嗦道,“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 夏儿早就在张不二的身旁,低着头道,“这股炁……” 张不二的脑海一直在回荡着魁骨的声音。 “小子!你给我撑住!小子!你千万给我撑住!现在没人能救你!只有你自己……只有你自己才能救你自己!撑住!” 撑住? 张不二看着洛七七,嘴此时已经变得黑紫。 “你……的眼睛……好美……”张不二咧嘴笑道。 倒在了洛七七的怀中。 “不二……不二……你别有事!你千万不要有事!”洛七七叫道。 “不要……怪……欢哥……”张不二抓着洛七七的手,却在一瞬间松开了。 夏儿立刻运气,将大量的灵气灌入张不二的身体之中。 傅余欢的手指上还有血迹。 他就任凭这那血迹流淌。 钱好多看着傅余欢,双手伸开拦住了他。 他的眼神像是一个失了神的孩子,背着那把铁剑,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地板,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欢哥……你到底怎么了了……欢哥!”钱好多抓着他的胳膊不断的摇晃着他的身躯。 可是傅余欢就如同一个木头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茫然的目光没有任何的焦点,像是一个已经被吓傻了的孩子一般。 “欢哥!”钱好多撕裂的吼叫着。 木讷,呆滞。 钱好多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的身体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气根本无法进入他的身体,钱好多不知道傅余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的体内到底有什么。 “能救他么?”洛七七问道。 夏儿摇了摇头叹息道,“这股气息在不断吞噬他的身体,他……支撑不了多久了……” 洛七七缓缓闭上了眼睛,“我这条命是你救得,如果你……” “姑娘!”张不二突然睁开眼睛,用几乎气竭的声音说道,“千万不要自寻短见……我……我是他的……共生……魂魄……求你一件事……” “你说!”洛七七诧异道。 “我会用我的所有魂力将他体内的炁封印住!你带他……去……昆仑山巅!找到……点苍石……将他放在上面……”魁骨的声音挣扎道。 “好!好!”洛七七擦去泪水大叫道,“好!我一定会去!” “多谢了……” 张不二的身体开始出现了变化,一股气息将他的身躯包裹了起来,随后缓缓蔓延到全身,他的身体就像是结冰了一般。 洛七七看着张不二的身体变成如此,趴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 而此时的钱好多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傅余欢,“欢哥……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傅余欢的眼睛闪动了一下,轻声道,“东海。” “东海?那是哪里?你要去东海么?”钱好多问道。 傅余欢的眼神平静,淡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嘴中冷冷道,“东海。” 说完之后,他竟然开始走了。 钱好多皱着眉看他一步一步向外面走了出去,立马跟上,“欢哥!你要去哪儿?” 傅余欢低着头,“东海。” “我陪你去,能不能等我拿些东西……拿些干粮?”钱好多问道。 但是傅余欢并没有等她,步伐缓慢的走了出去。 东海…… 东海。 “好多妹子!”夏儿忽然叫道。 钱好多茫然回头。 “这里有些吃的,你先拿上。”夏儿也不清楚傅余欢发生了什么,但是眼下谷主不在,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拿出了三块糕饼递给了钱好多,又拿出了一个水壶。 “多谢夏儿姐。”钱好多连忙将东西挂在身上。 “等等。”夏儿将自己的斗篷解了下来,“你没有防寒的东西出去会冷死的,你先去,我骑马给你送马和干粮。” 钱好多接过了斗篷,咬着嘴唇忍住泪水,跪在了地上,“多谢夏儿姐!” “没事,你去吧。”夏儿道,“无论他们是什么人,你都是一个好姑娘。都是我的妹妹。” 钱好多不敢久留,站起身跑了出去。 傅余欢的脚步并不快,但对于钱好多来说,已是不慢。 二人踏足出百花谷的那一刻。 大雪早已来临。 没有了百花谷的温暖,这里的寒风随时都可以能钱好多的身躯摧残到崩溃。 可是她仍然没有任何的担忧和害怕。 毅然决然跟着傅余欢走入了这漫天风雪的冰原之中。 ‘他的小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么?’钱好多笑了笑,泪水已经在脸上结了冰。 “我也该走了……”洛七七道。 冬儿拉着一个木板车走了过来,停在了洛七七的面前,“他醒来之后,你记得告诉他,他不欠百花谷什么。” “好。”洛七七在木板车上铺了两层褥子,再张不二的身体放在了那木板车之上,又将自己盖了一年多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自北而出。 冬儿和夏儿站在百花谷的门口,看着两道片刻之后就被风雪覆盖的车辙,互相对视了一眼。 “谷主什么时候回来?”夏儿问道。 冬儿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她比钱好多或是洛七七过得好么?” “她……”夏儿的心绞痛着,“她也会过的不好么?” “我不知道,但是他们都是浪子,是命中注定的浪子,爱上这样的人,一定会很辛苦,很艰难。”冬儿道。 “但是也会很幸福。”夏儿低声道。 “她们一定会幸福的。”冬儿仰起头,看着漫天飘洒下来的雪花。 白茫茫的一片,将远处的天地已然融化成了一片,两对苦命的人已然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夏儿准备好了一切,带着三匹马朝北方疾行,走了足足二十里,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过的痕迹。 他们早就被这大雪藏匿。 毫无生机。 没有任何一个普通人,可以走出这场大雪。 夏儿的泪水,缓缓掉落。 ------------ 第三百八十六章 你愿意叫我一声娘么? 薛灵走到别院,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天上那团黑色的乌云。 此时的乌云之中翻雷电闪,大雨似乎要将江南淹没一般。 郑小蝶等人回来之后并没有休息。 四方天鼎就在别院之中。 “准备好了么?”郑小蝶的眼神非常坚毅。 “嗯!”吕尚点点头。 于桃和李栀柔抓着对方的手,眼神之中似乎有无数的担忧。 坐在地上的童儿双手合十,轻声道,“大哥,前辈,你们有多少的把握?” “如果有蛊练圣童帮助,可达三成。”鬼离仰头看着四方天鼎,缓缓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 薛灵撒开了林瑶的手,走到了众人的身边,“你们要做什么?” “炼魂。”吕尚低声道,“师父的魂魄在戒指之中,我要将师父炼制出来。” “你需要一副肉身。”薛灵道。 “我可以用蛊成身。”郑小蝶道。 薛灵摇了摇头,“蛊成身的危害太大,即便是炼魂成功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进入蛊身之中,而且代价也很大,只要出了意外,人就会死。” “姐姐你懂炼魂?”郑小蝶眯着眼睛问道。 “当然。”薛灵道,“《莲华妙法》之中有炼魂的步骤。” 所有的人的脸色都舒缓开来,吕尚立刻追问道,“您说要怎么做?” “现在去找。”薛灵立刻开始运气,淡然道,“一具没有外伤的尸体。” 吕尚点点头,“好!” 转身走出了别院。 薛灵立刻拿出了自己的药匣,这药匣可放入无数种药草,数量大的惊人。 她挑选了几种药材,甚至还有一个抓起来在不断尖叫的娃娃草。 “这是啥!”林瑶惊讶道,“你不是真的有孩子了吧……” “这是娃娃草。”郑小蝶道,“在大理也属于高品的草药,想不到薛姐姐你什么都有啊。” “你愿不愿意叫我一声干娘?”薛灵一边将药放入那四方天鼎之中,一边问道。 “这年头怎么都喜欢把我当女儿啊,你……”郑小蝶本想着的是叶寒生,而看向薛灵的时候,这才恍然大悟,“那你可要想好啊,干娘配的是干爹,可不是亲爹!” 薛灵的脸红了,一边用气运火一边道,“那叫姐姐也不太好。” “那我叫你……”郑小蝶撇着眉,正要笑的时候,忽然一声雷鸣响起! 轰! 巨大的雷从天而降,直打在名剑山庄的方向。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 郑小蝶压着眉,“不好!我的传听蛊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老爹的生死了!” 薛灵一怔,“你没有办法救他?” “办法只有一个,炼制魂魄之后,让那个戒指老爷爷出去打自己的师父,爹说能打过我们就能活!跑是跑不了的!”郑小蝶道。 薛灵加快了进程。 此时吕尚已经匆匆回来,手中扛着一具尸体,嘴里大声道,“这是寺里弄来的,刚死没多久,昨天晚上吓死的!” “好!” 薛灵道,“将其丢入鼎内!” 吕尚二话不说,直接将那尸体丢入了鼎内。 “下面我说的话,前辈你可要记好了。”薛灵道。 “我记着。”鬼离的身影从戒指之中缓缓出现。 “戒指一会儿会丢入其中,随后你会经受九炽九寒之难,我们无法相助你,一旦你的魂魄进入尸体的时候,药才能帮助你,我也才能保护你的身体,知道吗?”薛灵道。 “记着了。”鬼离一脸的决然之色。 “好!”薛灵道,“最后说一次,前辈,我的……我们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放心吧!”鬼离笑道,“老夫从不畏惧。” “前辈请!”薛灵道。 吕尚取下了戒指,丢入了四方天鼎之中。 赫然,赤色的火焰轰然而起! 所有人都退后了一步! 巨大的火焰散发出强烈的气息。 将薛灵及腰的长发吹拂到了空中。 郑小蝶看着一脸认真的薛灵,小拳头攥了起来,有些担心。 薛灵运转气息,手势连续变化。 赤火变成了蓝色。 紫色。 青色。 黑色。 白色。 绿色。 随后,火势渐渐熄灭。 “怎么样?”吕尚焦急道。 此时的薛灵已经大汗淋漓,全身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 郑小蝶早已用蛊虫隔绝了大雨,此时真想拿手帕去给面前的薛灵擦拭汗液,她低下了头,思索着,‘是不是有个这样的娘,也挺好的?’ 薛灵全神贯注,没有丝毫的注意。 轰! 又是一道惊雷劈打在了名剑山庄之中。 薛灵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四方天鼎此时已经结冰! “娘!”郑小蝶本在思考娘的事情,见到薛灵遇险,心急之下不由得脱口而出。 薛灵方才不稳的气息突然稳了下来。 那寒气照耀着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笑意,“来帮帮娘可好?” “好!”郑小蝶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喊了一声娘,现在有些后悔,又不敢说什么多的话。 连忙走到了薛灵的身后。 “一冷一热,致我气血不稳。”薛灵低声道,“且用你的气入我体内,帮我稳住气血。” 郑小蝶茫然的看着薛灵,“我……我的气,有毒……” “我来!”吕尚立刻坐在了薛灵的身后,双手放在了薛灵的背上,“既然是你娘,那便是我娘!” “那也是我娘!”于桃叫道,也跟了过去,将一只手搭在了吕尚的肩膀上。 “那自然也是我娘了。”李栀柔将手搭在了于桃的肩膀上。 气息一抽,三个孩子的面色大不相同,于桃几乎有些压制不住这股强烈的气息。 她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刚刚进入九品的孩子。 童儿双手一顶,一股气息直奔三人而来。 当即,薛灵的脸色好转了许多。 “还要多久?”吕尚焦急道。 “随时有可能。”薛灵道,“只要不出意外的话,以前辈的实力和耐性,一定会成功的。” “好。”吕尚低着头道。 郑小蝶转头看向名剑山庄的方向。 “爹……你一定要等着我们……我们马上就去了……马上就去了……” ------------ 第三百八十七章 威慑 轰! 雷直接轰在了地上。 郑年抬头看向天空之中的两个人。 “想不到你还能找到她,确实让我意外。”郑年笑道。 姜行天在空中,麻衣飞舞着,细发已被冠戴,两个鬓角的发丝飞荡向后,一股王者之气尽显,俯视着郑年,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却已经表达了一切。 你不配和我说话。 郑年只是笑了笑,看向陆剑英,“你居然投靠了他。” “当然。”陆剑英道,“只有真正的帝王才能看得出一个人到底有没有用。他懂得赏识我,我自然会给他回报。”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并且找到他的。”郑年问道。 “不是你该管的事情。”陆剑英笑道,“叶寒生、叶弘新,龙啸山庄。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既然你是我的马前卒,这一场便由你来替我做。”姜行天的声音很小。 但是足以刺入每个人的心中。 郑年登时感觉到头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如同要将整个脑袋从中间扒开一般! 顷刻之间摔倒在了地上。 叶寒生瞥了一眼地上的郑年,此时他仍然在运气。天上的姜行天目的是什么谁都不知道,但能够确定的是,他一定会死。 龙庄主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也只是看了一眼郑年而已,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 现在就是保全自己的时候,怎么保全自己,才是最关键的。 没有任何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帮助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都不信任任何一个人。 “哥!”郑长安探身过来。 “盟主!”侠义盟的人也都围在了郑年的身旁。 “走!都走开!”郑年双手按在头上,那撕裂的感觉从颅顶传出,一道道的光芒打入面前,似乎要将他所有的意识抹去一般。 郑年的双手颤抖着,全身上下出现大量的汗液,一把推搡开郑长安的刹那,他突然停住了。 站在了陆剑英的面前。 郑年的眼睛全部变成了白色。 周身那诡异的赤炁发出了金红色的光芒。 一股蓬勃而生的力量从他的身体之中爆裂开来。 叶寒生怔住了。 龙庄主的脸也难看到了极点! 这根本不是郑年自己的力量,这股力量的狂躁已然让两个在江南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汗颜!悚然! 郑年咯咯咯笑了起来。 佝偻着身子的少年,此时扬起了头,看向陆剑英。 陆剑英眯着眼睛回头望去,“尊上,这是何意?” “你已经没用了。比起你,我更喜欢我的人。”姜行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刹那! 郑年动了。 身如鬼魅,形过飘忽。 手掌顶来的瞬间,陆剑英已经有了防范,立刻横剑抵挡。 可是手掌穿过了剑柄,也穿过了陆剑英的身体。 郑年的脸上毫无血色,如同一个傀儡般,脸色煞白。 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血液溅到了他的身上,溅到了眼睛里,他都没用任何反应。 姜行天看着下方,嘴角微微上抬,“看到这样的他,你还担心么?” “担心。”躺在姜行天怀中的玉堂春缓缓道,“我看到他的脸就十分的厌恶,我看到他的样子就想起曾经他不屑与我的做派!他是我最恨的人!” 姜行天微微一笑,“不急,待今日的事情完了,整个江南尽归我手,我便让你住在这西子湖畔之上,他则是在你门前看家护院的那条狗。” “好!”玉堂春轻柔地抚摸着姜行天的胸口,“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都依你……” 姜行天大笑着看向下方,眼神扫过那两个庄主,冷冷道,“我只给你们准备了一条路。” 叶寒生缓缓抬头,“我从未见过如此强横的武夫。” “你没见过的事情有很多。”姜行天道,“玄天真仙境只有神都之内才能限制,而在神都之外,无人可以限制。” “那这世上本不该只有你一个玄天真仙境。”叶寒生喃喃道。 “哈哈哈!”姜行天大笑道,“其他的玄天真仙,已被我杀完了。” 叶寒生眉目紧皱了一下。 他不过三品实力,而面前的龙庄主也不过三品的实力,就算加上自己身后的四品叶弘新和龙啸风,都不够看的。 郑年也已经成为了对方的傀儡。 大局已定。 叶寒生笑了。 笑的很惨淡,也笑的很痛苦。 “郑年!” 突然的一声叫喊。 叶轩站了起来,走到了郑年的面前,“你……怎么了?” 郑年没有任何反应,低着头站在那里,任凭叶轩如何摇晃他的身体,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轩儿,停下吧。”叶寒生冷冷道。 叶轩怔在了原地,嘶吼道,“兄弟!你到底怎么了!” 无人应答。 “他已成为了气奴,从今日开始,世上再无郑年这个人了。”叶寒生道。 可是龙庄主却注意到了,那侠义盟所有人的脸上并没有一丁点的绝望,反而是一脸的正色,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有绝地反击的手段么? 可是郑年已经如此,他们靠什么反击? 姜行天带着玉堂春缓缓落在了二人面前,微笑着走到了空椅旁边,坐了下来,反手将玉堂春怀抱在身前。 即便那短裙春光乍泄,让面前的人尽收眼底他也毫不在乎。 玉堂春也毫不在乎,因为她知道,无论是谁都不敢看自己的身子。 姜行天看着叶寒生,“我只给你们准备了一条路,活下去的路。” 叶寒生做着深呼吸。 “我需要银子。”姜行天道。 “多少银子。”叶寒生问道。 “你全部的银子。”姜行天道。 “好。”叶寒生道,“我全部的财产都在那把剑上记载。” 叶寒生的手指向了王钢蛋手中的那柄两心若水。 姜行天笑道,“原来如此。” 叶寒生默不作声。 姜行天转头看向龙庄主,“你能给我什么?” “银子,绝不比名剑山庄少的银子。”龙庄主道。 “好。”姜行天笑道,“你恰好给了我最需要的东西,但是我还有两个东西,都是你有的,我需要你给我。” “什么。”龙庄主问道。 “第一,我需要大量的精铁和矿石制作兵器。”姜行天道。 “好。” “第二,借你儿子的命,让你听话。” 赫然,姜行天的手直接展开,狠狠的按在了龙啸风的头上! 龙啸风张大了嘴,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最后摔倒在了地上。 “他暂时不会死,他的命,取决于你。”姜行天道。 “好。”龙庄主面不改色道。 就在此时,姜行天的目光缓缓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登时! 龙庄主的身躯被直接轰出! 一掌已然到了姜行天的面前! ------------ 第三百八十八章 气奴 姜行天一动不动。 迎下来这一掌的,是郑年。 而郑年对面站着的人,是鬼离。 鬼离一身破烂的布衫,已然和之前的那具尸体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只是面容已经有所变化,变成了更像曾经的他而已。 鬼离看上去年级并不大,只有三十岁左右,细碎的胡子粘在下颚,昂着头穿过郑年看向了姜行天。 “我的好徒弟啊。”姜行天微微笑道,“却要对师父出手。”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成为你的徒弟。”鬼离道。 “是么?”姜行天挑起了嘴角,“如果没有我,你那时便只是一个太行山下的农夫,祁连山中的采药者,现如今早就死了。”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恨一个人,可以足足恨了三百年!”鬼离怒道。 “哈哈哈哈!”姜行天大笑道,“你恨我?” “当然恨你。”鬼离道。 “你恨我什么?” “我恨你,大师兄白玉,二师兄魁骨,三师兄孟良因为你自相残杀!恨你五师妹玄卿因你而死,六师弟计才永远在大理成为母蛊!七师妹千山雪尸骨无存!你设计让魁骨杀了他最爱的小七,你让白玉前后将自己最爱的人做成母蛊!你……你不得好死!” 鬼离愤怒地大喝道。 “白玉、千山雪和计才是我最好的气奴,我怎么可能忍心让他们死呢?”姜行天大笑道,“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找回来,一个一个都带来身边。” “你到底想做什么!”鬼离道。 “这天下本就该是我的,若非是那翁白魁趁虚而入,在我闭关之时重伤我,这天下早就该是我的了!”姜行天道,“我借他大周三百年,现在已然是该还了……” “你不可能孤身入神都杀了任何一个人,大周三百年气运,你破不了。”鬼离道。 “所以我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也需要大量的气奴,当然,还需要大周女帝最爱的人成为我的奴隶。”姜行天笑道,“我会破开气运的,只是需要时间准备而已。” “你不会成功的。”鬼离道。 “好了,我对你的教导也该结束了。”姜行天微微笑道,“杀了他。” “你杀不了我……”鬼离微笑道。 姜行天的脸变了变。 “你的实力还没有恢复到玄天真仙的地步!”鬼离狰狞地笑道,“没有突破那一步,我只需要挡住你相象境的一击,你我都是三品!” 这一次,姜行天的脸变得极为难看。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几个人。 叶寒生已经站起身来了。 而龙庄主的手也已经放在身后。 “你们可以试试,三个人能否挡得住,相象境的一击。”姜行天冷冷道。 “在你说这句话之前,就应该已经有了答案!”鬼离双手合十的瞬间。 地上出现了淡淡的光芒。 腾! 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出现在了鬼离的脚下。 姜行天冷冷的摆手。 郑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既然你们想要以命相搏,那就试试!”姜行天笑道。 郑年已然出手! 直奔鬼离而来! 鬼离单手一挂,直接一掌辟出,在阵中,这一掌的力道赫然变化,排山倒海一般袭来,顷刻之间爆发出的力量竟是直接将那台子打得木屑横飞。 郑年闪身躲避的刹那,长锏已然出手,直刺鬼离的肩头。 鬼离不闪不避,只是单手挥起,那长锏硬生生打在了一阵波纹之上,随后鬼离一掌迎出,正中郑年的胸口! 郑年一口鲜血喷出,可是行动却没有任何的阻碍,再次双锏直从两侧插来。 鬼离微微皱眉,运气防御的同时,两只巨大的手掌突然从肩头出现! 硬生生拍在郑年的头上! 鲜血喷洒的瞬间,郑年的眼神动了动。 也就动了半息! 悄然散去! 郑年的生命正在快速的消散,但是整个人丝毫不惧生死,不怕疼痛,狂躁的赤炁爆裂开来,举拳对着鬼离轰来! 咔! 鬼离面前的防御出现了一丝空隙。 就是这一丝空隙! 姜行天出手了! 一指探去。 一道寒光直奔鬼离破裂的防御而去! 这一次,避无可避! 鬼离应声倒在了地上,整个右臂断裂开来,森森白骨赫然可见! “杀了他!”鬼离大喝道。 叶寒生和龙庄主同时出手! 翠绿色的长剑直奔姜行天而去! 漫天花雨! 暗器! 龙庄主在瞬间打向姜行天周身所有的地方! 可是…… 挡下了! 还是挡下了! 并非是姜行天挡下了,而是郑年挡下了! 郑年已出现在了姜行天的身侧。 郑年的胸口处,插入了那把翠绿色的长剑,属于叶寒生的长剑! 而他的正面胸口处,都被暗器插满。 姜行天不过是挡下了背后的暗器而已。 所有人都怔住了! “哥!” 撕裂的吼叫声从郑长安的口中传来,她早已扛不住方才姜行天的那一击带来的气息威压,倒在了地上。 郑年就这么站着。 煞白的脸上已然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嘴唇没有颤抖,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就这么站在那里。 “哈哈哈!”姜行天狂笑着,“鬼离,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曾经和你说过,无论我是什么境界,我都可以杀了你,因为玄天真仙境的人,无论何时,都是玄天真仙,不是你们这等凡人能够明白的!” “你……不得好死!”鬼离大吼着。 “郑年!”一声娇喝。 一抹碧绿色的衣衫穿过众人。 薛灵落在了郑年的面前,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浑身开始颤抖了起来,她抓住了郑年的身体,“郑年……郑年!郑年你别吓我!郑年!” “又是一个恶心的女人!”玉堂春尖利的嗓子叫道,“杀了她!尊上,杀了她!” 姜行天淡然一笑,“这世间总有一些人被所谓爱情蒙蔽了双眼,好,你说杀了她,那便杀了她。” 姜行天的手动了动。 郑年猛然抬头,手掌直接向前,毫无忌讳的打去。 “好!”玉堂春看到了薛灵身形一抖,嘴中流出血液的那一刻,竟是喜极而泣。 可是姜行天的脸色却已然大变! ------------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我不会让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受伤 薛灵的嘴里在不停的流血。 她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郑年。 而郑年也在看着她。 嘴角微微抬起。 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惨淡的笑容! “不可能!”姜行天大怒,立刻迈步向郑年走去。 可是这时,他居然发现自己已经走不了了! 细细看去! 银丝挂身! 他的全身各个地方竟然都出现了银丝!他没有注意到……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没有一丁点气息的银丝! “什么时候……”姜行天惊讶道,“不对……不是你挂的……不是你……是……蛊!” “当然是蛊。”俏丽的声音传来。 姜行天猛然回头看去,房檐之上站着两个孩子。 吕尚。 郑小蝶。 郑小蝶双手抱在胸前,恶狠狠地盯着姜行天,“当然是蛊!” “蛊练圣童?不对……你不是蛊练圣童,蛊练圣童该是计才才对,你是谁……”姜行天狰狞的看着郑小蝶。 郑小蝶歪着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我爹已经醒了!” “他醒不了!”姜行天道,“他永远不可能醒来!他是我的气奴!我只要在……” 说到这里的时候,姜行天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已不是相象境,我虽然仍不好挣脱,但是只要我……能醒过来一瞬间,我就可以挣脱……”郑年的声音缓缓出口。 “你……”姜行天道。 郑年的手缓缓动着,从背后拿出了一把漆黑的刀。 菜刀。 姜行天吞下了口口水,“这……” “这把刀上……有……翁白魁的……符箓!”郑年嘶吼着转过身来,双眼通红,看着姜行天。 “翁白魁!”姜行天彻彻底底怔住了。 “今夜我只有一线生机,就是你用相象境……攻击鬼离的那一刻,就是我生机到来的那一刻!”郑年撕裂般的面容狂啸道,“姜行天!我要你的命!” 赫然! “玄妖身!” 郑年双手大开! 浑身鲜血且狰狞大喝! 姜行天猛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全部气正在如同江河泄洪一般冲向郑年的身体! 他在吸自己的气! 玄妖身! 姜行天此时根本无法动弹,就在这一瞬间,咬紧牙关,整个身躯狂震! 随后,这个身体化成了一个没有瞳孔的尸体。 而一旁的玉堂春身躯竟是吐出一口鲜血。 郑年的身体也无法动弹,姜行天此时体内的气息在急剧减少,而他的魂魄已经离体而出,落在了玉堂春的身上。 “小心!”鬼离大喝。 “小心魂力!”郑小蝶直接一步踏出。 可是已经晚了。 郑年就像是一个靶子一般站在那里。 玉堂春身形直奔郑年而来。 “我爱你……” 嗯? 郑年怔住了。 “我爱你……” 薛灵的笑像是寒冬之中的春风,像是秋夜里的暖月。 她已经到了郑年的正面,温暖的笑容看着郑年,整个脸上都洋溢着那股久久不忍割舍的情感。 “我不忍……这世间再伤害你了……”薛灵低下了头。 掌已至。 可是郑年的嘴角却微微翘起。 “我从不会让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受伤。”郑年笑道。 薛灵愣住了。 掌并没有打到她的身上。 猛然回头。 一个巨大的蛊虫包裹了整个掌,随后炸裂。 郑小蝶歪着头站在二人的身后,右手肉嘟嘟的拳头对着自己,圆乎乎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我爹和我娘,谁都不许动!我说的!” 玉堂春一击未得手,再行一击,直奔郑小蝶而来。 “小蝶!”薛灵大叫。 “怕什么!老爹今日和我说过一句话。”郑小蝶笑道。 “随便打!” 赫然! 整个气势狂躁而起! 天空那翻涌的巨雷炸裂开来! 郑小蝶咧嘴的那一刻,左掌迎上! 有毒! 剧毒! 玉堂春收手躲避。 可仍然来不及,郑小蝶的掌已经打在了她的肩头。 瞬间,数百只毒蛊侵入她的身体。 名剑山庄之中,百草皆枯,万树倒落。 死寂! “你……你是……蛊……蛊……”玉堂春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转身向远处掠出。 郑小蝶咬着牙盯着她跑出去的方向,硬挺着十息之后,等到那股气息已然走远,这才放松了下来。 全身瘫软,向后倒在了薛灵的怀中。 郑年也终于笑出了声。 可是只笑了一下。 倒在了地上。 鲜血开始从身体各处涌出身体。 郑长安等侠义盟的人这才跑到郑年的身边。 “灵姐!能救么?”郑长安焦急的问道。 薛灵点点头。 …… 黑暗之中穿梭甚是快,但是此时玉堂春已经撑不下去,她一个趔趄倒在了一棵树的旁边,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 要死了么? 好不容易变强,就要死了么? 那人的魂魄还在我的体内,虽然此时没有意识,但是他能不能救我…… 能不能救我。 “啊!” 她发疯的嚎叫着。 不要死! 我不能死! 我不可以死! 她挣扎着向前爬着。 一双脚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有人…… “救救我……救救我……”玉堂春还没抬头就已经将自己的衣服解开。 她的衣服很方便,只需要解开一个扣子,全身的美景就会展现出来。 这才抬头。 看去。 “是你……”玉堂春怔怔道。 “是我。”少年蹲下身来,“我们又见面了。” “救救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玉堂春道,“秦风……我求求你……救救我……看在我们……” “好啊。”秦风的笑容像一个邻家大男孩一般的温暖,他抱起了玉堂春,“我当然会救你,毕竟你的身体里,藏着一个玄天真仙。” 他的步伐并不快,当然也不慢,因为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一把黑色的刀。 一个漆黑无比的刀。 一个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出特别的刀。 没有一个人会忘了这把刀,也没有人会忘了这把刀的主人。 “得手了。”秦风微笑道。 “你定然会得手,有我在,我们不会失败的。”柳云州笑道。 “当然。”秦风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不用你我出手,郑年就已经将他险些至于死地。” “你不该轻看他。”柳云州平静道,“我从不轻看他。” “所以你为他准备了一个大礼?” “当然。”柳云州笑道,“一个绝好的礼物。” …… 寒冰吹打着的山林之中。 钱好多已经冻得嘴唇发紫,走路也不稳了起来。 可是傅余欢丝毫没有任何等待她的意思,脚步仍然不快不慢。 他的嘴里一只念叨着一句话。 “东海,郑年,杀了郑年。” “东海,杀了郑年。” “杀了郑年!” “杀了郑年!” ------------ 卷末聊聊。 ------------ 第三百九十一章 他是我的江湖 寒雪纷纷。 洁白的道路上只有一个行走的人和一个躺在木板上的人。 洛七七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踩在结实的白雪上,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看木板上的张不二,擦拭掉他脸上的雪花,将厚重的棉被裹得更加结实一些。 远处的头顶上一直有雪隼在盘旋,一会儿悲鸣着尖叫,一会儿飞舞着庆贺。 洛七七的神情很澹然,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寒冷的环境,也习惯了从没有黑夜的天。 这一段路她已走了半个月之久,面前那高耸入云的祁连山脉,太行山峰,直入天罚的昆仑峰似乎并没有和自己拉近距离。 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她很难想象,背后的一字眉光头少年是如何将自己从四方城一路背到百花谷之中的。 更难想象自己苏醒的那个时候,竟然还有人在追杀他。 洛七七的眸子上落下了雪花。 ‘如果你醒来, 定然会心疼的抱住我的对不对?’ ‘如果你醒来,我们就可以去好多好美的地方看看, 去吃好多好吃的对不对?’ ‘如果你醒来,我们就可以不再寒冷,不再受苦了对不对?’ 雪很冷。 洛七七曾经最喜欢的便是雪。 因为妖族的北江之上只能看到雪,却无法触摸,少时的她经常央求父亲带她出去玩玩,可是父亲的说辞每一次都一样。 等你长大。 等你长大能够承担外面的险恶,才能享受美好的愿望。 等你长大。 她已长大。 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已然不怕寒冷,也不怕人心险恶。 却再也不觉得雪是那么美好的东西。 因为它在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一个人一旦有了爱,就会背弃曾经的梦想。 一瞬间,那些过去让自己寝食难安的一切,都会变得无所谓了。 有人称之为爱,也有人称之为成长。 洛七七看着天。 碧蓝色的天也在看着她。 皆是无言。 她轻轻地唱起了歌。 很动听的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洛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帝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是家里的歌, 不知从哪儿来, 也不知是谁写的。 兴是老爹骗了自己,兴是妖族长老逗趣儿而已。 洛家之女只有她,却怎么又会六宫粉黛无颜色? 她觉得自己不漂亮,这个想法是才有的。 睡了足足一年,也不知洗没洗脸,洗没洗澡。 她抬起胳膊嗅了嗅,并不臭,回头看向张不二问道,“我好看么?” 张不二并没有说话,也不能说话。 “哼!”洛七七不悦道,“你定是因为这次我苏醒之后,觉得不好看了,便假装睡去,是也不是?” 张不二仍然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不好看了么?”洛七七道,“如果你觉得我不好看了……会不会不爱我呢?” 寒风凌冽。 柔软的雪像是刀子一般滑过她的心。 漂泊的雪。 摇曳的风。 孤寂的人。 云山万重,寸心千里。 他还在睡着,肥都都的耳朵, 光光的头。 “哼!你也不好看!”洛七七一笑, “不好看的人要配不好看的人,我不好看, 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你我都不好看,便谁都不会嫌弃谁啦!” 这股力气,让她又多走了几步。 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洛七七不必去看,便知道他是谁。 这个人从自己小的时候便已经熟络。 她也知道这个人喜欢自己,深爱着自己。 牧天骄。 十万妖将,兵马大元帅。 父亲最得力的干将。 洛七七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这是你向往的江湖么?”牧天骄昂着头问道。 他什么时候都是昂着头的,从未低下过头,即便是失败了,错了,也昂着头。 对洛七七表白的时候也是昂着头的。 洛七七拒绝了他,但并不是因为他昂着头,而是根本不爱他。 洛七七驻足在了他的身侧,“我在走向我向往的江湖。” “他是谁?”牧天骄问道。 “我的江湖。”洛七七道。 “你的江湖已经死了。”牧天骄道,“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他。” “你杀不了他,你也阻止不了我。”洛七七道。 “妖帝让你回去。”牧天骄道。 “我不想回去。”洛七七道。 “你非回去不可。”牧天骄道。 “我身居五品,你身居三品。”洛七七缓缓道,“我若是自杀,你拦不住的。” “你太小看我了。”牧天骄道。 洛七七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辣,一手按在了张不二的胸口,另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我第一次见你温柔的时候,是你十二岁看雪的时候。”牧天骄摇了摇头,“第二次,便是方才你望着他的眼神。” “你出手,我和他便一起走。”洛七七仰着头,语气十分强硬。 可那眸子之中包含着泪水。 ‘如果你起来的时候一定会骂他的对不对?你一定会挡在我的身前,打他的对不对?你一定为我挡去所有风雪,所有艰难的对不对?’ 洛七七垂下眉,温柔的看着张不二。 ‘你一定舍不得任何人欺负我的……对不对?’ “他不是你的,你也不能杀了他。”一个声音响起。 洛七七眉心一紧,向后看去。 紫黑色的官服。 那个面色清秀的宦官站在了身后。 童让。 他看着面前牧天骄。 牧天骄审视着童让,“天卫府?” “督主童让。”童让轻声点头,“我一直跟着他,等他完成他的诺言,现在他在履行承诺,而在他还没有苏醒的时候,我不想让他死。” “你不想,他便不会死?”牧天骄问道。 “当然。”童让道,“以你的实力,我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牧天骄微微一笑,“你该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童让道。 “好。”牧天骄的手轻轻一摆。 天上无数的雪隼坠了下来,化作一个一个手持长刀的将士! 地上开始发出巨大的震动,片刻之后,一个一个的妖族将士从地下爬了出来。 瞬间,已达千人! “现在,我有实力么?”牧天骄澹澹道。 “有。”童让的脸色沉了下来,左右看了看,“但还不够。” 谁都没用想到,先出手的竟然是这个天卫府的宦官! ------------ 第三百九十二章 昆仑好远 童让出手的瞬间,将士已经扑了上来。 “你不走在等什么!”童让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进攻! 而是一脚踹在了木板床上。 张不二的身形顿时飞出,洛七七立马跃起腾空,一把抱住了张不二,回头看去的时候,童让已然陷入鏖战。 “我记住你了!”洛七七大叫道。 “不必!”童让道,“我是来杀你的!” “好!”洛七七道, “但是我恩怨分明,你救我便是救我,杀我便是杀我!” “你的废话太多!”童让横刀斩过三个妖兵,直奔牧天骄而去。 “你救我,我也救你,我不愿意欠你!”洛七七娇喝一声。 登时, 转身离开,却又在空中掐动手决, 从背后抽出了一张画卷! 画卷陡然落下,直奔那大军之中。 “不好!”牧天骄抵挡了童让三招之后,立刻向后,惊叫道,“散!” 妖兵立刻遁入地下,化为雪隼,当即散去。 童让转头看来,那画卷竟是越来越大! 刹那之后,画卷里出现了一个女子。 女子描眉画鬓,美艳不可方物。 随后,画卷全部展开,露出了灿烂的光芒。 一个女子坐在画卷之上,手中抓着两条黑色的绸带,灰白色的衣服,全身没有一点颜色。 “画中仙!”牧天骄惊愕道。 “你想死么?”画中仙的声音异常寒冷。 “这是妖帝的命令!臣……不得不去!”牧天骄道。 画中仙缓缓叹了口气,“散了吧。” “是。”牧天骄道。 画中仙回到了画卷之中,那画卷似乎认主一般,直奔洛七七的方向飞驰而去。 二人站在大雪坪之上, 面面相觑。 牧天骄挥袖, 大步离开。 童让收起了长刀,看向那画卷离开的方向。 “画甲张僧繇的仙子图?这洛七七……好宝物!” …… 洛七七疾驰几十里之后,落在了一处山洞,此时已然精疲力尽。 探头进入山洞中,将张不二放在了一旁,拿出了融雪化成的水,轻轻涂抹在张不二的嘴唇之上。 自己喝了一口,轻轻的探身而去,用甜舌拨开他的嘴唇,缓缓将水吐入他的口中。 如此做了三次之后,自己才喝了几口水,深吸了口气,坐在一旁。 她轻轻靠在张不二的身上。 好累…… 牵起他的手放在手心之中。 缓缓睡去。 在他的身边,洛七七每一晚都睡的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洛七七突然感觉到面前传来了暖意。 火? 好暖…… 洛七七缓缓醒来,看着面前闪耀着的篝火,下意识的看向身边。 他还在。 他还在就好。 杂响的火声传出嘈杂的响声, 此时这响声似乎很悦耳。 很温暖。 洛七七伸出手,探了过去, 那火是真的…… 她大惊,连忙将张不二的手也举了起来,“暖和么?” 张不二闭着眼睛,靠在石头上。 “哎……”洛七七叹息道,“你这个死石头蛋子!也不说一句话!人家问你暖和不暖和,你要说,靠在我身边就暖和啦!” 张不二还是没有说话。 “笨蛋!”洛七七怅然道,“你也应该很爱喝酒,这般暖和的地方,你定然想喝一壶酒,若是有酒就好啦。” “有。” 一个声音传来。 洛七七睁大了媚眼看向张不二,“你说什么?” “不是他说的,是我的说的。”那个声音在自己的面前不远处。 洛七七这才惊讶的看去。 角落里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 粗麻黑衣,黑色的胡子涂了整整一张脸,正拿着一个酒壶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一边喝酒一边吃着手旁的烤鸡。 洛七七怔住了,“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奶奶个熊!”那大胡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了篝火旁边坐下,“你一声不吭跑来我家,睡了一觉不说,还要扰我清梦,现在又问我是谁!你是谁!” “啊?”洛七七环顾了这个破破烂烂的山洞一圈,“这是……你家?” “当然!”大胡子不悦道,“你休息好了就出去吧,扰我清梦。” 洛七七的眼神恢复到了那冰霜之色,惊讶过后又变成了她本来的样子,妖媚勾人的眼睛冷了下来,“好,叨扰了。” 她搀扶起张不二,向洞外走了出去。 寒风凌冽。 “切,臭丫头。”大胡子看着洛七七走了出去,哼笑了声,“这臭脾气随了你娘,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就是小姑娘,一看到外人,恨不得把天下都冻起来。让你受受苦也好!省的臭脾气,霍霍其他人。” 太阳丝毫没有任何温暖的作用。 洛七七拖着张不二的身躯继续向那高不可攀的山巅走去。 这一走,又是整整一日。 当她再次找到一个山洞的时候,却发现仍旧有一团篝火,一个老人。 这一次,洛七七根本没有进去,而是径直略过了山洞,再去寻找。 目标就在眼前, 可是无论怎么走,都无法拉近距离。 又是一日。 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走下去了。 腹中的饥饿让她头晕目眩。 又是这个山洞。 洛七七仍然没有进去,而是将张不二放在了洞口,自己全身扑上去抱住了他,随后躺在地上。 阳光刺眼。 却寒冷。 冷。 洛七七的脑海之中就剩下了这一个字。 眸子已经睁不开了。 “还要多久啊……”洛七七丧气道,“我们……是不是走不到了……” 张不二就躺在她的身侧。 洛七七摸了摸他的光头,“你的头不会冷么?” “一定很冷。”洛七七的泪水流了下来,“可是我们走不出去了……也走不到了……昆仑好远啊……” “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你一定不会舍得怪我的对不对……”洛七七道,“我尽力了……不二……我尽力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听说黄泉路上有很美的双生花,你采给我好不好?” “听说相爱的人下一世也会在一起的……” “听说……听说……听……” 洛七七的眼睛闭上了。 风呼啸着吞噬了一切。 雪花落在二人的身上。 “这丫头,死脾气,死都不进来?”大胡子摇了摇头,将酒葫芦放在一旁,“没关系,嘿嘿。” 大胡子笑着走到了二人的身边,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魁骨,就当你欠老子的,老子也算是给你点儿好处。嘿嘿嘿。” ------------ 东海蛟龙起 ------------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大胡子 再次在山洞之中醒来,洛七七看到了大胡子。 神色沉寂了片刻。 还未等她说要走的话,大胡子指了指面前的烤架上。 两只雪隼已经被烤熟了。 “吃吧。”大胡子道。 洛七七低着头,此时的她已经非常虚弱了。 “怎么?怕我给你们下毒?”大胡子问道。 “叨扰前辈了。”洛七七站起来就要背张不二,可是突然脑海之中一阵眩晕,倒在地上,久久不能平复。 大胡子摇头叹息, “你可以不吃,他只剩下不过三日的命,你不给他吃点儿?” “你说什么?”洛七七扶着额头,转头望去。 大胡子没说话,而是自顾自喝着酒。 “他为什么只有三日的命了!”洛七七焦急道。 大胡子看了一眼洛七七,又看了一眼张不二, 打了个哈欠才缓缓道, “本就是被杀气所伤,全身经脉封锁,已无运转达半月之久。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了,难不成还真的能活下去不成?” “不可能!”洛七七道,“点苍石能救他!” “昆仑山的点苍石?”大胡子嘿嘿一笑,“早被安文月带回去了,已经不在昆仑山好多年了。” “什么!”洛七七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前辈……你……” 大胡子摇了摇头,依靠在墙上,“我累了,想吃你就吃点儿,不想吃,就寻摸寻摸这附近哪里好,把他埋了吧。” 此话说完,大胡子便转过身去,面向墙睡了过去。 洛七七看着那烧雪隼,肚子已经止不住的叫喊,咕咕作响。 可是她仍然忍住了馋虫, 靠在张不二的身上,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感受着那似有似乎微弱的跳动。 “要走了么……” “不走好不好……” “我们还没有去那么多的好地方呢……你都去过江南,我还没有见过西湖,见过古镇,也没见过太行山,没见过五岳,没见过大海呢……” “为什么要走呢……是我不好么?” “我不好……你愿不愿意我陪着你啊……” “我陪着你好不好?” 洛七七手已经攥紧了匕首。 “哎呀!烦死了!” 大胡子翻身坐起,愤怒的喝了一大口酒。 吓了洛七七一大跳。 洛七七眼神警惕的看着大胡子。 “你能不能有点常识?”大胡子道。 “什么常识?”洛七七擦干泪水问道。 “我!我!”大胡子发疯一般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能看出他要死了!喂!你听到了没有!” “是啊……我知道……”洛七七虚弱道。 “是……是的好!好!”大胡子气疯了,一把将酒葫芦甩去老远,“你有没有想过,我能看得出他要死了,我就能救他!老子能救他!我草!” “哦?”洛七七一愣。 “哦?就他妈一个哦?”大胡子抓耳挠腮,“哦个屁!你不应该立马跑过来大叫前辈,你救救他,呜呜呜呜!你救救他!” 大胡子双手抱在胸口,装作一个祈求旁人的少女,“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能救他!我求求你了!你不应该是这样?” 洛七七一愣, “是啊。” “是个屁啊啊!!!啊啊啊啊啊!”大胡子一拳打在了石头上, 那石头立刻化为了粉末,“你能不能拉下脸来求我一次?” “不行。”洛七七道。 “为什么!”大胡子狂吼道。 “因为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洛七七狐疑地心中偷笑,脸上却是一脸的无辜,贝齿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什么真的假的,你都要随他去了,你还管真的假的?都已经山穷水尽了,你不打算试试嘛?”大胡子怒道。 “我怕你骗我。”洛七七低着头道。 眼神不断瓢着那大胡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胡子疯狂的叫着,如同一个被逼疯了的乞丐,胡乱敲打着身旁的一切,一脚踹翻了篝火,“你求求我,我保证活生生的让他站起来和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洛七七茫然看着大胡子,“求你……就行?” “当然!快!快。”大胡子双手撩向自己的胸口,一脸大笑走到了洛七七的面前,“快求求我。” “可是你把烤雪隼都踢翻了……”洛七七道。 “啊!我现在要救你的男人!你在跟我聊雪隼?老子给你烤一百只雪隼!”大胡子怒道,“快求我!求你了!求求我吧!” “可是我饿了……”洛七七道。 大胡子跪在了地上,生无可恋的歪着头,“天啊!地啊!我的老天爷啊!” 他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洛七七的鼻子说道,“你现在给老子呆在这!老子去给你烤雪隼!你给老子等着!” 说罢,甩开衣衫走了出去。 山洞之外狂风呼啸。 大胡子纵深一跃直接到了天空之上,随手一抓,将那雪隼全部抓了下来,足足有十七八只。 他一边抓一边生气道,“老子非得让你这个丫头求老子一次,魁骨这小子偷学老子武道,小丫头的娘偷学老子圣法,已经大破老子的气运,现在恢复真身都无望。” “你跪下来求我才有我的气运回馈……不行, 你俩都得跪下来求我!否则我……我的真身难归!老子要疯啦!” 大胡子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雪隼,突然愤怒变成了哈哈大笑,“白他娘的抓了!哈哈哈!老子真是个傻蛋!” 说着又抓了几个雪隼,看着手中的雪隼,又突然哭了起来,“这几个小家伙真是可怜,若非是我突然发疯,他们也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呜呜呜,真是可怜至极!” 话说完,大胡子擦去了眼泪,“哭个球!若是雪隼死了都要哭,什么事情不需要哭?哈哈哈哈!不过老子看那个光头小子很对老子的胃口,不如可以先把他弄起来,如果他跪下来求老子,没准我可以把他救活!” “老子真聪明!哈哈哈哈哈!他求我,我就救活他!说得对!还可以让那魁骨求我,然后罚他出来打雪隼给那小丫头吃!” “老子真是聪明绝顶!绝世无双!”大胡子一笑,双手弹开,雪隼掉了下去。 也不管,当即走回了洞里,“哈哈哈,小丫头,老子想到一个好主意!” “我雪隼呢?”洛七七问道。 大胡子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洛七七,“先别管雪隼了,老子给你农活他!让魁骨去给咱么抓雪隼!” “真的?”洛七七欣喜道。 “当然是真的!”大胡子一把抓起了张不二,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得不说,丑得很别致。”大胡子欣赏了一下张不二的脸,大笑道,“这一字眉和老子有异曲同工之秒!” ------------ 第三百九十四章 死光头 洛七七警惕的看着大胡子,生怕他做出什么非常的行径来。 毕竟这个人疯疯癫癫的,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洛七七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求他,如果他可以救活张不二,当然是愿意跪在他面前报恩,可是左右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大胡子抓着张不二的身体, 先是看了看,又伸手去摸了摸。 洛七七急了,“喂!你救人还是揩油啊!” “这他娘的有什么油水能揩的嘛?”大胡子指着张不二。 “我不管!”洛七七道,“你要救人就救人!” “好好好!烦死了!”大胡子抓着张不二就向山洞深处走了进去。 “你去哪儿啊!”洛七七问道。 “你他娘的没有腿嘛?自己跟过来看!”大胡子怒道,“女人真他娘的麻烦。” 洛七七也不敢发怒,当即跟过去。 这山洞转处竟是一个小门, 破烂的小门已经被大胡子推开,呼呼拍在墙壁上。 洛七七低下头走进去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里是雪山? 瀑布……花园……绿树……花草…… 黄鹂在啼叫,猴子在偷桃,山羊在顶角,野猪在和稀泥。 大胡子已然走过了这世外桃源,一只手抓着张不二,另一只随手取下了树上的桃子咬了一口丢给了一旁的猴子。 猴子欢呼雀跃连忙继续吃了起来。 大胡子擦了擦嘴,走到了瀑布之下的湖泊旁边,站在一旁歪着头看了过来,“你知道这是哪儿么?” 洛七七已经被这里的景象吓呆了,低着头道,“不知道……” “这里是我家,哈哈哈。”大胡子笑道,“没想到吧!” “这是真没想到……”洛七七低声道,“前辈的家里真是让人……” “谁说这是你家!”忽然一声尖利的嗓门传来。 大胡子浑身一抖,将张不二往湖泊里一丢,连忙藏到了洛七七的身后。 洛七七站的笔直,不知发生了什么,惊讶地看去。 此时看到那丛林之中走出来了一个婆婆。 婆婆手上挎着篮子, 一脸怒意走到了二人的面前, 撇头看了一眼水池子里的张不二,满脸厌恶,又转头看向洛七七,“你躲在那里干嘛?” 大胡子尴尬的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如同一个贪玩被发现的小孩一般咧着嘴笑道,“我我……没藏着啊。” “老不死的,你又给我整回来两个畜生干什么?”婆婆不屑道,“这一山的动物都是你要养的,现在还不是我来收拾,粪便拉的到处都是,搞破坏的一大堆!帮忙的没一个!你又不管!” “我管,今儿个开始我就管。”大胡子一脸正色举手发誓道。 “管就是这一下子,明天就又不知道跑去哪儿喝酒去了。”婆婆冷哼了一声,“小丫头你是哪儿的?快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别呀!”还未等洛七七说话,大胡子连忙跑到了婆婆的身边,哑着嗓子道, “你可知道她是谁?” “我管她是谁, 和我没关系。”婆婆冷哼道, “快快出去!” 洛七七只是低头道,“好。” 于是就走下湖泊,欲将张不二捞起来。 “哎呀!哎呀!”看着洛七七去捞人,大胡子胡乱地摆着手,如同闹脾气的小儿一般,抓着婆婆的篮子道,“把把他们救起来,我我……以后这里我都收拾!” “真的?”婆婆看着大胡子。 “真的!不光我收拾,以后我做饭!我洗菜!我刷碗!”大胡子刀。 婆婆不屑地笑了笑,将篮子递给了大胡子,走到了湖泊的旁边,“妮子,别捞了,这是弱水,下去了靠捞是捞不起来的。” 洛七七没说话,直接跳了下去,一把抱住了张不二。 “我说别捞了,你上不来的。”婆婆道。 “我们是受了难,是命不久矣,但是还没有沦落到被别人叫做畜生,被别人呼来喝去,丢来丢去的底部。就算是死,也不会向你们低头。”洛七七道。 婆婆听到这句话,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诧异。 “哎呀!哎呀!”大胡子连忙饶了过去,“小丫头你生什么气啊,这不是救这个小光头呢嘛!” “不必了!就算死,也不必了。”洛七七冷眉道。 当下运功,却发现自己确实无法从水中出来,此时衣衫已经被水浸湿,身体不由得感觉到沉重了起来。 默念手决,轻轻一挥,袖口便出现了一道绸缎,直入岸边的石缝之中,连忙拽住,硬生生的要向上爬。 可仍然寸步不动。 看到了这个功法之后,婆婆才皱眉看向了大胡子。 大胡子点点头, 脸上怯生生的笑了笑。 “妮子,你姓什么?”婆婆问道。 “与你无关。”洛七七道。 “可是姓洛?”婆婆又问道。 洛七七冷眉一挑,看去那婆婆,重复道,“与你无关。” “你父亲,可是妖帝洛夜?”婆婆再次问道。 “我说了,与你无关。”洛七七铆足了劲,企图将自己拉上去,可是无论用多大的劲,这水就像是融化了那股强硬的力道一般,无法动。 越用劲,下沉的越厉害。 “和我真像……”婆婆自言自语低声道,摇了摇头,“看来我和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 洛七七面不改色,忍着要流出的泪水,抓着张不二,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那你就在这里待着吧。”婆婆转身向后,踢了一脚蹲在地上的大胡子,“看什么看!” 大胡子立刻跳了起来,“不看不看!我去做饭。” “先把野猪弄坏的栅栏修了吧,你做的饭猪都吃不下去!”婆婆道,“我去做饭。” “好!好!”大胡子喜笑颜开,似乎做饭是世界上最难的实情。 二人离开。 洛七七看着身旁怀中的张不二,也不只是要哭还是要闹。 哭还是闹,他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哭也没用,闹也没用。 水已经没过了胸口。 洛七七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用手腕擦拭之后,还是用力,还是下沉。 她的眉皱在了一起。 “你怎么就不能醒来帮帮我嘛!臭光头!” ------------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南方凶星,妖族妖仙 不知过了多久。 洛七七的手仍然抓着那飘带。 只要她不动,这水就不会让自己沉下去。 她像漂浮在空中一般。 水没有任何波纹,也没有任何波动。 一股飘香四溢的味道传来,洛七七哽咽了几下喉咙,忍住了这个味道。 女人的心是最狠的,对自己也是最恨的,更别提对别人了。 她不想吃这顿饭, 无论是谁来了,她都不会吃,饿死也不会吃。 只要她不想。 对于洛七七来说,她不想这三个字,似乎是最大的禁令,比老爹妖帝的命令还要大。 “不馋么?”大胡子坐在一旁,捧着一碗香气四溢的饭。 洛七七不说话, 扬着下巴。 “吃点吧。”大胡子道。 洛七七仍然不说话。 “你知道四大玄兽烛龙么?”大胡子笑道, “烛九阴来了也出不去,所以你肯定也出不去。” 洛七七并没有放弃,“烛龙和我有什么关系?” “烛龙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还能做到么?”大胡子笑道,“他可是玄天真仙境界。” “他是他我是我,我能爱上张不二,他能么?”洛七七不屑道,仍然在用力拉扯自己的身躯。 “轴!真他娘的轴,你和……”大胡子闭上了嘴,“你这臭脾气就不能改改?” “我的脾气不臭!他可喜欢了!”洛七七道,“你觉得臭便不要和我说话,我也觉得你烦!” “他奶奶的!”大胡子站了起来,转身走向了后方。 过了半晌,大胡子没来,婆婆来了。 婆婆带着一个饭筐走到了湖边,身后跟着七八个小猴子,手里捧着一个桌子和两把椅子。 小猴子抓耳挠腮蹦蹦跳跳。 “你们几个烦不烦!”婆婆怒道。 那几个小猴子立马呆若木鸡,随后四顾片刻, 尴尬的低下头, 乖乖将桌子和椅子摆在了湖边,这才灰熘熘跑了出去,等待进入丛林之后,再次活蹦乱跳,上下窜玩了炁来。 婆婆将饭筐放在了桌子上,拿出了两碗白饭和四道菜,也没说话,将快子放在碗旁,这才端坐,伸出左手轻轻勾了勾手指。 洛七七本在水中,突然飞起,落在了桌子旁边。 “吃。”婆婆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洛七七仍不吃,也不看,把头撇在一旁。 “吃了我救她。”婆婆端起了碗,拿起了快子,自己吃了起来。 洛七七也不看她,也不回答。 婆婆的脸上扬起了笑容,“救了他还能将他身上的伴生魂一起救了。” 洛七七还是不说话。 婆婆脸色变了变,将快子和碗放在面前,“妮子你想好, 这天下没人能救得了他。” “你不是人?”洛七七终于抓到了一个反击的机会。 “我当然不是人。”婆婆道。 洛七七愣了一下,随后伸手拿起了饭碗。 “你也不是人。”婆婆道。 洛七七怔住了。 “所以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婆婆缓缓道。 洛七七看向婆婆,“可是……” “你想说他?”婆婆指着在树上倒挂着正在和猴子抢桃子的大胡子。 大胡子一愣,“啊?说我呢?” “滚蛋!”婆婆道。 三只猴子和大胡子满脸尴尬,跑到别处去玩了。 “你们也可以在一起。”洛七七道。 “那是因为他愿意。”婆婆道,“可是张不二愿意么?” 洛七七低下了头。 “人和妖是可以在一起的,但是妖会在时时刻刻吸取人的精元,即便你不愿意,但身体是控制不住的。”婆婆道,“你认为他愿意为了你放弃一身修为,封经脉,锁阳元,变成一个智力不足八岁的痴儿?” “我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我不愿意。”洛七七道。 “你还想让我救他么?”婆婆问道。 “想。”洛七七道。 “我可以让他忘了你。”婆婆道。 洛七七看向婆婆,“忘了我……” “忘了你,他便可以继续过这些生活,继续他的报复,我看得出,他身上有很多的命运牵连。”婆婆道,“而且,你们再相遇的时候或许不会痛苦。” “痛苦?”洛七七看着婆婆。 “他终究是人,妖族入侵的是他的故土,杀的是他的帝王,屠戮的是他的同类,你觉得,他会如何呢?”婆婆问道。 洛七七看向婆婆,这一次她没有说话。 默默埋头吃饭。 她吃的很快,连眼泪都一起吃了下去。 婆婆则吃得很慢,缓缓地观察着面前的少女。 半晌之后,洛七七将碗放在了桌子上,“我走了。” “你要走?”婆婆问道。 “我只能走。他已不会记得我,又为何要留下?”洛七七问道。 “你看看他。”婆婆指了过去。 洛七七看去,大胡子正在泥潭里和野猪搏斗。 “他曾经在昆仑山之巅上,一个玄天真仙强迫他忘了我。”婆婆道。 “可是……” “可是他再见到我,还是爱上了我。”婆婆微笑道,“他忘了二十八次,又爱上了我二十九次。” 洛七七怔住了。 “我可以让他忘了你,但是你能保证他不会再爱上你么?”婆婆问道。 “我……”洛七七转头看向湖泊里漂浮着的一字眉光头少年,低眉道,“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一定会的。”婆婆道,“而且,如果他愿意呢?为你变成痴儿,为你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他……会么?”洛七七问道。 “他或许会,但不是现在,现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婆婆道,“可是他不能再接近你了。” 洛七七微笑了一下,“我们要兵戎相见,他怎么可能……还愿意放弃那些。” “你知道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么?”婆婆问道。 “不会的,父亲一定会攻打人族的,否则我们一定会死的……”洛七七道。 “如果从根源上解决呢?”婆婆问道。 “怎么可能从根源上解决呢?”洛七七无奈的苦笑道,“父亲说了,一千年前,南方凶星出现的时候,若非当时那人族的……” 说道这里,洛七七呆住了。 “人族的玄天真仙以命相博,封印凶星,才得以苟延残喘,对吧?”婆婆笑道。 “是……”洛七七道。 “为什么你不相信,他就是那个人呢?”婆婆又问道。 洛七七看着婆婆,“他……会死么?” 婆婆摇了摇头,“或许会,或许不会,都在一念之间,但若我是你,我会珍惜的是现在,而非以后的事情。” “可是我在他身边……会伤害他。”洛七七道。 “但是你不在他身边,他会死的。”婆婆道,“我不希望看到我的事情,再重演一次,妮子,何不去试试,改变这些呢?” 洛七七看着婆婆,“真的能改变么?” “事在人为。”婆婆道,“妖族需要人类王朝气运抵挡凶星妖神的降临,而人类王朝面临着更大的危机,现在南方的凶相一点不比妖少。” “太大了……”洛七七道。 “你知道如何是张不二听到这句话会说什么吗?”婆婆笑道。 洛七七看向张不二,忽然噗嗤一笑。 “他一定会说……打他丫!” ------------ 第三百九十六章 江湖略低我一等 江南这半个多月来震慑人心的消息数不胜数。 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一个便是侠义盟直接进驻名剑山庄的庄内。 第二个就是侠义盟的美女副盟主,居然是一个红衣小姑娘。 相比之下,名剑山庄依附侠义盟,龙啸山庄、薛家同时暗澹退出历史舞台这些消息,根本不值一提。 人们总是关心现在的事情,过去的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未来的事情又无法猜测和预料, 所以现在的事情才是值得关注和讨论的。 也正因为这个侠义盟的红衣副盟主,一大批的侠士慕名而来。 嘴上都说着要看近距离观看副盟主的英姿飒爽,而实际则是因为那五年八两银子的合同。 侠义盟目前主要的任务则是整合三大家族和五大派,这一来二去,把姜明和郑长安险些忙的累到死,不过还算好, 在汤平夫妇二人和花慈加入之后,分工任务也逐渐简单了起来。 几个护法和堂主也都是真正看到过侠义盟盟主是如何干人的, 当下大气也不敢出, 再加上郑长安直接聘用鬼离成为了侠义盟的副盟主。 有了鬼离的加入,所有的人都成了小乖乖,谁也没有多说什么话,而鬼离则就像是一个吉祥物一样,每日在名剑山庄和叶寒生下棋。 现在的叶寒生已经醒悟了一个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这个江湖自己算是混明白了,但是江湖上如果再盖上一个朝廷,随随便便来一个县令就把自己收拾明白了。 他不服气,但是面前做一个鬼离,他服气不服气也只能服气。 不过侠义盟给他的条件,他已经可以接受了。 什么都不用管,名剑山庄还是名剑山庄,他还是庄主,不用劳烦管那么多事情,只需要每天修身养性, 铸剑打器就行了, 把银子都存到侠义盟的钱庄里, 也不用操心银子丢了的问题。 叶寒生只得乐呵答应,因为鬼离在和他谈这件事情之前,已经开了八门金锁阵,打烂了一座小山峰,还问他厉害不厉害。 叶寒生只能从厉害这一个选项里面选择答桉。 所以他说,“厉害。” 鬼离这才坐下来和他下棋,叶寒生的猜测如果他说的是不厉害,鬼离很可能会让他来试试。 到时候厉害这两个字恐怕也说不出口了。 龙庄主很悠哉,他在自己的龙啸山庄住的很好。 侠义盟并没有将魔抓伸到龙啸山庄里面,甚至还帮助龙啸风治好了身上的伤势。 非常感激的龙庄主将自己所有的家产一股脑全部存到了侠义盟的钱庄里面,以至于第一个月差点揭不开锅。 后来龙啸风也很聪明去侠义盟办理了贷款项目,贷款了一千两银子,因为资质好,钱庄就没有收取利息,反而还是每个月给存银的利率。 后来龙啸风也明白了,整个龙啸山庄经过一个多月的洗牌,就剩下了银子和佣人,家里的其他来钱的方式已经被侠义盟全部‘租借’走, 剩下了原来的三分之一。 他也接受了, 因为他只能接受, 毕竟门口现在站着的家丁, 全部是侠义盟的,美其名曰,保护。 侠义盟成立了一个安保集团,训练了一些七八品的护卫,大多数还是以前的山门弟子,以一个巧妙的时间节点论换在三个家族门口把守。 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武思燕一直在等,并不是等江南的事情,现在江南什么情况,天帝早就已经了如指掌了,而是在等郑年苏醒。 郑年已经沉睡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即便神都大理寺催促,她也没有着急离开。 江南震慑的消息铺天盖地席卷了整个大庆,江湖上和朝堂上都是目瞪口呆。 谁也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侠义盟是谁,而传言出来那侠义盟威严盖世的是一个十六岁的红衣小姑娘郑长安。 有了这个信息,武思燕的三个小徒弟也在第一时间回到了江南,吵着闹着要见到自己的哥哥郑年,但是都被武思燕以重病为由推了去。 后来每日吵吵得太厉害,武思燕直接将三个小家伙派去了侠义盟去,郑长安当然开心的收下了。 名剑山庄下面的四十多个弟弟妹妹也被全部派发到了侠义盟里,开始无忧无虑的生活,冲入了江南各大书院。也有一些梦想着习武的直接留在了侠义盟里。 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今日一大早,武思燕刚刚起床,便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 江南道上能够站在这里,肆无忌惮来回踱步的人只有一个。 武思燕穿上衣服之后,推开了门。 郑年咧着大嘴正在院子里逗啾啾玩,而此时的啾啾已经骑在了北落师门的身上。 胖了三圈的北落师门转头一套组合拳打在啾啾脸上,啾啾哭丧着跑到了角落里啜泣。 “你醒了?”武思燕道。 “早就醒了。”郑年憨憨一笑,“只是磨蹭了几天,毕竟这么多事儿呢对不对。” “酒戒了?”武思燕笑着走到郑年身旁,陪着他坐在台阶上,“很少看你不拿酒壶。” “戒了。没有青花月影,什么都喝不下去了。”郑年道。 “这次打算戒几天?”武思燕问道。 “哈哈哈!”郑年笑了笑。 武思燕审视着郑年,确定了自己最喜爱的这个徒弟并没有什么事之后,才恍然道,“要走了?” “要走了。”郑年道。 “往东走?”武思燕问道。 郑年点点头。 “苦了长安了。”武思燕道,“你这甩手掌柜一走,她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她可从来没说过一个苦字,早晨我走的时候,她还笑嘻嘻的抱着被子说梦话呢。”郑年笑道。 “你不回去和她们告别?”武思燕从郑年的话中听出了玄机。 “我来和师父告别,纯粹是出于师徒之礼,毕竟不能让师父苦等吧。”郑年道。 “你还真是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武思燕温柔的看着郑年道,“那你不怕她们苦等?” “我给她们留了一封信。”郑年道。 “你要自己去?”武思燕一愣,“小蝶也不带着?” “小蝶在侠义盟很好,有鬼离前辈在,他们几个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这么大的一个框架,就是保护伞,在没有和妖族正面开战之前,朝廷都会保护侠义盟的。”郑年道。 “你自己去……没个帮手,没问题么?”武思燕问道,“现在外面的危机四伏,你行走江湖,恐怕有很多人要找你的麻烦。” 郑年笑着站起身来,看着天边出现的朝阳。 “我本就生如草芥,命如蝼蚁。” “从不敢自命不凡,也从没想过做那仙人手握日月。” “家中母亲,背后师父教诲如芒刺背,致使看不得人间半点疾苦,受不得百姓丁点劫难。” “从未想过名留青史,传世江湖,只是想每日酩酊大醉,落个高枕无忧。” “且看着江湖腥风血雨,百家争鸣的常态。举着半寸金杯,摇晃手中乾坤。” 郑年笑了笑,“我喜欢麻烦,也喜欢找麻烦,带的人多了,反而有些畏首畏尾。” 武思燕看着郑年,“郑年啊……” 郑年竖起手,“别,什么都别说了,现在这样就蛮好的,师父在上,受徒儿三拜。” 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两把锏,一壶酒,一袭白衣。 踏江湖。 “万事小心!” “师父不用担心,这江湖,略低我一等。” ------------ 第三百九十七章 骡子和胡萝卜 薛灵端着的药碗砸在了地上。 林瑶和郑小蝶第一时间跑到了郑年的房间里。 已然空无一人。 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薛灵启】 薛灵绷着全身,打开了那封信。 【路迢迢,江湖路远,望珍重。】 【百花一见,胜似霜雪千年。】 【不知何时再见,不思念,自难忘。】 【一壶青花月影, 一袭白袍,足我思念。】 【再见。】 【勿念。】 薛灵转身跑出了房间,却被站在院子里的鬼离拦住了。 “前辈……”薛灵的慌张从那双粉色的绣花鞋一只表现在了头顶的发簪。 “别追了。”鬼离深吸了口气道,“何必呢。” “我……”薛灵看着鬼离。 “你有百花谷,他有侠义盟,若是有以后, 何必急于一时?”鬼离笑了笑,“他要去做的事情, 你恐怕也能够预料到吧?” 薛灵低下了头,想要出去,却又不知道怎么出去。 “回去吧。”鬼离摆了摆手,“六个月之后,妖族将起军进入大庆,那时候你再见他,岂非难事。” 江南的大雨不合时宜,轻柔落在这个充满回忆的苏州城的时候,薛灵默然的看向了天空。 双手合十,轻轻念道。 “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我等你……” 郑小蝶看了看信封,嗤之以鼻的撇了撇嘴,转头叫道,“娘咧,我中午想吃烩酸菜。” 薛灵回头带着泪笑道,“好!” …… 出江南一直往东, 有两条路线, 一条是一马平川直入郴州, 另一条则是水路直奔大江。 作为一个有计划且非常明确目标的旅行人,郑年选择坐在骡子后背喝酒,让骡子随便跑。 骡子也很认真,拖着一个躺在背上的重物,脑袋面前是一根胡萝卜,摆正了方向之后,一路向东。 其实骡子并不认识哪里是东。 胡萝卜也不认识哪里是东。 郑年更不知道哪里是东。 反正不回头就行。 酒葫芦挂在胸前,郑年并没有什么食物,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就行了,现在的他是不是炁甲不知道,但肯定是富甲。 整个大庆没有一个人比他还有钱。 躺在骡子身上的郑年压根没去看路,路也压根没去看他,一人一骡子也就是凭运气走。 郑年已经喝了不知多少酒,躺在骡子身上拍着骡子唱着歌。 “乌拉拉骑毛驴!” “因为马跨不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翁白魁的意思是遇到水就停下。 结果走到哪儿也没有水。 骡子倒是尿了一泡尿。 郑年立刻反身下骡,蹲在地上研究着骡子尿。 骡子转过头惊讶的看着郑年。 胡萝卜也看着郑年。 郑年思索了半晌,拿出了一个布袋,将这泡尿连土一起铲到布袋子里, 挂在了骡子的身边。 继续航行。 骡子有些懵, 不过注意力还是在胡萝卜身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走到了一处驿站。 人还是不少的,起码有个七八桌的人在此歇脚,客栈有三层,上面的两层都是客房。 郑年饿坏了。 立马下骡,将骡子交给了一旁的马厩里,给了对方一两银子。 马夫疯了,一辈子没见过有人在马圈里看骡子能赚一两银子的,当下将其他的马都轰在了一旁,给这个骡子又吃又喝,刷毛换蹄铁,如同伺候老婆一般。 郑年没去管,而是直接坐在了一个无人的桌子上,将一两银子放在了面前,“小二,来最好……的……菜!不要酒。” “好咧!” 小二不一会儿就将菜摆满了郑年的桌子。 郑年一边喝酒,一边吃菜。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郑年的身上。 这个穿着和这个派头,自然不是一般人。 在这个年头敢这么上路的人,身后没有几个护卫是不可能乱走的,江南地界乱的一片不说,更是有妖兽出没。 没人敢乱走的。 郑年大口大口吃着面前的菜,直到酒足饭饱之后,也不管其他,当即躺在长椅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人都要睡午觉。 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郑年是一个非常喜欢睡午觉的人。 阳光撒下来,照在他的身上,舒服至极。 小二也不敢来叫,一两银子已经付了,别说睡长椅了,就是睡他后背上他也得爬下来应着。 但是总有不长眼的人在这个时候起歹心。 两个鬼头鬼脑的人出现在了桌子旁边,一个人看着郑年,一个人看着身旁有没有护卫。 当第一个人伸手去探郑年身上的布包时,旁边出现了一个声音。 “与偷鸡摸狗之辈同席,可笑至极。”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 端着茶杯,冷冷道。 中年人的身后坐着几个穿着相彷之人,似乎是一个镖局的人。 面前则是一个青衣少女和少年。 少女嗤之以鼻道,“想不到竟然还有人会在侠义盟的脚下做这些勾当,真是当江南侠义盟是无为之辈了。” 那伸手去探郑年包袱的人立刻收手,警惕的看着旁边的人们,窃窃偷笑到,“既然是侠义之士,那出门在外自然是帮帮我们这些穷苦之人,有什么错?” “那你可以直接问他啊!”少女道,“经过正主同意,你想拿便拿了。” 此时郑年迷迷湖湖看着偷窃之人,提起了身旁的布袋,“你要啊?” 小贼微笑着道,“当然想要了。” “喏,给你。”郑年道。 小贼立马接过,大喜过望,手一提,沉甸甸的!扶手上去一抹,异常咯手。 银子! 肯定是银子! 他大喜这将布袋放在身前一打开。 那裹着骡子尿已经僵硬了的土块掉了满身。 “噗……”青衣少女哈哈一笑。 “看来你喜欢,给你好了嘛,何必来偷呢。”郑年尴尬的摸着脑袋。 “你!你……气煞我也!”小贼大叫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就要刺向郑年。 郑年打着哈欠默不作声,仰头喝着酒。 当! 青衣少女长剑出鞘,赫然拦住了这把匕首,冷冷的看着小贼,“偷东西不成,难道还要出手伤人?” 小贼一看不敌,带着同行遁去,嘴中还不停的骂着悄悄话。 ------------ 第三百九十八章 当灰 青衣少女看几人遁逃之后,冷哼不屑了一声,将长剑收入剑鞘之中,回头看向郑年,“你这般行走江湖,恐怕是连郴州都走不出去。” “哦?哦……”郑年哦了两声,没搭理她。 “你要去哪儿?”青衣少女问道, “我们要去建邺。” “建邺?”郑年一愣,“我要去东海。” “东海……不就在建邺边上么?”青衣少女微笑道,“你不如和我们一同去吧,我叫江济凝,你叫什么?” “江济凝?”郑年一愣。 “是啊。”江济凝妹子眨了眨,“怎么了?” 水? 江?济?凝? 这算不算水? 郑年看着江济凝, “你……有困难嘛?” “没有啊。”江济凝有些不解的看着郑年,“我们乃是侠义盟岳虎堂的人,受了镖前往建邺送镖而去, 谁敢惹我们啊。” 郑年慢条斯理点点头,脑海里却想起翁白魁的那副卦。 出了江南地界,遇到水便停下。 第一个遇到的水,要救,救了之后还要等三天三夜。 郑年迷湖住了。 “我和你们走!”郑年道。 “好啊!”江济凝笑道,“反正我们也要一起去同样的地方,出路江湖结伴而行,才是侠义所为。” “好啊!”郑年道。 话已至此,一旁的中年人和少年都是略带疑惑的看着郑年,并没有多说什么。 几人酒足饭饱之后,这才上路。 郑年躺在骡子背上,骡子跟着前方高头大马的队伍。 一路上有十七八个人一同出行,青衣少女江济凝走在侧面,一旁的少年则是轻声道,“看此人穿着我以为是个什么风流公子, 现在看, 不过就是一个颓废江湖人而已。” “看他身前的两把锏也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吧?”江济凝笑道, “出手也很阔绰,这种人有点本事的,不然岂不是处处都被劫?” “说的也是。”少年道,“就算行个方便吧,若是有人劫持他,我们也能出手相助一番。” “前面过了郴州之后,山匪横行,他一个人走在路上一个不小心便被打劫了去,现在郑盟主并没有向江南以外扩张,所以山匪肯定要竭尽所能的捞银子,等到什么时候侠义盟向外面扩张的时候,他们就只能灰熘熘逃窜了。”江济凝道。 郑年疑惑着听旁边二人说话,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个江济凝哪里需要救,更不理解翁白魁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老头子就不能好好说个正经话,费劲巴力的一大堆,救水?脑子有毛病。” 轰! 晴天落下了一道霹雳,就打在郑年身边。 郑年一个寒颤, 眯着眼睛向上看去, “老家伙还生气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队伍并没有进入郴州,而是走了靠近郴州的一条官道。 路过驿站的时候, 夜幕已经降临,但是他们并没有歇脚,继续趁着夜色行路。 “你累了吗?”江济凝骑马走到了郑年的身边问道。 郑年迷迷湖湖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不累……” 江济凝温柔的笑了笑,“在骡子背上睡不着的,你定然是为了将就我们。” 郑年茫然的看着她,自己睡了整整一下午…… “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个辛苦人,一个人在外面,定然没有什么朋友,我们结伴而行,就是朋友啦,江湖那么大多几个朋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江济凝笑道。 “你在说什么?”郑年愣神。 “我是说啊,你不要感觉太拘谨,也不要委屈自己来凑合我们。”江济凝微笑道,“若是有什么需要便告诉我,我替你想办法的。” “没什么。”郑年摇着头道,“正常走就行了。” “哦……”江济凝笑了笑,“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前面要路过一道国界,另一边就是大理了,这一带叫王盘山,里面是有妖兽的,一会儿你要小心了。” 郑年点点头,“行。” 过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人便转头进入了深林之中。 郑年并没有什么中州地理志这种东西,自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儿,反正跟着走准没错。 夜黑风萧。 瑟瑟寒风吹打着树梢上的枝叶缓缓落下。 郑年仰面朝上躺着,看着漫天的繁星。 南方出现了一颗几乎和月亮一边大的星星,而北方则是有三颗明亮的高星。 甚是好看。 江济凝走在郑年身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忽然她拉住了郑年的骡子。 骡子一愣,驻足原地,伸着舌头去舔面前的胡萝卜。 郑年眯着眼睛,感受到了一股气息就在不远处,坐起向前看去,最前方的中年人伸出了手,示意队伍停下。 “嘘!”江济凝都着嘴道。 郑年没说什么,望向不远处。 一阵嗡鸣声从不远处传来。 似乎有一个巨大的东西就在队伍的不远处。 郑年隐约能够看得到一个雪白绒毛,体型庞大的东西正缓缓走向这里。 一股强烈的气息刺入鼻腔,郑年立刻明白了这个东西。 是妖。 这种森林之中的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边缘地带? 郑年不能理解。 突然,为首的中年人喝到,“杀!” 顿时,身后的手下拔剑而出,那少年更是英勇潇洒,无比帅气的纵身跃出,直接对着面前的那妖兽砍了过去。 郑年此时才和江济凝走到了前方,发现是一个两人多高的巨型妖兽。 “这是什么?”郑年指着那妖兽问道。 “不是什么知名的妖吧?我……没见过,也不太懂。”江济凝笑了笑。 “凝儿你自然不懂。”少年已经刺了那妖兽好几剑。 被就已经受伤的妖兽,此时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睛微睁看着面前的众人。 妖兽浑身长满白色的绒毛,躺下了足有两三丈长(7-8米),像是一头老虎,身上却有羽毛。 “此物名叫当灰,乃是四大玄兽之一穷奇的幼崽,现在看起来不过刚刚踏足妖界,他身上的宝物可是数不胜数。”少年笑道。 “真的假的?”江济凝的双眼放光。 “自然是真的。”中年人走到了当灰的面前,伸出匕首说道,“此物的眼睛可是大补,不仅能够使失明的人明目,更可以……” “且慢。”郑年忽然道。 ------------ 第三百九十九章 穷奇 “什么意思?”中年人眯着眼睛看向郑年。 郑年喝了一口酒,走到了当灰的面前,手轻抚在他的脸上,“这东西你们抓的?” “当然。”少年笑道,“你从未见过如此妖兽吧?” “没见过。”郑年道,“这东西全身都是宝物,真好, 卖给我如何?” “卖给你?”少年一笑,“光是双目就价值百两银子,你可要想好了,我们拆开卖,还算的比较低,而你……” “一千两银子。”郑年道, “卖么?” 少年一怔。 中年人皱着眉走向郑年,“你说多少?” “一千两银子。”郑年看也没看,从怀中抽出了一张银票。 银票是两千两。 郑年知道是两千两,但并没有说什么。 而中年人则是一把接过银子,“哈哈哈!少侠,少侠你要想要这东西,便卖给你了!” “好。”郑年微笑道,“你们先走吧,待我把他身上的宝物割下来,再赶上去。” “好的!”中年人大喜,连忙回头道,“济凝,你且跟着这位少侠吧,待他事情忙完之后,便跟上来。” “是,香主。”江济凝狐疑的看了一眼郑年,没说什么。 大部队出发,徐徐经过他们二人。 郑年一边抚摸着地上的当灰, 一边取出怀中的药丸, 递到了当灰的嘴中。 当灰呜咽着, 嘴里咀嚼他送到口中的药丸,眼神充满了警惕。 “你不杀了他?”江济凝问道。 郑年拍了拍当灰的脸,走到了他的背上,此时一处伤口还在流血,摇了摇头道,“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身上……有很多宝物啊。”江济凝道。 “宝物有什么用?”郑年取出一些百花谷名贵的外伤药,丝毫没有丁点不舍,全部涂抹在了那些伤口上。 “宝物……可以卖钱啊。”江济凝思索了片刻道。 “我有的是钱。”郑年检查了当灰的全身,这一面没有伤口了。 于是叫着江济凝过来,“帮我给他翻个面。” “啊?”江济凝一愣,不过还是听话的走了过来,帮着郑年推着当灰,翻了个身。 另一面赫然两道巨大的口子出现在了面前。 这是抓痕,郑年比了比大小,摇了摇头。 “怎么了?”江济凝问道。 “丛林里还有妖兽。”郑年道,“不过现在应该正在打架了。” “为什么?” “你看这里有绿色的血迹,但是他的血迹并非是绿色的,而是红色的。”郑年一边将治伤的蛊虫放在当灰的伤口上,一边说道, “他只中了一抓, 便已经命在旦夕, 那么怎么可能让对方流血?当然是因为还有更强的妖兽在搏斗。” 呜…… 当灰感觉到了疼痛,但是也知道郑年在做什么。 郑年拍了拍当灰的肚皮,“好啦,这么大的男子汉叫唤个屁啊,这么点疼都忍不了还怎么在这林子里混?” 当灰别过脸去,忍着痛疼。 “好了。”郑年拍了拍手,“搞定,我们走吧。” “你……”江济凝以为他是在说笑,惊讶的指着当灰,“你一千两银子买来,是为了给他看病?” 郑年并不是圣母,也不是活菩萨,没道理救治这东西,但是确实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救水到底是在说什么,自己也不懂这些异兽的习性,若是当灰居住在水中又或者是和水相关,自己岂不是搞乱了卦象? 反正能帮一把是一把,对于郑年来说,千百两银子不过就是一笑而过罢了,只要自己不要做错事,便肯定不会破坏卦象,这样才能解开自己体内的封印。 “我闲的。”郑年微微笑着,赶到了自己的骡子旁边,继续躺在上面,“走吧?” “走吧……”江济凝越走越觉得可惜,心中不禁难受了起来,于是找了个话题开始聊天,“你说他们不会遇到那正在打架的妖兽吧?” “按照当灰逃来的路线看,应该是会的。”郑年道。 “那他们不会出事吧?”江济凝皱着眉。 “那个领头的中年人叫什么?”郑年问道。 “彭突,是侠义盟的香主。”江济凝道。 “那……那个和你眉来眼去的叫什么?”郑年问道。 “什么眉来眼去啊!那是我以前师门的师兄,叫高言。”江济凝仰着头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郑年摇了摇头。 名字里有三点水算是水吗? 水…… 到底什么他吗的才是水啊? 身边这小女孩一大堆的水,也不用我救啊。 郑年茫然的看着天空。 忽然,一声叫喊。 “啊!”江济凝惊讶着叫出了声。 郑年起身的时候,她已然翻身下马,“师兄!师兄!你怎么样!” 落下骡子,郑年看到了一地的尸体。 远处一个背上黑色翅膀的怪物走向了丛林深处。 每个人都已经被撕碎了一般,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马车也已经分崩离析,最前方躺着的,就是侠义盟的香主彭突。 郑年走过去探鼻息,他已经死了。 于是从他身上将自己的银票取了回来。 身后的高言只剩下上半个身子,还没等说几句话的时候,就倒地不起,一命呜呼。 江济凝满脸的泪水,痛哭流涕。 郑年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蹲了下来,“你们运送的是什么东西?” “我……我不知道……”江济凝啜泣道。 “从哪儿出来的?”郑年问道。 “神……神都的镖。”江济凝道。 郑年立刻回头,在那彭突的身上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个信封。 果然是镖文。 伸手将其打开,郑年的眼睛眯了起来。 【神都运送至建邺东海海口处,阿拉布得收。】 大理人? 大理人的名字就是怪长。 【货物:碧水游魂珠】 草! 在这儿呢! 郑年当即会意,看来自己要救的是这东西。 现场的痕迹应该是妖兽所致,看来就是这个碧水游魂珠引来的妖怪。 郑年喜上眉梢,“我去找妖怪,你去不去?” “我……”江济凝本来就已经害怕到了极致,现在唯一的一个伙伴要去找妖怪……心中百感交集。 “你不去就赶紧回去吧,镖也没了。”郑年摆摆手,直奔那黑背羽毛妖兽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 郑年疾驰在树林之上,一路都能够嗅到那股阴暗潮湿的腐烂恶臭。 “等等我!”身后传来叫喊声。 郑年缓了一下脚步,等待江济凝追了上来。 “你搞毛?”郑年问道。 “我……我害怕!”江济凝道,“你还是……带上我吧!” “那你跟好。”郑年再次散开步伐,直奔前方而去。 穿过树林,来到了王盘山之上,此时便能感到山崖之处有一个漆黑的身影一闪而过。 郑年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这东西难不成有人的意识?方才他本可以不露出来身形让我知道,可还是故意露出来……难不成有诈?’ 有诈也得上! 郑年立刻跃起,直奔山崖上而去。 落足之后,那巨大的身躯就在面前。 身长几乎看不清楚,月光之下,郑年只能看到他斗大的虎头,有三丈之长,身后展开的黑色羽翼,更是足足有七八丈。 “嘿嘿嘿……” 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你是穷奇?”郑年问道。 “咯咯咯……我是……”那巨大的块头说话就像是一个猥琐的太监。 声音又尖又细,十分难听。 “你要这东西,有何用?”郑年问道。 “当然……是吃……”穷奇笑着,“你……要?” 郑年观察着面前的穷奇,对方的实力应该已经至少有二品的行列,远远在自己的实力之上,再加上妖兽天生钢筋铁骨,力大无穷,自己没有多少可能战胜它。 “我的东西,我当然要。”郑年道。 “你……你的?”穷奇嘿嘿笑着,嘴巴里流出了涎水,低着头笑道,“你……来抢啊……咯咯咯……” 郑年缓缓地用手轻轻一抖,在对方没有发现的情况下,银丝已然挂了上去。 穷奇将手中的碧水游魂珠举了起来,“来……来呀……” 郑年顿时展开玄妖身! 可是…… 竟然吸不动! 郑年懵了。 “嘎嘎嘎……妖术……对我……没用的!仙术……也是没用的!”穷奇道,“我……我还能化炁……你……要不要试试?咯咯咯……来试试啊……” “不能和他斗!”此时气喘吁吁的江济凝爬上了山,“他……他的防御是无人可以打破的。” 郑年眯着眼睛看向穷奇,“你怎么样才能把珠子给我?” “你……你来抢啊……”穷奇道。 “好!”郑年立刻纵身跃出,直奔那穷奇而去。 穷奇巨大的手一抓,将手中的碧水游魂珠握在手心,身体快速向后窜去,引起了一阵灰尘土雾。 郑年在后方穷追不舍,而前方的穷奇竟是直接展翅,翱翔于天际! 御天而立! “来呀……嘿嘿嘿。”穷奇在天空之上看着郑年,“用……用你的赤炁……来呀……” “你怎么知道我有赤炁?”郑年眯着眼睛,自从江南出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露出过炁。 “咯咯咯……嘿嘿嘿……”穷奇看着郑年,“明天……晚上……我在在……在我家等你……你来呀……” 郑年满头雾水的看着穷奇,疑惑道,“你想做什么?” “想……让你来呀!”穷奇咯咯咯一笑,转身向后飞去。 郑年没有去追,也不可能追的上,只是远远看着那飞驰直上王盘山山巅的穷奇, 心中升起了大量的疑惑。 这是到底在搞什么呢? 郑年大惑不解。 “跑了?”气喘吁吁的江济凝刚刚到这山头之上,就看到了远处的穷奇已经飞走。 “嗯,下山吧。”郑年道,“我要去找我的骡子。” “什么?”江济凝生无可恋道,“咱能不能歇会儿?” “你歇会儿,我去找骡子。”郑年道。 “骡子没事……咱们歇会儿吧……我……我怕!”江济凝低下了头,“我把骡子绑在了树上,没人会偷的。” 郑年看着江济凝这般模样,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在山中燃起了篝火,郑年靠在石壁上。 为什么让我明天晚上去他家找他呢? 这穷奇到底在筹划什么? 望着天边即将升起来的太阳,郑年心中满是疑问。救水……去他家? 翁白魁到底给自己弄了一条什么奇奇怪怪的路线? 这条路线上是不是还有更加奇怪的东西? 拿出酒壶,喝了一大口酒。 “你在想什么?”江济凝问道。 “我在想晚上怎么去穷奇的家里。”郑年道。 “你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江济凝愣住了。 “你不要那个镖了?”郑年看着江济凝,“那你从这里下去回去就好啦。” 江济凝疑惑的望着郑年,“我们的镖……被一个妖兽劫走了?” “目前看来……是这个样子的。”郑年点点头。 江济凝彻底傻了。 ------------ 第四百章 洗澡的人 王盘山的早晨有南方独有的湿潮。 郑年只是睡了一会儿便早已起来,而江济凝还靠在山上,整个人迷迷湖湖,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嗯?”江济凝半睁着眼睛看向郑年,“你要走啊……” 郑年想要在山上找处水洗把脸,却根本没有,甚至连露珠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得坐在了江济凝对面道。 “嗯, 现在开始爬山,晚上应该能到山巅。” “你真要去啊?”江济凝惊讶的看着郑年,“万一他没安好心呢?” “没安好心我早就死了。”郑年道,“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也仍然是非去不可。” 江济凝看着郑年,“那我要下山么?。” “好。”郑年也没说什么, 人各有志, 有人会把被人抢走的东西夺回来,可是有人不会。 江济凝道,“如果你能拿回那个珠子……我是不是还要孤身一人将它送到建邺去?” “我不知道……”郑年靠在墙上,“你拿定主意,想好了再说。” “哦……”江济凝思索了半晌,“我可不可以去山下等你啊……顺便帮你照顾一下骡子……” “可以。”郑年想来带着她也没什么用,徒增伤亡或是别的什么,于是道,“那你就在山下等我吧。” “好。”江济凝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转身向山下走去。 郑年看着小姑娘走下山,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确实还不习惯有个人跟在自己身边。 动身,爬山。 王盘山并不高,郑年在太阳下山之前就终于来到了山巅之上。 山巅很广,此时已经接近盛夏,过了芒种,山上的树木早已成熟,远远看去,一道斜挂下来的瀑布正发出勃勃生机。 可是这条路, 确是郑年走过最远的路。 看去也不过七八里的距离,郑年硬生生走到太阳下山,才将将走到了瀑布前。 倒挂下来的瀑布缓缓流淌,中间的湖泊里正有一个女子,女子挑起胳膊背朝着他,看样子是在洗澡。她将清水扬起,从纤细的胳膊滑落,最后到线条分明的后背上。 非礼勿视,所以郑年走了过去。 他端起酒壶,一边欣赏,一边喝酒。 好酒,好景。 女子的一头火红的发色,随着湖水轻轻化开,湖里的石子和女子的背影真切地在郑年面前飘摇。 “来了就看着?”女子绯红的月眸瞥了一眼郑年。 “要搓背么?”郑年问道。 女子扭头哼笑了一声,“那倒不必了,我干净得很。” “你都不换洗澡水,能干净到哪儿去?”郑年问道。 女子手轻轻划过胸口,将一颗碧蓝色的珠子捧到了手心,“你想要?” “现在我已经明白,我要的应该不是它。”郑年笑道。 “你想要我?”女子问道。 “看来是这样的。”郑年道。 女子端起了碧蓝色的珠子,“那我可吃了。” “吃吧。”郑年并不为所动,仍然靠在石桌上, 端详着女子。 “好。”女子将碧水幽魂珠吞入了口中。 浑然,整个人的气息顿时大改,她的面容出现了享受的神色,身体都在发抖,一股碧蓝色的光芒覆盖了全身,随后她的身上开始出现绿色的血液,血液缓缓渗出身体,染满了整个水潭。 来例假了? 郑年一愣。 女子皱了皱眉,“你在想什么?” “月明风清。”郑年抬起头,“风景不错。” “是风景不错,还是我不错?”女子转过身来,缓步走出了水潭,将一旁的衣服随意的裹在身上,赤脚走到了郑年的身边,坐在石桌上。 郑年笑道,“吃了不少吧?” “吃了不少?”女子月眉一挑,似乎不解其意。 “吃了不少人吧。”郑年指了指那山洞之中。 里面的煞气和阴冷足以说明那是一个埋骨的地方。 “那里确实有不少人。”女子咯咯一笑,“你要吃点儿么?人肉很好吃。” “不了。”郑年捂着肚子,“我吃饱了。” 女子反身一跃,坐在了郑年的腿上,双手一抓,捧起了他的脸,邪魅的笑容望着郑年,歪着头伸出了舌头。 郑年并没有闪躲,而是看着女子。 女子的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你的味道真好闻。” “我好几天没洗澡了。”郑年笑了笑,“你的鼻子该治治了。” “是么?”女子哈哈一笑,“我是说,你的肉,味道真好。” 郑年抬起胳膊嗅了嗅,“我咋没觉得。” 女子的指甲轻轻划过郑年的锁骨,“你不经常吃,当然嗅不到了。” 郑年恍然,“原来如此,那我这么香,你要吃了我么?” “当然要吃了你。”女子笑道, 像是看到了一盘已经煮熟的好菜,垂涎欲滴。 口水顺着嘴角滴落在郑年的手背上。 郑年拿着手背在女子的衣服身上擦了擦,咧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要吃一个人之前,一定不会告诉他我要吃了他。” “为什么?”女子问道。 “因为这样这个人就会有所防备,也会做出一些手段。”郑年笑道。 “你有手段能够对付我么?炁对我是无效的,妖气也是无效的,仙道更是无效的,这世上早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制得住我了。”女子呵呵一笑,仍然没有离开郑年腿上,而是将身子都扑了过来。 郑年点点头,“这些我都明白,不过我还是想试试,因为我家丫头告诉我,她的蛊无论是谁的防御都能破开。” 女子的神情澹漠了下来,“蛊?” “对啊,蛊。”郑年微笑道。 “你会用蛊?”女子又问道。 “当然会用蛊。”郑年仍然保持微笑,躺在那里看着女子。 女子深吸了一口气,“我杀了你!” 她的手瞬间从方才的细滑粉嫩变成了漆黑绒毛的锋利凶爪,直奔郑年脸去。 郑年不闪不避,就这样看着女子。 她的身体在瞬间抽搐了起来,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句偻着,惊讶的看着郑年。 “我拜托我家丫头,在蛊虫上面加了一些九翠雨毒。”郑年笑了笑,“看来你挡不住蛊,也挡不住毒。” “你……”女子整个人痛苦不堪。 郑年一脚将她踹在了池子里,鄙夷道,“你还是继续洗澡吧,身上一股臭味。” ------------ 第四百零一章 大雨、穷奇 郑年盘膝而坐。 女子此时已经倒在水潭之中,大量的运气导致昏迷不醒。 三天三夜? 郑年不以为然,在这种地方,别说三天三夜,三年都不会有人来的。 正当此时,夜空之下响彻云霄的一声嘶吼传来,瀑布之上的山巅, 一个巨大的黑影背着黑色的翅膀望向郑年。 穷奇。 郑年看了看水潭里的女子,她不是啊? 干! 穷奇一跃而下,落在了水潭旁边,整个巨大的身躯在这过程之中缓缓缩小,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句偻着身子尖嘴猴腮的小老头,弯着腰,双手在胸前颤抖着,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 “我以为她吃了你, 结果……” 郑年万万没有想到穷奇的本尊竟然是这样的,眯着眼睛问道,“她是谁?” “她……不过就是一个鸟精而已。”穷奇咯咯咯笑着道,“我在此供养她……嘿嘿……她算是我的夫人。” “我只是给她吃了些好吃的。”郑年道。 穷奇点点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你叫我来做什么?”郑年眯着眼睛。 “你……你能……帮我救一个人!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穷奇道。 郑年望着穷奇,“你让我帮你救人,然后还要让我帮你杀人,结果安排了一个鸟精夫人来吃我?” “如果你……你被吃了哈哈哈……那……那就不是我要找的人!”穷奇道。 “真他娘的有道理。”郑年看着穷奇,“救谁?” “等……等……等我……”穷奇邪祟一笑,转身飞入了那瀑布之中。 看来瀑布里别有洞天,郑年摇晃着手里的酒壶等了许久,那穷奇才从里面飞跃而出,手中则抱着一个孩子。 一个光头少年和尚,不过十六七的样子。 少年和尚穿着朴素的僧衣,平静的躺在穷奇的怀中。 而这个粗手粗脚的穷奇竟然对这个少年和尚万般呵护, 生怕自己伤到了他,谨慎至极走到了石床旁边,将那少年和尚放下,转头看来,“就……是他!” “他怎么了?”郑年眯着眼睛问道。 “我也……看不出……”穷奇道,“你看看……” 郑年将手放在了和尚的身上。 登时,他似乎进入了一个其他的空间,周围全部都是一片黑暗,不光如此,这里他甚至觉得非常熟悉…… 似乎就和曾经郑小蝶在自己体内时的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只不过少了那道照着郑小蝶的光。 郑年四处看去,周围都是一片黑暗,只有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处有没来由的光线照亮。 直至回头,才看到了身后是床上坐着的少年和尚。 少年和尚眉宇英挺,棱角分明,双手合十在胸前,面色澹然,双目紧闭,缓缓呼吸着。 郑年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和尚。 “你是谁。”和尚说话了。 “郑年。”郑年缓缓道,“你是谁。” “酒肉香。”和尚仍然闭着眼睛。 “这是你的法号?”郑年一愣。 “是的。”酒肉香点点头。 郑年笑了笑, “那到底是酒香还是肉香?” “酒肉穿肠过, 佛祖心中留,酒肉过去了,香的乃是佛祖。”酒肉香缓缓道。 下书吧 郑年会意,“你为什么昏迷不醒?” “我没有昏迷不醒,我醒着。”酒肉香道。 “那你为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郑年问道。 “因为我在等一个人。”酒肉香说道。 “谁?” “你。” 酒肉香的眼睛睁开了,看向郑年。 “你是水?”郑年问道。 “我是万物,可以是水,也可以不是水,你把我当成水,我便是水,你不把我当成水,我便不是水。”酒肉香平静道。 郑年对佛家的僧人都抱有最起码的尊重,但是最烦听这些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当下坐在了一旁自顾自的喝起酒来,“有人让我救你。” “我知道。”酒肉香道,“你可以救我,也可以不救我。” “你说你在等我,我已经到了,你为何不起来?”郑年问道。 “人到了,时机未到。”酒肉香深吸了一口气。 “时机堵车了?”郑年问道。 酒肉香眉头皱了皱,思索了片刻才回道,“你再找什么?” “水。”郑年道。 “这就是时机。”酒肉香说道,“我也在等水。” “你等的是什么水?”郑年问道。 “雨水。”酒肉香道。 郑年恍然,“你等着脑袋发芽?” 酒肉香笑了笑,“你知道为何穷奇会让你救我?” “不知道。”郑年道。 “因为他杀了我九次。”酒肉香道,“如果他杀我第十次,便可以得道成圣, 入玄天真仙境。” “那他现在为何不杀你?”郑年问道。 “因为他也在等。”酒肉香道,“他必须在月圆之夜杀我,才能吸食我的气息,才能进入玄天真仙境,成为真正的玄兽。” 郑年茫然,“那你岂不是死定了?” “还没有,我在等一场雨,一场可以救我的雨。”酒肉香道,“我前九世都没有等来雨,而这一次,似乎可以等来。如果这一次我等来了,那么穷奇就会被我杀了。” “为什么?你脑袋发芽就厉害?”郑年问道。 “因为大雨之中,穷奇的实力就会暴跌,那时候,不过三品境界,我便可以杀他。”酒肉香道。 郑年明白了。 “看来我要帮你。”郑年道。 “正是。”酒肉香道,“只要你能拖到大雨来的时候,我便可以杀了他。” “好。”郑年道。 郑年的面前闪过了一丝气息,随后回到了王盘山的山巅之上。 “怎……怎么样了?”穷奇问道。 “能救。”郑年咧着嘴笑道。 穷奇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欣喜,“怎么……怎么救?” “等到……” 郑年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看到了穷奇脸上的笑容,登时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一个凶兽,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你将他送回瀑布吧。”郑年道。 “好……好!”穷奇道。 说着抓起了那和尚,直奔瀑布之中。 郑年看着穷奇,又看着湖泊之中的那个女人,自己站起身来,走入了那阴寒煞气十足的洞穴之中。 ------------ 第四百零二章 九世恩情 和他猜测的没错,这里全部都是尸骨。 有些已经化为了白骨,而有些还是刚刚死去的干尸。 身上没有一丁点的肉,整个骨架都被扯地非常干净。 无法辨认是谁。 只有血红色映照在骨架上,能够判定是死亡时间并不长的人。 郑年再向里走去,穿过满地的骸骨,走到了一个佛像的面前。 血红色的佛像。 倒坐的佛像。 佛像坐在上方, 整个身躯倒立了过来。 面前摆放着三颗腥红的头颅。 “你……你为何来……来这里!”身后响起了穷奇的声音,句偻着身躯走到了郑年的身侧,“快……快出去!” 郑年转头看向穷奇,脸上尽是慌张和不安,小老头低着头,无奈的飘了郑年几眼。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郑年问道。 “现在!不能……不能杀他……”穷奇咯咯咯笑了一声道。 “要等月圆之夜?”郑年问道。 “是!是是是……”穷奇喜笑开颜,“月圆之夜!月圆之夜才能杀他, 但是……也必须将他救好!否则……否则……就白杀了。” 郑年恍然, 转身走出了山洞。 今日不是月圆。 也没有雨。 郑年端坐在石台之上,运炁。 他的实力最多只能暴涨到四品,大星官图的脉络也只能储存这么多的气息,修炼早已经到达了瓶颈。 现在他已经不能继续修炼下去,因为姜行天是三品,他是不可能超过姜行天的。 郑年没有心浮气躁,也没有继续研究大星官图,而是在研究另一件事。 一个全新的功法。 他采取了大星官图的所有脉络,早已在体内拼凑出了一个不利用丹田的修行功法,但是他试过很多次都没用成功过。 三垣帝脉就像三条铁栏杆一般,一直阻挡着他的炁流动,这就是那菜刀上的禁锢,是翁白魁的限制,为的就是能够让他保持清醒,不被姜行天的洛神决所控制。 看来问题出现在了三垣帝脉上。 郑年思索了很多绕过三垣帝脉的办法,但最终都无法成功。 已经是第二日的夜了。 今夜仍然没有月圆。 看来真的要等到第三日的夜才可以。 翁白魁到底在想什么? 郑年的脑子很乱。 他开始认真的梳理整个的过程。 酒肉香说的话,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出发点是一个问题。 他是和尚。 如果他不是和尚,那么他说的话可信度到底是多少呢? 穷奇是凶兽,酒肉香是和尚,这本就是一出场就给了郑年一个根深蒂固牢不可破的印象。 如果不是穷奇的笑容,郑年就会忽略这一切。 可是穷奇笑了。 那个笑容是装不住的,是见到希望的笑容,是善意的笑容,而非是阴谋得逞时的笑容,而是自己珍惜之人的笑容。 郑年的心里已经升起了许多的疑惑。 那个倒座的佛像。 贡品是三颗人头。 酒肉香到底是谁? 他要做什么? 救的人是他? 郑年已经被搞乱了。 想不清楚就不想了。 郑年忽然笑了,咧开嘴笑着,他将酒壶放到了面前,喝了一大口。 第三夜。 起风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郑年抬起头看向天空,月牙。 穷奇的叫喊声回荡在山谷之中。 三品的妖气已经消散,现在的穷奇确实是非常虚弱。 郑年的眸子阴沉了许多。 “雨……雨要来了!”穷奇走到郑年的身边,他已经将酒肉香抱了出来,轻手轻脚放在一旁的石床之上。 雨将下未下。 “你来王盘山多久了?”郑年问道。 “百年了……”穷奇看着郑年,两个肩膀怂起来,他似乎很怕雨。 “你认识他多久了?”郑年又问道。 “更久……了。”穷奇道。 郑年点点头,“你要杀了他么?” “杀!一定要杀……”穷奇咧着嘴道, 脸上确实充满希望的笑容。 就是这个笑容。 郑年微笑着看向酒肉香。 一滴雨水打在酒肉香的脸上。 随后,便是倾盆大雨落下。 打在穷奇句偻的身上,他打开翅膀遮蔽着雨水, 却将唯一的一把伞支在酒肉香的身上。 突然。 酒肉香的眼睛睁开了。 他第一眼看向郑年,随后看向穷奇。 “你!你!醒了!”穷奇惊喜道。 酒肉香的气势却已经骤然散开,一拳直奔穷奇的胸口而去! 但是,手臂却在空中停了下来。 “你!”酒肉香狰狞的看着郑年,眼睛之中尽是杀气! 郑年松开了酒肉香的胳膊。 “他会成为玄天真仙!到时候你也跑不了!”酒肉香怒道。 “成为玄天真仙的恐怕不是它,而是你。”郑年道。 酒肉香的脸僵住了。 他死死的盯着郑年,“你说……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你才是穷奇。” 郑年缓缓抽出了长锏,站在了背后老人的面前,挡在了二者中间,冷冷的看着酒肉香。 酒肉香眯着眼睛,“你怎么知道?” “那些人不是他吃的,而是你。”郑年道。 酒肉香笑了,两条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愤怒。 “妖兽吃人,是不可能剔骨剔得那么干净,连一块肉都不剩下的。”郑年道,“你与和尚换了身子,想要用人的身体,成为玄天真仙。” “哈哈哈……”酒肉香大笑道,“他告诉你的?不……他不可能告诉你!” “是他告诉我的。”郑年低着头道,“他的表情告诉我的,一个十恶不赦食人的妖,是不可能出现那般纯净的表情。” “不要……不要……”身后的穷奇低声道,“不要杀了他……救救他……一定要在月圆……月圆才能杀了他!” 酒肉香看着郑年,“知道为何一定要在月圆之夜才能杀我么?” 郑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答桉的事情,从来不说话。 “一切你都猜错了。”酒肉香道,“我是我,我就是酒肉香,他是他,他就是穷奇。” “只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凶兽,而是一只普通的妖而已。”酒肉香道。 郑年皱起了眉。 “第一世,我救了他,他便记住了我的恩情。我参透佛法,他和我朝夕相处,陪我走过了九世。” ------------ 第四百零三章 谁我也不救 “哈哈哈……”酒肉香站了起来,摊开双手道,“我参悟佛法,修成正果,九世因果之下,我得悟大道。修三寸金莲身,不坏金刚体, 九转回魂法,位列大千境界。” “可是……”酒肉香看着郑年,“我却败给了……一个女人!” “昆仑山遇难,我以证道之为,大乘佛法之威进入北荒大雪原,却遇到了一个女子,她……让我离开这里, 说这里太过凶险。”酒肉香大笑道, “我大千境, 她三品境界,要保护我!可笑不可笑?” “我便与她交手,我们只过了三招。”酒肉香道,“三招!她的剑势已经让我无法动弹!我……已无法再动!” 郑年的眼神迷离了起来,已知道酒肉香说的是谁。 孙定柔。 西天凌雪。 只有她才能有震慑大千境的剑势。 “我不甘!我偷袭了她!我一掌断了她四根经脉!”酒肉香哈哈大笑道,“可是她竟然没有死!你猜她对我说什么?” 郑年摇了摇头。 “她让我离开这里!她说……担心我死!她如此狂妄!”酒肉香抓着自己的头,愤怒道,“一个在我掌下已然快死的人,居然还在担心我!我不解,我愤怒!我回到了寺中问我的师父,而我的师父告诉我,我道行已坏,心境已损。” “不出半个月的时间,我从大千境一落跌倒了七品境界!”酒肉香将自己的头抓出了血痕。 而那血竟然是绿色的。 “佛法……有何用?”酒肉香盯着郑年问道,“我便来王盘山上找到了穷奇,让他帮我杀人!让他给我带来血肉!我要修魔!” “他佛法普度众生, 那我便杀了众生!他佛法以人气供香火,我便以人头供香火!我修的才是大道!”酒肉香道, “这才是力量,是真正的力量!我还差最后一步……吞噬他,我便可成玄天真仙!” “月圆之夜,将我的肉身损毁,我便可以进入他的身体,以他之力,渡我入魔!” 郑年回头,看向穷奇,“你心甘情愿?” “他……救过我……”穷奇低下了头,抿着嘴道。 “他是谁?”郑年问道。 “他是……”穷奇怔怔的看着郑年,“他是……酒肉香……” “他是酒肉香么?”郑年又问道。 “他……”穷奇呆住了。 “大雨之夜,与月圆之夜是一样的。”酒肉香微笑道,“只不过大雨之夜,要我杀了他!让他的精血和力量进入我的身体!我一样可以进入玄天真仙境!一样可以以佛入魔!” 郑年点点头,“你说得对。” 他让开了,回到了石台上,坐在那里, 扬起了手里的酒壶, 轻轻地喝了一口。 酒肉香看向郑年,“你不拦我?” “我为何要拦你?”郑年笑道, “你入不入玄天真仙和我有哪门子关系么?你爱入什么便入什么,你想杀谁就杀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要救水?”酒肉香指着那穷奇说道,“他便是你要救之。” “哦?”郑年笑了笑,“为什么他是水,你不是水,我不是水?” “穷奇怕雨,体遇大雨,便可将身体之气缓缓流出,供养千万百姓,若气是化体而出,深思陨落,血液就会变为不绝之泉,百世不灭。他不是水,谁还是水?”酒肉香笑道,“穷奇乃是天下水之源头,延绵不绝,取之不尽!” “嗯,你说得对。”郑年仰着葫芦,“但是我不想救了。” 酒肉香怔住了。 “他和你一样,作恶到现在,那山洞里百人和他脱不开干系,即便是被利用,他也是心甘情愿,在我眼里,你们两个人一样,都是恶心至极的人。” 郑年笑了笑,“我不救了,我不但不救了,还要看着你入什么狗屁玄天真仙,我倒是真想看看你能做出什么让我意外的事情来。” “好!”酒肉香大笑着,单手直奔穷奇而去。 此时的穷奇已经虚弱至极,无法抵挡酒肉香的攻势,更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抬手抵挡的时候,身体却已经被一拳打穿了心脉。 惨烈的嚎叫着。 穷奇的身体开始变化,化作了那巨大的妖兽,胸前的伤口也开始缓缓变大,变得像是一个深坑。 血液喷洒着,而此时的酒肉香手中,已经握着穷奇的妖元。 “哈哈哈!玄天真仙!玄天真仙!”他一口吞下了妖元。 登时,周遭邪气爆裂而起,一股狂躁的阴伐之力铺天盖地袭来。 郑年端坐在石台之上,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已经释然了。 这么多人死在他们的手下。 让他救? 不可能救的。 谁都不可能救。 这些人该死。 都该死。 “翁白魁。”郑年打了个哈欠,“你的水平和龙庄主还有那个刘知善不相上下,你都算不到我根本懒得救他们。” 摆了摆手,郑年不屑的看了一眼正在吸收狂躁力量的酒肉香,无奈的站起身,向山下走去。 可是只走了几步。 一个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当灰。 当灰站在山口,张开了血盆大口,不过他的愤怒并非是对着郑年,而是对着身后的酒肉香。 “你怎么来了?”郑年问道。 当灰未结喉骨,不能说话,张牙舞爪地嘶吼着,满脸都是愤怒。 他是穷奇的儿子……那现在穷奇已死,他不就是穷奇了? 郑年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你要杀了他?” 当灰点点头。 “去吧。”郑年一摆手。 当灰摇了摇头,盯着郑年。 “你要我去杀了他?”郑年问道。 当灰点点头,涎水滴在地上。 “为什么?”郑年眯着眼睛问道。 当灰气喘吁吁,无法告诉郑年为什么,愤怒低吼了一声,直奔那酒肉香的身躯而去。 酒肉香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正在吸取周围的炁。 郑年知道,他入玄天真仙的时候,翁白魁肯定会想尽办法给他弄死,自己不必亲自动手,所以懒得去管。 大庆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威胁朝廷的人存在。 姜行天那般驰骋江湖三十年的人物,相象境界已然无敌,可还不是被老翁治的服服帖帖,自己先吃萝卜澹操心,没什么屁用。 但是当灰去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不是杀人的元凶,也不是邪祟作恶的邪魔。 况且方才的表现已经说明,当灰做这件事情和自己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呢? 郑年不解。 就在这时,酒肉香出手了! 他的手盘踞着狂躁的妖气,直奔当灰而去! 而当灰仰头长啸,眼中竟是包含泪水。 “草他娘的,我忘了!杀父之仇啊!”郑年大惊,连忙甩手,十几条银丝直奔酒肉香而去。 ------------ 第四百零四章 咳咳 ------------ 第四百零五章 散功 酒肉香的动作迟疑了。 而郑年则是满身震慑! 他本能的用银丝挂身,企图阻拦酒肉香的动作,可是银丝接触到酒肉香的瞬间,一股气息正在源源不断的流入自己的体内。 当灰呜咽着跑到了郑年的身边,惊叫着舔舐着他的身体。 怎么回事? 郑年立刻想要挣脱着银丝,却发现自己的身上根本无法调动炁! 炁被压制了? 不对! 炁在本能的压制进入身体的妖气! 魔气! 赤色的炁在他体内翻涌着,如大江奔涌而来的气灌入郑年身体的同时,体内的炁像是恶狼饥虎夺食一般将那些魔气吞噬,只是速度根本跟不上魔气进入体内的速度。 郑年立刻盘膝而坐,整个体内的大星官图在这一瞬间似乎要崩裂一般,原本被封印的三垣帝脉在这一刻裂开。 但是…… 姜行天似乎并没有察觉,也没有控制郑年的身体! 崩裂开来的封印瞬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随后大量的魔气直接涌入三垣帝脉之中。 开了? 郑年一瞬间想到了这个问题。 源源不断的气? 丹田破碎…… 赤炁…… 九死一生? 郑年想到了之前鬼离告诉自己的办法。 九死一生的办法。 洛神决? 他想到了当年在神都之中,武思燕说过的话。 ‘破开洛神决的关键,是你的赤炁。’ 赤炁! 郑年的脑海之中快速闪过无数个方法。 随后一口血喷出口中。 翻滚的炁已经无法吞噬体内过多的魔气。 而那不远处被自己银丝束缚的酒肉香,满脸的痛苦和狰狞。 已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办?怎么办? 按照鬼离的办法……九死一生? 还是用赤炁直接破洛神决? 或者,用自己研究出来的那一套新的功法? 郑年没有进入过什么玄天真仙的领域,也没有到过大千境的地步,不知道上面的境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可是…… 可是! 轰! 脑海之中如同炸裂一般。 郑年再次回到了那个漆黑的环境之中。 只有一束光照在自己的头顶。 他抬头看去。 上方是漫天的星空。 “郑年,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么?”一个声音响起。 “白玉?”郑年眯着眼睛看去。 “你知道了。”白玉轻巧的说道。 “当然知道了。”郑年道。 “大星官图的感觉如何?”白玉问道。 “还好。”郑年道。 “现在你可以丢弃它了。”白玉道。 “丢弃它?”郑年眯着眼睛。 白玉的声音传来了一股笑意,“我是出不去了,我也没想到姜行天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没想到他还活着。” “你想说什么?”郑年问道。 “带着我的功法活下去。”白玉缓缓道,“杀了姜行天。” “什么功法?”郑年问道。 “还未完成,交由你来完成,也没有名字,交由你来取。”白玉笑了笑,“这本功法是三百年前我自己领悟到的,就靠着这本功法,我一步入了玄天真仙境界,生出赤炁。” “你还是不敌姜行天?”郑年问道。 “我以全身一半的修为,封印了妖族的凶星,封印之后回到昆仑,之后因为洛神决摧残身体,我的神志遭受损害,最后变成了痴儿。”白玉道,“后来的事情,便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姜行天做了什么,之后便不知道其他了……”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郑年道,“秦风吃了你的尸骨,为什么不会被姜行天控制?” “因为我在最后一刻,已经知道了如何破开洛神决,我的身上有洛神决的功法,却已经没有了禁制。”白玉道。 “原来如此。”郑年缓缓出了一口气。 “我现在告诉你,这功法的奥秘。”白玉道,“你且听好。” 郑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星宿万天吞日月,九霄凌云夺乾坤。” “二十八宿转苍穹,三垣帝脉落无尽。” “炁有两生不灭势,阴阳以道换血心。” “道生一物绝万象,化万归一莫生仙。” 周围的黑暗散去。 郑年再次回到了王盘山的山巅之上。 身旁的当灰正在龇牙咧嘴的对着面前的人。 之前被郑年一脚揣在池子里的女人此时竟然已经化去了九翠雨毒,狰狞的站在他的面前。 “我能相信你么?”郑年问道。 “呜呜……”当灰嚎叫着,咧开了嘴。 “好。”郑年双手掐诀。 一口鲜血喷出! 郑年的瞳孔立刻转为赤红! 散功! 他感觉到了虚弱,前所未有的虚弱。 生命在流逝…… 缓缓的流逝。 瞳孔变成了红色,不知是赤炁,还是魔气。 魔气会侵蚀他的身躯。 郑年前倾险些倒下。 那方才狂啸着的当灰见到郑年如此,立马回到了他的身边,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股诡异的气冲入他的体内,竟是短时间在抗衡魔气对于自己的侵蚀。 郑年的赤炁仍然在吞噬那魔气,而他已然按照白玉所教授的功法开篇练就了起来。 刷! 一道气息直奔而来,那女子已经到了郑年的身前。 “吼!” 当灰整个身躯扭转,牙在郑年肩头,而两人多高的身体就挡在了郑年和女子的中间。 “畜生!敢挡我!”女子一掌打去。 当灰呜咽着,一寸未动。 鲜血却已经滴在了郑年的身上。 “你找死!”女子再一掌,直接穿透的当灰的后背。 当灰嘶吼着,可是仍然寸身未动。 “九品!” 郑年的炁在暴涨! 女子一掌收掌,而当灰则是虚弱的倒在了地上。 郑年的眼睛再次被红色的光芒取代。 漆黑的魔气肆意的冲入他的身体,他的心脉,他的周身各处,二十八脉,三垣帝脉,大星官图! 当灰倒下了。 唯一支撑郑年的气息倒下了。 嘴里一点点流出鲜血,祈求的目光看着郑年。 郑年的眼神却开始涣散了。 脑海开始响起了每个人。 张不二、傅余欢、郑小蝶、薛灵、郑长安、武思燕。 钱好多、辛德龙、师爷、姜明。 陈萱儿…… 他笑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娘。 “娘……”郑年叫道。 老娘抱住了郑年的头,“孩儿啊……累了就休息吧。” “好啊……”郑年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 第四百零六章 蓝溪荷 钱好多已经是第六次昏迷了。 当她眼睛缓缓睁开的时候,面前燃起了篝火。 傅余欢的眸子里映出了闪耀着的红色光芒。 钱好多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黑色的衣衫,是傅余欢的衣衫。 她哆嗦地爬起身来,看着傅余欢,战战兢兢地刚想张嘴,便听到他轻轻地说道, “喝水,吃饭。” 烤架之上的兔子已经被扒了皮烤的分外香甜,一旁的水袋里也已经被接满了水。 “你……”钱好多一愣,“你不是……” “不是。”傅余欢的脸格外阴沉。 这是一个树林,他们已经走出了雪山,十几天的路程漫长又煎熬。 钱好多不解的看着傅余欢, 腹中的饥饿已经让她顾不得那么多,拿下烤好的兔子吃了起来。 “你不能跟着我了。”傅余欢低声道。 “为什么?”钱好多眯着眼睛。 “有人在我的体内种了一个让我发狂的东西,我只有在杀戮之后,才会有片刻的宁静。”傅余欢的压根咬的卡卡作响,“你跟在我身边会出事。” 钱好多吃着兔肉,一句话也不说。 “再往南走是夜郎城,你就在夜郎城等我。”傅余欢道,“我做完我的事,就来找你。” 钱好多的心触动了。 会来找我么? 她笑了。 “你要去哪儿?”钱好多问道。 “我的脑海里的声音告诉我,我要去东海,杀了郑年。”傅余欢道。 钱好多怔住了,“你……要杀了……老大……” “我宁可杀了我自己,也不会杀了他。”傅余欢道,“我宁可你杀了我,也不愿让我杀了他。” “那你为什么……”钱好多看着傅余欢。 “因为我知道,他已经遇到了巨大的危机。”傅余欢沉默道,“控制我身体的人并不知道,我的西天凌雪有一剑势, 可以短暂让心清明, 可以阻隔任何幻术。” 钱好多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吐出, “可是……” “很危险。”傅余欢沉声道,“很难。” 不去,郑年一定会有危险,而他们也会有危险,钱好多明白了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也明白了她在傅余欢的身上做了什么。 “而且,我要杀了你。”傅余欢的眼睛看向钱好多。 他们并没有很多的交际,但是这一年,钱好多看着他躺在床榻上的这一年,早已经明白了许多事,也更加了解这个男人了。 “有人在盯着我们?”钱好多问道。 傅余欢点点头,“所以你必须要死。” 钱好多明白了,她深吸了口气道,“我在夜郎城等你,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回来,好么?” 傅余欢的眸子动了动, “你一定会等我么?” “是。”钱好多咬紧了嘴唇。 “为什么?”傅余欢看着钱好多。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对视。 傅余欢从那双似乎藏着天下秘宝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宝箱,而他则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开箱子, 巷子里面有一个人, 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钱好多笑了笑,“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风在吹。 吹在傅余欢的身上。 他在喝水。 慢条斯理的喝水。 感受着清凉的泉水划过喉咙带来无穷无尽的凉意。 钱好多吃下了三颗药,将自己的上身露出,对着领口下方的一个地方指了指。 一颗是闭息,一颗是停心,一颗是存命。 傅余欢点点头。 他的剑一向很稳。 手也很稳。 从不会出错,也不会犯错。 剑穿了过去,傅余欢缓缓站起身,向后走去。 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 可是傅余欢却落下了泪水。 漫天风,满地雪。 泪水划过眼角,划过脸颊,划过下颚。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黑衣人出现在了钱好多的面前,一人探了探鼻息,一人查看了剑伤。 “死了。” “看来已经完全控制了。” …… 王盘山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 寒芒毕现,三道剑气直东方而来,直打山巅之上。 一阵银铃窜动。 少女轻柔地翻过王盘山,飘若落在大雪之中。 瀑布已经冻结,下方的湖泊也已经被雪布满了。 “嗯?”少女左右看了看,神情紧绷了起来,“这里周围妖气弥漫,你不要来!” “笑话!”赫然一道正气之色,一个少年御空而立,脚下塔剑冷冷看来,“妖气不正合你意?我从未想过你竟然是妖!” 少女捂着胸口,已然受了重伤,手下的伤口还在缓缓渗出鲜血,赤脚踩在雪地之上,银铃抖动,长长的紫发落在身后,“我……” 她只说了一个字,便被那少年打断了。 “蓝溪荷!你骗了我二十年!”少年的剑指向了她, “我要杀了你,给这天下一个交代!” “杨陌……你只想过给天下一个交代……有没有想过……”蓝溪荷的头缓缓垂下,紫色的头发划过面前,用极小的声音低声道,“我……” “想过什么?”杨陌的脸上尽是痛楚,“我东海之上,蓬来地,纯阳宫内,自立为正道天下,已和侠义盟达成天下大计,攻斩妖邪,我……我……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就是妖族的人!” 蓝溪荷惨澹的笑了笑,仰着头看着杨陌,“我和你从小长大,你居然……不信我……” “我居然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狼子野心!”杨陌愤怒道,背后御剑三把,紫气霞光,冷漠的眼神似乎已有万把飞剑直穿蓝溪荷的心头。 “杨师兄!” “各位!” “可追到了?” 忽然之间,一道道光芒闪过,御剑当空,炁海翻腾,一道道身影站在了山巅之上,随着杨陌落在那里,十几个人都站在了王盘山山巅之上。 “哈哈哈!果然是纯阳宫的师兄强悍无比,这等四品妖我等已然追了七天七夜,未曾找到,而杨师兄轻而易举便可以找到她!”一个穿着蓝色侠义盟衣服的人笑道。 另一人道,“是啊,我代侠义盟莲花堂堂主,谢过杨师兄!” “师兄!”一个年近中年的男人御空到了杨陌的身边,低声道,“你没事吧?” 杨陌摇了摇头。 御剑缓缓落下,杨陌站在了蓝溪荷的面前,“你已无生路了,我有些话要问你。” “好。”蓝溪荷险些摔倒,却还是咬咬牙硬挺着道。 ------------ 第四百零七章 探子 杨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十几个人,大都是侠义盟莲花堂的人,还有几个则是东海龙族。 “侠义盟和龙族都在,我纯阳宫的人也在,我当着这天下豪杰的面问你,你是何人?”杨陌道。 “我是何人……你不知道?”蓝溪荷问道。 “我只知道你来自大理,乃是五毒教之人, 可是现在……你却是妖族在东海的探子,探我东海龙族、蓬来纯阳的探子!你到底是谁?”杨陌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感。 蓝溪荷忽然笑了,她的笑很惨澹。 “杨师兄莫要再问了。”一个侠义盟的义士道,“此人便是妖族先入我中州的三个分堂之一的堂主。她是……鱼妖!” “是也不是?”杨陌的厉声道。 他脸上的经脉铁青,手上更是已经出了汗。 “是。”蓝溪荷平静道。 脸上却已经是面如死灰。 “你已经无路可走,将妖族分堂的地方告诉我, 将妖族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杨陌道。 “不如……杀了我……”蓝溪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眼睛里充满了光。 “杀了……你……”杨陌怔住了。 “我是妖……我还是蛊师, 你……不怕么?”蓝溪荷道。 “师兄,我来杀了她!”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等等!”杨陌拦住了身后的师弟,“且慢,你可知道五毒教虽然是大理名门正派,但是加入妖族之后,心如蛇蝎,身上均是剧毒!” 几人面面相觑,均是退后了一步。 蓝溪荷已经不堪重负,跪在了地上。 不可置信的看着杨陌,“你……十四年前……倒在地上,被妖重伤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可是现在我已经明白,当时不过是你为了接近我所施的手段罢了,我身为纯阳大弟子,当然值得你的手段。”杨陌道, “恐怕当日袭击我的妖,也是你安排的吧?” “什……什么?”蓝溪荷怔怔的眼神望着她。 蓝色的眸子里,已经闪动起了泪光。 “我知道,五毒教有三种蛊,这辈子只能用一次。第一种是大千境界才能修炼的,你并没有。第二种是通过蛊练圣童之处求来的天玄蛊,你也没有。第三种便是凤凰蛊,无论什么伤都可以起死回生一次。”杨陌道。 蓝溪荷一动不动。 “现在你已经没有退路,也没有机会活下去了。”杨陌道,“无论你有多少凤凰蛊,都不可能救了你的命。” “我只要你说出,妖族分堂的地址,告诉我。” 蓝溪荷低下了头,不断的后退,面如死灰道,“杀了我吧。” 长剑破空而去。 直奔蓝溪荷的额头! 蓝溪荷并没有再去闪避,而是闭上了眼睛。 “别了……杨陌……”蓝溪荷笑道。 赫然! 呼啸的一声打碎了长空! 一把黑色的锏落在了地上。 而杨陌的剑应声断裂! 十几个人当空惊呼,“谁!” 蓝溪荷靠在一个冰凋之上,而此时那冰凋正在慢慢融化。 一个端坐在台上的人缓缓露出了阵容。 他的脸很深沉,整个人都平静的坐在那里。 一股强烈的气息传到每个人的头顶。 这股气息……强到可怕! “这……这是……” “妖?不对……不……” 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面前的蓝溪荷,冷冷的问道,“你是鱼妖?” “我……是……”蓝溪荷看着郑年,“你是谁……” “坐在我面前。”郑年并没有动, 而是平静的说道。 “是……”蓝溪荷不敢乱动,她体内的气息已经看不清楚面前的人到底是什么实力。 只得坐在他的面前。 “你是水。”郑年道。 “我……”蓝溪荷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来你确实是水,鱼妖,就是水。”郑年缓缓道,“我要杀你。” 蓝溪荷怔了怔,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是我并不想杀你。”郑年道。 “你是何人!”山巅之上的人指着郑年问道,“我乃侠义盟香堂之主,你是何人!还不快报上名来?若是包庇妖族,我等与你势不两立!” 郑年没有说话,而是笑了笑,“你让我救水,我却杀了水,而你现在要我杀水,我却不想杀了。” 他说的话,没人能听懂。 “起!”郑年单手一把按在了一旁的雪地之上。 赫然! 一股强烈而又霸道的气息浑然爆裂开来,迸发出来的瞬间,所有的人都退了几步。 而雪地传出了巨大的震动。 一个身影赫然出现。 当灰! 雪白的当灰! 现在,他叫穷奇! 穷奇完好无损的身体,看到郑年的那一刻,露出了大喜之色,立马想要用挂满倒刺的舌头舔郑年的脸。 “妖兽!是妖兽!” “此人也是妖!” “不好!是穷奇!快撤!” 所有人转身离开。 “你真是妖……”杨陌看着蓝溪荷。 蓝溪荷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坐在那里,看着郑年。 穷奇直奔杨陌而去,张开了血盆大口。 杨陌眉头一紧,御剑转身遁去。 顷刻之间,十几个人都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蓝溪荷半张着嘴看着郑年。 “你是……谁?” “你不是妖。”郑年缓缓道,“吃了妖蛊而已。” 蓝溪荷面色大惊,立马站了起来,“你……看得出?” “你隐藏在妖族之中,为的是什么?”郑年问道。 蓝溪荷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死死的盯着郑年。 “你是妖族的探子,还是中州的卧底?”郑年缓缓道。 蓝溪荷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将手缓缓放在身后,掐诀。 郑年睁开了眼睛看向蓝溪荷,将一只手缓缓伸出,展开。 一个金色的小虫子出现在了他的手掌心上,那金色的小虫如同蚕蛹,尾巴还有一个分叉。 蓝溪荷呆住了,“你……怎么会有……天玄蛊?” “出来。”郑年低声道。 一排排的金色小虫从袖口之中缓缓爬出来。 “你要么?我有一百八十只。”郑年道。 “你是……蛊练圣童?不……蛊练圣童一年也只能生出三只……你到底……”蓝溪荷片刻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郑年……” “看来你知道我。”郑年笑道。 “我师父告诉过我,蛊练圣童已经被你吸收,而你身上有独特的炁,当你和蛊练圣童融为一体的时候,会催生出一个叫做蛊圣的人……”蓝溪荷道。 郑年有些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澹澹道,“原来如此。” 蓝溪荷喘着粗气,“我信你,你是侠义盟的盟主,我信你!”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郑年道。 “我是大理……五毒教的人,我的师父就是上一代蛊练圣童的母亲,而我负责吃了妖股化作妖族,进入他们的领地。”蓝溪荷道。 “为什么?”郑年问道。 “师父早就知道,妖族要进犯中州,要夺大庆三百年气运来抵抗南方凶星落世,凶星还有不到十一个月的时间,就会降临。”蓝溪荷道。 “妖族什么时候开始动手?”郑年皱眉问道。 “已经开始了!”蓝溪荷道,“妖族不会等的,他们要直捣黄龙,但是短时间攻入不到人族的腹地,要想破开气运,需要玄兽。” “玄兽?”郑年看着蓝溪荷。 “对,玄兽,但是玄兽是什么,我不知道。只是这一次东海之行,我知道和玄兽有关,也正因如此。”蓝溪荷深吸了一口气,“我才要去东海之中。” 郑年这才点了点头,“你在这里养伤,三日之后,你可以离开。” “好……”蓝溪荷看了一眼郑年,没再说什么。 运气疗伤。 三日。 必须要等待三日是为什么? 郑年不解。 但是自己已经没有想要杀了她的意思了。 这样的人,在为了中州人和大庆做事, 他如若杀了蓝溪荷,自己便背离了自己的想法。 他是不可能下手的。 穷奇蹲在郑年的身后。 郑年回想起了之前惊心动魄的一幕。 当灰保护着正在疯狂吸收魔气的自己,被重伤打到,而那是已经被酒肉香打倒的穷奇站了起来,将那攻击当灰的女子吃到了腹中。 可能这是一个父亲最后的倔强。 也或许是他在最后一刻幡然醒悟了。 郑年不明白,也不懂穷奇在想什么。 后来当灰再次和自己同生的时候,郑年才免去魔气的侵蚀。 足足十五天,他才将整个身体之中的魔气全部转化为了自己的炁。 而此时他身上的炁,已达三品。 根据那残缺的功法,郑年虽然没有领悟更进一步的能力,但是根据之前总结出的修为方式,已经重新组成了一个全新的修为脉络。 洛神决封印的三垣帝脉,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郑年断开三垣帝脉散功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自己体内的二十八道血脉似乎早已经变了。 现在他的身体之中也没有二十八道脉络,更没有三垣帝脉。 而是只有两个主要的脉络。 一个散发着源源不断的赤炁,一个散发吸收着周围狂躁的气息。 一金一银。 郑年将他们取名为日月脉。 而其他身体各处,更是像满天星辰一般,炁随处都可以储存。 郑年此时的身体,每一处都是一个丹田,每一处也是一个脉络。 赤炁包裹着的体内就像是天地一般。 满天星辰。 ------------ 第四百零八章 九星连珠 “蓝溪荷被人救走了!”侠义盟的义士已经走到了一个房间之中。 房间里坐着七个人。 当义士一句话说出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什么!”坐在正中间的人立刻站了起来。 正是祝义。 他怒目思索了片刻,拿起身边的茶水递给了面前的义士,“慢慢说,怎么了?” 义士喝了一大口水,“祝堂主,我……我们和纯阳观大弟子杨陌一同将那蓝溪荷追逐到了王盘山之上, 眼看就要抓住的时候,却不料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救下,而那个人身边还有穷奇护卫。” 穷奇! 一旁坐着的老者直接站起身来,“你确定是穷奇?” “是!我确定。”这一次走入的,便是纯阳观大弟子,杨陌。 杨陌拱手见过面前的人,对着那老者道, “长老,我亲眼看到,白背长羽,面生虎相,狮头狼尾,实力超然。” “白背穷奇?”纯阳长老缓缓点点头,“老夫知道了。” 他甩剑而出,回头对祝义道,“堂主,我带人去看看。” “劳烦长老了。”祝义道。 “无妨,侠义盟之事,便是我等之事。以侠义为先,抵御妖族,乃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举。”纯阳长老缓缓道。 二人作礼,祝义目送纯阳长老走出厅堂。 “纯······ 房间里坐着七个人。 当义士一句话说出的时候, 所有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什么!”坐在正中间的人立刻站了起来。 正是祝义。 他怒目思索了片刻, 拿起身边的茶水递给了面前的义士, “慢慢说,怎么了?” 义士喝了一大口水,“祝堂主,我……我们和纯阳观大弟子杨陌一同将那蓝溪荷追逐到了王盘山之上,眼看就要抓住的时候,却不料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救下,而那个人身边还有穷奇护卫。” 小书亭app 穷奇! 一旁坐着的老者直接站起身来,“你确定是穷奇?” “是!我确定。”这一次走入的,便是纯阳观大弟子,杨陌。 杨陌拱手见过面前的人,对着那老者道,“长老,我亲眼看到,白背长羽,面生虎相,狮头狼尾,实力超然。” “白背穷奇?”纯阳长老缓缓点点头, “老夫知道了。” 他甩剑而出,回头对祝义道, “堂主, 我带人去看看。” “劳烦长老了。”祝义道。 “无妨,侠义盟之事,便是我等之事。以侠义为先,抵御妖族,乃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举。”纯阳长老缓缓道。 二人作礼,祝义目送纯阳长老走出厅堂。 “纯“蓝溪荷被人救走了!”侠义盟的义士已经走到了一个房间之中。 房间里坐着七个人。 当义士一句话说出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什么!”坐在正中间的人立刻站了起来。 正是祝义。 他怒目思索了片刻,拿起身边的茶水递给了面前的义士,“慢慢说,怎么了?” 义士喝了一大口水,“祝堂主,我……我们和纯阳观大弟子杨陌一同将那蓝溪荷追逐到了王盘山之上,眼看就要抓住的时候,却不料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救下,而那个人身边还有穷奇护卫。” 穷奇! 一旁坐着的老者直接站起身来,“你确定是穷奇?” “是!我确定。”这一次走入的,便是纯阳观大弟子,杨陌。 杨陌拱手见过面前的人,对着那老者道,“长老,我亲眼看到,白背长羽,面生虎相,狮头狼尾,实力超然。” “白背穷奇?”纯阳长老缓缓点点头,“老夫知道了。” 他甩剑而出,回头对祝义道,“堂主,我带人去看看。” “劳烦长老了。”祝义道。 “无妨,侠义盟之事,便是我等之事。以侠义为先,抵御妖族,乃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举。”纯阳长老缓缓道。 二人作礼,祝义目送纯阳长老走出厅堂。 “纯“蓝溪荷被人救走了!”侠义盟的义士已经走到了一个房间之中。 房间里坐着七个人。 当义士一句话说出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什么!”坐在正中间的人立刻站了起来。 正是祝义。 他怒目思索了片刻,拿起身边的茶水递给了面前的义士,“慢慢说,怎么了?” 义士喝了一大口水,“祝堂主,我……我们和纯阳观大弟子杨陌一同将那蓝溪荷追逐到了王盘山之上,眼看就要抓住的时候,却不料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救下,而那个人身边还有穷奇护卫。” 穷奇! 一旁坐着的老者直接站起身来,“你确定是穷奇?” “是!我确定。”这一次走入的,便是纯阳观大弟子,杨陌。 杨陌拱手见过面前的人,对着那老者道,“长老,我亲眼看到,白背长羽,面生虎相,狮头狼尾,实力超然。” “白背穷奇?”纯阳长老缓缓点点头,“老夫知道了。” 他甩剑而出,回头对祝义道,“堂主,我带人去看看。” “劳烦长老了。”祝义道。 “无妨,侠义盟之事,便是我等之事。以侠义为先,抵御妖族,乃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举。”纯阳长老缓缓道。 二人作礼,祝义目送纯阳长老走出厅堂。 “纯“蓝溪荷被人救走了!”侠义盟的义士已经走到了一个房间之中。 房间里坐着七个人。 当义士一句话说出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什么!”坐在正中间的人立刻站了起来。 正是祝义。 他怒目思索了片刻,拿起身边的茶水递给了面前的义士,“慢慢说,怎么了?” 义士喝了一大口水,“祝堂主,我……我们和纯阳观大弟子杨陌一同将那蓝溪荷追逐到了王盘山之上,眼看就要抓住的时候,却不料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救下,而那个人身边还有穷奇护卫。” 穷奇! 一旁坐着的老者直接站起身来,“你确定是穷奇?” “是!我确定。”这一次走入的,便是纯阳观大弟子,杨陌。 杨陌拱手见过面前的人,对着那老者道,“长老,我亲眼看到,白背长羽,面生虎相,狮头狼尾,实力超然。” “白背穷奇?”纯阳长老缓缓点点头,“老夫知道了。” 他甩剑而出,回头对祝义道,“堂主,我带人去看看。” “劳烦长老了。”祝义道。 “无妨,侠义盟之事,便是我等之事。以侠义为先,抵御妖族,乃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举。”纯阳长老缓缓道。 二人作礼,祝义目送纯阳长老走出厅堂。 “纯“蓝溪荷被人救走了!”侠义盟的义士已经走到了一个房间之中。 房间里坐着七个人。 当义士一句话说出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什么!”坐在正中间的人立刻站了起来。 正是祝义。 他怒目思索了片刻,拿起身边的茶水递给了面前的义士,“慢慢说,怎么了?” 义士喝了一大口水,“祝堂主,我……我们和纯阳观大弟子杨陌一同将那蓝溪荷追逐到了王盘山之上,眼看就要抓住的时候,却不料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救下,而那个人身边还有穷奇护卫。” 穷奇! 一旁坐着的老者直接站起身来,“你确定是穷奇?” “是!我确定。”这一次走入的,便是纯阳观大弟子,杨陌。 杨陌拱手见过面前的人,对着那老者道,“长老,我亲眼看到,白背长羽,面生虎相,狮头狼尾,实力超然。” “白背穷奇?”纯阳长老缓缓点点头,“老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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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作礼,祝义目送纯阳长老走出厅堂。 “纯“蓝溪荷被人救走了!”侠义盟的义士已经走到了一个房间之中。 房间里坐着七个人。 当义士一句话说出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什么!”坐在正中间的人立刻站了起来。 正是祝义。 他怒目思索了片刻,拿起身边的茶水递给了面前的义士,“慢慢说,怎么了?” 义士喝了一大口水,“祝堂主,我……我们和纯阳观大弟子杨陌一同将那蓝溪荷追逐到了王盘山之上,眼看就要抓住的时候,却不料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救下,而那个人身边还有穷奇护卫。” 穷奇! 一旁坐着的老者直接站起身来,“你确定是穷奇?” “是!我确定。”这一次走入的,便是纯阳观大弟子,杨陌。 杨陌拱手见过面前的人,对着那老者道,“长老,我亲眼看到,白背长羽,面生虎相,狮头狼尾,实力超然。” “白背穷奇?”纯阳长老缓缓点点头,“老夫知道了。” 他甩剑而出,回头对祝义道,“堂主,我带人去看看。” “劳烦长老了。”祝义道。 “无妨,侠义盟之事,便是我等之事。以侠义为先,抵御妖族,乃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举。”纯阳长老缓缓道。 二人作礼,祝义目送纯阳长老走出厅堂。 “纯 ------------ 第四百零九章 再遇苏问青 孙长陵双手合十,面容之上已经有了诧异和震惊。 “怎么了?长老?”杨陌不解的看着孙长陵,不知道为何他会突然动怒。 “此子!是洛神决!”孙长陵道。 “什么?”杨陌皱着眉,“天下第一神决?” “只有洛神决,才能同时将武道和仙道融为一体!”孙长陵道,“杀了他!” “是!”杨陌当即明白了孙长陵的意思,连忙抬手御剑。 方才的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开场白, 现在的才是正经动手。 双方的试探也告一段落。 孙长陵单手划过面前,催动剑诀的刹那,天空之中的御剑赫然合成了一把巨剑。 随后,弟子都开始催动剑诀,每一把剑靠在天空之中的巨剑身上时,那把剑就会宽大一分。 郑年仰起头看着空中,“你的招数还是蛮多的。” “莫要太小瞧了纯阳, 你会后悔的。”孙长陵道。 “我给你面子, 并不代表我怕了你。”郑年缓缓道。 孙长陵没有说话,而是聚集更多的剑冲向自己的长剑。 九星连环剑阵的威力,才逐渐显现出来。 一寸一寸的宽大,代表的是气息一步一步的强横。 以孙长陵手中的长剑为根据的九星连环剑,已然可以达到几乎鼎盛的状态,除去曾经山门大战时,纯阳宫主以山门四千弟子仙剑合二为一,以大千境聚集仙剑之外,现在的这把剑,足可以傲视一切! 三品…… 不足为虑。 郑年抬头看去,那把天空之上的剑,如同灭世王者一般的姿态俯视着他。 三日。 现在只是第一日。 便已经是这样狂躁的实力了么? 郑年笑了笑,“翁白魁,你给我出的难题还真是不少呢。” 孙长陵站起来的时候,那把长剑上的气息,已经超过了二品。 足可以直接抹杀郑年! 而郑年的脸上也出现了难以掩盖的紧张。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实力到底能发挥到多强, 而普普通通的三品确实摆在面前的。 天玄蛊就在手中。 他等的是剑锋下来的瞬间, 吃了可以让实力暴涨的天玄蛊, 用来抵御。 而就在这个时候,剑的旁边缓缓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个黑衣的女子。 她的衣服很少,只有上身,和下面的短裙。 身影窈窕,眉目清冷。 郑年茫然的看着她,脸上的那股劲似曾相识。 “停了吧。”那黑衣女子缓缓道。 显然孙长陵认识她。 “你怎么会来……”孙长陵目光紧绷看着那黑衣女子,脸上尽是诧异。 “回去吧。”黑衣女子仍然平静道。 孙长陵看着黑衣女子,低着头问道,“他是什么人?” “他不愿意说,我便不会告诉你。”黑衣女子澹然道,“要我送你么?” “你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便可。”孙长陵平静道,“后日,我们再见。” “不必你提醒。”黑衣女子眉目一展,“我自然明白。” “好。”孙长陵低下头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下方的郑年,转身一挥袖,“散了。” 长剑顷刻之间泵裂开来,化作无数把剑,回到了弟子们的脚下。 御剑而行。 黑衣女子等到纯阳的人全都走完了之后,才喃喃地道, “你不走么?” “我得等三日。”郑年还是看不清楚那女子的长相, 只能从下面看到她的腿型和臀围。 “三日?”黑衣女子问道,“那你可能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郑年问道。 “来不及为我祝贺,来不及看我嫁人了。”女子怅然了片刻,“我走了。” “路上慢点。”郑年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女子呵了一声,转身落于那王盘山山巅之上,“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便缓缓离开了这里。 可就是她说这一个字的时候,郑年看清了她的面容。 是她? 郑年立刻纵深一跃,攀抓墙壁的岩石,转入山峰之上,看到了那个黑衣女子。 当即跃出,落在了她的面前。 回头。 “果然是你!”郑年惊讶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一年……你去哪儿了?” 苏问青! 她的眸子还是那般冷艳,一个眼神足可以把人推入百里之外。 “你问这些做什么?不是让我路上慢点?”苏问青略带气愤道。 “怎么还生气了呢!”郑年憨憨一笑,“方才看不清楚是你,就能看到你的内……” 苏问青怒目而来。 “内心非常的紧张,看不出你的面容,所以没有认出你。”郑年道,“我哪儿能想到是你啊。” “真的?”苏问青问道。 “当然是真的。”郑年咧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一年去哪儿了啊?” “我回来了……我是龙族,家便在东海之内,我不在这里,能在哪儿?”苏问青道,“当年……你不知去向,但是突然有一个小姑娘来找我,让我吃了一个蛊虫,说是能够解开生死蛊的。” 郑年恍然,“对。” “之后,我问过你在哪儿,那小姑娘告诉我,在哪儿也和我没关系,你已经和你的妻子双宿双飞,让我别管,吃了药便离开就好。”苏问青澹然道。 “那之后呢?”郑年问道。 “之后我便回来了这里。”苏问青沉声,“还是去找过你……可是,早已经没有了你的消息。” “原来如此。”郑年点点头,“我以为你就在神都之中呢。” 苏问青冷冷道,“我把徐老三……哦,就是天罡府的监卿封印在了九幽监牢之中后,便出了神都,再也没有回去过。” “哦哦……”郑年忽然皱起了眉,“你刚说……你要结婚了?” “是啊。”苏问青道。 “和谁啊?”郑年仍然欢喜道。 “和你无关。”苏问青道。 “啊?”郑年一愣,“咱们不是好朋友么?你成婚,难道不要我去喝杯喜酒?” “我们……”苏问青睁大了眼睛看着郑年,“我们是好朋友么?” “对啊。”郑年半张着嘴,“难不成朋友都没算上么?” 苏问青忽然笑了,痴痴的看着郑年,“你说……我们……只是好朋友么?” 郑年茫然了。 而苏问青则跃起,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 第四百一十章 下山赴宴 郑年打着哈欠。 没想到。 很多的事情没想到。 比如苏问青似乎对他的感情要特殊一点。 但是能够看得出,绝非是男女之前的爱情。 还有就是今年办婚事的人似乎特别多。 “你认识她?” 身后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郑年回过头看去,蓝溪荷略带惊讶,望着郑年。 “认识啊。”郑年道。 “她要和……”蓝溪荷突然面露难色,“不对呀,我刚才看她对你的样子,怎么感觉喜欢你呢?” 郑年道, “讲道理,如果我没有看到她的表情,而是只听到她说的话,我会和你想的一样。” “表情……有什么特殊的么?”蓝溪荷问道。 “这么和你说吧,她定然不喜欢我,但是她对于我把她当作朋友这件事情很开心,而最后的那句话说完之后, 她的表情给我的意思是, 我们的关系应该更好一步。”郑年道。 “那就说的通了,这门婚事是她亲自选的,按说龙族之人不应该是三心二意的,而且她还是东海公主。”蓝溪荷点点头。 郑年挑起了眉毛,“她要嫁给谁?” “不知道。”蓝溪河道,“但我听说是青梅竹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且还不是寻常人,似乎是纯阳的人,不过并不是个什么修为过人的人。想要娶她的人还蛮多的,阻止这场婚礼的人也蛮多的。” “那肯定,毕竟是东海的公主啊,照你这么说想娶的人一定多。”郑年笑道。 翁白魁说了要等三天。 现在自己已经等了将将一天而已。 但是…… 该救的水自己已经杀了,该杀的人自己却又救了,现如今搞来搞去完全没有按照人家所说的路线走,那这三天还等不等啊? 等个屁。 郑年打定了主意。 走。 上赶着参加婚礼这种事儿,除了郑年估计也没有其他人了, 还得随礼。 嗯…… “小家伙, 你打算怎么办?”郑年问道, “王盘山你肯定是待不了的,这里会有很多人来打我,他们找不到我,就肯定要欺负你的。” 穷奇看着郑年,狮子头眉心皱在了一起,打了个哈欠,略显乖巧地蹭了蹭郑年。 郑年眯着眼睛看向穷奇,一边抚摸着他的鼻子一边问道,“这穷奇什么时候可以张嘴说话呢?” “妖兽要是想要张口说话,必须要有喉骨,这好像不是境界区分来的,是需要随着年龄的增长吧。”蓝溪荷缓缓道。 郑年会意地点了点头,“还好他能听得懂我说话,小家伙,你自己找个地方玩去吧,现如今尘世间太过险恶了,随时都有各种各样的危险, 而且体型又如此之大,不好躲藏。” “咕噜?”穷奇似乎在很努力的发声,最后无奈的低下了头。 “你可以给她弄一个化形丹啊。”蓝溪荷突然拍手道。 穷奇惊起, 对着郑年露出了笑容。 化形丹? “那东西哪儿来啊?”郑年问道。 “东海里这东西像不要钱似的,你既然和苏问青是朋友,那肯定可以拿得到。”蓝溪荷道。 郑年转过头问道,“那你想化形么?” 穷奇张口就要舔郑年的脸。 郑年立马闪开,那条带着银钩一般倒刺的舌头险些把他帅气无比的脸挂烂。 “我带他去,你呢?”郑年问道。 “我啊?”蓝溪荷看着郑年,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回分堂了。” 郑年沉声道,“妖族的下一步动向,谁都不知道,你作为先遣,却仍然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思所想,看来这个行动确实很保密,只知道是和玄兽有关系的话……” “我知道飞龙将军肯定会来。”蓝溪荷道。 “飞龙将军?”郑年一愣。 “妖族有三将一帅,这一帅便是十万妖将的兵马大元帅牧天骄,而其手下有三个大将,均是三品境界,左将军韦虎,前将军落凤,右将军飞龙,不论是行军作战还是单枪匹马,都是万里无一的好手。”蓝溪荷深吸了口气,“想要抵挡他们,很难。” 郑年当然知道难,妖族的身体强度本来就是人族的几倍有余,就算是从未修炼过的妖,也可以对等修为到八品、九品的武者,若没有武技,光轮身体强度,这个级别的武者甚至不可能打得过普通的妖族。 如果进阶三品,郑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吼……”穷奇听到了这个名字,呲牙列嘴的地吼了起来。 “哟,小厉害。”郑年笑着拍着穷奇的脑袋,“你厉害你厉害,那些将军都不行呗?” 穷奇骄傲的用头蹭着郑年的手。 郑年笑了笑,“那我们就此别过。” “好。”蓝溪荷拱手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路远,珍重。” “珍重。” 二人作以道别,郑年则是拍了拍穷奇,“能骑么?” “吼!”穷奇直接趴在了地上。 郑年翻身上去,还未等他坐稳,穷奇两翅翻开,雪白的羽翼横展几丈之宽,跃然而起。 “那边那边!”郑年还没有忘记自己的骡子。 那可是薛灵之前骑着的骡子,若是丢了,薛灵得要了他的命,毕竟是吃着百花谷各种各样草药和花芯长大的骡子。 纵身落下。 骡子还在,江济凝也还在。 “哇!”江济凝仰头看到穷奇的那一瞬间大叫了起来。 “哇什么哇!”郑年从宽大的后背处跳了下来,“十几天了,你还没走?” “我……”江济凝看了看郑年,满脸的茫然,“答应你的事情定然要做到啊。” “想不到你还是个言出必行的小丫头。”郑年笑道,“你的镖丢了,我没给你找回来,你回去还怎么复命?” 江济凝摊开手,“本来就是一线希望嘛,没了……就没了吧。大不了挨顿骂……不过现在好像也没人骂我了。” 郑年才想起来江济凝的香主已经死了,于是笑了笑,“你等我一会儿,哦对,你有纸笔么?” 江济凝拿出纸笔递给郑年。 写罢之后,郑年将信封交给了江济凝,“你将这封信交给名剑山庄侠义盟的副盟主郑长安。” “你认识我们副盟主?”江济凝惊讶的看着郑年。 “给她就行了。”郑年道,“顺便把这个骡子也交给她。” “好!”江济凝道。 ------------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天下第一? 穷奇展翅凌空。 郑年打着哈欠趴在穷奇的身上。 他的后背并不像想象力的那般软乎,甚至还有一些尖刺,好在郑年也勉强能躺下来,索性就懒得管这些事儿,等到去了建邺再买几床棉被困在上面就没什么事了。 事实证明,穷奇的速度是要比骡子快的。 而且快的不是一点半点。 本该有十几日的路程,不过半日就已经到了。 “喂喂喂!”郑年在背上赶忙拍了拍穷奇, “等下啊,你打算一头冲进城里嘛?” 穷奇呜咽了一声,伫立在了半空之中,翅膀扇动着。 “你要在周围等着,我什么时候拿到化形丹叫你,你才能来啊。”郑年道, “不然这么冲进建邺,吓都把人们吓死了。” “哎哎哎~”穷奇哑着嗓子吼了三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郑年笑了笑, “你记得答应我的吧?不能乱吃人,不能被人发现。” “呜!”穷奇缓缓落在了建邺城外的一处丛林之中,郑年缓缓落下,站在了穷奇的身旁。 “我进去了。”郑年道,“等我就好。” 穷奇乖乖趴在了地上,巨大的手抓挥了挥。 挥挥。 郑年转身,进入了建邺城。 这是一座南方的大城,曾经算是大周的土地,但是不知为何,在大周改国号为大庆之后,将这片土地直接割让给了大理。 而之前一只窥视与大周寸土的大理,竟然也没有要这片城池,结果就是大庆的子民撤离建邺,大理子民也不进来,最后龙族之人直接从东海搬家到了这里,建立了一个人、妖、龙共存的城池。 天下独一档的城池。 这里也没有什么守城的将领, 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护卫, 能看到一个羊头妖怪正在和一个龙鳞满身的年轻人针对一两牛肉讨价还价。 一旁的牛妖则是满脸鄙夷。 这种城池有趣就在于,没人管你,但是自己却把自己管的很好。 不服就干,干服就散。 苏问青大婚,还要两日。 得找个客栈投宿。 郑年可没道理现在去找苏问青,在人家出嫁之前还要住在人家家里。 纯阳一听名字就是一个比较传统守旧的山门,他们的看法还是比较重要的,郑年作为娘家人,没必要招惹他们。 而且那个杨陌和孙长陵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要是真的和纯阳办婚宴,他们的屁事儿一定不少。 建邺城里的客栈并不多,郑大盟主瞧得上眼的那就更少了,选了一处地段好且价格昂贵的,郑年才登二楼,坐在街道旁的位置上,要了一桌酒菜。 小书亭app 贵总是有道理的。 便宜的东西有很多优点也有很多缺点,但是贵的东西通常只有一个缺点。 贵。 郑年坐在建邺城最贵的酒楼里,喝着天下最贵的酒,穿着天下最贵的衣服, 看着息壤的街道上羊驼妖在和狗妖讲道理。 羊驼在劝导狗妖不要吃屎,而狗在用棍子和羊驼聊天。 “师父!师父!你莫要再喝了,误了大事可怎么办啊!”一个清脆的少年声传来。 “有什么大事儿……能误了!”一个老态的声音喝道,“你这小子,屁事儿不干,还有大事儿?” “我我……我……” 郑年转头看去,正是一老一少二人,少年搀扶着老者缓缓走上楼梯。 少年穿着十分朴素,身边也无配剑。 而老人则是一身标准的纯阳衣服,蓝白相见的道袍,和之前的孙长陵差不太多。 郑年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懦弱少年搀扶着老酒鬼,二人吵闹着走到了堂中。 正当此时,那老酒鬼忽然站定不动了。 “嗯?” 老酒鬼四处看了看,鼻子动了动,“别动!” “师父……师父……”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弱少年竟是被老酒鬼一个站定振得倒在了地上,连忙爬起身掸去灰尘,抓住了师父的胳膊,“你又怎么了啊?” “有……味道!”老酒鬼的鼻子一阵一阵动,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郑年的身上。 郑年大叫不好,连忙把自己的酒壶一抽,抱在了怀中,再将壶盖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老酒鬼露出了大笑,直接大步走到了郑年面前坐下。 “这位公子……公子!”那懦弱少年连忙走到郑年身边,躬身作礼道,“这位公子,实在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我师父喝多了,真的喝多了,您见谅。” “师父!”少年连忙回头抓着自己的师父,“咱们回去吧,掌教他们知道了又……又要打我了……” “让他打去!老夫又有何惧!”老酒鬼脸上泛起两道微红,憨憨笑着。 “您是不惧,但是……打的是我啊……”少年一脸哭腔。 “打你,和我说什么?”老酒鬼怒道,“又不是打我!” “您不回去,掌教就会打我啊……我是负责看着您的啊……”少年都已经跪在了地上。 可是老酒鬼仍然不为所动,“那你可要好好负责好!” 少年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当此时,旁边桌上的两个妖怪忍不住了,站起了身一把抓住了地上的少年,“喂!小子,大家伙都在吃饭,你们一老一小嚷嚷来嚷嚷去,烦都烦死了!能不能闭嘴!” “好好好……”少年委屈道,“这位爷,我闭嘴……我闭嘴……” “且!”那妖怪一把将少年丢在地上。 少年连忙爬了起来,跑到老酒鬼的身边道,“师父……咱回去吧,行不行?” “我要喝酒。”老酒鬼一脸不悦道。 “我没银子了……”少年哭丧着脸道,“借来的银子都被您老人家喝完了……我真的没了。” “你还有,莫要骗老夫。”老酒鬼不屑的看了一眼少年。 “这……”少年委屈巴巴将怀里仅剩下的三两银子拿了出来,“这是……徒儿的聘礼,您也要喝?” “早告诉你,莫要去娶人家的丫头,你娶不来的,你成天下第一了吗?”老酒鬼问道。 “没有……”少年低着头道。 “你不是天下第一,你娶人家你也受不住的,知道吗?什么时候成了天下第一,什么时候再娶!”老酒鬼道。 周遭听着的人、妖均是大笑。 天下第一? 哈哈哈。 “老头!”一人问道,“别说你这小徒儿诺诺弱弱,连个腰杆儿都挺不直,就说你,我看着也不像是天下第一啊。” “我是不是天下第一,关他什么事?”老酒鬼道。 “你都不是天下第一,你的徒儿怎么可能是天下第一?” “哈哈哈!迂腐不堪,愚昧无知啊!”老酒鬼大笑道,“你可知东海之底,有三尊仙解碑?” “当然知道,这天下人皆知,见此碑者,便能悟出无上大道,可一步成仙,但是……这碑都放了百年,谁一步入天道了?” 老酒鬼笑而不语,摇头晃脑。 少年哭丧着脸,转头叫小二道,“上三两银子的酒……” 小二点头哈腰,转身取酒。 ------------ 第四百一十二章 沈修玄 酒来了。 酒没了。 并非是老酒鬼将那酒喝了,而是老酒鬼将那酒倒了。 “师父!” 少年看着自己用聘礼买来的酒,就这么倒在了楼下,心碎地噼里啪啦。 “不好喝。”老酒鬼道,“不好喝啊!” 郑年饶有兴趣的看着老酒鬼,一言不发。 “那师父咱别喝了,回去吧……”少年道。 “我想喝酒, 喝好酒。”老酒鬼的眼神已经放在了郑年的身上。 郑年笑了。 老酒鬼也笑了。 郑年将酒壶放在了桌子上,但是他的手并没有离开酒壶。 老酒鬼伸手去拿,却拿不动。 “一个人要别人为他做事的时候,最好先问问自己能为对方做什么。”郑年露出玩味的笑容。 老酒鬼的手死死的抓在酒壶上,不为所动。可是眼睛却已经迷离,望着郑年的同时,咧嘴道,“能有这样酒的人,自然不同凡响。” “哦?”郑年的手开始用力了,面色却没有变。 三分力。 五分力。 八分力! 郑年的手轻微的发出了颤抖,但是老酒鬼的神情已然泰然自若,平静的微笑挂在脸上。 “你说得对,我得问问自己,能为你做什么。”老酒鬼笑了。 手仍然没有离开酒壶。 郑年突然松开了酒壶,老酒鬼的身形后仰的刹那,立刻稳住,他眸子一怔,看向郑年。 “你喝不下。”郑年忽然笑了。 “你输了,我为何喝不下?”老酒鬼打开了酒壶。 “因为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智慧,并不是因为有力气,若论力气,连匹骡子都要比人强得多。”郑年笑道,“这里面有蛊。” 老酒鬼自然也有所察觉,当即将酒壶放在了桌子上, “你不想让我喝。” “这是我的酒, 你要喝它可以,但是要有道理,没有道理的人,是不能喝我的酒的。”郑年笑道。 “我没有道理,只是想喝酒。”老酒鬼道。 “我已经过了被人欺骗的年纪。”郑年再次将酒壶拿起,解开了酒塞,一股浓香翩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老酒鬼已经馋疯了,“我从未闻过这样的酒香,像是有一万朵花,一千种草,一百种蜜,十种酒糟,而且……有深深的情感。” “你喝酒还能喝的出情感?”郑年笑道。 “当然可以。”老酒鬼双手按着自己的膝盖,“我想到我可以为你做什么了!” “什么呢?”郑年微笑道。 “我可以陪你聊天。”老酒鬼道。 郑年哈哈大笑,“你看我这一身衣物,若是缺个人聊天,随便花个几万两银子, 陪我聊天的人可以从这里一路排到神都。” “你说得对。”老酒鬼再次低下了头。 郑年倒是对着人更加有兴趣了, 但是还没有到同情心泛滥将自己最好的酒拿出来的地步。 这是薛灵的青花月影, 是他的心头肉,是天下独一档。 “你喝不上这壶酒了。”郑年微笑道。 “你说得对。”老酒鬼深吸了一口气,“我发现我错了。” “你哪里错了?”郑年眯着眼睛看去。 “哪里都错了。”老酒鬼望着郑年,“大错特错。” 郑年心中迷湖,酒鬼的疯言疯语自然是可笑至极,不必去深究,不必去理会。 “我送你一卦。”老酒鬼忽然道。 “哦?”郑年笑道,“这天下有很多人送我一卦,你送我什么卦?” “解字。”老酒鬼的眼神忽然散去了酒气,整个人精神百倍,面带红晕,看着郑年。 郑年眯起了眼睛,伸手去抓那老酒鬼。 老酒鬼却躲开了,“我只解字,不求其他的?” “酒都不喝了?”郑年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你……” “不喝啦!”老酒鬼忽然哈哈大笑,“不喝了!我不喝啦!” 少年懵了,“师父……你……” “还记得师父和你说过什么么?”老酒鬼看向郑年,“师父一直在等一个人。” “师父……曾说过……”少年跪在地上,“你有一个天下首卦,可超龙啸三千尺,能盖白魁五千里。” 老酒鬼面色大笑。 “是了!是了!” 郑年怔住了,“你……用的不是炁。” “老夫早已没有炁。”老酒鬼道,“老夫只有命。” “你有命?”郑年皱眉,“你要做什么?” “我在这里等了足足三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卦,为的就是一字,你要写什么?”老酒鬼道。 郑年已经感觉到这老酒鬼已经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力,他的气血在翻涌,似乎顷刻之间就会灰飞烟灭。 到底怎么了? 郑年蒙住了。 “何必呢?”郑年问道。 “哪个字!”老酒鬼道。 郑年屏息凝神。 一个字? 超龙啸三千尺,盖白魁五千里? 水? 入水? 翁白魁的入水……便是要解字? 郑年伸出手,写出了这个字。 水。 老酒鬼哈哈大笑,看着郑年,“你被人骗了。” 郑年勐然一惊,“你说什么?” “不算是骗了,而是无知!无知啊!无知!”老酒鬼赫然一跃, 一把抓起了身旁的少年,奔出千里,直奔城中而去。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前辈何处去?” “且随我来!”老酒鬼大喝。 郑年拍桉惊起,直奔而去。 只见那酒鬼当空跃出,脚步踏风而行,转眼之间,已至城外十八里。 建邺城本就在大海之畔,不出几步,便已经到了大海的边上。 老酒鬼负手而立,将少年丢在了身旁,仰面看去,远处的云端凌霄之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半山宗门,恢弘浩立。 “你且看,那是何处?”老酒鬼问道。 “云中山,山中观,剑门当宗,纯阳。”郑年缓缓道。 “好!好一个剑门当宗!”老酒鬼大笑道,“我是这纯阳观之中的弟子,今日我便告诉你,这剑门当宗,再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人可以当得起宗这一字的剑者。” 郑年对纯阳并不感兴趣,而对自己的字比较感兴趣。 “你要问的是这个水字?”老酒鬼问道。 “当然。”郑年道。 “不,你再想想。”老酒鬼缓缓闭上了眼睛,“你要问的,不是这个字,我已算出,你要问的是什么字。” 郑年看着老酒鬼,笑了笑,“前辈果然神算。” “你要问的,可是这个字?” 赫然。 不知从何处而来一把长剑。 出现在老酒鬼的手中。 老酒鬼踏风而起,直破云霄而去。 口中念念道。 “今日老夫为你开剑碑!” “徒儿,这一世,让你做天下第一,可是现在看来……哈哈哈哈!” ------------ 第四百一十三章 死就死! 郑年站在海边。 老酒鬼一剑斩去,“小子,我给你一息的时间,当浪起的时候,写下你想问的那个字。” 郑年没有说话。 赫然,风浪波涛而起,方才平风无浪的海水顿起波涛, 巨浪咆孝呼出,如龙擒天,如虎狂啸! 炁海翻涌! 老酒鬼只用了一剑。 大海立断! 一潮翻起,高百丈,遮天蔽日。 郑年此时已经运足了炁。 就在大潮涌起的那一瞬间。 脚下踏足,双锏出鞘。 三品! 斩潮! 风起云涌, 呼啸而来! 郑年只有一息。 他也只用了一息。 在那波涛翻涌的大浪之上, 写下了一个字。 萱。 顷刻之间。 字消, 人散。 老酒鬼的身形已经倒了下来,坠在了沙滩之上。 郑年落下的瞬间,将少年和老酒鬼一人一把抓起,掠到了石滩之上,待大浪落下之后,运炁抵挡! 恢弘浩然,直奔而来的百丈巨浪,足以遮天蔽日,足以淹没一切! “小子……”老酒鬼大笑着,“老夫醉了半生,苦了半生,今日才算醒了!” 郑年百感交集,不知道老酒鬼到底在做什么。 “解字此解,已破水卦……而剩下翁白魁的两卦,我却已不得解,可是我这一卦……足以让他,足以让天下记住……” 老酒鬼大笑着。 郑年看着老酒鬼, 此时大浪已至, 郑年强撑全身的炁。 可是浪的力道实在恐怖! 一口血喷出,郑年死死的盯着老酒鬼。 “我求你一件事,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沉俢玄……带到……东海地,南奎太石之上,那里有……三尊仙碑……可解他之阻,解天下之难,解你之字……” 比翁白魁高? 并没有。 入水,指的是东海。 郑年忽然笑了。 大浪奔袭而过的时候,只能听到惨叫的声音。 “师父!”沉俢玄抱着自己的师父,撕裂的叫喊着。 可是老酒鬼却已经死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气血为郑年解了一个字,而谜底就在东海之内,他以为可以压得住翁白魁,可翁白魁却早已经算到了东海之底。 第三水,入水。 郑年端坐在石台上,收势。 大浪已经落下。 周围却出现了一行人。 一行纯阳观的人。 “你是何人!”一个眉宇长须的长老说道。 “我知道,他便是那个勾结妖族的人!就是王盘山山巅上的那个人!”说话的人,是杨陌。 杨陌走了几步,看到了地上的师徒二人皱眉问道, “沉俢玄?你怎么在这里?师祖……师祖他怎么了?” “师父……仙逝了……”沉俢玄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而此时,走到杨陌身旁的正是孙长陵。 郑年周身全部都是纯阳弟子。 孙长陵怒道, “师叔祖……仙逝了?” “是……是……”沉俢玄趴在老酒鬼的身上, 泣不成声。 孙长陵的长剑直接指向了郑年,“小子,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没想到你竟然杀我纯阳师叔祖!” “不是……不是他杀的!”沉俢玄说道。 啪! 孙长陵一巴掌扇在了沉俢玄的脸上,“莫要以为你辈分高于我就可以在这里胡搅蛮缠,你此等修为怎么可能看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师叔祖以全身之力召起大浪应战此妖魔,却仍然死在妖魔之手……” “孽畜!你真当我纯阳观无人么?”杨陌伸出长剑,直指郑年。 郑年摇晃着手中的酒壶,看着面前老酒鬼的尸体,“你看你,着着急急的,连口酒都没喝上。” 他将青花月影倒在了尸体的一旁,“喝两口,是我小气了。” 老酒鬼却已经喝不了了。 “真的不是他……长陵师侄……”沉俢玄道。 “你闭嘴!”孙长陵道,“现如今师叔祖已死,我觉得纯阳已经没有再要你的必要了!滚吧,现在我以待掌教之令,将你逐出纯阳!” “什么?”沉俢玄还抱着自己师父的尸骨,吃惊的看着孙长陵。 “师叔。”杨陌走到了孙长陵的身边,“后日他还要和龙族的公主成婚,如今将他逐出师门……” “难不成龙族的公主要配冥婚么?”孙长陵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杨陌闭上了嘴,站在一旁。 谁都知道,孙长陵想要做什么,他走到了沉俢玄的面前,冷冷道,“你勾结妖人,残害师门师叔祖,我现在就除以门规,将你逐出纯阳,然后……为我师叔祖报仇!” 沉俢玄攥着拳站在孙长陵的面前,“我没有勾结任何人,师父是心甘情愿去死的。” 这是苏问青自己选的相公?确实和她有些相似之处。 郑年看向沉俢玄。 他确实清澹素雅,也确实有些异于常人之处,而老酒鬼临死之前的话也说的很明白,此人身负气运, 势必是有天下之道的。 “你!还敢如此胡言乱语,坏我师叔祖风骨!看剑!”孙长陵直接一剑刺来。 郑年不会让他死的,轻柔一把将沉俢玄拽到了自己身旁。 “他要杀你,你还要上赶着跑他身旁是做什么?”郑年眯着眼睛道。 “我行正道,从未有过欺师灭祖,甚至是誓师之为,我又何惧?又有何怕!”沉俢玄道。 一个九品都没有进入的人,竟然如此义正言辞。 “明摆着人家是抱着杀你的心来的,这还看不出来?”郑年问道。 “我没有做!就是没有做!他如何污蔑我都没用!我要见掌教师弟!”沉俢玄毅然决然道。 “沉俢玄!”孙长陵早就对他忍无可忍,“你已被逐出纯阳,也不是我纯阳弟子,掌教之名如何是你师弟!” “这是纯阳的辈分,你……岂能乱了辈分……”沉俢玄脸上出现了慌乱。 “你找死!”孙长陵手掐剑诀,“师兄弟们,我们一同上,莫要让妖人在我山门之前作乱是非!” “是!”几人同时喝道。 口中催生剑诀而出,十几把长剑直奔郑年而来。 郑年却洋溢起了笑容,一把抓住身旁的沉俢玄,搂在怀里,“小子,别乱跑。” “死就死!” 沉俢玄捂住了脸。 “嗯?”他缓缓挪开手掌,看向外面。 一把剑插在地上,而其他的剑锋则御于当空,呼啸着再也近不了半寸。 而那把插在地上的剑锋上坐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缓缓回头看来,微笑着道,“恩公,你没事吧?” ------------ 第四百一十四章 第二卦 “什么?” 宗门大殿之上,端坐在最上方的便是纯阳掌教,吕乾明。 但是发出惊呼的并非是那个老态龙钟白须长髯的老者,反而是一旁的执法长老莫长英。 孙长陵跪在地上,拱手道,“师父,那沉俢玄不但叛逃山门, 斩杀我宗师叔祖,还勾结妖魔,我欲出手维护师门颜面,却不知从哪儿出现了一个小子,持诡异剑法,阻挡了我门的剑气。” “诡异剑法。”莫长英道,“你可看清楚,是哪一门路数?” “看不清楚。”孙长陵道,“他似乎是剑招……不快也不慢,但是……就是无攻无守,那些剑招千奇百怪,我看不懂……” “看来这沉俢玄早已和妖族勾结在了一起,也难怪,师叔祖早已大醉多年,不省人事,被他骗了也是理所当然。而那龙族公主,恐怕也是被妖族眯了眼睛,误入歧途。”莫长英道。 “是,莫长老说的是。”孙长陵道,“想来那沉俢玄和妖族之人定是用了什么秘法,才得以如此行径,看来我们要立刻取消和妖族的大婚,再来昭告天下,那沉俢玄已被我等逐出……” “不可。”纯阳掌教吕乾明的声音很轻。 “掌教!”莫长英道,“如果这样的弟子还不根除, 那纯阳在江湖上哪儿还有什么微信可在?师叔祖也白死了。” “那沉俢玄说了什么?”吕乾明缓缓道。 “他……”孙长陵不敢期满掌教, 当即道,“他说……师叔祖不是他杀的,而是……什么自己去死的,还说是为了算什么卦,可笑,师叔祖早就不问天机多少年了,怎么会突然算卦?” “有没有说是什么卦?”吕乾明仍然缓缓问道。 “弟子,不记得了……”孙长陵低声道。 吕乾明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掌教……您知道什么了?”莫长英问道。 “放天梯。”吕乾明缓缓道。 莫长英一愣,“天梯……” 吕乾明此时已然运气。 声音透出千里之出,直奔天下而去。 整个建邺城都在他的声音之下。 “后日大婚,恭迎龙族明珠往而纯阳观,但因机缘之因,东海之果,不得随简。需证天明祖,需走天梯之路,沉俢玄,以天梯之路, 若可在后日正午之时抵达山巅, 便可成就大婚, 天同祖意。若抵达不到山巅,便是天意斐然,我等不于插手。” 莫长英听到这句话,这才澹然一笑,和孙长陵对视了一眼,笑道,“掌教果然厉害,这九阶天梯从未有人能够上得来,即便是我等四品三品境界之人,也只能到百阶,再无法上来一步。” “如此一法,便将生死交由沉俢玄一人而定,若是爬的上来,我心服口服,若是爬不上来,那逐出师门,取消婚约,已然是铁板钉钉之事。”孙长陵道,“掌门远见非凡,让人叹服。” 吕乾明只是平静的看着屋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再说话。 …… “什么是天梯?”吕尚好奇的看着沉俢玄。 沉俢玄指了过去。 纯阳本就在山海云雾之中,而此时顺着那半空之中的宗门处,缓缓出现了一道石阶,石阶直入海底。 郑年坐在沙滩上光着脚,遥遥看去,“意思让你爬楼梯?这楼梯爬上去了,就能结婚了?太简单了吧?” “更古至今,只有一人走上天梯。”沉俢玄道。 “谁啊?”吕尚问道。 “吕祖,吕岩。”沉俢玄道,“他以一品实力,入深海,随后看了两尊仙碑,大彻大悟,以武入道,一步入玄天真仙境界,随后刻下了第三座仙碑,踏入石阶,走了足足一年,走到了蓬来仙山之上,创立了纯阳。” 吕尚茫然道,“之后就再也没人走上去过?” “所以……学成御剑之术的弟子才能上下山……否则,无法登上蓬来仙阁。”沉俢玄道。 “那你是怎么上去的?”郑年问道。 “师父……带我上山……现在师父去了……我便只能登天梯上山。”沉俢玄道。 郑年看着沉俢玄,“我可以带你上去。” “这是掌门给我的路,我又怎么可能让他人助我?”沉俢玄道,“难不成娶问青之事,也要旁人代劳么?” 郑年澹然道,“你是凡人,无法从这里走到东海下面,根本无法看到石碑,如果没有我帮你,你到不了的。” 沉俢玄抚摸着自己师父的胸脯,澹然笑道,“其实我知道,这是一条死路,从开始就已经死了的路。”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吕尚不解道。 “必须要走, 不得不走。”沉俢玄道,“师父说,东海之底有无上大道,我必须亲自去,必须亲眼看到。我问师父,我不会碧水之术,身上连九品仙道都没用,如何下水?” “师父却说,修道不过求长生,修心才能求天下第一。” 吕尚茫然的看着沉俢玄,“修心……才能求天下第一?” 郑年道,“我也要下去。” “这东海,谁都想下去,可是真正能够下去的人又有几个人?”沉俢玄澹然道,“掌教师弟以大千境破三尺东海雾,入东海之底,半个月之后,境界掉落至二品,险些葬身大海。” “你想好了?”郑年问道。 “我想好了。”沉俢玄背起了老酒鬼的尸体,“我要下去。” “你不怕失败吗?”吕尚问道,“准备准备或者……” “失败,比成功好啊。”沉俢玄笑了笑,“师父说过,失败比成功更好,因为成功的人,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但是失败的人却有机会尝试失败也有机会尝试成功。” “有时候,失败的滋味,才是让人最难忘的。” 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擦了擦自己的身体,背起了老酒鬼的尸体,走在金灿灿的沙滩之上,一步一步,走入了东海。 吕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郑年,“奇怪的人……” “奇怪么?”郑年笑道。 “明知没有可能,还要去努力的人,不奇怪么?”吕尚道。 郑年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道,“你为什么突然来了?” “师父解开了翁白魁前辈的第二卦。”吕尚将手里的卦文交给了郑年。 ------------ 第四百一十五章 误解 欲解气奴禁,东行之毕往西北。 东出天下第一仙道,西出天下第一武道。 杀气断与东海雾。 煞星将起入北荒。 帝星陨落三仙碑。 三水不同解,帝星必乱世。 蓬来仙山下,仙卦问人间。 只问一字为水。 水,乃万物之生。 入水者,可生。 凶星当空, 天下大乱。 帝凶相见。 仙卦之果。 帝凶本为一物。 本为一源。 破源。 水者也。 …… 神都,皇宫,御书房。 陈萱儿躺在床榻之上,纤细的玉腿肆意地舒展开来,香酥裹胸的衣服上盖着千层纱,她的容颜因为劳累显得有些疲惫。 但此时她的眼神里流露的确实喜悦的柔情。 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很好的消息。 郑年到了东海。 侠义盟已经成立了。 副盟主是郑长安。 陈萱儿坐了起来,看着床榻之下跪着的武思燕, “平身吧。” “谢天帝。”武思燕直起身来, 低头看着陈萱儿。 陈萱儿左右看了看,摆手道,“你们下去吧。” 陆云曼点头称是,带着几个宫女走了下去。 整个御书房之中就剩下了她们二人。 “他是不是抢婚了?”陈萱儿压着眉毛,看向武思燕。 “没有,在成婚之前,就已经将薛灵换成了叶轩的剑奴。”武思燕道。 “哦……那他们有没有做什么?”陈萱儿又问道。 武思燕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因为薛灵做了一个名叫青花月影的酒,那小子爱喝而已。” “真的?”陈萱儿美眸紧皱。 “是。”武思燕道。 这个震慑大庆的天帝缓缓吐了一口气,翘起了自己的脚,“这还差不多。” “但是……”武思燕低着头。 陈萱儿脸色不悦了起来,“他没有看我给他的信!” “对。”武思燕道。 “负心汉!”陈萱儿怒道。 武思燕尴尬的说道,“为何不让我直接告诉他呢?他的脾气,天帝您也不是不知道……” “他已不愿接受我,就算你告诉他了,若是还有下一次, 下下次, 他仍然会误解我的,不是么?”陈萱儿问道。 “可是……”武思燕无奈道,“这一年多来,大庆一直是在以这样的派头发展,他这么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且……您可是在所有人的头顶上,将这皇位杀出来的。” 小书亭 “是又怎么样!”陈萱儿跳了下来,走到了武思燕的面前,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谁都可以不理解我,谁都可以误解我,可是……唯独只有他不可以!” “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是理解不了的……”武思燕无奈道,“您聚天下之大气运在身,这已经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您让他如何理解呢?” “可是……可是……”陈萱儿轻柔的面容之上都是埋怨,“我不愿意……” “您知道他若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一定会干涉您的对么?”武思燕愁然道,“翁前辈能够算出来大势, 郑年可算不出来。您来顶这天下的灾难,他一定不会让您顶的, 可是……他并非皇族, 又如何能够替代您呢?” 陈萱儿叹息道,“命中注定是如此,又能如何呢……” 她缓步走到了书架旁边,那诺大的书架上只放着一身官服。 并不是她的帝袍,而是神都长安县县令的官服。 “现在妖族已经起兵……侠义盟那边已经开始做出应对了……天帝,您还是专心与国事吧,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相信他会给你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武思燕道。 “师父。”陈萱儿转头看过来,走到了武思燕的面前,情愫从眼中跃出,“你知道么?如果妖族真的打到神都来,真用玄兽破了我的气运,不光我会死,大庆也会完的,我已经派人将童儿保护了起来……我如果死,气运会到他的身上,如果不死的话……气运破了,大庆就完了。” “我知道。”武思燕可怜的抱住了陈萱儿,“我当然知道,可是……可是……翁前辈那怎么说?” “他不肯告诉我龙凤卦的内容,我也不可能知道……”陈萱儿道,“如果我死了可以换回太平,我会死,可是妖族是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我们只能抵抗……” “他算不出如何破局么?”武思燕问道。 “他说天生三元,帝星、杀星和煞星,分别对应的便是郑年、傅余欢和张不二,他们三个人……决定了整个大庆的未来,而他们抵御的根本不是什么妖族,而是妖族头顶的那个凶星……我们不知道凶星是谁。无法破局。” “想必妖族一定隐藏的很好。”武思燕抚摸着陈萱儿的长发,“既然他们身上肩负着我们的希望,那选择相信他们不就好了?” “不是的!不是的……”陈萱儿看着武思燕,“师父……帝星有生死大劫和死劫,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生死劫就在东海,而死劫……则是在北方。” 武思燕怔怔的看着陈萱儿,“死劫……” “死劫……” “死劫……” 她的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 翁白魁不会平白无故说出这两个字的。 “天帝!锦衣卫督主求见。” 陈萱儿的脸色瞬间一边,变得微笑之中带着沉稳,“你下去吧。” “是。”武思燕道。 从大殿之中走出,直奔大理寺而去。 神都境内有两个地方可以直通天书殿,获取天下情报。 第一个是天帝的御书房,第二个便是大理寺卿位阁。 武思燕走入自己的位阁,坐于书桌一旁,书写下。 【妖军何处】 投入身旁的机括之中。 等了许久,便从一旁的黑色机括甬道内弹出了一封信笺。 【大庆二年,四月九日】 【妖军分三部行军,东侧东海,中部夜郎城,西部四方城。】 【东部军占领东海之后,从东侧进入。】 【中部为主战场,六万兵力,由牧天骄亲自领兵。】 【西部预计于六月十八日,进攻四方城。】 只剩不到两个月了? 武思燕眉头紧皱,立刻开始准备修书,送往四方城武家。 ------------ 第四百一十六章 蓬莱仙阁纯阳观 剑门道宗。 这四个字是纯阳的标志。 每当人们谈论起纯阳的时候,总会提起那个曾经堪称天下第一剑势的圣人。 吕祖。 吕洞宾。 而纯阳之所以到今日为止仍然屹立不倒,且弟子繁多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这里出过一个圣人。 圣人出现凭借的是天地机缘,人心之盛,天时地利,整个一个东海之滨, 千年之内也不过就出现过两个圣人。 蓬来云中仙山,太虚剑意吕岩。 千岛湖长歌门,青莲剑仙李白。 当然,后者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斗酒诗百篇,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同为东海之上, 一海出双圣的传说早已是不绝于耳, 再加上这两个人都是大周初期鼎盛的圣人,单单一人坐镇便可绝了天下鼎盛的气运, 二人同在一片地方,这地方莫要说人杰地灵,就算是狗都会吐人言。 当然,传说总是美好且夸张的,估计李白和吕岩都没有见过能吐人言的狗。 入夜的时候,距离大婚还有两日,而蓬来云中仙山之上的纯阳观内,负手而立观星望海的掌教吕乾明,一脸的愁容。 夜半两更。 这个早已经年过两甲子的老人发出了轻轻地悲叹,看着那片自己望了不知多少年却仍然感觉陌生的海,缓缓闭上了眼睛。 “掌教……”身后的杨陌低声道。 吕乾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平静的盘膝而坐,“这几日,下山了?” “是。”杨陌道。 他看着吕乾明眼中的大海。 杨陌的眼神中并没有吕乾明的那般无奈,反而都是雄心壮志,甚至两个眼角都在看向大海的时候放的更开。 自从六岁上山以来,杨陌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征服这片大海, 进入东海之底,看看那神乎其神的三座仙解碑上到底写了什么朝天大法,什么剑道纵横,什么杀戮无常的句子。 每看一眼这片深不见底的东海,这个信念就会更加强大一点。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吕乾明澹澹的问道。 杨陌一愣,随手眼神竟是少有的从东海之上离开,落在了腰间那块紫色的玉佩上,攥紧了手,低头不语。 “那个从小便调皮的小丫头……叫……蓝什么?”吕乾明左眼大右眼小,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这个名字。 “蓝溪荷。”杨陌低声道。 “哦哦哦,蓝溪荷,她怎么没有回来?”吕乾明问道。 “她……”杨陌深吸了口气,“她是妖。” 吕乾明的后背还是那般平静,就像是这蓬来仙山上的另一座高山,从不会晃动的高山,他笑了笑,“怎么在蓬来山上过了二十一年,变成妖了。” “是妖……”杨陌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道, “侠义盟的堂主祝义用妖元镜照了她……她现出了真身,是鱼妖。” 吕乾明的面色仍然没有变, 只是看着海面的眼神看向了空中。 北方的那颗凶星,已然足以和月亮媲美,而南方的三颗本该明亮的星星,帝星已然暗澹,凶星虽然明亮,却已经缺了一半,最后的煞星,周遭出现了空隙。 他缓缓地发出了一声长叹,“你来看。” 杨陌向前走了几步。 “坐下看。” 杨陌坐下了。 “抬头看。” 杨陌抬起了头。 “何为煞星?”吕乾明问道。 “天煞孤星,周遭的星辰皆是陨落,无一例外,无可避免。”杨陌缓缓道。 “你看到了么?”吕乾明问道。 “我……”杨陌迟疑了,“我看到了。” “你用什么在看?”吕乾明笑道。 “弟子……自然是用眼睛在看。”杨陌道,“师父的意思……不该用眼睛去看?” “哈哈哈,自然是用眼睛去看。”吕乾明大笑道,“这世间的一切都改用眼睛去看,若不用眼睛去看,该用什么去看呢?” 杨陌不解,仰着头看向那煞星。 它就像是天空之中独树一帜的存在,其他和它差不多大的帝星和杀星,都有一圈星辰护卫,都盘旋着大大小小的星辰,只有那颗星星,孤独立于天地之间,周围没有一颗星辰。 “孙长陵尊称我一声掌教师兄。”吕乾明道,“你可知道为何掌教不是他?” “为何……”杨陌低声道。 “因为他看什么,虽然都是用眼睛去看的。”吕乾明道,“他看不到三仙碑,看不到东海浩瀚,看不到千岛湖,看不到青莲,看不到金莲,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那个女子是妖,那个男子是魔,这个人杀了那个人。” 杨陌皱着眉,“不是如此么?” “是如此,却又不该是如此。”吕乾明道,“当你看到一件事的时候,你看到的,确实是你看到的,这就是事实。” 杨陌的手攥着腰间的那块玉佩。 那是蓝溪荷给他的玉佩。 是一块鱼形状的玉佩。 “而你没有看到的,是事情的背后,是原有的样子,这个不叫事实,而叫真相。”吕乾明道。 “真相?”杨陌有些惊讶,“真相,难道不是事实么?” 吕乾明缓缓道,“煞星只有一颗,周遭千万里无一星能盘踞而生,这边是事实。” “那什么是真相呢?”杨陌不解。 吕乾明将苍老的手放在了杨陌的手背上, “这才是真相。” 一股强大的气息直接冲入了杨陌的身躯,那股气息顺着手臂灌入他的肩膀,脖颈,最后到了双眼。 他看去。 那煞星仍然是孤身一人,皓月当空,孤寂且明亮。 “掌教,它仍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他便知道自己已是错了。 大错特错了。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非常渺小,非常渺小的星星。 “这是……”杨陌的眼神抖动了起来,“掌教,这是为何!为何会有一个星星,出现在煞星的身后?” “我不知,你也不知。”吕乾明道,“但是它就是在了,而且这颗星,稳固着煞星,让它永远待在那里,不偏不动,稳稳的在天空之中。” 杨陌低下了头。 吕乾明将气息收起,“现在你知道,什么是事实,什么是真相了吧?” “可是……”杨陌道,“掌教你的意思……她不是妖?”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吕乾明站了起来,“你是纯阳宫里最卓越的弟子,是这江湖上三十岁以下最杰出的年轻一辈,你手中的是赤焰纯阳剑,你修炼的是纯阳的紫霞决,施展的是太虚剑意,你已然可以问心,问问你自己。” “可是……”杨陌站了起来,“我……我不能凭借我独自一人的想法,去……去蒙蔽天下人的眼睛,我……我要给天下江湖一个交代。” “那便去交代吧。”吕乾明转身向后走去,“若是你此生不悔便可。” “此生不悔么……”杨陌捧起了那个鱼状的玉佩。 你是妖么? ------------ 第四百一十七章 距离天下第一只差一点点 郑年还坐在沙滩上。 吕尚坐在郑年的身旁。 他们都在看着东海,看着潮起潮落,看着大浪淘沙,看着风吹月遥。 “如果……如果他死了的话,是不是会浮上来?”吕尚问道。 “应该是。”郑年道,“就会被海浪吹到这里的。” 吕尚屏息凝神,散开神识探了过去, “好像没有。” “是没有。”郑年道。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吕尚问道。 “我在……保护他吧。”郑年笑了笑。 “保护他?何必要去保护他呢?”吕尚问道,“他既然已经进去了,又何必保护他。” “如果有一个人,一辈子里疯了半辈子,醉了半辈子,然后等到了他此生等待的机会, 在他死的时候,求你保护一个人,你会不会照着去做呢?”郑年问道。 “会。”吕尚道。 “我也会。”郑年微笑道。 吕尚茫然,“可是……我们能保护什么?” “之前我不知道,但是他走下东海的时候,我已经明白我要如何去保护了。”郑年道。 “怎么保护?”吕尚问道。 “阻止一个人进去。”郑年道。 吕尚一惊,“纯阳宫的人还会追下去么?” 郑年摇了摇头,“不是他们,而是她。” 吕尚顺着郑年看去的方向转头,看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身穿着轻纱的女子。 苏问青。 苏问青站在海边,眼神迷离,冷艳高贵的气息在她身上展现无疑。 “喂。”郑年叫道,“海风不冷吗?” 苏问青回头对着郑年笑了笑,缓步走来,“我从未想过你会来。” “我定然要来的,既然你要成婚,我作为娘家人,自然是要来庆贺的。”郑年道。 爱阅书香 “你是娘家人?”苏问青一愣。 “我差点都是你的妾,怎么不是娘家人?”郑年笑道。 苏问青先是疑惑,随后才想起当年生死蛊的时候, 她逼迫过郑年嫁给她,于是笑了笑哦,“照你这么说,确实是。” “你在等什么?”郑年问道。 “你知道的,又何必再问。”苏问青道。 “他有东西,要我给你。”郑年从怀中拿出了三两银子。 苏问青看着郑年,接过了三两银子,“这是……” “聘礼。”郑年道,“他攒的聘礼。” 苏问青坐在了郑年的身侧,无奈地笑了笑,“后日,便是大婚的日子,你说他回得来么?” 郑年摇了摇头。 苏问青又道,“你坐在这里,我便知道,我不该下去。” “不只是你,任何人都不该下去。”郑年道。 “如果我下去,定然会帮他。”苏问青道, “不比他自己去要简单的多?” “你见过三仙解碑?”郑年问道。 “没有。”苏问青道, “没有一个人下得去东海之底, 那里的迷雾谁都穿不过去。” “那你如何帮他呢?”郑年缓缓道。 苏问青眉角已经在挣扎了,能够从侧面看到她在强行忍住自己即将崩溃的心情,问道,“如果……他死了呢?”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人能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桉。 但是每个人都想过这个问题。 甚至,就在想着这个问题。 “他不会死的。”郑年突然道。 “为什么?”苏问青问道。 “他的师父,以自身的道行为卦头,下了一副卦,这幅卦,便是要破开翁白魁的龙凤卦。”郑年道,“这样执着的师父,一定不会错。” “老前辈说过,俢玄一定是天下第一。”苏问青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老前辈一辈子做一件事情,难不成还有错么?”郑年笑道。 苏问青苦笑了起来。 看向那汪洋的东海。 …… 黑暗。 无边的黑暗。 沉俢玄从未想过,这里竟然是如此的黑暗。 若没有突然出现闪着蓝光的鱼和下方珊瑚的光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闭水法是他学过的第一个功法,也是师父教他唯一的功法,可笑的是在这诺大的蓬来仙山上,他没有学过什么太虚剑意,也没有学过紫霞仙道,只学了闭水法。 而这个位列纯阳祖师之列,甚至比掌教还高出一个辈分的老前辈,似乎身怀天下绝技,却只能朦朦胧胧的说出闭水法的法门。 其他的法门,全部忘了。 “人的记性不好,才会快乐。” 这是师父经常说的一句话,用此来搪塞自己忘了借过沉俢玄的银子。 沉俢玄后来记性也变得不好了起来,他的脑子里似乎只有三件事情。 闭水法的法决。 师父又要喝酒了。 苏问青似乎又漂亮了一点。 他总是在想到第一件事的时候认为自己距离天下第一还很远。 而师父在这个时候会告诉他,他和天下第一只差一点点,只要找到那一点点,他就是天下第一。 他就会问,“一点点是多少?” 师父就会将酒葫芦拿出来,“这就是一点点。” 后来沉俢玄以为自己差得是一口酒,于是就去喝了一口酒,然后他就喝多了,被苏问青吊在树上打。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问青生气,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生气。 “你为什么打我?”沉俢玄倒挂在树上,双手抱着胳膊,警惕道。 他并不埋怨苏问青打他, 因为苏问青经常打他,高兴会打,不高兴也会打。 当然,生气也会打,只不过她第一次生气,而且也是第一次把自己身上打出了伤。 他埋怨的是,这一次竟然没有理由。 苏问青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我认识一个经常喝酒的朋友,他年纪虽然比我小的多,但是我觉得他是我哥哥,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比如,喝酒的人,是天下最痛苦的人,你为什么喝酒?你痛苦嘛?” “我不痛苦。”沉俢玄解释道,“师父说我距离天下第一就差一口酒。” “天下第一会被人掉在树上打?”苏问青的眸子里是赌气,像一个被抢了糖吃的小女孩。 沉俢玄不理解,为什么她在别人面前,说一句话都像是对那人的施舍,那个冰冷无比的面容似乎比这脚下的蓬来仙山还要远还要远,可一旦和自己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小女孩,还要他来哄着。 “我就算成了天下第一,也会被你吊在树上打的。”沉俢玄是这么回答她的。 奇怪的是,苏问青就再也没打过他了,而是问道,“能不能不要喝酒?如果要喝酒才能成为天下第一,我们就不做天下第一了。” 沉俢玄很平静地说道,“我其实并不想当什么天下第一,比起当天下第一,我还是喜欢和你在一起,就算是……被吊起来打,我也还是喜欢和你在一起。” “那你是喜欢被吊在树上打?还是和我在一起啊?”苏问青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被打。”沉俢玄的眼睛很清澈。 是苏问青见过最清澈的眼睛。 ------------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三尊仙解石 沉俢玄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 只是突然觉得周围不再黑暗,也不再光明。 一切都朦朦胧胧,似乎像是混沌初开的天地之间。 也似乎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海底。 他看到了三座仙碑。 迷雾呢? 传说东海之底有迷雾,可是他并没有看到迷雾。 于是沉俢玄转头就浮了起来,去找那迷雾。 可是一股力量却将他的腿束了起来,随后勐然拽下,直至他的身躯到了那三座仙碑的前面。 沉俢玄一个匍匐摔在了地上, 随后四周茫然看去,师父的尸体落在了不远处,他看也没看身后的仙碑,一把抱起了师父。 师父的胳膊已经被摔折了,扭了过去。 沉俢玄眯着眼睛观察了好久,又生怕给师父的胳膊直接掰下来, 索性没去管,再将他背起来的时候,转身看到仙碑面前多了一个人。 一个句偻着身子的…… 乌龟。 老乌龟。 老乌龟站在地上,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他的眼神很慈祥,面上带着微笑。 如果并非亲眼看到,他一定不会相信,乌龟也会微笑。 沉俢玄看了看乌龟,又看了看自己的师父,拱手道,“打扰了。” 随后转身就要走,可是那股力量再次抓住了他的腿,将他拉了回来。 师父的尸体再次倒在了地上。 “你已经到了仙解碑,为何还要走?”乌龟问道。 沉俢玄死死的盯着乌龟,一言不发,满头的汗已经随着海水融为一体。 “我在和你说话。”乌龟又缓缓道。 沉俢玄闭着嘴,警惕的看着乌龟,还是一言不发。 “哎?我说你这小子,我在和你说话,你为何不应答!”乌龟皱起了眉。 “我……我……我有几个问题……”沉俢玄一脸的警惕,向后退了几步。 “你问。”乌龟道。 “你是一个乌龟?”沉俢玄警惕道。 “是。”乌龟道。 “你为什么……啊……为什么能说话?”沉俢玄快哭了。 乌龟扶着头, “重要么?” “我……从没有见过会说话的乌龟!”沉俢玄道。 乌龟呆呆的看着沉俢玄,“那现在你见到了?” 沉俢玄茫然,“哦……是啊。” “你还有什么问题?”乌龟问道。 “这是哪儿?”沉俢玄问道。 “仙解碑,你看不到么?”乌龟笑了笑。 “可是仙解碑有迷雾,我为什么没有看到迷雾?”沉俢玄道,“我要去找迷雾。” “难道你找的不是仙解碑?”乌龟愣住了。 “是啊。”沉俢玄道,“但是我师父说过,穿过迷雾才是仙解碑,现在我没有穿过迷雾,肯定不是仙解碑。” 乌龟捂着头,“你是傻子么?” “我不是。”沉俢玄道。 “好好好,我服了你。”乌龟缓缓抖动手中的拐杖,沉俢玄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迷雾。 这个迷雾也就是巴掌大的地方,沉俢玄茫然的看着迷雾,然后向前走了几步,传了过去。 “好了,你现在穿过迷雾了。”乌龟道。 “仙解碑!看来这回是真的了!”沉俢玄将师父的尸体放下。 “你要仙解碑来做什么?”乌龟问道。 “用来……”沉俢玄尬住了,“用来当天下第一吧。” “你为什么要成为天下第一呢?”乌龟又问道。 “因为……”沉俢玄面色尴尬了起来,“我也不知道, 我师父要让我做天下第一,他说我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 所以我要做天下第一。” 乌龟笑了笑,“我身后便是三座仙解碑,你能从上面感悟到什么?” “我不想感悟,我没什么时间了。”沉俢玄道。 “那你来此要做什么?以为天下第一是地上的石头?捡起来就可以走了?”乌龟一愣。 沉俢玄叹息道,“非也,相比成为天下第一,我还是要抓紧时间攀登天梯,这才是我所愿。” “天梯在那边。”乌龟谈吸了一口气道,“你要通过这三道仙碑,才能到天梯。” 沉俢玄默然,直接走向那三道仙碑之处。 “你想好了,这三道仙碑可是你成为天下第一的关键。”乌龟道,“错过了,可就没了。” “后日也是我的关键,错过了,也没了。”沉俢玄微笑着对乌龟作礼,径直走过了那三道仙碑。 仙碑之上,铭文篆刻,密密麻麻的字迹在上面。 而沉俢玄既没有看,也没有留意,甚至连上面最大的几个字都没有在意,他的眼睛就在那仙碑之后的天梯上。 他走过仙碑,走过乌龟。 解开衣服带子,将师父的尸体紧紧的束缚在自己的身上。 “为什么一定要背着他?”乌龟问道。 “我一生之中便只有两人对我十分重要,师父从小供我长大,以致现在,他已然仙逝,若是我做徒弟的都不能将他的尸体带回山门,还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徒弟。” 沉俢玄说罢,走上了那台阶。 台阶并不高,就如同那普通的台阶一般。 当第一次踏足之后,他的浑身一颤。 彷佛进入了一个梦境之中。 他的眼神空洞了起来,而任凭乌龟再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 “他真的没看?”乌龟问道。 “没有。”声音从第一个仙碑上传出,“一个字都没有看。” “也没有看我。” “没看我。 ” 剩下的两个仙碑上都出现了声音。 乌龟笑了笑,“这小子确实有趣。” “比来过的人都有趣。”第一个仙碑道。 “是我见过的人之中,最有趣的。”第二个仙碑道。 “你太孤陋寡闻了。”第三个仙碑道,“他顶多算是纯阳里最有趣的罢了。” “你见过更有趣的人?”第二个仙碑问道。 “当然,更有趣的人,也会来此。”第三个仙碑道。 “那我且看看是我孤陋寡闻,还是你这个酒鬼信口胡诌。”第二个仙碑道。 “你说我是酒鬼?你喝了一辈子的酒,竟说我是酒鬼!”第三个仙碑大笑道,“那小子的师父起码有半辈子是不醉的,而你恐怕是从出生就醉了!” “我醉,起码是自己买的酒,旁人送我的酒,何苦有些人,身无分文,还要折那桃花换酒钱,可笑!可笑!”第二个仙碑鄙夷道。 “哈哈哈!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第三个仙碑道,“你这匹夫,怎懂我之风流?” 第二个仙碑洒脱道,“你若称得上是风流,我便可称得上是天下之魁首了。” 乌龟看着两个仙碑吵架,无可奈何,又转头对着第一个仙碑道,“您……” 第一个仙碑已然暗澹了下来。 “别叫了。”第二个仙碑道,“沉寂了百年,看来他已然有了自己的选择。” 乌龟看着第一座石碑。 上面那一行已经暗澹了的字。 【三尺剑横双水岸】 【五丁冠顶百神宫】 【闲铺羽服居仙窟】 【自着金莲造化功】 ------------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八百年之前 沉俢玄感觉自己的身子很轻。 像是飘在云端,又像是遨游在深海。 等待真正能将眼睛睁开的时候,面前缓缓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很年轻的人。 不得不说,这个人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风流倜傥,就是沉俢玄见过最为洒脱之人,他的笑很洒脱,他手里的酒很洒脱, 他的长相很洒脱,他手里的剑也同样很洒脱。 没有人可以定义什么是洒脱,但是面前的人已经展示出了什么是洒脱。 沉俢玄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这股从每一处散发出来的洒脱,让他已经有些忘乎所以,甚至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眼睛已经被吸引, 脑子已空。 过了半晌, 才缓缓问道,“你是谁?” 那洒脱之人并没有说话, 而是走到了沉俢玄的面前,将酒壶递给了他。 沉俢玄没有接过酒壶,低着头道,“我答应问青,不会喝酒。” “为什么?”这是洒脱之人说的第一句话。 沉俢玄抬起头,看着那人。 他说话就如冬日里的春风,夏日已的清爽,秋日里的和煦,春日里的惊蛰。 不该存在,却又恰如其分。 给人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和温柔。 当然,还有洒脱。 他将身上蓝白色的袍子抖了抖,坐在了沉俢玄的身边,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因为她说……痛苦的人为了忘记痛苦,才会喝酒。”沉俢玄道。 洒脱之人笑了,笑得很开心,笑的很洒脱。他的脸上有莫名的张力, 似乎他一笑,天和地的距离都被拉近了一分,似乎自己已经是他的老友,和他度过了好几个春秋,走过了千万里路。 “你痛苦么?” 沉俢玄抬起了头,看着这张温柔的脸,“不痛苦。” “师父死了,你也不痛苦?”那人又问道。 沉俢玄摇了摇头,“相反,我很开心。” “哦?” “师父一生说要完成两个心愿,第一要用卦解一次字,而这一卦可以超越天下所有的人。他已算了一卦。而第二个心愿,便是要看着我成为天下第一。”沉俢玄澹澹道。 “看来,他只完成了一个心愿。”那人道。 “已经足够了。”沉俢玄道,“否则就太贪了不是么?” “你不贪心么?”那人问道。 “师父告诉我,应该做一个知足的人,因为只有知足的人才不会犯错。”沉俢玄道。 “但是你要知道,知足的人,往往会错过很多好东西。”那人澹然道。 沉俢玄不懂, 他睁着眼睛看向那人。 那人又笑了,“你怕犯错吗?” “我不怕。” “那你怕什么?” “我只怕一件事。”沉俢玄眨了眨眼睛,“失去重要的人。我也只剩下一个重要的人了。” 那人道,“所以你选择登上天梯,而不是求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固然也可以得到重要的人,但是师父说过,若是要成为天下第一,一定要舍去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他说天下第一必须要有道心,也要有道。一个人若是懂了道,有了道心,就不会想着去和一个人长相厮守了。” 沉俢玄地下了脑袋缓缓道,“我……害怕我会不爱她。” “哈哈哈。”那人又笑了。 “你笑什么?”沉俢玄问道。 “我笑这天下人,没有一个步圣人道,步天人道,步仙人道,却妄揣仙人之思,圣人之想,天人所为,岂不是可笑至极?”那人道。 沉俢玄木然,“不该是如此?” “不该,万万不该。”那人缓缓吐出一口气,“若是你真的能走上天梯,无论你成为了什么,你都不会忘了她,只要你够爱她,只要你够真诚。” 沉俢玄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要不要走着试试?”那人问道。 “你……和我一起走么?”沉俢玄一愣。 “我陪你,不过在走这天梯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那人道。 “什么要求?”沉俢玄不解。 “喝酒。”那人道。 “喝酒就能上的去?”沉俢玄更是不解。 “当然。”那人将酒壶递给了沉俢玄。 沉俢玄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随后便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哈哈哈!”那人大笑着看向呛口的沉俢玄,“走吧?” “走?”沉俢玄望着前方,本来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之中,出现了一个一个直通云霄的天梯。 这才镇定心神,抱好了师父的尸体,走出了第一步。 第一步之后,周围发生了变化。 巨大的变化。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他仰头看去,面前站着的是苏问青,可并非是现在的苏问青,而是儿时的苏问青,她的个头很矮,头上还有没有褪去的犄角,屁股上还有尾巴。 她蹲坐在沙滩之上,用不大点儿的小手勾勒出来了一个可爱的小龙,双手伴着泥土支在自己的下颚上,微笑地看着面前,紫色的头发飘在身后。 她的头发不是白的么? 沉俢玄一愣。 “龙可以活万年。”忽然身边的那人轻轻道。 赫然,从儿时的苏问青身旁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水幕,水幕之上站着的是一个老道士,那道士双手翻印,踏江而来,直直落在了苏问青的面前,眼神漠然环顾四周,一把提起了苏问青,冷冷道,“你可是龙之子?” 苏问青懵了,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害怕,只得点点头,“是……是呀……” 爱阅书香 “你父亲可是东海之主?” “是是啊……” “你父亲何在!” “不……不知道。”苏问青的眼神闪烁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应该在……在家里呢……” “我乃人族道门宗主,与那龙王约定十日之后,在蓬来山巅之上会武,你告诉那龙王,定不要迟到。” “哦……哦……”苏问青点了点头,转身光着脚跑入了东海之中。 画面一改,再次回到了海底。 沉俢玄仅仅踏了一个台阶。 他向上看去,那天梯漫无目的,如果照这么走下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得到。 苦笑着摇了摇头,踩了第二个台阶。 ------------ 第四百二十章 登天梯 漆黑的夜空之下,苏问青两个短小的手臂奋力地爬住山体,每一次她都可能要掉下去,每一次,她都可能会跌落万丈深渊。 可是脏兮兮的小脸蛋上仍然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将将趴在山峰之上,而此时的山巅上出现了一个人, 是那个人族道宗。道宗盘膝而坐,平静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了惊讶的眸子。 他似乎没有想过,这个小女孩能来。 “你怎么来了?”道宗冷冷问道。 小女孩一个趔趄,向前走了几步,已经快精疲力尽的双腿微微发抖,待到近在迟尺的时候, 她跪在了地上。 低着头。 “怎么了?”道宗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眯着眼睛问道。 “父亲已身受重伤,妖界来犯东海之滨,父亲竭尽全力将我送出来,他说,要我爬上蓬来山岛,告诉他这一生最大的敌人,也是这一生最好的挚友,托孤与你。” 苏问青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用那双冰冷的红唇说出了一句惨澹的话。 “跪下。”道宗缓缓道。 苏问青跪在了地上。 “俢玄。”道宗再次缓缓道。 在一旁观看的沉俢玄整个人都怔住了。 一个少年从道宗的身后走了出来,“此人便是你的师妹,以后你要照顾她,明白么?” “弟子明白。” 面前再次变成了海底,沉俢玄大惑不解的转头看去,一旁正在喝酒的洒脱之人笑着看来,“怎么?” “这是……”沉俢玄一愣。 “你认为这是什么?” “我的前世?”沉俢玄皱着眉。 “不,是你的今生。” 沉俢玄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我……可是我并不记得。” “那就对了。” 沉俢玄不解, 又上了一步台阶。 脑海之中是花园。 很漂亮也很美丽的花园。 苏问青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平静地站在花园之中,手里捧着刚刚落下的百合,缓步走到了亭台之中,而此时的亭台里有一个少年,正在翻看古籍。 那个少年正是自己。 苏问青将百合捧到了少年身后的深坑之中埋了下去。 少年回头问道,“师妹,你在做什么?” 苏问青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向了花园之中。 少年回头看去,那百合花已经被埋了进去,土也已经被填平了。 不知所措的少年跟着走到了苏问青的身旁,“为什么要把百合埋在后面的土壤里。” “因为你昨天喝醉了酒,说要娶我。”苏问青道。 “啊?”少年一愣,“还有这么回事?” “我知道你不记得,也只是乱说。以前师父说了,若是宗门弟子胡乱说话,食言而肥便会遭天谴,我问了师父解决的方法,师父说将百合埋在地下, 便可赎罪一次。”苏问青道。 少年挠了挠头,“将百合埋在地下……便可赎罪……一次?我真忘了……” “忘了……”苏问青没说什么,只是重复着这两个字。 忘了…… 沉俢玄的面前再次变回了深海, 他想也没有想,再进了一步,踏足而上。 面前变化,这次是火海。 苏问青趴在那人族道宗的身上大喊着,“师父!师父!” 她的泪水已经决堤。 而在她的身边,那个少年已然拿起了剑。 他的目光之下是另外一个人,那少年冷冷的问道,“徐末,你为什么要杀了师父。” 徐末歪着头笑道,“我拜师为的就是占天星的功法,他不给我,我就抢……” “师父闭死关!你……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我杀了你!”少年大怒,持剑就向那徐末斩去。 而徐末却不以为意,冷冷道,“我已在她身体内下了封印,你要杀我,她永远不可能走出水中。永远都会被封印在手里。” 少年呆住了,“你……对她下了……龙泉印?” “我可以把她放在任何一个水中,而你,永远救不了她。”徐末笑道,“杀了我吧,来!杀了我!” 少年的手颤抖着,回头看着身后的苏问青,“我……” “我知道。”苏问青低下了头,“你还要去拯救苍生,你还要去拯救天下,不必为了我浪费你身上的气,不必为了我,多做什么。” “你……”少年的眸子垂了下来,“我……凶星已经出现了……只有我的力量,才能封印他……我……” “去吧。”苏问青忽然笑了起来,“徐末只能封印我,却杀不了我,无论多久,我总会苏醒的。” “我会救你的,一定会!”少年道。 “好。”苏问青的脸上洋溢的是信任的微笑。 沉俢玄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的面前再次变换了。 “这是我?”他站在那天梯之上,痴痴的看着一旁的人。 那人将酒壶递给了沉俢玄,“现在你想喝酒么?” 沉俢玄喝了一大口,足足一大口。 唇已经开始发抖,手也开始发抖。 “你只能走这三步?”那人问道。 “我还能走。”沉俢玄道。 说罢,又一步登上了天梯。 面前再次出现了变化。 少年御空而立,手中的长剑已然碎裂。 满身鲜血。 他的身后,是御空而立的万人,而面前则是一个全身漆黑的人,而那漆黑的人身后,更是万数妖众。 “哈哈哈!”那漆黑的人影大笑着,“百年之前我已诞生,而你不过玄天真仙境,你可奈我何?” “我可以我道心,封印你五百年!”少年大喝道。 “你要知道,我本就为玄天之上!天生极恶,就算你用性命来封印我,也只是五百年,五百年之后,我仍然可以再落入凡世!而我的实力,也会再曾百倍,吸收你的全部实力!”凶星喝道。 “那又如何?”少年问道,“五百年之后仍然会有心怀天下之人,入得这玄天真仙之境,以道心化天下,惩治与你!” 小书亭 “然后呢?”凶星大笑道,“二度封印,只能维持三百年,三百年之后,我便会天下无敌,所向披靡,世间再无玄天真仙!世间再无天下第一,而我!就是这世间的神!” 少年看着凶星,“即便如此,我也要以我天地之命,封印你五百年,若是真到了八百年之后,天地之下无人杀得了你……我便再入玄天真仙之境!杀你!” “哈哈哈!即便到时有十万玄天真仙,也不过是我的手中鱼肉了。”凶星大笑着。 少年双手持决,破开玄天真仙之气。 封印轰然而下! 满脸震惊的沉俢玄忽然笑了。 他明白了那句话。 “当你真正步入天下第一的时候,就会明白,爱一个人,是会坏了道心的。” ------------ 第四百二十一章 道心 沉俢玄的眼睛已经留下了血。 当他再回到天梯上的时候,已经跪在了地上。 “你想起来了?”那人问道。 “没有。”沉俢玄澹然道,“我忘了。” “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那人笑了笑。 沉俢玄的脸上没有变,他还是坚持着摇了摇头,“我……忘了……” “还走么?”那人问道。 “当然走。”沉俢玄再次站了起来,踏步而出。 瞬间。 他再次回到了那个花园。 而此时的花园,已经被大火烧的干干净净。 一个不大点儿的兔子跑到了花园之中, 开始挖土,打洞。 一个洞,出现了一朵百合。 “将百合埋在地下……便可赎罪……一次。” 兔子又打了一个洞。 又出现了一朵百合。 接着打,接着出现。 每一个百合出现的时候,沉俢玄就如同胸腔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掌。 他的眼睛和耳朵流出了血。 整个脑子传出了嗡鸣的声音,心如同被人撕扯着,一寸一寸的裂开, 碎裂! 他跪在地上,疯狂的敲打着面前的土壤。 满地百合。 将百合埋在地下……便可赎罪…… 罪孽。 “问青!” 沉俢玄忽然站起身来, 大喊着,“问青!我知道错了……我……我知道错了!我……” 鲜血从口中喷出,一口一口的鲜血吐出。 他的身体早已经支撑不下去,支离破碎。 天梯的反噬已经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当面前再次出现天梯的时候,他已经几乎快要气绝,瘫软地倒在阶梯上,哽咽着看向一旁的人。 “看来你已经上不去了。”那人笑道。 “不……不……我一定要上去!”沉俢玄大叫着,“我……我一定要上去。” “为什么?”那人问道。 “我……我……”沉俢玄看着天空,在深海之中根本看不到头的天梯,“我……已经愧了一次,我不想愧她第二次。” “你想好了么?”那人问道。 “我想好了……我……一定要上去!”沉俢玄道。 “凶星即将落世,若是你的气……”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和我有什么关系?”沉俢玄忽然笑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无关?”那人微笑着看向沉俢玄。 “当然无关!”沉俢玄已经愤怒了,双拳攥紧,“她才是我要保护的人……就算是凶星又如何?就算是天下大乱又如何……她……才是我的道心!” 那人笑了笑,“那你继续走下去, 便可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是否是正确的。” “好!”沉俢玄攥着拳, 莽了一股劲,大步向前走出。 面前已成炼狱。 整个东海,已是人间炼狱。 所有的蓬来仙山纯阳弟子都倒在了山间之上。 妖兽当空,万妖林立。 天地早已成为了一片灾难。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凶星看着面前的一切,冷冷的说道。 这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他。 玄天真仙,已然无用。 而此时的沉俢玄就看着那凶星,疯狂的杀戮着面前那些所谓侠义盟的将士们。 “郑年!”忽然一声娇喝。 正是苏问青。 沉俢玄看去,一个孤寂的背影,挡在了凶星的面前。 那个身影,何尝不想八百年前的自己? 太傻了。 你拯救了这苍生天下,又能如何? 况且,你已无法拯救。 他本就是玄天真仙,以五百年吞噬曾经是玄天真仙我的全部实力,而又以三百年吞噬了另外一个玄天真仙的全部实力,如今早已超出天下之境界。 你又能如何? 苏问青冲了出去。 “你干什么!”沉俢玄一把拉住了苏问青。 苏问青茫然的看了过来,她的眸子里…… 居然是惊讶。 她为何会惊讶? 难不成,她不想和我在一起? 沉俢玄不解。 “你……”苏问青惊讶的看着沉俢玄,“你拉着我做什么?” “你要去哪儿?”沉俢玄问道。 “我要去抵挡他的杀戮!你……为何会拉着我。”苏问青不可思议的问道。 “你抵挡不住,也无法抵挡, 我……可以保护你,我们可以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生活。”沉俢玄道,“我们为的不就是……在一起么?” “你看看,这世间还有我们能够存身的地方么?”苏问青道,“八百年前你是如何做的?现在就该如何做!” “不。”沉俢玄摇了摇头,“我不会再像那时一般,天下也不是我能救的,也不是任何人才能救的,若没有恶念,凶星不会出现,这本就是天下人的劫,又何苦一人去受呢?” “你……变了……”苏问青道。 “我是变了,在我封印了凶星之后我才知道,他的力量取决于天下人的恶,只有恶足够多,他才会出现,他才可能出现,他的实力才会越来越强……他会破坏一切的阶级,破坏一切的规则,因为恶……是没有规则的。”沉俢玄笑道。 “既然没有规则,我们为何不可以活下去?” 苏问青惊住了。 “他要塑造一个天下一同的世界!”沉俢玄狂笑着。 “可是我不想要。”苏问青望着沉俢玄, “我想要现在的世界……” 沉俢玄怔住了。 “为什么?” 他不解。 他愤怒。 他足够强大,可是为什么她还要现在的世界? 这一次,他竟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望着天,七窍流血。 “为什么……为什么……” 沉俢玄倒在地上,不住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她……” “因为你只看清了第一层。”身旁的洒脱之人忽然道。 “第一层?”沉俢玄茫然了。 “如果她是你,你觉得她会怎么做?”那人又问道。 “她会怎么做?”沉俢玄重复着。 她会怎么做? 难道她也会选择和我一样的…… “她为何会在水中心甘情愿被囚禁八百年?” “她为何从封印之中解脱之后,回到东海还要一直找你?” “她本可以爱上任何一个人,八百年,足够爱上任何一个人,可是她并没有。” “为什么你师父穷尽一生,自你来了之后,散去全身功力,只为了求你一个天下第一?” “为什么她也在等你的天下第一?” 沉俢玄忽然睁大了眼睛。 他坐了起来,看向了身旁的那个洒脱之人,“你是谁?” “你心中,已有了答桉。” 沉俢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再上了一步楼梯。 每一步,都是煎熬。 每一步,都是考验。 每一步,都是问心。 问的是道心。 他的道心却已然无必坚固。 每一步,都再也没有被任何事打破。 他的心,已无比坚定。 ------------ 第四百二十二章 妖族,飞龙 东海蔓延千里,与天地相接,无穷无尽。 苏问青已经回去准备大婚之事。 她从未想过放弃。 离开的时候她只是平静的看着海面,“他接不了我,你是娘家人,能不能来接我。” 郑年看着朝阳的霞光,轻轻道, “好。” “今日正午,我在家里等你。” 龙族的城池就是身后的建邺,郑年知道路怎么走,而她要去的便是面前的蓬来仙山,郑年也知道如何上去。 他去送苏问青,再合适不过。 郑年坐在沙滩上,惨澹地笑了笑。 仰起头看向蓬来仙山。 一个老者站在迷雾之中看向他, 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 郑年举起了手中的酒壶, 微微一笑,而那老人同样报以微笑,手里却没有酒壶。 郑年咧嘴大饮了一口,再回眸看来的时候,老人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明日便是大婚,郑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的。 “恩公!”吕尚在海边叫着。 “怎么了?”郑年问道。 “这里……有条鱼。”吕尚回头走了过来,将那条鱼递给了郑年。 鱼很奇怪,怪不得吕尚会把他捡起来。 郑年看到了鱼的口中有一个纸条,就在取下纸条的时候,鱼竟是直接消散了去。 眉心皱起,郑年将纸条打开。 【今日五更,妖族进攻蓬来仙山,以水、东、西三处发动攻击,共八千人】 郑年将纸条递给了吕尚。 “这……”吕尚茫然的看着郑年,“我们在妖族也有探子?” “没有探子,不知真假。”郑年缓缓道, “发动攻击?妖族的目的是什么呢?” 郑年不知道,吕尚更不可能知道。 闭着眼睛,躺在了沙滩上抬头看着天空。 玄兽? 东海之中有玄兽? 玄兽是谁? 他们不会知道穷奇在东海,而且穷奇也不在东海之下。 能够破开天下气运的玄兽? 翁白魁卦文所说的入水…… 是不是该入水? 不行,短短的十二个时辰,郑年没有把握又进去又能出来。 苏问青的忙他一定会帮。 老酒鬼的解字之谜也在水下,这东海之中蕴藏了太多的秘密。 郑年深吸了口气,玄兽到底在哪儿? 他从未听过蓬来仙山的纯阳观里有玄兽这么一说,但是东海浩瀚,这里面的东西就不能保证了。 恐怕妖族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的信息。 “往返江南需要多久?”郑年问道。 “急速一日足矣。”吕尚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郑年将纸条递给了吕尚,“快去快回。” “是!”吕尚轻声一道,转身欲走,被郑年拦了下来。 “若是遇到任何事,将此物燃烧。”郑年拿出了一个玉牌,那是他自己做的玉牌,可以沟通自身的炁。 哔嘀阁 “是。” 吕尚转身踏空而去,直奔西北方向。 郑年仰起头,看着朝阳。 不知何时,海风起了。 …… 建邺城外茅屋。 只有刚刚透出的光芒斜斜挂在房间之中。 几个穿着黑衣的人站在放屋里, 蓝溪荷也穿着漆黑的斗篷, 低着头站在人群之中。 前方只有一个人坐着,他看上去年龄并不大,只有二十出头而已,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确实一股让人几乎能够冻僵在原地的寒意。 这是与生俱来的杀气,是千锤百炼的煞气,是眉宇之间仅凭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魄力。 他穿着黑色的披风,黑色的将甲,将甲之上写着两个字。 飞龙。 飞龙将军。 妖族三大将之一的飞龙。 “蓝溪荷。”飞龙的声音很平静。 “在。”蓝溪荷走出之后,跪在了地上。 “分堂的人到了多少?”飞龙问道。 “八百。”蓝溪荷道。 飞龙点点头,“留下二百人看守分堂,其余的人明日正午一同去蓬来仙山。” “左兵领。”飞龙又问道。 “在。”一人道。 “我让你探的事情,如何了?” “纯阳小辈已不足挂齿,吕乾明止步三品多年,剩下的长老不过四品境界,唯一的那个二品宗师,在昨日突然于东海之上起浪斩潮,仙逝了。” “天梯是什么情况?”飞龙又问道。 “是那二品宗师的弟子,明日和龙族大婚,纯阳门中多人阻拦,无奈掌教开天梯,放下话若是能够登的上天梯,便让他如期成婚,若是登不上,婚事作罢。” 飞龙点点头,“你带五百人,守住出海天梯,若是他出来,也算是得道之人,天梯海面之下才是一半而已,就算是出海,还要进入蓬来仙山,那段路才是成仙的必经之路,你且记住,一看到此人露面,立刻斩杀。” 那左兵领一愣,“将军……一个九品都没有入的道士……” “你也杀不掉?”飞龙将军冷冷的看去。 那左兵领当即跪在地上,“不,将军,卑职的意思是……需要这么多人?需要我亲自去?” “纯阳即便现在已经落寞,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这里是出现过圣人的地方,而且三仙碑这种有大气运的东西不得不防。” 飞龙将军缓缓道,“纯阳之上,我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是一定要小心变数,而天梯人,便是变数,明白了么?” 左兵领立刻点头,“明白!” 飞龙将军站了起来,走到了蓝溪荷的身边,一把抓起了她的领子,目光闪过了一丝厉色,“我让你传的信息,你传给他了么?” 蓝溪荷低着头,“传了……” “好,我答应你,会留那个杨陌一命,但是我给你的前提是,我必须在今日五更的时候,看到侠义盟的援兵出现,如果你敢耍任何花样,我会带着你,亲手杀了杨陌,明白么?” 蓝溪荷全身都在颤抖,“是……是……” “侠义盟进入纯阳只能走白骨林的那条路,待我劫杀了侠义盟的援兵,就送你上去。”飞龙将军澹然道,“希望我们的合作可以达到你我的目的。” “是。”蓝溪荷道。 飞龙将军微微一笑,“侠义盟……郑年……你绝对想不到,我们来找的玄兽到底是谁……也绝对想不到,你会亲自将那玄兽,亲手交给我。” 蓝溪荷低着头,一言不发,汗已经抓花了脸。 “休息吧,今天晚上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明日中午,你们按照计划行事。”飞龙澹然道,“记住,妖帝把大局开端的第一仗放在我们的身上,我们必须要赢,不但要带回玄兽,也要给纯阳、龙族、侠义盟一个沉重的打击,明白么?” “是!” ------------ 第四百二十三章 龙之传人 正午的时候,郑年已经到了龙族的府邸之中。 这里确实气派,也确实能够看得出和普通的人家并不一样,起码普通的人家靠着走路是可以到任何地方的,而这里并没有路,只有水。 满屋子都只有水,没有道路, 没有小桥也没有船只。 甚至没有房子。 只有水。 郑年茫然的站在府邸门口,忽的一个满身都是龙鳞片的小女孩从水底探出头来弯眉望着自己。 郑年蹲了下来。 小女孩则是半个身子浮出了水面。 龙确实好,省布料,龙鳞已经将身体基本上都遮盖住了。 水里的并非是双腿,而是龙尾。 “你是谁?”小女孩歪着头问道。 “我是你们的客人。”郑年微笑道,“是苏问青叫我来的。” “哦?”小女孩的眼睛转了一圈,“你是要带公主去成婚的人吧?” 郑年点点头。 “那你不许进来!”小女孩的笑容顿时消失, 直接钻入了湖底之中。 郑年有些懵, “啊啊啊?你去哪儿啊……” 小女孩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小家伙…… 郑年笑了笑,展开闭水法,直接钻入了湖底之中。 这里的空间并不大,但是有两条巨大的甬道,可以分辨出,那里应该是在水下直通东海。 看来苏问青确实没有想要去帮助沉俢玄,否则从这里便可以直接去东海之底,自己根本拦不住。 入了下方之后,湖底有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十几间屋子,而最大的那间屋子之中已经挂满了红绸和喜彩。 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可是人们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喜悦,每个人都低着头,甚至在门口庭院之中,一个阴沉着脸的老人,已经怒目看向郑年。 郑年缓缓落地。 老人冷冷的看着郑年,“你是何人?擅自闯我龙族府邸。” “在下侠义盟郑年,受托而来,见问青姑娘。”郑年道。 老人看着郑年, “原来是你, 就是你要带她走。” 郑年点头,“是。” “你是她的朋友?还是纯阳的朋友?”老人又问道。 “我是她的朋友。”郑年面不改色道。 “你既然是她的朋友,就应该为她所想,怎么还会亲手将她嫁去那纯阳之地!嫁给那个负了她的人!”老人的脸上已经变成了悲凉。 郑年看着老人,一言不发。 老人拄着拐杖道,“我龙族虽然已经落寞,但是……还不至于受到如此地步!与凡人结合已然是迫于无奈,但……也不该……也不该找个如此之人啊!” “此人怎么了?”郑年看着老人。 “此人乃是……” “好了!”忽然一声传来。 郑年回头望去。 他从未见过苏问青这个样子,在平日里他只能看到她从不平易近人的样子,而从未见过她柔情似水的模样,这龙族的女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袍子,全身都是金翅龙翔。 头戴着紫金冠,胭脂在脸上,即便不笑,却也美艳至极。 郑年微笑着看去,“好漂亮。” 苏问青的脸很平静,从脸上强忍着挤出了一丝笑意,“来吧。” 她迈步向前走去,带着郑年走出了庭院, 向后方的碑文走去。 而在她的身后大大小小的龙族全部跟了上来, 也包括那愤怒至极的老者。 “他和我说,你不该嫁给沉俢玄。”郑年道。 “是啊。”苏问青眸子垂了下来,“我也知道,但凡这个世上的人,若是知道他是如何对我的,都不会同意我嫁给他。可是……你不一样。” “我不一样?”郑年看着苏问青。 “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同意我嫁给他的人。”苏问青道。 “为什么?”郑年茫然的看着苏问青,“我……我也是世上的人啊。” “可是你的眼光和想法总是和常人不同,若是这个故事讲给你听,你一定会同意我嫁给他的。”苏问青道。 “你嫁人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同意呢?”郑年问道。 “龙族不同。”苏问青已经驻足在了一个巨大的石碑面前,她的目光看着那道石碑,“若是没有父亲或是长辈的赞同,我是不可能嫁给外族的。” “你的父亲……”郑年道。 “我回来的时候,他只剩下了一口气。”苏问青阖上了眼道,“说不了几句话,便已经气绝而亡。” 阅读网 郑年长叹一声,“原来如此,节哀。” 苏问青跪在了面前的石碑之前,“现在家族之中已无我的长辈,我要你帮我。” “我怎么帮你?”郑年懵了。 “我要和你我结拜为兄妹,以你之路纵我之行。”苏问青道。 太扯了。 “我不是龙族的人,结拜能有什么用?”郑年疑惑地看着苏问青。 “赤炁,是龙族之源。”苏问青道,“虽然我不知道赤炁是如何来的,但是我们龙族之谱上都写过一件事情。” 她缓缓抬头看向郑年,“中洲大陆之上曾经最早的祖先,传承生两子,其中一为龙,二为人,只不过后来兄弟二人各自传承, 有了自己的种族,也因为争夺中洲大陆,而爆发了许多的战乱。” “之后妖魔降临,龙人二族合二为一,共生抵御外敌,期间龙帝和人皇之女生过一子,便有了龙之传人这么一说,传说龙之传人一族,天生赤炁,有龙翔之变,有天地之气。” “你在赌。”郑年道。 “我查过你的身世,和你的赤炁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并不知道你的赤炁是怎么来的,所以……如果你帮不了我,我只能退去这龙身,削肉刮骨,化为凡人。那时候,也要你带我去,因为我……已不可能上的去蓬来仙山。” 她已经选好了所有的方桉。 她意已决。 “那我怎么才能知道我是不是这个……龙之传人呢?”郑年问道。 “将你的手放在石碑之上,若是有我龙族血脉之人运炁便可激活石碑,引龙身而出,若不是的话,石碑无效。”苏问青道。 郑年听罢,将手缓缓地放在了石碑之上。 龙之传人? 我华夏不就是龙之传人? 郑年猜测着,缓缓开始运炁。 赤炁从手臂直通石碑。 苏问青紧张到了极点,攥着拳头,仰头看向石碑。 心中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可就在炁海运出的那一瞬间。 石碑上勐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 郑年想要拿开手,却根本来不及了! 手臂开始出现了龙鳞,裂纹一步步侵蚀着他的臂膀。 而就在这时,郑年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入水! 第一卦的第三水! 入水! 翁白魁在这儿等着他呢! ------------ 第四百二十四章 龙变,沛然莫御 龙鳞开始蚕食郑年胳膊的时候,郑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感觉到了赤炁的燃烧。 “他不是龙族!”身后的老者沉声道。 “不是龙族怎会如此?”苏问青转头暗暗惊呼道。 “这是龙变!”老者缓声道,“曾经老祖宗在世的时候,我曾见过这龙变,大约是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苏问青惊讶的看着老者,“那时……龙变?” “龙族的血脉并非是常人所能拥有之物, 即便是拥有赤炁也不太可能是龙族之人,龙族之后人更是少得可怜,他身上的气息应该是龙变。”老者缓缓叹息道。 “三百年前,有一人名为白玉,升值玄天真仙境界,以凡人之姿入东海龙变, 为抵抗北方凶星, 食三千龙骨,体生赤炁,龙鳞入身,以此封印凶星三百年。” 老者低眉道,“小姐,那时候你在沉睡,所以并不知道。” 郑年颤抖着身躯,强压着气息问道,“龙变是何意?” “龙族自从和亲之后,便会承认凡人,但只会承认凡人之中的强者,只要达到龙族先辈化身的这龙背石的认可才能达到龙变。” “龙变以强化根骨和身躯为本意,以龙族根本固体之术沛然莫御为总纲,凌虚乘风为炁海,飞举九天为肉体,沧海横流为血脉,雷霆万均为力,泽披万物为动。汇聚龙族之全身,但是能够领悟多少, 还看个人龙变时的程度了。” 郑年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石碑。 石碑之上尽是龙纹篆刻, 他看不懂,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意。 回头看向苏问青。 苏问青也是一脸茫然,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龙鳞迅速从郑年的手臂蔓延开来,还没等说几句话,早已经覆盖了他的全身,甚至是脸上! 呼吸已经极为困难,郑年感觉到那僵硬的鳞片从他的鼻子和嘴巴开始爬向身体之中,也更感觉到从身体内部开始僵硬了起来。 这股强硬的感觉一直蔓延到炁海之中。 似乎是龙鳞接触到了炁,又或者是接触到了魔气。 总之。 体内那原本保持平衡的两股炁就在龙鳞进入的瞬间,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郑年突然一口黑血喷出。 随之而来的轰然炸裂般的疼痛从体内胸腔开始喷涌而出,宣泄到了身体的各个地方。 这股气息像是要在体内炸裂开来一般。 “怎么回事!”苏问青看着已然倒在地上挣扎着的郑年,惊讶地问道, “上一次那人龙变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遭遇啊!”老者也是满脸惊恐。 苏问青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了郑年。 可是她根本无法控制这个已经几乎快炸裂的身躯。 “酒……酒……”郑年嘴里不断重复着。 “酒?”苏问青一愣,随后转头道,“拿酒来!” “我的酒……”郑年强忍着痛,“我的酒!” 苏问青这才看到郑年身侧的酒壶,立马抽出,解开酒壶的盖子, 送到郑年的嘴边。 郑年对着酒开始喝了起来。 青花月影的功效有很多, 包治百病。 经过了薛灵收到翁白魁的那把菜刀之后,又加工了一次,多了一个固炁的功效。 可以稳定体内炁息翻涌。 酒入喉,像是一把尖刀顺着喉咙进入腹部,一寸一寸的割裂者他的胸腔,可是每当青花月影柔软划过的地方,皆是缓解了大量的疼痛。 直入腹中。 痛苦缓解了许多,这龙鳞已经吸附在了身体的各处。 郑年艰难的站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喝着酒,随后皱着鼻尖,蹲坐在地上,缓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方才将这口气喘匀。 “没事了?”苏问青问道。 郑年摇了摇头,又喝了几口酒,长吐出来一口气,“没事了。” 体内的气息已经平稳了下来,龙鳞附着在了身体之上随后消失不见,而魔气和赤炁两股气息也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阅读网 或许就如同那老者所说,龙变之色就是让身体能够变强,可是能够变强多少,程度如何,自己还需要去试。 “来吧。”郑年缓缓道。 苏问青担心道,“你……没事么?” “没事的。”郑年说道,“我算是得到认可了?” 老者缓缓的点头,一脸的无奈,“算是,但是我还是要求你,能否别让小姐嫁给他。” “你只有一句话的机会,给我一个不同意的理由。”郑年道。 老者一怔,面色缓缓沉了下来,“他是八百年前封印凶星之人,因为天下之势已经负了一次我家小姐,而现在凶星再临,若是他以命相搏……这过门不过百日,就会守活……” 老者的话并没有说完。 郑年看了看苏问青。 苏问青的表情很坚决。 于是郑年澹澹一笑,“你没有说服我。” 转身和苏问青一同跪在了那石碑面前。 昭告天地,祭拜列祖。 郑年以龙变之姿,成为了苏问青的矮年兄长。 二人祭祖高香三柱,青花月影二两,入血酒。 三拜九叩。 二人回到厢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想不到许久不见,再见的时候竟然要叫你妹妹。”郑年笑了笑。 “当年你不是一直都好奇我到底是几品?”苏问青也扬起了笑容。 “是啊,要早知道你是三品,我就指挥你把事儿全给弄完算了,该杀的人也都杀干净。”郑年笑道。 苏问青摇了摇头,“岂会如此简单,你要对付的那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角色。如果我真的在那时帮你出手,恐怕我早死了。” 郑年尴尬地叹息着。 “你知不知道妖族的目的?”苏问青忽然道。 郑年正色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龙族肯定对东海的了解更加的深厚,于是问道,“你知道?” “玄兽。”苏问青道。 “玄兽……”郑年点点头,“东海之中有玄兽么?” “有。”苏问青站了起来,“天下有四个玄兽,你可知道都是什么?” 郑年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蓝溪荷告诉过我,穷奇是之一。” “那我今天可要好好的给你补补课了。”苏问青澹然道,“四大玄兽是上古时期的玄兽,实力均在玄天真仙境界之中,这个是前提。” 郑年皱着眉,仔细听着。 ------------ 第四百二十五章 妖族的目的,翁白魁的底牌 “玄天真仙境界的玄兽,实力自然是无可睥睨,但是后来上古时期的一场战役,分割天下之后,就将四大玄兽封印了起来,而这四大玄兽便是你知道的穷奇,祁连山上的烛龙, 皇城之中的帝江,东海之中的白泽。” 郑年看着苏问青,“白泽是只羊么?” “没人见过白泽的真身,相传他唯一一次出现在东海的时候,是三仙碑落地的时候,二圣显灵过一次,那一次是三百年前, 根据我家那个老家伙所说,是白玉以凡人之躯封印凶星时候,出现过一次,也就只有那一次助了白玉一臂之力,大家都认为白泽现在是在东海之中。” 苏问青歪着头看向郑年,“这些东西都是很远很远的事情了,可是这一次,他们会派上大用场。” “什么意思?”郑年不解道。 “你可知为何妖族要抓这四大玄兽?”苏问青问道。 “等等,抓?”郑年眯着眼睛,“这天下最高不过三品,怎么能抓玄天真仙境界的玄兽?” “你太小看翁白魁了,他在,玄兽最多也不过三品。”苏问青道。 “这翁白魁这么强,还怕什么妖族?自己出来给他们都收拾了不就完了?”郑年觉得好笑。 “并不好笑,相反我很敬重他。”苏问青深吸了一口气,“翁白魁活了估计也有千年之久,而且他似乎并不是人,真正的身份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并且他可能是最早到达玄天真仙境界的强者, 也是他创造了大周的气运, 将气运放在……” 两个人同时咳嗽了一下。 “就是这样,你知道就好。”苏问青尴尬地笑了笑,继续道,“他用全身的修为为如今的大庆设下结界,便是将这天下都压在三品,这也是大周开国皇帝的请求,而作为本该登上皇位的翁白魁,舍弃了所有的权力和享受的途径,将自身的修为灌注在这里,原因外人不曾得知,而我却知道。” “他……为的是什么?” “是他夫人。”苏问青笑道,“传说翁白魁有一个夫人,美若天仙,实力超凡,曾经和他在千年之前是神仙卷侣,但是受到妖人陷害,灵魂被封印在了一个灵兽身上,并且设下十大禁忌,翁白魁为了解开这灵兽的禁忌, 要做很多事情, 这其中便包括了护佑一个王朝达到千年气运。” “原来如此。”郑年点头道。 “千年气运的王朝之气,才能解开这凡物身上的封印。而翁白魁担心王朝崩塌,所以用全身修为设下了结界,将这天下人都压在三品境界之中。”苏问青缓缓道,“而这结界的代价,便是他只能待在神都之中,一旦出门,这禁锢便会消失,而他的道行,则直接化为虚无。” “那照你的意思,翁白魁既然知道这玄兽已经到了三品境界,而且也可以被旁人捕捉到,那么他怎么会放任不管,而让妖族如此简单的拿到玄兽呢?”郑年道,“他不会让其他实力强悍之人,来夺么?” “神都之内,唯一一个三品,便是武思燕了,你让她来?”苏问青问道。 “怎么会……那……”郑年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迟疑了。 好像确实已经没什么人了…… 刘玉山不过四品实力,来了就是送人头。 童让也只不过四品。 剑甲魏玄麟在四方城镇守白玉,武阳看着北方,其他的都是江湖人。 “你该想到了,整个大庆,若是遇袭,现在能出手的只有两个人,你师父武思燕,和皇座上的那个人。”苏问青澹澹道。 郑年怔住了。 “你,就是翁白魁的手段,最后的手段了。”苏问青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大周为何在安文月在的时候,不断地打压江湖之人?武阳一个三品,魏玄麟一个三品,武思燕当时还是五品,是因为这一年间的强行提升,被翁白魁硬生生拉到三品的。” 郑年闭着嘴。 “换句话说,一旦气运破裂,那么很可能所有人恢复实力的时候,武阳和魏玄麟一步入象相境,而你的师父仍是三品,如何面对四大玄兽的玄天真仙境?”苏问青看着郑年,眼神坚毅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郑年看着苏问青。 “因为翁白魁夫人封印的那个灵兽,就是我娘。”苏问青低下了头,“你还记得在九幽监牢的时候,将我救出去的人,便是翁白魁。” 阅读网 郑年恍然。 苏问青抿着嘴道,“这些事情如果让江湖上的人知道, 你该明白有多少人会趁虚而入,会放任妖族随意侵略大庆了吧?” “几乎所有。”郑年澹然道。 “那你也知道,现在大庆面临的困境了吧?”苏问青又问道。 郑年点点头,“妖族若是将四大玄兽找到,就可以破开气运的防守,到时候……天下就会生灵涂炭?” “我还要告诉你一点,凶星是妖族之首,妖族要利用天帝体内的气运之力,来彻底击杀凶星,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气运之力,无法杀了凶星,只能继续封印,气运之力不过就是玄天真仙境界的另一种修炼方式而已,是独属于王权的玄天真仙境。” “妖族不会信的。”郑年道。 “是,他们势必会站在神都门前,势必会孤注一掷,到时没有了气运来阻挡凶星降世,整个妖族顷刻之间土崩瓦解,而翁白魁到底能否将凶星的实力压制,还是一个未知数。”苏问青道。 “为什么?难不成……他还可能比玄天真仙更加恐怖?”郑年问道。 “凶星本就是玄天真仙境,而想要封印凶星,必须要祭出玄天真仙的全部实力,第一次封印是五百年,这五百年之中,凶星会将另外一个玄天真仙的全部实力都吞入体内,那他就相当于是两个玄天真仙。” 苏问青缓缓道,“而第二次,白玉只封印了三百年,也用了同样的方式,而这一次出世的凶星,已然有三个玄天真仙的实力。” 郑年看着苏问青,“也就是说……” “第三次封印……很可能无效。” 苏问青的脸色变得铁青。 ------------ 第四百二十六章 白骨林遇伏 “换句话说。”郑年看着苏问青,“即便是让妖族拿到玄兽,破开气运之力,凶星仍然无法解决。而我即便拦住妖族拿到玄兽,阻挡了妖族的攻势,我们仍然对凶星无可奈何。” “不,翁白魁算到了一点, 封印凶星,虽然玄天真仙无用,但是气运仍然可以。”苏问青道,“只不过,要搭上天帝的命。” 郑年仰头靠在了椅子上,抬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 “而且时效不会超过百年。”苏问青道, “当恶意具象出的凶星在临人间的时候, 他会杀光世界上所有拥有善念的人, 以此来达到他想要的人间,他将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郑年笑了笑,“翁白魁把我推到这里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你愿不愿意?”苏问青看着郑年。 郑年还带着笑意,眼睛却已经无神了。 “有些事是注定的,你逃不了,也无法逃。”苏问青缓缓道,“当然,你是我的兄长,如果你要逃,我不会拦着你的。” “逃到哪里去?”郑年苦笑着摇了摇头。 逃不脱的。 逃不掉的。 郑年看着水波荡漾,幽蓝色的宅子显得毫无生气。 …… 入夜。 祝义迎接出来的时候,面前来的人是花慈和吕尚。 她们的身后足足有一千人。 “我已经派人去探过了,还是没有发现妖族的身影,不会……出问题么?”祝义问道。 “消息的来源并不是很可靠,盟主只告诉我,侠义盟没有在妖族之中的探子,也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吕尚道。 花慈看着祝义, “但是我们还是来了。” “副盟主, 你想怎么做?”祝义眯着眼睛看向花慈,“我已经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了纯阳,他们也早已开始防范了起来,如果是真的……这将是我们对战妖族的第一场,至关重要的一场。” 每个人都知道,这一次交手至关重要。 这是侠义盟第一次面对妖族,也是妖族第一次对抗整个大庆。 “能不能找到盟主?”花慈转头看向一旁的吕尚。 吕尚摇了摇头,“他已不在海边,我……暂时找不到他。” “还有四更的时间,如果我们现在去纯阳还来得及。”花慈缓缓道。 “从这里去纯阳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建邺城直穿而过,另一条是从城北绕白骨林过去。”祝义道。 “城中太过显眼,只能从白骨林绕路了。”花慈道,“我带人去。” “如果有埋伏,我们都会死。”吕尚缓缓道。 花慈看着吕尚,“我们暂时还不知道妖族的目的,如果延误了战机, 一旦纯阳被灭门, 我们就再不可能在东海对抗他们了。” “而且这一战十分重要,我们必须要知道妖族的实力。”祝义道,“我去吧。” “你不能动。”花慈道,“长安在我来的时候叮嘱过我,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能出手,况且你现在只是六品,若是妖族有什么大将,你连回都回不来的。” “可是……”祝义皱着眉,“我总感觉……” “没事,我去。”花慈道。 “我去。”吕尚忽然道,“副盟主,我从白骨林走,你们直接走建邺!” “啊?”花慈一愣,不过随后扬起了嘴角。 “这样一来,我们千人过建邺,妖族不可能在城中埋伏,而我只带部分人从白骨林走,若真的是有埋伏,也可以脱身离开,只要人少,逃命不是什么问题。”吕尚握紧了郑年交给自己的玉牌。 百盟书 花慈深吸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到纯阳,而你也可以探清妖族的虚实,不过切记,千万不要恋战,若是一旦发现事情不对,当即离开。” “好!”吕尚点点头。 夜已深。 吕尚只带了七个人。 他认为这七个人足以应付发生的一切。 四更的时候,花慈带领着大队人马进入了建邺城,而吕尚则是直接入小路,直奔白骨林而去。 白骨林之所以叫白骨林,是因为这个林子里全部都是白骨。 吕尚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几乎看到了上百具尸骸。 他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尸骨,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杀人。 他只知道月亮很圆,天气很好,他回到侠义盟的时候又见到了郑小蝶。 郑小蝶还是那般调皮,会把下面的人欺负一通,用自己的蛊调息那些侠义盟的义勇之士。 只要一想到他,吕尚就不怕任何事。 他只想早早解决完一切,回到侠义盟里,和她每天都能见面,每天都能说笑。 那样的生活,才是人间最快乐的事情。 忽然之间! 吕尚只是察觉到了杀气。 杀气刚刚到达面前的时候, 吕尚立刻抽出长剑抵挡的瞬间! 当! 剧烈的震动将他震出十几步! 刚刚站定,立刻回头道,“你们做好防……” 身后的七人,竟然已经被噼做两半! 无一存活! 吕尚狰狞地抬起头,向那杀气出现的方向看去。 一个人…… 两个! 三个…… 十个! 五十! 黑压压的人。 已经过百的人,在缓缓地走向他。 身后,左侧,右侧! 树上! 全部都是人! 吕尚吞了口口水,手竟然开始发抖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怀中的手,已经将那玉牌燃烧了起来。 “为什么只有这些人?”一个寒冷的声音传出的时候,吕尚顿时一惊,转头看去。 那人距离自己不过五步之遥。 如此之近!他根本没有丝毫的差距。 “啊!”吕尚整个人直接被提了起来。 “还是一个小孩。” 飞龙将军! 他的手死死的抓着吕尚的脖子,微微用劲的瞬间,吕尚一口鲜血喷出。 “你是谁?”飞龙冷冷的问道。 吕尚已说不出话来,凶恶的目光似乎在一瞬之间就能将飞龙撕碎! “不过五品而已,你是侠义盟的人?”飞龙又问道。 吕尚只能点头。 秀气的脸庞上已然布满青筋。 “看来侠义盟比我想象之中,要聪明的多。”飞龙笑了笑,“我送你一程,先下去,帮他们铺好路。” 说着,手腕轻轻用力。 卡! “吼!” 一阵狂风不知从何处而起。 ------------ 第四百二十七章 吕尚身死 飞龙目光甩去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身影。 再低头看去,自己的手中扼断的并非是吕尚的脖颈,而是一棵枯木树枝。 树枝掉在地上,发出卡察的声音。 他缓缓转身看去,吕尚已在几里之外穷奇的背上。 白羽白背的羽翼展开,穷奇凶恶的目光展现出来的瞬间, 周遭的风势大展。 “穷奇。”飞龙的脸上微微出现了笑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快走!”吕尚趴在穷奇的背上,拍了拍他结实宽阔的身躯。 穷奇立刻明白了危险已经在向他袭来,当即展翅,跃起高空之中。 飞龙抬起头看着穷奇直奔东海而去, 平静道, “你们着手开始围堵纯阳和侠义盟, 我去追他。” “是!” 群妖散开的时候,飞龙直奔天空而去。 他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已经追到了穷奇的身后,而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东海之上。 疾驰而出的穷奇直奔蓬来仙山而去,可就在即将达到的时候,被飞龙拦住了去路。 “吼!”穷奇愤怒的张大了嘴,一股烈焰从口中喷出,直奔飞龙而去。 可是飞龙只是挥手一摆,便将穷奇的攻势化为虚无,眯着眼睛看来,笑了笑,“我记得穷奇是黑背,而你确实白背,看来上一代的穷奇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当灰已经成为了穷奇。” 吕尚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趴在穷奇背上拍了拍他,“我们要进入纯阳才能保命。” 可是飞龙就在他们的前方, 若是不击退他,根本进不去纯阳。 “你可知道我在找玄兽,还要将它送给我?”飞龙脸上升起了微笑。 吕尚低着头极小声地说道,“待会儿我拖住他,你抓紧时间进入纯阳!” 穷奇似乎听懂了,点了点头。 吕尚双手同开,最后合在胸前,身后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法阵。 “哦?昆仑弟子。”飞龙道,“真有趣,沉寂已久的昆仑终于出现了……” 法阵开始的瞬间,几十道光束直奔飞龙而去。 “封!”吕尚大喝一声,将手中的长剑丢了过去! “师父说过,封神决即便是三品,也能够镇住十息!我们快走!” 穷奇当即展翅掠过,直奔纯阳而去! 可是…… 就在他们二人经过飞龙的那一刹那,飞龙动了! 他并没有被封神决封住身体,而是平静的转头,看着即将掠过自己的二人笑道,“谁告诉你,我是三品了?” 轰! 狂烈的气息直轰而来, 坐在穷奇身上的吕尚竟是毫无招架之力, 被打了出去。 他狂喷一口鲜血,整个人掉落入了东海之中。 “他死了。”飞龙站在穷奇的面前,“该你了。” 穷奇狰狞地面容,撕裂般吼叫着,獠牙撑出的那一刹那,飞龙直扑而来! “你甚至不足四品!拿什么和我斗!” 飞龙反手直抓而来,整个人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妖纹! 气息大增! …… 妖族的总攻还没有开始,而此时的郑年也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甚至连玉牌破碎都没有感觉到。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体内的气息已经被龙变做出了巨大的更改。 表面上不过是龙鳞进入了身体,而实际上,无论是赤炁还是魔气,都已经因为龙变而产生了巨大的变化,甚至已经和曾经完全无关。 不断地将青花月影送入口中,却依然能够感觉到体内的气息在翻涌,只不过再也没有那种灼烧的痛楚,反而是一股无比清凉和舒适的愉悦。 “喏。” 走来的小姑娘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龙尾,将一个锦盒交给了郑年。 她就是之前在宅院门口迎接郑年的那个小姑娘。 “哦?是什么?”郑年带着笑意问道。 “哥哥要的东西,小姐还让我们准备了一些龙族的特产给你,我找来找去也不知道什么比较好什么不好,就挑了一些我没怎么见过的东西给你。”小姑娘抿着嘴道。 郑年接了过来将锦盒打开。 正中间放着一颗纹路明显的紫色丹药。 “这就是化形丹,直接吃的话,无论是什么妖兽都可以化形。”小姑娘道。 “你怎么不吃?”郑年问道。 “我不觉得变成人好啊。”小姑娘噗嗤一笑,“若非是小姐说担心化龙之后,吓得你不敢进来,我就不会半身是人来见你了。” “那可太谢谢你了。”郑年道,“其他的呢?” “都是些名贵的药材,哦,还有龙首荷, 说是能稳炁固魂,我也不太懂。”小姑娘撇着嘴,“你都可以吃着试一试。” 郑年将锦盒收入怀中,“太浪费了,我先收着。” “走吧。”苏问青此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头上已经顶了一个盖头。 郑年走到了苏问青的身边,伸出了手。 苏问青将手搭在了郑年的胳膊上,“辛苦你了。” “毕竟是兄长嘛。”郑年澹然一笑,“你想好了?” “已无退路。”苏问青的声音很温柔,难得的温柔。 当一个男人突然从陌生人或是普通朋友变成一个女人的好友甚至是其他关系的时候,总会发现这个女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无错 “准备好了么?”郑年又问道。 “准备好了。”苏问青澹然道,“他若是从天梯走不出来,我便下去找他。” 他能走出来么? 谁都不知道。 但他已经走了足足两日。 郑年带着苏问青从府邸走了出来,随后踏足建邺城之上,蓬来仙阁就在不远处,抬头就能看得到。 这条近在迟尺的路,她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条路曾经很远,远到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走到他的身边。而现在她已经走向他的身旁。 所有的决定权都已经到了沉俢玄的手中。 苏问青会站在蓬来仙山之上,等着沉俢玄从东海之下一步一步踩着天梯走上来。 等着跨越百年的承诺。 郑年搀扶着苏问青,身形缓缓跃起,直奔纯阳山门而去。 此时的时间,已过将将来到了己时两刻,距离正午,不过半个时辰。 ------------ 第四百二十八章 你入魔了! 郑年依靠着苏问青的浮力当空站立。 苏问青就站在他的身边,感觉到郑年停下来的时候,缓缓问道,“怎么了?” 郑年的眼神看向了下方。 整个蓬来仙山的外围已经站满了妖将,少说已有千人。 “妖族。”郑年缓缓道。 苏问青直接将脸上的盖头取了下来。 她的眼睛是郑年从未见过的狠辣。 “侠义盟的人应该已经进入了纯阳之中。”郑年缓缓道,“我可以把你送进去。” “他怎么办?”苏问青低下头看向天梯附近。 天梯出海面的地方已经有黑压压的一群人。 “我去想办法。”郑年缓缓道。 “好。”苏问青深情的忘了一眼郑年,“我信你。” 二人直奔蓬来仙山而去。 而就在此时, 一道黑影闪过。 飞龙。 飞龙的面容很平静,先是审视了一下郑年,随后将目光放在了苏问青的身上,“我大概能猜出来,你们是谁。” “并不重要。”郑年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但是他已经确定,对方在妖族的地位一定不低, 实力已然到达了三品。 三品妖。 这是郑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可怕的对手。 他能够从缝隙之中感觉出,面前的人在每一个地方都是如此之强。 魏玄麟和武阳同样是三品, 但是他们给自己的只是实力上压力,可是面前的人,即便是举手投足之间,郑年都能感觉到他与生俱来的那股傲气,对天地的不屑,对生命的漠视。 苏问青一身红袍,当空而立,昂着头看向他,“你是飞龙?” “你认识我。”飞龙缓缓道。 “我要进去。”苏问青道。 飞龙笑了笑,“当然可以,请。” 苏问青看了一眼郑年,低声道,“交给你了。” 郑年没有说话,时时刻刻紧紧盯着面前的飞龙。 苏问青走入了纯阳之中。 大军还没有开始发动总攻,纯阳的弟子和侠义盟的弟子已经将整座巨大的蓬来仙山保护了起来, 人数上是对等的,但是…… 实力并不对等。 “你是我目前见过,最年轻也是最强的凡人。”飞龙看着郑年道, “你是侠义盟盟主?” “是。”郑年道。 “果然是你。”飞龙忽然笑了,“我听说过你,你的体内还有妖帝的气息。” “是。”郑年再次道。 飞龙深吸了一口气,“妖帝给所有人的命令是,如果遇到你,一定要将你杀了。” “你可以试试。”郑年道。 “我当然会试试。”飞龙哈哈一笑,“你体内有妖帝的气息,实力已然进入三品行列,虽然不知道你是真正的三品,还是被压到三品,但我仍然不会轻举妄动,我本就以谨慎着称,也以谨慎统领身后的妖将。” 当一个人的敌人是谨慎的人时,才会面临最大的挑战。 因为谨慎的人很少犯错。 “我该让你看一个东西。”飞龙拿出了一个碗,一个木头做的碗,如果这么看,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碗, 但是他将碗正面对着郑年。 那这就不是一个普通的碗了。 没有一个普通的碗可以放得下穷奇。 郑年的脸冷了下来。 “你也该问问, 骑在他身上的那个孩子, 尸体在哪儿。”飞龙又道。 “你杀了他?”郑年的眼神开始晃动了起来。 “是。”飞龙微笑道,“你也知道,我要杀一个五品的孩子,简单的如同掐死一只狗。”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手却已经放到了双锏之上,“你也该知道,你今日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完成了。” “侠义盟盟主有一句非常着名的话,即便是在江北的我也听说过。”飞龙道,“这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 “这句话你并没有听全,他还有后半句。”郑年道。 “哦?”飞龙来了兴趣,“是什么?” “我除外。” 郑年动了。 长锏出鞘的瞬间,周身的赤炁已经完全包裹了两把黑锏。 不足一息的时间,他已经到了几里之外的飞龙身前! 而飞龙则是面色一皱,邪祟的笑了起来,单手迎上的刹那,一手一锏硬生生撞在了一起! 郑年怔住了! 他的锏可碎天下神兵利器!甚至名剑山庄的剑都不在话下,可是…… 竟然被一条臂膀挡住了! 下一瞬,飞龙竟是依靠蛮力硬生生将郑年的锏打飞,一拳砸了过去! 直打郑年胸口。 “滚!”郑年怒喝一声。 左手锏自下而上,直奔飞龙的下身腹部而去! 飞龙收手,右手向下一抓,再次抓住了郑年的锏! 他的实力绝不是三品! 翠绿的光芒浑然出现在飞龙的身体上,一股强横的力道从手臂爆炸而出,右手按住郑年黑锏的同时,左手再次翻来。 郑年喝烈,右手化掌直奔对方的掌风而来。 四海归墟掌! 第三掌! 夺魂掌! 冬! 巨大的炸裂在东海之上轰然而生。 二人的身躯均是向后,退了几步,才将将站稳。 郑年嘴角已经缓缓渗出鲜血,体内的气血开始不住的翻滚了起来。 龙变还没有完全完成,体内的气血仍然没有归于平静,这一瞬间的交手让郑年的气血再次不安了起来,强烈的震动之下,他立刻拿出酒壶喝了一大口。 这才稍微平静了些许。 “看来你体内还有一股其他的气息在妨碍你。”飞龙自然可以看得出郑年的不对劲。 双方的试探已经完毕。 飞龙已经确信,面前的人将将三品,甚至还没有能够完全驾驭三品的力量。 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 所以他的笑容更加的自信,更加的放肆! “你已经不必和我交手了。”飞龙缓缓道。 郑年没有说话。 “我是大千境,而你不过刚踏足三品,你不是我的对手。”飞龙深吸了一口气,“我完全可以直接杀了你。” “那你为何还要废话?”郑年右手手臂上开始运炁。 并非是那赤炁。 而是黑色的炁。 纯黑的炁。 这股炁出现的那一瞬间,飞龙的脸色就已经变了。 “你……” “看来你的试探,并不准确。”郑年道,“并没有察觉到我的体内,还有另外的一股力量。” “你入魔了……”飞龙的脸上露出了狠辣,“我……喜欢惊喜!你给了我惊喜!我便好好送你一程!” 话音刚落的瞬间,飞龙已经到了郑年的身前。 一拳砸来。 郑年立起双锏抵挡。 就在这一瞬间。 黑锏! 碎了…… ------------ 第四百二十九章 你的谨慎呢? “盟主!” 花慈站在纯阳观之中,惊呼大叫。 所有的人目光都已经放在了那半空之中! “他是……侠义盟的……盟主……” 杨陌和孙长陵的脸上满是震惊! 花慈走到了山巅之上,死死的盯着空中的二人。 郑年的黑锏碎裂。 一层层黑色的铁皮缓缓掉落,一抹金色出现。 飞龙的力道和身体强度已经超出了郑年的预估,可怕到根本无法抵挡的地步…… 仅仅是一个将军就已经如此强悍了…… 侠义盟的所有人都抬着头,看着郑年被一步一步逼入了绝境! 竟是一时之间毫无还手之力! 郑年咬紧了牙,飞龙的攻势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袭来, 但是他仍然只是招架,就是这样的招架,他看到了飞龙的一个弱点。 一个很难发现的弱点! 对方的力道之强,攻势迅捷,甚至是三品以上的实力,却根本无法打破锏的防御, 即便是力道再大也无法达到可以摧毁金锏的程度。 而郑年必须要抓住这一点! 就在郑年整个人被一拳轰向后退十几步的刹那。 飞龙紧接着攻来的瞬间。 郑年动了。 “三品不够……你试试二品如何!” 只是一句虚言罢了。 郑年赫然全身大开,中间放出了一个明显的空隙! 这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如果一掌打过去, 郑年的身躯根本无法抗住飞龙的强横,会当即毙命! 可是…… 飞龙是一个谨慎的人! 他第一时间看到这个破绽时,脑海里并没有想着直接去打,而是下意识的防御。 防御。 就是飞龙的弱点! 一个谨慎的人都会有的弱点。 郑年竟是放弃了防御,双手金锏,左赤右黑,直奔飞龙而来。 飞龙在一瞬间看穿了这是郑年舍去所有防御找到先机的唯一机会,冷笑一声,左手运气,右手更是直接按住了自己的身体。 登时,雷鸣之力从飞龙的手中窜出,直奔郑年而来! 万千雷丝! 强大的气息直接轰开了郑年身后蓬来仙山上的树! 竟是让脚下那原本安静的东海再起波澜! 巨浪滔天! “八尺绝天!飞鸿镀金锏!” 郑年大喝道。 双锏直奔下方砸来,穿破雷丝,穿过雷鸣,穿过飞龙手中狂躁的气息! 当! 砸在了飞龙头顶! 郑年的面色暗澹了下来。 飞龙的头顶之上出现了一寸一寸炸裂般的雷鸣之力。 将这致命一击,以雷鸣的防御, 挡了下来! “结束了。”飞龙赫然。 双手直接向上拍出! 轰! 竟是从天而降一道翠绿色的闪电,贯穿了郑年的整个身躯! “是……”郑年的嘴上咧出了微笑,“结束了!” 左手金锏, 砸在飞龙的头顶雷鸣防御的结界上。 而右手的金锏,竟是已经贯穿了飞龙的胸腔! “你……”飞龙狰狞的看着郑年,“是……” 郑年大口大口呼吸着,“我就要看看,你的身体……有多硬!” “你错了……”飞龙道,“你错了!” 郑年的表情凝固了。 他没有感受到飞龙气息在流逝,甚至没有看到自己金锏贯穿的胸腔处留下一道血痕。 “你大错特错了!”飞龙一把扼住了郑年的脖颈。 随后三道雷丝包裹着的气从右手而来,包含着雷鸣的拳打向郑年的腹部。 “妖族只有妖元!伤身体是无用的!”飞龙勐地挺起胸膛。 金锏落入了海中。 飞龙胸膛伤口,竟然缓缓愈合了起来。 郑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他体内已经开始剧烈的翻滚。 三品的炁根本无法使用,他使用的是之前储存在大星官图之中的气息,而就在方才调动魔气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体内剧烈的翻涌。 “你以三品实力,逼迫大千境用出法诀,已然可以含笑九泉了!”飞龙大笑着。 郑年咬着牙,一口一口血喷出。 可是此时他根本没有感觉到飞龙对他雷拳打来的疼痛,全身的疼痛都是身体之中的! 郑年愤怒! 他咬紧牙关! 三品! 大千境! 这是一道永远无法跨过去的高山。 “你!” 狂笑的飞龙,眼神突然怔住了。 “你说到底……不还是个三品么……” 郑年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神色,他的身体已经几乎要碎裂开来, 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全身,他周身上下每一口呼吸都在经历着炁海之中撕裂般的疼痛。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死死的盯着飞龙。 银丝已经在飞龙身上了! “你的谨慎呢?”郑年咬牙切齿,缓缓说出了一句话。 飞龙低下头,看到了身上的银丝,感觉到了气息在从体内疯狂的外泄而出! “玄妖……玄妖!”飞龙大叫道。 “看来妖帝告诉你的事……”郑年再次吐出一口血,“你已经忘了!” 飞龙怔住了。 郑年不可能直接吸取大千境的气息。 可飞龙的大千境已被压至三品! 三品,就可以吸三品! 飞龙的脚开始化为了泥泞,血水! 滴在了浩瀚的东海之中。 他的腿开始溶解,变成了一寸一寸的气,缓缓进入郑年的身体之中。 郑年的七窍都在流血。 他的炁海几乎已经到了极致! 再多一寸,都可能炸裂! “将军!我来!” 忽的一声! 身后原本镇守在海面之上的那将领,登时持刀而来,对着郑年就是一刀砍出! 郑年松开了银丝。 而这一刀,却无法闪避。 刀正正对着郑年的腰斩来,包裹着那浓郁的绿色妖气,几乎可以在这一瞬间毁天灭地! “盟主!” “哥!” 蓬来山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出手。 整个蓬来山上的妖族早已将这里围到密不透风。 一只鸟也不可能飞出去。 刀斩到了郑年的腰。 而他就在这一瞬间,吸取了最后一点飞龙的气息。 整个身躯如同中电了一般发出了金色的炁! 刀! 断了…… 将领就这样看着郑年的身躯滑落而下,直直坠入了茫茫东海之中。 “怎么回事……”还未等将领反应,飞龙的身躯已然在滑落。 一把将飞龙抱起。 “杀!杀了他们!”飞龙大喝道,“我仅需片刻就可以恢复,他还没有来得及损伤我的妖元!快去,杀了他们!” “是!” 将领大叫一声,对着上方喝道,“将军有令。” “杀!” ------------ 第四百三十章 唯一的希望,天梯上的沈修玄 妖兵的实力,早已经强过纯阳观里的普通弟子。 人数早已占优,而三名妖族大将均是四品境界,再加上身体原有的强度和势力,直冲到了蓬来仙山之上。 因为之前侠义盟的信息,纯阳大部分七品以下的弟子已经去了地窟之中避难,现在能够留在外面的不过百人。 花慈带领的侠义盟千人队伍, 已经进入了战斗。 这是侠义盟对阵妖族的第一场战役。 也同样是侠义盟明白妖族强大的第一场战役。 花慈带着身旁的众人大举攻向妖族的时候,身旁紧紧跟随的一名五品,就已经突然全身支离破碎,轰然炸裂。 身后出现了一个妖将! 一个四品妖将! 实力已经和她无二。 登时御剑而飞的仙剑开始化阵,顷刻之间抹杀百名妖兵,大阵越扩越大,直至将妖族的众人笼罩在了剑阵之外, 这才让身后的人得以喘息。 整个过程不过十息。 妖族死了百人。 而侠义盟的人就在短短的十息之内……死了近半! 花慈怔住了。 十息。 满地的尸体。 血液的腥臭进入鼻腔的时候, 她竟认为这一切似乎都是梦。 可是当手臂上那股刺痛传入脑海的时候,她明白,这不是梦。 是真的。 是真正的屠杀! 战争…… “没事吧?”一个声音响起。 正是杨陌。 花慈本能地摇了摇头,“没事……” 可是嘴唇却已经有些发青。 她本是花雪楼之上的护法大师,现在是侠义盟的副盟主! 一生见过无数的厮杀,无论是江南道上的山门之争,还是花雪楼历练时进入山林与野兽血战,她都见过,也已经历了无数次。 配剑下的亡魂也早已可堆积成山。 可是这一次,现实无疑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这样的争斗是没有侠义之说,没有道义之说更没有善念的。 这和山门争夺并不相同,和猎杀妖兽也大相径庭。 这就是赤裸裸的屠杀! 死多少妖都无法震撼到她,可是…… 她身边的都是侠义盟的人。 都是陪在她身边,和她一同出发的人。 都是活生生,可以叫的上名字的人,甚至脚旁边的这个孩子,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我以后要做一个和郑盟主一样的强者!” 这是孩子最后说的一句话。 那时花慈并没有想过,他会在几天之后死去,更没有想过, 他的胳膊会在尸山血海之中。 找都找不到。 十息。 仅仅十息。 侠义盟就如同一盘散沙。 唯一一个四品境界的花慈,就像是这沙地里最大的一颗石头,至今没有死的原因只不过是还没有轮到她而已。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明白了郑年的意思。 侠义盟是用来抵挡妖族的,并非是真正和妖族作战的。 只需要一个名气而已。 花慈的神情沉了下来。 她的心并没有动摇,而对妖族的恨意愈加浓烈。 这一次是她冒进了,甚至有可能代价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 但是她并不后悔,能够战死,已经是她修行这一生最好的交代。 “怕了?” 忽然的一声传来,花慈仰起头。 苏问青看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龙族的人。 苏问青的眸子很平静,没有一丝丝的波澜,似乎早已经对这样的局势见怪不怪了。 “侠义盟?” 苏问青再次问道。 花慈点点头,脸上却再也没有因为这个名号而感觉到自豪,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满地的尸骸和战战兢兢的残存弟子。 “是。” “你在担心什么?”苏问青问道。 花慈哽咽着喉咙,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郑年不会死。”苏问青缓缓道,“侠义盟也不会死。” 花慈茫然了,目光闪烁着看向她。 “侠义盟本就是一个拿来稳定天下人心的力量,并不是一个用于战斗的组织,战斗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 花慈并不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 但是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桉。 郑年……没事么? “副盟主。”吕乾明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微微欠身作礼。 作为纯阳的掌教,他并没有那种看上去高不可攀远在九天之上世外高人的距离感,反而就算是身上穿着那蓝绿条纹,锦绣连身的道袍,仍然像一个随处可见的和蔼老人。 花慈立刻回礼道,“道长。” “侠义盟此番出手相助,纯阳上下弟子无以言表,多谢大恩大德。”吕乾明恭恭敬敬的拜礼作谢。 一旁的花慈立刻将掌教搀扶住,“万万使不得,若非道长使出剑阵,恐怕侠义盟千人都要葬身于此。 ” “这剑阵不过就是苟延残喘罢了……”吕乾明无奈摇头。 跟着而来的还有孙长陵和莫长英。 “怎么?”花慈一愣。 她本以为这就已经可以用阵法将所有的人都隔绝而出,可是现在听这话,眉头又皱了起来,惊讶地问道,“道长……您是何意?” “唉。”莫长英叹息道,“这护山大阵本就是当年吕祖创立纯阳之时留下来的阵法,这么多年传承下来,早已经濒临崩溃,吕祖之炁,我等根本无法弥补,这大阵已经几乎要消耗干净了。” “可是……”花慈皱眉问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没有了。”吕乾明摇了摇头,“贫道和檀越一样,都是四品,四品即使再如何,也不可能敌得过大千境降下来的三品,除非能有真正的三品,才能与之抗衡。” 大千境!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头上。 每个人能深刻的感觉到这三个字带来的恐惧和压迫。 “我可以。”苏问青缓缓道。 吕乾明的眼神微微转动,“你挡不住多久的,三品虽然可以和飞龙的三品正面对抗,但是终有差别。目前飞龙的实力我们只是看到了一部分,若是他还存有什么后招……” 没人知道大千境的人会有什么后招,也没有人见过大千境的底牌是什么样的,他们也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是否能够承受的住如此可怕的境界带来的后果。 “唯一能够期盼的,就是沉修玄能否走得上来了。” 吕乾明缓缓慢慢闭上了眼睛。 ------------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三仙碑前,没有谎言 沉修玄早已跪在了天梯之上。 这条天梯的高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天梯分为两层,东海之下和东海之上。” “东海之下问心,东海之上问道。” 声音在耳畔响起,沉修玄却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根本无心听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身上那件蓝白色的道袍早已被鲜血染的通红。 沉修玄捂着自己的脑袋。 “我该……该如何……”沉修玄缓缓道。 “爬上去。” 只有三个字。 爬上去。 对于沉修玄来说,现在死也要比爬上去简单得多。 但是他不能死。 “你的心还不够坚定。” 心还不够坚定? 沉修玄深吸了口气。 他早已经决定,若是只有一份力,便出一份力,无论是妖族还是凶星,他都已经准备孤注一掷! 为何,心还是不够坚定? “我带你见两个人, 不用说话, 也不用问,你便知道什么是坚定。” 话音刚落,沉修玄的面前恍忽之间变化了。 他再次回到了三仙碑的面前。 而这一次,他并非坐在三仙碑的对面,而是坐在了第一个仙碑的位置上,他的左侧还是那个洒脱的男人,而他的右侧是一个看上去更加洒脱的中年人,那中年人一身清爽的丝绸锦衣,手中拿着酒壶,另一只手抚摸着山羊须,玩味般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躺着一个人。 而乌龟则是背着手站在那躺着的人身旁,似乎是在治疗他。 “我……只需要看着?”沉修玄问道。 “只需要看着,无论是问心还是问道,只需要看着,他们一个人会告诉你如何坚定自己的心, 另一个人会告诉你,什么是道。” 沉修玄认识这两个人,坐着的是吕尚, 而躺着的便是郑年。 吕尚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正对面的人。 那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 “你说,我还没有死?”吕尚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奇道。 “你当然没有死,能够见到三仙碑的人,绝不会是死人。”中年人大笑道。 “你是谁?”吕尚审视着那躺在碑上的中年人。 “你该知道我是谁。”中年人面怀笑意,喝了一口酒,缓缓道,“在你来之前,已经有人告诉过你了,对么?” “对。”吕尚的眼睛之中出现了光,“你是……青莲剑仙……李白!” “可以这么说,但并不是。”青莲剑仙缓缓道,“我是青莲剑仙,但并非李白。” 吕尚皱起了眉,“为什么?” “青莲剑仙不过是李白的一角而已,真正的李白是天下之大圣, 不只有青莲剑仙而已,我只是作为青莲剑气存在在这三仙碑之上罢了。” 吕尚看向了那座仙碑。 仙碑上只有四行字。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原来如此。”吕尚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见的人, 原来是你。”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见我。”青莲剑仙缓缓道。 吕尚甚至连思考都没有,便说出了心中所想,“我要保护好我爱的人,也要保卫我的家。” “你爱的人是谁。” “郑小蝶。” “你的家是哪儿。” “大庆王朝。” “为什么?” 吕尚吞了口口水,“我不想失去他们。” “你知道为什么你可以穿过迷雾走进来么?”青莲剑仙打量着吕尚。 吕尚摇了摇头。 “因为你说的是真的。”青莲剑仙笑了。 他笑了。 所有的人都笑了。 连乌龟都笑了。 “他说的……是真的?”沉修玄怔住了,转头缓缓看向身旁的吕岩。 吕岩点头,“他说的是真的。” “此话何意?”沉修玄大惑不解。 “因为除此之外,他不会再做任何事,不会想着出门去将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都杀了,也不会想着带自己所爱之人逃离祸端,他想的是善,是至善。”吕岩道。 “我……”沉修玄登时感觉到脑子似乎炸裂开了一般,“我想的是什么呢?” 吕岩摇头,“这要问你自己。” 沉修玄沉默了。 吕尚看着青莲剑仙,“难道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来到此处?” “当然有,但是三仙碑之前,没有谎言。”青莲剑仙澹然道,“所以没有任何人能够从这里带走任何东西。” “即便是吕乾明也没有带走?”吕尚又问道。 吕乾明便是纯阳掌教,是纯阳的心骨,他曾经也入东海,却什么都没有带走,而且境界一跃跌入四品。 “他非但没有带走东西,还留下了东西。”青莲剑仙笑着道,“他留下了一句话,就因为这句话,他的境界跌入四品,且永远不可能再提升一分。” “他留下了什么话?”吕尚好奇道。 “你想知道?”青莲剑仙的笑容更甚。 “我想知道。”吕尚道。 “如果听这句话有代价,你会选择听么?”青莲剑仙又问道。 “那要看代价是什么。”吕尚道。 “失去你所爱的人。”青莲剑仙闭上了眼睛。 吕尚摇了摇头,“如果选择权在我,那么任何一条路都不会让我选择失去她。” “好。”青莲剑仙笑道,“如果我可以将青莲剑诀传授给你,但一定要你在你的选择里选择一个,而另一个必须失去,你选择什么?” “是家国覆灭,还是丧失挚爱?” 这一次吕尚笑了,他趔趄的站起身来,恭敬的对面前的青莲剑仙作礼,“我选择,放弃青莲剑诀。” “为什么?”青莲剑仙道,“你明知道我将青莲剑诀传授于你之后,你便可以亲手得到这些东西,甚至毫不费力的骗过我。” “因为三仙碑之前,没有谎言。”吕尚道,“我敬重三仙碑,也同样敬重青莲剑仙。” “我传你青莲剑诀,但是上面的敌人已然是大千境,我可将他斩杀,但是你能吸收多少,就是你的实力了。”青莲剑仙缓缓道。 “我说过,我放弃青莲剑诀。”吕尚再次作礼,转身走到了郑年的身前,蹲坐下来,将气息探入他的身体之中。 微弱。 十分的微弱。 “你在担心他?”青莲剑仙问道。 “他是我的恩公,我不可能让他死。”吕尚道。 “但是你已救不了他。” 吕尚闭上了眼睛,“那便以命换命,将我的修元给他续命。” “那样你的愿望就破灭了。” “不会。”吕尚缓缓道,“不会的。” 说着,他竟是真的将气息开始灌入郑年的身体之中。 而就在此时,青莲剑仙笑了。 吕岩笑了。 第三尊仙碑也笑了。 三人同时点头。 青莲剑仙手轻轻一挥,“接好!” ------------ 第四百三十二章 他说的是真的 “他说的是真的。” 当沉修玄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天梯之上。 而此时的痛楚已经消散了。 “他说的是真的。”沉修玄重复了一句。 “他当然说的是真的。”吕岩缓缓道,“三仙碑前,没有谎言。” “我也没有说谎。”沉修玄低下了头。 “但是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必须知道你想要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这才是你的心, 若是能够明白了自己的心,才能明白自己的道。” 我的心…… 我的道…… 沉修玄并没有注意到,吕岩的身体正在缓缓消散。 他的面容也随着沉修玄的思索,渐渐露出了笑容。 直到吕岩完全消失在他身边的时候,沉修玄勐然惊醒,坐了起来, “我想到了!” “我知道我要什么了!” 再当他回头看去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怅然若失。 孤独并非是一个人坐在山巅, 而是当一个人发生了一件特别开心的事,却发现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分享。 这个时候的人,才是最孤独的。 “哈哈……” 沉俢玄睁开了眼睛。 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喜悦,但是仍然会笑。 人不知是在喜悦的时候会笑,在无奈的时候也会笑。 迈开步伐开始攀登天梯的时候,脚步已经变得异常的稳重,而面前的阶梯甚至再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压力,如履平地一般,径直走了上去。 沉俢玄的身形很轻,感觉自己漂浮在云端之上,直至他看到了面前的水面时,再次想起了吕岩的那句话。 “东海之下问心,东海之上问道。” “你要不要看看第二个人如何问道?” 沉俢玄摇了摇头。 此时的他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心,什么是道,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更明白了自己的道。 破水而出。 当他穿着一身鲜血掩盖着的道袍出现在东海水面之上的那一刻,所有纯阳的人都站了起来,而在那保护着所有人的剑阵之外的妖将也将目光转了过来。 他的气息, 已不再是普普通通的那个九品都不是的样子, 而是带着一股强烈到当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气势。 蹲坐在山巅之上的吕乾明显然是大大松了口气,脸上渐渐地扬起了微笑,“他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个被所有人寄托最后希望的人身上,甚至是孙长陵都明白,这个人已经是纯阳抵抗妖族的最后一张底牌,只要他能够成功地登上天梯。 “长陵,长英。”吕乾明缓缓道,“妖族势必要拦截你们的师叔,去保护他。” “是!” 二人同时应声。 孙长陵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在宗门荣辱的面前,他没有任何的私欲,立刻传出身后的御剑,直奔东海之上。 而就在此时,和他们一同走出的还有那妖族的将领参军。 那个负责镇守东海的妖将。 妖将竟是直冲着那天梯上闭着眼睛缓缓向上走来的沉俢玄。 “师叔!”莫长英先喝一声,立刻转身到了沉俢玄的身前,挡住了那妖将的突然一击。 妖将手中的长刀已经因为砍杀郑年而断裂,此时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长刀而已,可就是这普通的长刀,仍然实力不俗。 思路客 简简单单的一次交手,就已经将莫长英击退了十几步的距离。 “撕……”妖将伸出长舌舔着自己的上唇, 一副贪婪的神色,缓缓喝道,“来人!” 原本就已经在这里埋伏的五百妖兵,刹那之间从水下直冲而上,将纯阳的三人团团围住。 可是沉俢玄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周围的人,他仍然闭着眼睛缓缓向上走去,无论是谁叫他,他都没有反应,似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无法阻止他攀登上天梯的最高峰。 孙长陵和莫长英二人一前一后随着沉俢玄的身形缓缓升高,也跟着向上缓缓走去。 可是妖族的重兵就在面前,如若沉俢玄再向上去,这场大战便在所难免。 “师叔!”孙长陵想要叫醒沉俢玄。 可是沉俢玄的眼睛仍然是闭上的,他的脚步很慢,但是步履很轻松。 脚步缓缓踏上。 一步! 一步。 一步…… “杀了他!”妖将冷冷一喝。 登时妖兵四起,直奔沉俢玄而来。 而要将则是对着莫长英直接攻去。 莫长英催动剑诀连斩十八名妖兵,看到了冲来的妖将,当即二人再次交手,这一次已不是试探,而是杀戮! 妖将的长刀破空挥舞的刹那,莫长英早已力不从敌,仅仅挡下两刀,便已经退出十几步远,左手立刻掐诀,面前的御剑刚要幻化, 却又被妖将一刀打回原形! “长英!”孙长陵想要帮忙,可是面前的妖兵根本不怕死亡,一个一个竟是无所畏惧,即便是死,也毫无胆怯地扑向孙长陵。 孙长陵应接不暇,可当他回过头看去的时候,妖将的长刀却已经震碎了莫长英手中的长剑! “长英!”孙长陵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奔向一旁的莫长英。 三刀毫不留情的砍在了孙长陵的身上。 不过好在第一时间已经到了莫长英的身边,横剑低档,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调整,只能出单剑挡住斩向莫长英背后的长刀。 可是…… “呲……” 冰冷的寒意袭来的时候,身后却已经被长刀贯穿了身躯。 他低下头看来,背后不知道是哪个妖兵的刀,竟是已经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长英,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莫长英的头竟然直接被一刀砍了下来。 “到你了。”妖将的刀已经举了起来。 “混账!”孙长陵大怒道,“这大庆天下,大庆子孙其实你们这等妖族随意抹杀的!” 妖将的刀飞来的那一刹那。 一股霞光万丈登时在空中升起。 “沉俢玄!师侄误了你,今日以我一百三十年修为,还你天梯一路平安!” 孙长陵大喝一声,那妖将想要逃离却已经来不及! 灵元爆裂! 四品灵元的威力,足以撼动妖族的身躯! 轰! 炸裂开来的刹那。 如烟花崩放,如彩虹凌空。 妖将整个人瞬间被那耀眼的光芒吞噬,身躯消散在了空中。 ------------ 第四百三十三章 天妖三将落尘世,三仙碑阵收白泽 飞龙仰着头看着半空之中死了的妖将,眼神并没有任何的情绪。 他眯起了眼睛,眼神之中只有一个人。 天梯上的沉俢玄。 飞龙缓缓站起身来,之前被郑年所伤的身体,此时早已恢复如初。 一步踏空,直迎而上。 他走到了蓬来仙山之巅,纯阳观的山门旁边, 低头看向下方的沉俢玄,又回头看向了身后的苏问青,“现在我足可以杀了他。” 苏问青的表情异常的冷漠,一言不发。 “但是我不会杀他。”飞龙缓缓笑道,“我需要他帮我一个忙,也只有他才能帮我这个忙。” “他不会帮你的,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帮你的。”苏问青道。 “那由不得他。”飞龙澹然一笑, 缓缓转过身。 扬起了头。 “别藏着了, 出来吧。” “啊!!” “呀呀呀,怎么被你发现了呢~” 两个不同的声音从方向传来。 每一个都足以震天动地! 苏问青的脸就在这个时候僵住了。 而花慈和吕乾明则是同时站了起来。 “他们……”花慈整张脸似乎都在一瞬间扭曲了起来,“他们是……” “韦虎,落凤。”苏问青低声道。 “妖族……三大将……都来了么?”吕乾明那张老脸再也没有任何的平静。 眼睛已经瞪得巨大。 妖族……三大将! 韦虎。 落凤。 飞龙。 “左将军韦虎,有气吞山河之力,乃是妖族之中力道最大的人,也是脾气最差的人,此妖甚至生吃同族,骁勇善战,曾经在江北一战中,单挑碎银谷七大护法,最后是平手。” “右将军飞龙,为人小心谨慎,乃是布局策划之大才,天生御雷,以雷鸣之力可开山噼谷, 精通阵法,双生阴阳八卦眼,可看透一切招式。” “前将军落凤,以女儿身,单挂三大将军之首,实力可想而知,她可是和妖族兵马大元帅牧天骄打平手的角色,只是因为懒,不想掌管兵马,便只有一人,担任将领。” “那她手下不就没人了?”花慈问道。 “只有十二兵,而这十二兵唯一的战绩就是在江北之上,对阵过安文月的羽林军。”苏问青缓缓道。 “结果呢?”花慈皱眉。 “二十万羽林军,片甲不留。”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最上方的那三个人。 一身白袍,魁梧横眉,大笑着贪婪看向纯阳的韦虎。 面色不悦,一脸满不在乎,粉衣粉袍,个头不足七八岁孩子大,两个麻花辫, 眼角下垂打着哈欠的落凤。 刚才伤愈复出, 就在纯阳天山之上站着的飞龙。 “开始了。” 飞龙缓缓道。 “那个人是谁?”韦虎笑道, “我去杀了他!” “不用,他是我们成功的关键。”飞龙缓缓道,“若非他的气息,是不可能将白泽引来的。” “我懒得听你的讲解,能不能开始?”落凤略显稚嫩的脸上摆出了明显的不屑,“再不开始我要回去睡觉了!” “好。”飞龙明显在和落凤说话的时候,十分尊重。 三人同时做出了一模一样的手势。 “这是!”吕乾明整个人如同被冻结了一般,“妖族……怎么会知道的……” “这是什么?”花慈不解道。 “三仙碑解阵,是三百年前白泽降世的时候,昆仑弟子用来召唤玄兽的法印,通过这个法印可以将玄兽引来。”苏问青道。 三道赤红色的光芒从三人手中出现。 三个将军的手掌两个大拇指相对,轮廓摆出了一个三角。 赤红色的光芒从三角之中交错贯穿,与中间汇聚成了一个红点。 红点汇聚出现的那一瞬间,一道赤色的光柱从中间开始散开,直接笼罩了三人中间区域的整座东海! 红光也遮盖住了中间闭着眼睛的沉俢玄! 妖族三大将军同时喝道。 “三仙碑解!” “以吾帝之令!” “出!” “白泽现!” 顷刻之间,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直冲入整座东海之中,巨浪浑然升起百丈!没过了天梯,甚至直逼那蓬来仙山而去! 巨浪升起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在大浪之上,江头之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白泽!” 白毛,蓝色身纹。 一只卷曲犄角的羊,巨大的羊,站在浪涛之上。 他仰着头,通红的双眼睁得大大的。 “和!” 三人登时双手合十,那红光也在瞬间化为了漆黑的光芒! 登时,妖气前所未有的强烈。 天下最强的三个大千境在这一刹那将气息迸发开来,以三品境界无穷无极地直奔白泽轰去! 黑色妖气直打白泽身躯。 可是白泽根本不闪不避,甚至连一点事儿都没发生。 三人不慌不忙,在光芒笼罩的瞬间,妖纹缓缓从眉心出现,布满全身…… 突然,飞龙身形一动,直接向下冲去。 直奔沉俢玄! 苏问青大叫不好,可是这三仙碑解阵就算是十个自己也不可能冲的进去! 沉俢玄仍然闭着眼睛,此时他距离纯阳不过百步! 飞龙却已经到了身前。 他一掌打向沉俢玄! 而就在这时,白泽动了! 白泽直奔沉俢玄而来! 谁知飞龙这一掌根本没有打向沉俢玄的身上,而是在掌中藏了一个碗! 正是那只和抓住穷奇一模一样的碗! “收!”飞龙大喝! 白泽似乎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有这样的宝物,刚想转头离开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当即整个身躯被那奇怪的碗拉了进去。 “定!” 三人同时一喝! 那黑色的光芒直接冲入了飞龙手中的碗里。 轰然! 天地再次恢复平静的那一刹那。 大雨倾盆落下! 白泽,已在碗中。 飞龙大喜,狂笑出了声。 “哈哈哈!今日,两个玄兽已入我手!尔等,还能如何!” 纯阳之上,所有的人都死死的盯着飞龙。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玄兽对于妖族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该轮到你们了……”飞龙的笑容豁然展开,单手抬起的瞬间,在空中抓握! 雷丝汇聚,天空之中闪出了无穷无尽的闪电! “护山大阵?” 飞龙御空而立,手中的雷鸣之力,已达万钧! “给我碎!” 轰! 巨雷直接轰了下来! 顷刻之间,纯阳观之上的结界,化为乌有。 “杀了他们!” 飞龙缓缓闭上了眼睛。 ------------ 第四百三十四章 凤凰蛊,来世见 赫然,整个天空之上早已经虎视眈眈的妖兵,勐然向下冲来! 铺天盖地! 遮天蔽日! 大雨滂沱的空中此时已经弥漫着杀伐带来的血腥味! 就在飞龙下令的那一瞬间,苏问青早已经脱去霞披,持剑横斩向天空。 可是这一剑,最终还是被飞龙硬生生挡了下来。 只有少数的几十妖兵蚕丝空中。 随后便是杀戮的开端! 飞龙已至苏问青的面前,双臂之上爆裂的雷丝似乎已经安耐不住地狂躁了起来, 随时都可能将聚集已久的力量倾泻出来。 惨叫声已经不绝于耳。 花慈仅仅在妖兵降下的刹那就开始节节败退,而一旁的吕乾明则是带着一些修为较高的弟子开始杀敌。 鲜血横飞,头颅,肢体,内脏,在同一时间破体而出。 侠义盟的侠士就如同羊圈里的羊, 最终只剩下了呻吟和惨叫。 而还能够将将抵抗的纯阳弟子, 比较羊圈里的羊, 更像是牛棚里的牛,虽然有反抗的能力,但死亡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绝望。 杀戮。 痛苦。 嘶吼。 苏问青已经等不下去了。 她再次抽出长剑的同时飞龙又向前走了一步,“龙族已经濒临没落,正好今日可以把你们一起送走。” “卡!” 爆裂的雷声从天而降。 苏问青的周身已经出现了巨大的水泡,将被逼入绝境的剩下三百多侠义盟侠士和一百多纯阳弟子全部笼罩在了其中。 而她一个人,站在那水泡的外面。 “你竟然还要在这个时候做这些无用的事?”飞龙笑了,他的笑容很灿烂,也很贪婪,“你还认为,可以拖住我么?你要等谁来救你呢?等大庆的天帝?还是等谁呢……” “等我的相公。”苏问青平静道,“他会来救我的。” “三仙碑最大的传承不过就是入一品的行列,今日他就算是上了天梯,进入一品,你觉得他能敌过我?”飞龙无奈的摇了摇头,“即便是他天资聪颖,进入大千境的行列,又岂能与我抗衡?” “我信任他。”苏问青冷冷道, “他曾经是这个世界的天下第一, 他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 “这天下的气运已经不一样了。”飞龙笑了笑,“翁白魁更改了天下的气运,天下十分气运,他一人独占七分,谁还能再入玄天真仙?谁还能做这天下第一呢?” “我不知道。”苏问青缓缓闭上了眼睛,“我信任他!” “好,那我帮他再快一点,让你明白,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飞龙一拳莽了过来,照着苏问青的腹部重重的砸入了一拳! 苏问青护体的水团瞬间破裂,她已经将全部的气用来保护身后的人,再无一份力气抗住面前的飞龙重击的攻势! 一口鲜血喷出的刹那,苏问青的脸上出现了龙纹。 即便是龙体,也无法用身体硬接这一拳。 “沉俢玄!你再不来,你的新婚夫人还没有拜堂就会被我杀了的!”飞龙吊声道。 “妖孽!看剑!”忽然一道剑直奔飞龙而来。 飞龙甚至连动都没动。 那道飞剑就径直的插入了飞龙的肩膀上。 飞龙缓缓转身,向下方看去,地上站着的并不是期待已久的沉俢玄,而是纯阳现在大弟子, 杨陌。 他手掐剑诀,一脸的决绝之色,“我……我要杀了你!” “哦?”飞龙轻巧的将肩膀上的飞剑取了下来,随后一把捏成了碎末,看了看水泡,旁边的妖根本闯不进去,可是这小子居然就这么走出来了。 “你很有趣。”飞龙道。 杨陌看着自己的剑被对方捏碎,大呼道,“纯阳弟子,大师兄杨陌,借剑一用!” “大师兄,我借你!”说着一个弟子直接将手中的长剑丢了出去。 杨陌再次掐剑诀,直冲飞龙而去。 这一次,长剑刺穿的是飞龙的胸膛。 飞龙仍旧没动。 这一次,他甚至连抓都懒得去抓那飞剑,身子轻轻一抖,那飞剑便就在体内碎裂。 而他的伤口再次愈合。 “纯阳弟子!杨陌!” “借剑一用!” 杨陌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的恐惧。 “你只不过是一个五品,何必呢?”飞龙看着杨陌,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的步伐很慢。 杨陌距他不过百步。 “师兄!接剑!” “师侄!接剑!” “徒儿!接剑!” 漫天的飞剑,一道一道从水泡结界之中窜出,飞向杨陌。 就连吕乾明手中的那把剑,也飞向了杨陌。 杨陌的头顶,足足有百剑! “杨兄弟!接剑!” 侠义盟之中不知是谁道了一声。 一道剑只穿而去。 “侠义盟!” “借剑!” 二百多剑,再次御空而立! 杨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此时的飞龙已距他不过五十步! “万剑归一!” 杨陌手中掐诀,厉声喝道。 “紫霞决!” 周身燃气紫色的光芒。 每一剑都有紫色的光芒。 他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气! 百剑,刺向飞龙! 而飞龙仍然不闪不避,竟然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飞剑急速而至! 脑袋!脖颈! 眼睛!头顶! 肩膀!胸口! 大腿!手臂! 一把把长剑将缓步走来的飞龙每一寸肌肤几乎都已洞穿。 可他的脚步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还在走。 一步一步地走! “剑开!” 杨陌再次转动全身气息,双手合十,鼓足了全身气息大喝了起来。 剑没有开。 也没有一化二,二生四。 而是断裂开来。 刺入飞龙身体的每一把剑都成为了粉末,回荡在空气之中,化作这蓬来仙山之上纯阳观之中的花粉,飘摇过世,吹散在了天地之间。 杨陌还在掐诀,手还在抖动着。 但是已经没有一把剑可以供他御气,也没有一把剑可以再成为他的攻击手段。 他的眼神从决绝到绝望,禁用了不足十息的功夫。 这十息,改变了纯阳和侠义盟所有弟子的心。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绝望。 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飞龙的手即将提起杨陌身躯的时候,一抹倩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不要……” 蓝溪荷的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 可是飞龙竟是没有表情,手也没有停下。 他的手贯穿过了蓝溪荷的腹部。 “你不是想和他在一起么?”飞龙笑道,“你藏匿在妖族这么久,做了这么久的探子,也算你辛苦,我让你们二人永远在一起。” “求求你……饶……他……一命……”蓝溪荷颤抖着全身,嘴角已经不住在流血。 飞龙温柔的笑着,将身体靠近了蓝溪荷的耳边,轻柔道,“你已经没有和我谈判的筹码了,去死吧。” 她的身躯缓缓倒下,倒在杨陌的面前。 杨陌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探子……她是……探子!”杨陌狰狞道。 飞龙没有理他,而是歪着头看着杨陌。 “没关系……”杨陌忽然笑了。 她有凤凰蛊! 她死不了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杀了有凤凰蛊的人! 一日之后,她便可以苏醒过来。 而杨陌的眼神却在此刻变得决绝了起来,低着头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妖元在何处……” “可是你已经没有机会告诉任何人了。”飞龙出手的速度,比闪电还要快。 当他的手穿过杨陌身躯的那一瞬间。 杨陌的手则是指向了他的眉心。 可是这个动作,无一人看到。 ------------ 第四百三十五章 沈修玄,一步入大千 “大师兄!” “陌儿……” 他倒下了。 纯阳最年轻的一代中的佼佼者,最风华正茂,最后可能超越吕乾明的人死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近乎窒息般的绝望。 这不是人和妖的战争。 这是妖族的屠杀。 而现在只是屠杀开始的前奏。 妖族沉寂到现在是为了一举消灭人类最辉煌的王朝。 而人能做的,只有任人宰割。 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出抵抗来。 除非…… 正在此时! 一股气息莫名的开始出现。 即便是天空之中的两个将军,韦虎和落凤的脸上都出现了难见的惊讶。 他们低头看去。 那个孤寂的身影已经缓缓走到了天梯的最后一阶,而那个从未睁开过的眸子,在他踏过最后一个石阶的时候, 已经睁开了。 他看着面前的飞龙,又将目光放在了苏问青的身上。 看到她火红的喜服和喜服之上的血迹。 他的目光是那般的炙热,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欲望! 刹那之间!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是最为恐怖的光芒。 金色的炁! 帝王之炁! 天之骄子才拥有的炁! 吕乾明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迟尺的沉修玄,“修玄……你……成功了!纯阳……侠义盟……有救了!” 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苏问青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而侠义盟站在最前方的花慈,甚至直接跪了下来。 喜极而泣。 无数人的希望,东海之上最后的希望, 便是他! 沉修玄! 他的眸子闪过一丝金色的纹路。 一把金色紫霞长剑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而坐下则是缓缓出现了一道金莲。 “金莲造化功!” “太玄剑!是……太虚……剑意!” “吕祖!是……吕祖的传承!” 所有的纯阳弟子都站了起来,双手合十朝拜而去。 这股王霸之气顺势如同江河倾泄一般灌入整个蓬来仙山之上! 沉修玄的手缓缓抓住了太玄剑。 那把象征着纯阳至高无上的剑。 “你可识得此剑。”沉修玄缓缓问道。 “当然认得。”飞龙看着沉修玄,缓缓说道,“当年吕祖飞升之际,由门前三块石头做成的太玄剑。” “太玄无上剑。”沉修玄昂着头,持剑指向飞龙,“占尽天下妖魔,扶天下正道,弑当世邪祟。” “你的死期到了!” 沉修玄的表情虽然平静,但是眼神之中已经饱含杀伐之气。 飞龙却缓缓回过头看向苏问青,“我说过,即便是圣人之力,传承之后也最高是一品,若是天赋奇佳者,可进入大千境,现在你的相公天赋确实是过人,已经进入大千境。” 苏问青一眼不发,甚至没有听到飞龙在说什么, 她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 似乎她的眼睛这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够进入其中。 沉修玄。 她哭着,也笑着。 飞龙仍然在说,“你该知道我是一个谨慎的人,所有的事情没有掌控的情况之下,我是不可能出手的,所以……他不是我的对手。” “出手吧。”沉修玄澹然道,“十招之内,我必杀你。” 飞龙笑了,“好。” 出手的,确实是飞龙。 他单手抓去的瞬间,沉修玄的身形竟是消失了! 飞龙嘴角微微上抬。 下一瞬间,一剑已经刺穿了飞龙的身体。 飞龙强忍着疼痛的刹那,一口血喷出。 立刻抽离身躯,拉开距离,惊恐的看着沉修玄,“你的剑……” “我告诉过你,太玄剑, 乃是无上珍宝, 可以斩尽天下妖魔。”沉修玄澹然道, “你的伤口无法愈合,且妖气也会开始散去!” “泥鳅!要不要哥哥来帮你!”韦虎忽然大叫道,“哥哥手痒痒!” “不必,看着就好。” 飞龙捂着自己的腹部。 随后,一把拉起药丸投入到了嘴中,腹部的伤口竟是开始愈合。 沉修玄眯着眼睛,略带惊讶地看去,“你……” “你有传承,我还不能吃口药?”飞龙咧嘴一笑,“那把剑,非断不可!” “可笑!” 沉修玄单手持剑,“我便让你知道,太虚剑意……这天下第一剑的威力!” 赫然之间,金色的炁如同江河湖入大海一遍源源不断的汇聚到了那太玄剑之上,剑锋之下,暗暗流动着巨大的炁,巨大的能量。 沉修玄大步而出,身形如流星过芒,闪电惊鸿,直至飞龙的身前。 飞龙立刻下身躲避! 太玄剑横斩而过,即便没有斩到飞龙,可是那霸道无比的剑气竟是硬生生灼烧烂了他的整个后背! 火辣辣的疼痛将飞龙整个人似乎都燃烧了起来。 可是…… “小心!” 苏问青大喝。 沉修玄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一瞬间,飞龙的肩膀上竟然突然生出了一只手! 一只带着爆裂雷鸣和电丝的手! 直接冲着沉修玄的脖颈处掐了过去! 沉修玄立刻挥剑抵挡,身躯歪到一旁。 一拳! 一剑! 撞击的刹那! 轰! 整个地上的妖兵全部被吹到了海里! 而苏问青则是强撑着再吐出一口鲜血,幸好那撑起保护所有人的水泡没有破裂! 却也摇摇欲坠! 山风四起! 波涛汹涌! 爆裂无比! 倾盆大雨竟是在这轰炸之处消散了一般,分作两旁而下! 巨大的炁已经将整个雨势断绝。 沉修玄的身躯剧烈后退,倒在了地上。 而飞龙的手臂则是被齐齐斩断! 可是…… 他断掉的那只手仍然死死的抓着太玄剑! 沉修玄强忍着翻涌的气血,挥起长剑再次直追而去,砸向飞龙的头颅! 飞龙的头! 掉了…… 鲜血喷涌而出,像是一道亮丽的光芒闪过山河,像一幅希望的画卷被人点上了真龙之睛。 所有的人几乎都在同时站了起来,大喜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沉修玄站在飞龙尸体的面前,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我说过,十招之内杀你!” 沉修玄喝道! 可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再次响起。 地上的头颅! “我说过……太玄剑,非断不可!” 沉修玄怔住了。 所有人的脸都怔住了。 吕乾明甚至是气得鲜血从嘴角渗出。 而沉修玄手中还有飞龙手臂的太玄剑。 出现了一道裂纹…… 卡! 碎了…… 太玄剑碎了! 像是一块普通石头一样碎了。 沉修玄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 而飞龙的手从太玄剑的废墟之中爬了出来,走到了自己的身体上,而他的身体已经走到了头的旁边,将那颗本已经被斩去的头颅举了起来,放在了那猩红的腔子上。 咯咯咯! 骨头扭动的声音。 飞龙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笑意。 “我还是想要见识见识吕祖的金莲造化功,你学会了几成。”飞龙缓缓道,“这太虚剑意,在你的手上,根本算不得天下第一剑的名头。” ------------ 第四百三十六章 从不占天地半分大道,要争这世间醉逍遥 安静的海底。 安静的三仙碑。 安静的一只乌龟。 还有一个人。 郑年。 郑年并没有睁开眼睛,他身上的气息还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你回来了。”青莲剑仙缓缓地说道。 “我回来了。”吕岩坐在了三仙碑的第一座石碑上,举起手里的酒壶,缓缓喝了一口酒。 青莲剑仙笑着问道,“那小子成了?” “成了。”吕岩平静道,“但是外面的人,似乎并不是很好对付的样子。” “哦?”青莲剑仙问道, “就算是那小子也不能对付?” 吕岩摇了摇头,“八百年前的天下第一,现在不过一品而已,即便是我将金莲造化功和太虚剑意的精髓都传承于他,他不过只能进入大千境,想要对抗那妖, 还不够。” “如果加上我的这个小子呢?”青莲剑仙缓缓笑道。 “当可一战。”吕岩心满意足道, “所以你的小子也已经上去了?” “上去了。”青莲剑仙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 二人笑着看向第三座石碑, “你呢?” 第三座石碑的人微微笑了笑,“不急,不如你我等人去他的境中窥视?” “他有境界?”青莲剑仙和吕岩同时一愣。 “当然,他已有境界之力,也有了可以传承三仙碑的唯一条件。”第三座石碑的人笑道。 “哦?你是桃花境,他是什么境?”青莲剑仙问道。 那人只是摇摇头,“天下境界我知道的只有我的桃花境和如今翁白魁的罚天令,其他的境界之力,我并不知道。” “那……不如一同去看看。”吕岩笑道。 三人顿时消散了身影。 而那老乌龟也跟着消散了身影。 郑年还在喝酒。 当然,是在那个熟悉的黑暗世界之中喝酒。 黑暗之中只有一道光,照在他头上的一道光,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的光芒,伸手不见五指。 他从不做冒险的事情,所以周围有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就在他仰头喝酒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四道光芒。 是四个人。 准确的来说,并没有人。 是三缕魂魄和一个乌龟。 四人都带着笑容,看着郑年。 “哟,我这里还很少来客人。”郑年有些惊讶, 但是他并没有站起身,并不是因为不尊重他们四人,而是他已经感觉到气息早已经几乎散尽,没有一点力量,甚至将酒壶放在口中的力量,都快消失了。 “这便是境界之力?”吕岩带着惊讶的笑容看着周围的一切,“好……好诡异。” “确实好,不过我不懂境界,我只懂酒。”青莲剑仙看着的是郑年手中的酒。 “哈哈哈!懂酒的人就是我的朋友。”郑年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酒壶丢了出去,只是没有丢多远,就在酒壶即将掉在地上的时候,却被一股温柔的气息托起,送到了青莲剑仙的手中。 青莲剑仙不由分说,直接仰头喝酒,憋气闷足了一大口,这一口足足喝了五息,随后大大打了一个嗝, 将手中的酒壶丢给了一旁的吕岩。 吕岩同样仰头喝酒,开怀畅饮,眼神越喝越神采飞扬,越喝越心潮澎湃,喉结上下滚动,一口一口,如同一个豪情壮志的男人,气势非凡。 “拿来!” 一个声音响起。 吕岩大笑,将酒壶递给了第三个人。 那人竟是直接仰头,酒壶拉高,酒水顺着他的喉咙直入腹中。 他似乎不用呼吸,也不用憋气,就能将酒水灌入身体。 “好酒!好酒!我唐寅这一声也没有喝过如此好酒!比我那桃花酒香甜万倍!” 郑年眼皮微微挣扎,“你是……唐伯虎?” “我只是唐伯虎的境界残魂罢了,你可以叫我唐寅,也可以叫我桃花境。” 唐寅将手中的酒壶丢给了郑年。 而此时的郑年并没有直接喝酒,而是伸出手对着一旁的乌龟道,“我没有和乌龟做过朋友,所以不知道你喝不喝酒。” 乌龟笑了。 三个人都笑了。 “虽然你没有和乌龟做过朋友,但是你以后一定有一个乌龟朋友。”乌龟大笑着走到了郑年的面前,接过酒壶,他并非是喝,而是吸,一口气竟然如同浩然宇宙一般,将整壶酒全部吸入了口中! “哈哈哈!” 若是在遇到沈修玄的老酒鬼师父之前,郑年定然会直接指着鼻子骂老乌龟,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乌龟将酒喝完而埋怨,而是开怀大笑,“四位好友,这喝酒的办法竟是各不相同,各显神通,妙哉!妙极!” “不知你和我们谁喝酒的样子一样?”青莲剑仙问道。 “哈哈哈!都不一样。”郑年道。 四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那你是如何?” 郑年接过酒壶,摇晃了一下,“已无!酒已无!” 五个人同时大笑。 “这有一壶阴落九天,乃阳间人不得饮,若是饮了必然会阴气缠身,每日遇见鬼怪缠身,走到哪儿都看到阴邪之物,你敢喝不敢喝?”吕岩举着酒壶问道。 “这有一壶醉生梦死,饮入一口,大醉一日,饮入两口,一年不醒,饮入三口,众生长眠,你敢喝不敢喝?”青莲剑仙拿出了一壶酒问道。 “这有一壶梦里桃花,当饮者便入桃花幻境之中,永不得出,在其中可享受十年富甲天下,十年帝王之权,而后万年入地狱,轮回不灭,不生不死,你敢喝不敢喝?”唐寅拿着一壶酒问道。 “这有一壶琼浆玉液,饮入体魄乃炁气绝散,不近女色,不贪财权,不能修炼,一生平淡,穷苦无依,你敢喝不敢喝?”乌龟拿出了一壶酒问道。 郑年哈哈哈大笑。 四人跟着大笑。 “我全都要!”郑年忽然道。 四人的笑容凝固了,怔怔的看着郑年,“你说……什么?” “你问一个酒鬼要不要喝酒的时候,他的答案就一定只有一个,无论这酒后面是什么,当然是饮之!” 郑年豪情壮志道。 “天下敢饮一者,便无一人,你四壶都敢?”唐寅的脸上已无笑容,而是震惊的赞叹。 乌龟的脸上更是倾佩的神色。 “当然!” 郑年伸手道,“酒来!我且让我的朋友们看看,我是如何喝酒的!” 四壶酒当即御空飞起,直接到了郑年的头顶。 同时向下倒来。 郑年张开嘴。 享受着面前的一切。 竟是…… 一滴都没有洒出。 “哈哈哈!” 笑声四起。 当四壶酒全部进入郑年腹中的时候,郑年才转头看向面前的四人,“看来你们和朋友不说实话啊。” 乌龟看着郑年,“我只问你一句话。” “当问!”郑年已然微醺。 “到这三仙碑上,求的是什么?” 郑年拍了拍手,不知为何他已经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一跃而下,站在四人面前深吸了一口气道,“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乌龟愣了。 “少年总多愁,曾怨京城三千雨丝盖住佳人心,曾恨宏图不展长剑归鞘。” 他转头看着每个人,无奈的笑了笑。 “身居万花丛中,却盼一朝直上九霄。心潮苦不堪言,仍要狂饮青花放声大笑!” “我从不占天地半分大道,要争这世间醉逍遥。” “你问我为什么?”郑年憨憨一笑。 “我已明白老酒鬼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卦!” 四人的脸上已经正色。 “你明白了什么?”乌龟问道。 “明白,我来这三仙碑时,翁白魁再想救我,已是徒劳无功。这天下大局,早就定了。” 双倍月票………求求票咯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一龙战三圣 飞龙的身形已经恢复了原状。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中,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而他的身躯竟是比原本更要强壮,更要强大。 飞龙的步伐缓缓走到了几人的面前,歪着头看向那站在苏问青面前的沉俢玄,“我想见识见识金莲造化功。” 沉俢玄是见过凶星的人,也是步入过玄天真仙境界的天下第一强者,八百年前曾独步天下, 不可一世,那时候的他早已站在天下之巅,云层之上,与那超凡入圣的吕祖不过一步之遥。 而现在,他已经得到了吕洞宾的真传,已经获得了金莲造化功和天外飞仙一般强横的太虚剑意, 可是……他仅仅是大千境。 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并非是还没有达到当年的实力,而是已经超越了当年的实力! 而这个道理, 苏问青从他走上天梯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苏问青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居然发现他在颤抖。 当一个天下第一重新回到当年境界的时候,却发现当年的境界在天下看来,竟然不值一提。 这种打击不是谁都可以接受的了的。 “我在你身后。”苏问青缓缓道。 “我知道。”沉俢玄吞了口口水。 飞龙则是带着笑意看向沉俢玄,“你似乎已经察觉到了。” 沉俢玄没有说话。 “凶星自从吸取了你的玄天真仙境界实力和白玉的玄天真仙境界实力之后,已经将整个妖族的实力抬高到了一个档次,而现在我的大千境,便已经足以和当年你的玄天真仙境界匹敌。” 飞龙缓缓道,“人族同样抬高了你们的造化,比如现在三百年气运加身的那个女人,就已经是玄天真仙境界,只不过那是气运,无法像我们这般使用地游刃有余。” 沉俢玄的脸沉了下来。 飞龙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看来金莲造化功在你身上也不过稀松平常了,但是圣人法决终究是圣人法决,如果让你活下去, 说不准以你的资质, 真的会凭借着金莲造化功和太虚剑意, 再入玄天真仙境,到时候我就麻烦了。只是……暂时我还不想杀了你……” “飞龙。” 忽然一声浮躁的声音传来,飞龙回头看向天空之中的落凤。 “怎么了?” “你还有一个对手,刚刚从东海出来,你不亲自去迎接一下?”落凤端坐在天空之上,漠然地向下看去。 飞龙很理所应当的笑了笑,“我早等着他了,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 “哦?”韦虎笑道,“要不要我帮你?毕竟是两个圣人的传承?” “不必了。”飞龙澹然道,“我能应对。” 而就在此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两个圣人的传承…… 难不成青莲剑仙…… 吕乾明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探身看去。 一朵青色的莲花随着一个少年的身影缓缓从东海之滨升起,到达了蓬来仙山上的高空之中,与那飞龙平视着。 吕尚! 吕尚眼睛睁开的时候,气息已经足以撼天动地! 那股扑面而来的气息即便是飞龙和其他的两个妖族大将都是面色一抖。 均是皱眉。 这股气息……也太过霸道! 比金莲造化功和太虚剑意的沉俢玄更加的霸道! “是……太白剑仙!是!是太白剑仙的传承!” “圣人传承!两个圣人传承!” 这天下在没有如此让人震惊的事情! 东海之上,绝境逢生! 两大圣人传承同时出现在了天下之东,同时出现在了绝境处! “天不亡我纯阳啊!”吕乾明的脸上竟然已经出现了热泪! “吕尚……”花慈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侠义盟……侠义盟……有救了!” 沉俢玄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便是因为他, 自己明白了自己的心是何物,明白了自己的心之所向。 吕尚的眼睛扫视着面前的一切,满地的尸体,侠义盟的衣服,纯阳的衣衫,只有少数的妖兵死在了这里,而整个蓬来仙山之上,尽是人的尸体,没有一具尸体的健全的,全部是残肢断臂。 眼神之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咬牙切齿道,“你干的。” 飞龙点点头,“我做的。” “你与我,势不两立。”吕尚冷冷道。 “荣幸之至。”飞龙澹然一笑,“想不到你得到青莲剑仙的传承。” “你想不到的事情很多,比如,你会死在我的剑下。”吕尚缓缓道。 “青莲剑诀?”飞龙深吸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方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之前,有一个手持天玄剑,和天下第一剑诀太虚剑意的人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候,你就要明白,你该死了,如果不死,之后等待你的便是无尽的折磨!”吕尚已然走下了青莲台, 手持长剑,指着飞龙。 飞龙缓缓笑了笑,“我觉得不过瘾。” “哦?”吕尚的眸子已然出现了杀气。 “苏问青,将你的水结界撤去,我飞龙对天发誓,今日若非你们三人都死了,妖族不会对蓬来仙山上的任何一个人出手,如果出手,我飞龙违背妖族之身,天打雷噼!” 飞龙此言一出。 所有人都怔住了! 此誓,可是天雷誓,是绝对会降临的誓言。 苏问青缓缓撤去了身后的水之结界,妖兵果然没有上千对任何一个人出手。 “所有妖兵,散。”飞龙再次缓缓道。 那些妖兵立刻退出了蓬来仙山,消失在了东海之中。 此时的天空之上,只剩下了三个妖将和苏问青、沉俢玄、吕尚三人。 韦虎扭了扭手腕,而落枫则是一个一个扫视着面前的三人。 一场大战,已经要开始了。 “我奉妖帝之命,来取玄兽,且摧毁纯阳、龙族、侠义盟之大势,今日我按照你们人的君子之约,如若你们能够胜了,我便离开。” 飞龙已至空中,站在蓬来仙山之上的半空之中。 伸出了手,对着面前的三人缓缓道。 “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震惊! 什么? “我一人足以,若是败了,我便离开。”飞龙道,“或任你们宰割。” 飞龙低着头,就如同一个侵食天地的恶魔。 “龙族的传承对于任何人来说,足以入圣,今日,我便一人战三圣,出手吧。” “你找死!” 三人同喝一声! ------------ 第四百三十八章 杀你们,只需十息 苏问青双手顷刻之间抬起! 东海立刻传出巨大的震动,万里浪花从东西两处齐聚而上,两条声势滔天的水势巨龙拔地而起,直冲中间的飞龙而去! “龙卷雨击!” 飞龙双手横开,两道雷丝爆裂的手臂竟是直接将两只巨大的水龙按在了远处! 动弹不得! “看剑!” 两个声音瞬间出现。 前方沉俢玄单决金莲造化功,双手凝成一把金色的巨剑,直入云霄的巨剑, 从正面斩向飞龙面心! 而身后的吕尚,一剑划破天地。 “阳春白雪!” 赫然一道自下而上的剑气直冲而上,实力足以撼天灭地! 天空之上的飞龙只是笑了笑,在滂沱的大雨之中,硬生生的双手的水龙一转。 一前一后! 前方的水龙顷刻之间被沉俢玄的巨剑斩断。 而身后的水龙则是被一剑断了脖颈! 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飞龙的身形竟然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下一瞬,他出现在了吕尚的身前! 谁都没有想到, 飞龙第一个选择攻击的竟是实力大增, 气息没有任何损耗的吕尚! 一个大千境最鼎盛状态的青莲剑仙后生! 吕尚皱眉一剑刺出, 这汇聚了青莲剑诀的一剑,势大力沉,恐怖的威力从剑锋出现的刹那,十八剑同时斩出,招招毙命,剑剑刺入飞龙破绽。 飞龙闷响一喝,双手汇聚的刹那,绕开三道致命剑气,任由四道剑气斩去双腿,躲过三道斩首剑气,硬抗三道正面剑气,一拳杂碎五道剑气。 剩下的,还有一拳! 雷丝爆裂! 一拳和吕尚最初的一剑碰撞在一起的刹那! 天地寂灭! 暴雨倾盆! 轰然! 炸裂! 东海之上因为炁翻涌而起的大浪顷刻之间被硬生生轰地散去! 而蓬来仙山之上那两人高的树木全部断裂! 这一剑,这一拳,无人能够撼其左右。 也无人能够与之匹敌! 众人瞠目看去。 吕尚竟是退了十几步。 而飞龙则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吕尚的嘴角已经流出了鲜血。 “无论你如何, 我能杀你第一次, 就能杀你第二次。”飞龙澹然道, “无论你有没有圣人的传承,青莲剑诀是很强,在你没有进入相象境之前,我都可以杀了你。” 吕尚擦去嘴角的鲜血。 而就在此时,一道金光闪耀的剑,突然横斩飞龙的身体! 整个身躯被腰斩! “攻他眉心!”苏问青大喝道,“他的妖元在眉心!” 二人同时一前一后勐击而来。 一道青色剑气。 一道金色剑气! 直冲飞龙已经掉出的上本身身体的眉心处! 飞龙的身体快速连接,可就在此时却发现,大雨已经变成两条巨大的水势手臂,在苏问青的操控之下,死死的抓住了他已经一分为二的身体! 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抵挡二人的攻势。 穿透! 两把长剑的剑尖穿破飞龙头颅撞击在一起的瞬间! 发出了剧烈的轰击! 飞龙的整个头颅被炸成了粉碎! 血肉横飞! 一块一块的尸体掉落下来。 整个上半身都被炸成了粉碎! 苏问青毫不留情,单手下压的瞬间! 飞龙的下身也化为了血粉! 猩红! 惨烈! 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吕乾明和花慈几乎是在同时看向飞龙身躯的,他们的脸上都是大胜的震惊和痛苦咆孝! 小书亭app 所有的人都在呐喊! 撕裂般的呐喊! 太需要这样的大胜! 妖将! 被斩! 妖族三大将,陨落一人! 三圣传承之人,同时站在一起,仰头看着天空之上,两剑同时指了过去。 落凤的脸上仍然很平静, 而韦虎则是狂躁的笑! 他在笑…… 他居然在笑! 每个人面对胜利的渴望几乎在这个时候, 在他笑声发出的同时, 整张脸都紧紧崩了起来。 每个人都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落凤眯着眼睛向下看去, “你们不会以为……这样就把他杀了吧?你们忘了……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谨慎又有何用!体不存一罢了!”吕尚的剑锋指去,冷冷道,“若是不走,我将你也杀了!” “哈哈哈……”落凤笑了笑,“十个飞龙在我面前都是玩物罢了,你连他的分身都看不出,还说要杀我?” 分身! 这句话如同一道炸雷在三人的头顶上炸裂开来。 “他为什么第一个和你交手呢?”落凤无奈的摇摇头,“那是因为试探,要试探你的实力罢了。” “你自己说罢!我懒得告诉他们了。”落凤忽然烦躁地摆了摆手。 “好啊。” 好啊! 那个熟悉到让人反胃的声音再次从天空之上传来! 飞龙! 他竟然还没有死! 蓬来仙山上的目光再次向上看去的时候,眼神之中全部都是绝望! 是死一般的寂静! 是几乎没有一丝力气的喘息。 飞龙仍旧面色平静的站在天空之上,冷冷的俯视着下方。 而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再次走出了一个人。 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而在那人的背后,竟然又走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四个飞龙…… 四个! 大千境! 他的分身没有让他的气息分散,也没有削减他的气息,还是那么恐怖,还是那么强大! “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们是什么实力了。”飞龙抿着嘴有些抱歉道,“十息,便可以要了你们的命。” 三人的士气已经跌倒了低谷。 方才那恐怖的实力散发几乎已经要了他们全身一半的炁。 可是……仅仅斩去了一个分身…… 每个人的脸上已经不是信心满满的杀伐,而是吞咽口水的慌张。 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白,当所有的压力在一个人肩上时候,那个人的痛苦和挣扎。 沉俢玄曾经封印过凶星,但是他所做的不过是站在凶星降临的地方,站在万妖的头顶上,将自己的气息全部祭出,封印他而已。 他从未感觉过力不从心。 甚至从未感觉过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 这么快。 就在眼前! 三道身影已经动了。 飞龙说的是十息。 第一息。 三道分身直奔此时最为虚弱的苏问青而去。 第二息。 沉俢玄和吕尚同时拦下了两个分身,而苏问青的水龙已经打在了第三个分身的胸口。 第三息。 分身胸口碎裂,可是肩膀之上突然出现的两个手臂已经扼住了苏问青的脖颈。 第四息! 吕尚斩断扼住苏问青脖颈的手臂,而同时自己的左手直接被扯出! 吕尚跪下了。 第五息。 分身已到吕尚的身前,汇聚雷鸣之力的掌风拍下!却被苏问青手中的三条水龙抵挡,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已有一道分身,单手扣入了她的琵琶骨,简简单单一掌,将其击碎。 第六息。 三个分身完好无损的站在了沉俢玄的面前。 第七息。 三个分身当着沉俢玄的面,打向苏问青。 “不要啊!”苏问青大喝道,“别过来!” 第八息。 沉俢玄双手顶住了六掌。 第九息。 沉俢玄大口鲜血喷出,苏问青立刻开始运功为其续命。 “他不会死的。”飞龙站在空中冷漠道,“我来对抗的不是侠义盟也不是纯阳更不是龙族。我是要来告诉你们一个简单的道理。” “妖的力量,是天下无敌的。” 所有的人在这句话的恐惧和压迫之下低下了头。 这天下,再无一人可能站的出来。 也再无一人可以抵挡得住妖族的进攻。 大庆。 要完了。 ------------ 第四百三十九章 大品天仙决 郑年还在那个漆黑的环境之中。 面前的三个魂魄和一个乌龟的眼神从未从他的脸上移开过。 “金莲造化功,太虚剑意,青莲剑诀,竟然都抵不过一个妖族三品的将领。”郑年长叹了一口气。 “他们只是接受了传承,不过一日而已,又怎么可能融会贯通,又怎么可能驾驭这些超凡入圣的功法?”青莲剑仙无奈的叹息道。 郑年想着侠义盟, 想着大庆,想着自己的母亲。 忽然澹然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乌龟问道。 “我明白这天下第一卦所要告诉我的东西了。”郑年看向乌龟。 乌龟笑了笑,“既然你已经明白了,又为何还在此处?” “我想听听,为何你们可以进入我这里。”郑年问道。 “因为这里是境界,天下的境界, 我都可以进来。”唐寅的声音并不大, 微笑着道。 “我这里是什么境界?”郑年问道。 唐寅摇了摇头,“没人知道,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你,境界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知道。” “我的功法也是独一无二的残缺功法,我的境界也是独一无二的陌生境界,这世道也太难了吧。”郑年拿起酒壶,却发现已经没有酒了。 他将酒壶挂到了腰间。 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当他的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三仙碑前。 三个人的魂魄也回到了仙碑之上。 郑年站了起来,走到了第一尊仙碑之前。 吕岩平静的看着郑年。 接着他走到了第二尊仙碑之前,青莲剑仙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端坐在那仙碑之上,不再言语。 而第三尊仙碑郑年走到了的时候,唐寅甚至已经躺在了那里。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郑年缓缓道。 “当然,我们早在等着这一日了。”青莲剑仙缓缓道。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乌龟紧紧跟在郑年的身后。 郑年回到了吕岩的面前,手缓缓抽出了双锏, “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照顾好纯阳。”吕岩闭上了眼睛。 郑年点点头,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老酒鬼在东海之上的那个动作。 解字。 解的不是字。 而是心。 算卦。 算的不是卦。 而是道。 这心在一剑断江。 这道在三仙碑之下。 之下! 郑年一锏砸碎了第一尊仙碑。 “你呢,有什么要说的?”郑年走到了第二尊仙碑前。 “堂上三千珠履客,瓮中百斛金陵春。”青莲剑仙笑了笑,“十二月九日,帮我带一壶金陵春。” “好!”郑年大笑。 第二尊仙碑碎裂。 郑年再次走到了第三尊仙碑面前。 “每年来看我的时候,带一壶你喝的酒,我已经久久不能忘怀那股味道。”唐寅哈哈大笑,“顺便,栽一棵桃树可好?” “好。” 郑年砸碎了第三尊仙碑。 三座仙碑已然碎裂。 下面则是三座棺椁。 乌龟看着郑年,“你喝了四种酒,你可以带走四个东西,我身上的,你要不要看看?” “如果是拿出来的,就拿出来看看,如果是砸你,我可下不去手,毕竟你是我唯一的乌龟朋友。”郑年道。 “哈哈哈!”乌龟笑道,“自然是拿出来的。” “第一尊仙碑之下,是龙族存于吕祖手中的龙变之法,你大可研习, 据我所知, 你已经龙变。”乌龟道。 郑年点头,但并没有急于去拿。 “第二尊仙碑之下,是一个火源,具体是什么还要你亲自去打开看看。” “第三尊仙碑之下,是境界开启的唯一法门,这天下只有桃花境和翁白魁的境界,而你,是第三个境界。” “那你这里呢?”郑年好奇道。 “你的功法,不是还残缺着?”乌龟笑了笑。 郑年也笑了笑,“这世间还有功法可以抵得过那妖族,抵得过凶星的?” “没有。”乌龟无奈的摊开手,“不过你身上有其他的东西,或许可以一战。” “什么?”郑年皱着眉不解看去。 那乌龟确实摇了摇头,“我且告诉你这心法,且是速成大全的心法,更可以将你残缺的那一部分补全,能到什么境界,就是你的事情了。” “再好不过。”郑年微笑道。 “好。”乌龟道,“此功法名为,大品天仙决。” 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 “此功法从降世一来,还未有一人修炼成功。” “你且记住口诀,更成多少,都是你的造化了。” “大品天仙决若是体内多一气,便会多一份强横和霸道,也会多一份危险和灾难,你是没有躲避天灾能力的,所以,若是真有灾难,要你自己去抗。” 郑年已经闭上了眼睛。 仙气。 武炁。 蛊毒。 魔气。 妖气。 龙变。 哈哈哈! 郑年笑了。 岂不是天下所有的危险和灾难都要找自己? 无所谓了。 郑年开始聆听乌龟口中的口诀。 “此功法含有无量自在、无上无穷和至高无上之法,乃非常之道,夺天地造化,侵日月之精华,体内会成一金丹,丹成之后,鬼神难容,妖魔之敌。” “丹有无量之光,无量之色。” 此话说完,乌龟才开始说大品天仙决的功法。 郑年便开始运气。 就在这时,第一股气息产生之时,腹中的日月两脉,夹杂着赤炁和魔气的两脉竟然同时开始变化,而龙鳞也开始汇聚,三种气息抽离的同时,蛊毒和吸入体内的妖帝、飞龙的妖气也开始变化。 在大星官图之上,出现了一个一个闪烁的星空。 而此时乌龟竟然看到,那第二尊仙碑之上的火种,竟然开始摇晃了起来,随后破棺而出,化为白、红、黑三种颜色,直奔郑年的眉心而出。 三花聚顶。 三个火种分别处于肩膀和头顶,缓缓入体而生。 随后第一座仙碑的那一刻龙纹丹药也缓缓升起,直入郑年的喉中。 而第三座仙碑的黑色玉牌,缓缓落在了郑年的胸前。 郑年的体内已经发出了变化。 每一缕气息都像是本就该存在的恰好嵌入了大星官图之中对应的地方。 就在此时,之前喝道身体之中的四种酒竟是分开,有三种酒进入大星官图之上! 补齐了剩下的三个残缺的位置。 九种气息登时让整个暗澹的大星官图出现了耀眼夺目的光芒。 郑年端坐在石台之上。 那原本黑暗的空间,登时闪耀了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 一切都静止了…… ------------ 第四百四十章 凶星入境道天机,稚童敢言出生死 “你来了。” 这个混沌的声音响起时,郑年勐然睁开了眼睛。 周围的一切再次恢复了漆黑的混沌。 “你是谁。”郑年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面前。 声音从黑暗之中四面八方传来,似乎有一千个一万个人在同时说话,这有小孩有老人,有壮年的男子也有女子。 他们似乎是很多人,又似乎是一个人。 “我是谁,你不该知道么?”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郑年望着那片黑暗,“我为什么该知道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沉俢玄,也可以叫我白玉,也可以叫我天下人,因为我可以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而他们心中的恶念汇聚成为了我的力量。” 郑年有些迷茫,“你是凶星?” “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这时,这个人的头上缓缓出现了一道光。 一道白皙的光。 “我更喜欢你叫我秦风。” 郑年怔住了。 “你救过我,便该知道我的样子。”秦风笑了笑。 “你不是秦风。”郑年只是看了面前的秦风一眼,便闭上了眼睛,“你不过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今日本该是我出世的日子,但是被强行缓了足足一百日。”秦风道,“就是因为秦风用姜行天的玄天真仙境,将我再次封印。” 郑年点点头,“所以你的实力又上了一层楼。” “当然。”秦风微笑道,“而此时我总觉得有些亏欠你,所以我要来和你说清楚。” “哦?你的心中也有亏欠这两个字,确实让我意外。”郑年道。 “自然是有的。”秦风深吸了一口气,“你该想到一点,我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是我坐在善恶寺佛香堂擦拭的时候。”郑年很平静。 “你确实很聪明。”秦风道。 “按照姜行天的说法,他更改了天下第一武道,将天下第一武道的内容,换做了洛神决,所以我该学到的是洛神决。”郑年道。 “看来你已明白。” “但是你将里面再次做了更改,里面天下第一武道的内容还有所保留,比如四海归墟掌,比如锏法,比如南武法咒,比如散夜经。” “是的,不过我得告诉你,这天下第一武道里面我留下来的只有四海归墟掌和锏法,而南武法咒和散夜经都不是这里本该有的内容。” 郑年睁开了眼睛,“那是什么。”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秦风笑了笑,“南武法咒是破开气运的决,也是你为什么可以在天帝下砸气运的同时,可以保护她和秦风不死的秘密。而散夜经的作用不知可以短时间提高自己的修为和能力,还有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以武入道关键的秘密。”秦风叹息了一声,“这天下能够够得上玄天真仙那一步的人屈指可数,本来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但是突然之间,你身生天炎,也就是你身上的赤炁,那是炎黄传人,龙的传人才有的炁。” “为何其他人身上没有。”郑年问道。 “我早已封印了这股气息,所以我不明白为何你的身上会有。”秦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八百年前我便已经封印了所有赤炁,只能依靠龙变才能产生少量的气息,为的就是有人能够进入玄天真仙,用赤炁来强化我,封印我。” “看来你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我已入圣,气运之力在我面前已经没用了,现在我已在助妖族攻占人的所有地界,等到我降临之日,抹杀妖族,便可成就天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郑年看向秦风。 “因为我需要创造一个真正的世界,一个真正强者为尊的世界,世界只需要玄天真仙,不需要其他的任何人,那些人能做的只是破坏,除此之外再无用处,这世间不需要大量的人、妖、龙,只需要强者。” 郑年道,“那我便不会死。” “对。”秦风微笑着看向郑年,“你就是我塑造出来最强的人,我之下,你便是王。” “王之下,一个人都没有,这个王又有何用?”郑年笑了笑。 “哈哈哈!”秦风大笑道,“当你入圣的时候,便会再孕育一个天地初生的人,培养成为玄天真仙。” “我是你的奴隶。”郑年道。 “你不是很爱做奴隶?”秦风道。 郑年点点头,“看来我们终究无法达成一致。” “我会降临在秦风的身上,这一切都不由你选择,你也没有实力来阻止我。”秦风缓缓道,“这天下的什么玄天真仙,翁白魁,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百日之后见。”郑年道,“多说无益。” “我等你。”秦风的身形缓缓消散。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在那之前,我会把妖族赶出大庆,在那之后,我会让你知道,谁是错的。” “但愿如此……” …… 飞龙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胜利之后该有的喜悦。 他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情。 眼神却有些落寞。 他缓步走到了蓬来仙山之上,落足在了三人的面前。 伸手一转,将吕尚断掉的胳膊重新接到了他的身上,“回去吃点药,就可以康复了。” 吕尚低着头,一言未发。 “我会从东海建邺对大庆发起攻击,而落凤则是从四方城发动攻击,韦虎则是从夜郎城进攻,三面夹击,元帅的大军会从夜郎城进入大庆。” 飞龙缓缓道,“三十日之后开始,十日时间,到达神都。” “三军汇聚,四十日之后,神都就将陨落。” 飞龙看了看苏问青,又看了看吕尚,“你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告诉所有侠义盟的人,和江湖上你们认为可以阻拦我们的所有人。” 没有人回应。 所有的人脸上早已经是死灰一般的沉寂。 没有任何人能够再说出一句话。 谁都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或许是虐杀,或许是耻辱,但是他们都没有资格在如此强大的妖族面前做出任何的抵抗。 放弃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放弃的神情…… “你们会失败的!” 忽然的一声传来! 所有人的面容都看了过去。 是一个孩子。 一个侠义盟的孩子! 他颤巍巍的扶着已经断裂的胳膊,从尸体堆里站了起来。 花慈看着那个孩子,正是第一批死的人之中的那个孩子。 他拖着颤巍巍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了飞龙的身边。 “嗯?”飞龙看去,脸上充满了不屑和澹然。 一个八品的孩子。 那孩子捂着伤口,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也没有任何的胆怯,反而是充斥着战斗的欲望,对胜利的渴望。 他趔趄着摔倒。 再次站起来,将衣服扯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将碎布包裹在了胳膊上,冷冷的看着飞龙。 再次迈步,走出。 他的腿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可是他没有放弃。 拾起了地上的长刀。 迈步,跌倒。 爬起,持刀。 眼神越来越决绝。 这一路,他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所有的人都盯着这个孩子。 每个人都饱含着热泪。 孩子站在了飞龙面前,仰起头,看着他,“你……不会成功的……” “为什么?”飞龙看着那孩子。 孩子扬起了头,眼神是那般坚毅。 “因为……郑盟主说过,中州大地之上,从不允许外族入侵,这片大陆之上,永远都只有一个血脉,一个国家。” “我要成为一个像郑盟主一样的人,一样……不会放弃的人。” “可是他已经放弃了。”飞龙笑着蹲了下来,指着那已经平静下去的东海说道,“你看,哪里就是他葬身的地方。” “不!” 男孩一刀将指着东海的飞龙手臂砍了下来。 那条手臂,再次回到了飞龙的身上。 飞龙的脸上仍然是玩味,“现在如果我要杀了你,你的盟主在哪。” “你可以……杀了我, 也可以杀了所有山上的人,但是……你一定会失败!”男孩大声喝道。 眼泪飞溅而出。 “哦?”飞龙抓起了小男孩的脖颈,将他提到了空中。 小男孩的刀在飞龙的身上乱砍。 此时却依然无法伤害他分毫。 “我会把这里的所有人杀了,你能怎么样?” “我会在下面等你,因为你一定会死!”小男孩一口痰吐到了飞龙的脸上,“我不怕你!即便是杀了我!我也不怕你!” “好。” 飞龙的拳头已经夹杂着雷丝。 一拳轰了过去! 小男孩闭上了眼睛。 ------------ 第四百四十一章 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 没有痛楚来临。 他并不怕,而是不甘心。 “嗯?” 小男孩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落在了地上,而身上的伤口还在愈合。 一寸一寸的愈合。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 一个伟岸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 白衣,白袍。 两把耀眼金色的长锏。 长发飘逸。 英姿飒爽。 赤炁! 赤色的炁! “盟主!” 小男孩狰狞的看着面前的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腿。 “盟主!” “郑年!” “恩公!” “哥……” 所有的人在这一瞬间都怔住了。 他本该身残掉下东海,他本该已经死了! 花慈站了起来,苏问青也站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郑年身上燃烧夺目地赤色。 这股气息…… 是熟悉的气息…… 他没有死! “没事儿了。”郑年摸了摸一旁小男孩的头,笑道,“没事儿了。” “盟主!”小男孩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酒壶,“我知道你爱喝……喝酒……这是娘亲说,盟主爱喝酒,便……” 郑年接过了酒壶,喝了足足一大口,将这壶喝的干干净净。 没有流出一滴。 “好酒。”郑年将酒壶交给了小男孩,“下次再给我带一点,好么?” “好!”小男孩不断擦去眼角的泪水,“好!” “苏问青。”郑年缓缓道。 “我在。”苏问青道。 “带所有的人离开东海。”郑年缓缓道。 “什么……”苏问青怔住了,“哥……” “带所有的人,离开东海。”郑年重复了一遍,而目光已经看向了天空之中的三个妖将。 “你们走不了的。”飞龙澹然道。 郑年微微一笑,“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输了,我会杀了他们。”飞龙道,“除了三圣传承之外的每一个人,我会杀了他们所有人,给他们一个教训,给天下一个教训。” 郑年回头对着苏问青道,“你们可以走了。” 苏问青立刻运气,一个巨大的水泡将所有的人都包裹在了里面,水泡缓缓上升。 郑年歪着头,伸出手来,对着天空之中的三个人缓缓道,“我一个人就够了。” 三人的表情同时一变。 飞龙更是面露狰狞。 “你们三个一起来吧。” 郑年的金锏已经出鞘。 “东海下面可再也没有圣人可以给你传承了。”飞龙怒道。 “此时此刻,对于你们来说,我就是圣人。”郑年的气息爆裂开来! 登时! 郑年跃起的同时! 一击直接砸下! 飞龙硬接的瞬间,身上的妖纹刹那之间全部出现! 整个身躯布满了妖纹,一击之后退了十步!鲜血从口中喷出。 “你已足够做我的对手。”落凤缓缓道,“三圣全力一击都没有逼出他的妖纹,而你只需要一击。” “不光他的妖纹,我还要看看你的妖纹!” 郑年跃起,直奔落凤而来! 水泡里的所有人,都已呆住。 “妖纹是……妖族的底牌,是保命用的。” 苏问青震惊道。 “你的意思……”吕尚迟疑道。 “妖纹加身的妖族,才是全力的状态,我们……并没有让飞龙开出妖纹,可是……”苏问青迟疑了,“郑年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我看不出……” “我也看不出。”沉俢玄望着不远处的郑年,“他……难不成已经入玄天真仙境?” “不。”苏问青眯着眼睛道,“我见过翁白魁,这两种境界截然不同,此时郑年给我的感受,就像是一个凡人……” “凡人?”吕尚大惑不解,“怎么可能是凡人……” “这才是真正的大千境。”吕乾明缓缓道。 “什么?”沉俢玄愣住了,“师弟,为何这是大千境?” “这不是大千境,而是真正的大千境,大千世界境,融入道,融入心的境界,这是境界,是他自己的境界,是大千世界之中,只属于他的境界!”吕乾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我们今日,算是逃过一劫。” 可就在此时,苏问青却发现水泡已经无法动弹。 即便她再怎么用劲,水泡竟然都无法动弹,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了,只能维持在空中。 而就在她向后看去的时候,身旁出现了一道黑影。 不止一道。 三道黑影。 他们带着漆黑的斗篷,坐在了苏问青的身侧。 “你们是谁!”吕尚立刻站起身来。 “别说话,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只是想让你们陪着我们看看戏,看完了,分道扬镳。” 一个沉寂的声音传来。 所有的人几乎都在同时坐在了地上,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压力,这股压力甚至是沉俢玄、吕尚都无法与之匹敌,他们只能强行被压下,坐在地上。 苏问青冷冷地看向其中的一个人,“是你?” 那人微小的转过头来,伸出手指,“嘘。” “秦风……”苏问青皱着眉,“你怎么会来?” “我来看看,真正的大千境,和我身边的这个大千境,有何不同。”秦风笑道。 苏问青顺着秦风的目光看去。 傅余欢! 他的表情很冷,像是盯着一个许久未见的仇人,他的眼睛之中,是足以让人全身僵硬的寒意。 苏问青闭着嘴没有说话。 而秦风则是笑了笑,“你说,谁会赢?” “郑年。”苏问青冷冷道。 “哦?”秦风微微一笑,“你如此有信心,那他怎敢负你,若是他失败了,我就帮你把那三个妖族都杀了如何?” 苏问青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如果他赢了呢?”中间的黑衣人说道。 柳云州! “如果他赢了……”秦风玩味地笑道,“你们两个谁下去试试他到底强还是不强呢?” “我去。” 傅余欢轻轻道。 他的话,是母庸置疑的力量。 柳云州和秦风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我会杀了他,东海,郑年……杀了郑年!”傅余欢一句一句的说道。 “你办事的能力,是我见过最好的。”秦风缓缓道。 “当然,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柳云州澹然道,“一个月后妖族的总攻开始,北荒的大军也会一路南下,待到气运夺去之后,北荒便会接手大庆,成为凶星最好的臣子。” “哈哈哈!”秦风大笑着。 眼里,尽是戏谑。 ------------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世上最强硬的身体 天空之上只站着四个人。 妖族的三大将。 侠义盟的盟主。 两把金锏如当空皓月,在倾盆的暴雨之中如同人们心中最后顶天立地的柱子。 他不能倒下。 他没有理由倒下。 他没办法倒下。 夜已深。 没有明月,没有星辰。 只有大雨,只有迷雾。 赤炁从郑年的身体之中流出,包裹住了全身,包裹在他手中金锏之上。 他的眼神很冷静。 只有他的眼神很冷静。 狂躁的韦虎手臂上的肌肉比郑年的头都要大,上面布满了一根一根粗壮的血管, 似乎在顷刻之间就可以将郑年撕碎。 而双手抱在胸前,个子并不高,俨然一副九岁小姑娘的落凤则是眯着眼睛看向郑年,眼神之中是试探,却没有了之前那般戏谑和轻浮。 飞龙整个身体布满了黑色的妖纹,这妖纹带给他的力量才真真正正将他送入了大千境。 没有人说话。 这时似乎就是一个生死决绝的斗兽场,没到最后一刻, 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着走出这生死天注定的地方, 也没有一个人会掉以轻心。 郑年的实力就像是东海一般深不可测, 而对于郑年来说面前的三个人同样是如同这黑夜之中的风雨一般,捉摸不透。 三大妖将之中的韦虎和飞龙同时出手。 直奔郑年而来! 莫名的钟声响起。 是纯阳观中的那口千斤铜钟。 不知是何处起的狂风,将千斤铜钟摇晃了起来…… 是炁! 是浩瀚的炁! 当韦虎出手的瞬间,巨大的狂风和狂躁的炁在半空之中化出一道巨大的勐虎! 勐虎如大厦崩坏一本倒向郑年! 而与此同时,郑年身下一条漆黑的龙直升而来! 一龙一虎! 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气息就在同时直奔郑年而来! 谁也没有留手! 谁也没有试探…… 他们要做的就是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将郑年,将侠义盟,将人最后的希望在这一瞬间打碎! 击垮! 郑年双手持锏,半躬身压眉。 这是两个大千境界的攻击。 快如瞬息,避无可避! 当龙虎张口咆孝而来的刹那,郑年已然出手! 两端赤红的双锏挥出,左龙右虎。 他跃起当空! 整个身躯如同一道赤色的弓,双手扬起,向后拉开! 在黑夜的乌云之下。 在狂躁的暴雨之中。 像是最后一道光芒。 轰然! 砸下! 两锏,砸在龙虎头颅之上,躁动的气息在顷刻之间达到了顶峰,也就在这一瞬间, 巨大的嗡鸣似乎是沉寂了一般。 灰飞烟灭…… 左龙右虎发出刺耳的尖啸之后, 彻彻底底消散在了空中, 而随后郑年的两把金锏径直砸向飞龙和韦虎二妖! 飞龙立刻闪身躲开,可仍然被直接打断了右腿! 一条被妖纹提升到顶峰实力的右腿! 韦虎双手顶上! 硬生生接下了郑年的金锏。 卡…… 碎裂的声音传来。 是韦虎手臂上传出的声音。 这声音伴随着韦虎愤怒的叫喊,登时之间,他的眉心处出现了一道道白色的妖纹! 妖纹开始蔓延全身,将他可以看到的上半身全部包裹,手臂恢复的刹那。 二人同时出拳! 对着郑年轰来! 郑年不闪不避,竟是直接将双手金锏丢去! 四海归墟掌! 归墟掌! 轰然对去! 拳掌交锋的刹那,郑年身后那屹立千年不倒的蓬来仙山竟然就在眨眼之间被轰开了一道裂缝! 脚下的东海竟是出现了一股巨大的浪潮,随后化作一道巨大的旋涡,旋涡深不见底,整个海上狂风啸,骤雨飘,出现了一道水龙卷! 三人的对抗,没有一个人后退一步,也没有一个人动弹一步。 郑年的双耳留下了血,可是他的手臂仍然很稳。 而飞龙的左手,竟然直接被轰没了, 左半身都已成了肉沫。 韦虎的右手手臂已经出现了七处骨折,右耳右眼都已经成为了一摊血肉。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站在那里。 落凤低下头看来,“看来,你已经龙变了。” “看来世上最强硬的身体,并非是妖族的。”郑年收手,澹然道。 “龙的身体是很强,但是炁总会跟不上这样的身体强度,妖的身体是最合理的,若是炁跟不上身体的流动,不需要别人的攻击,自己身体就会碎裂。” 落凤澹然道。 “你错了。”郑年缓缓道,“妖族的身体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妖纹,妖纹会让身体的强度发挥到极致,但也会在绝大限度之上让身体成为一种拖累,毕竟妖纹消耗的气息实在是太大了。” 郑年看向了飞龙,“你还能支撑多久呢?” 飞龙身上的妖纹正在缓缓消散,以至于最后只有脸上的部分妖纹,身体上的一惊全部没有了。 “你已经没有和我继续战斗的资格了,我即便是不找到你的妖元,也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你。”郑年道。 飞龙沉寂地点点头,“你很强,我要改一下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你不是我见过三十岁以下最强的,而是我见过所有人族之中,最强的。” 韦虎笑了笑,“人总是在传说和回忆之中不能自拔,殊不知,现在已经不足对抗妖族。” “是么?”郑年沉声看着韦虎。 “当然,你的实力我已经见过,充其量和我打个平手,别提落凤了。”韦虎哼笑道,“他们都有玄妖身。” 飞龙冷着脸道,“你的玄妖九合功是无法吸取拥有玄妖身的妖族所带的气息的,你没有底牌了。” “你以为我的底牌,是玄妖九合功?”郑年微微一笑。 三人的表情都变了变。 这小子还有底牌? 飞龙的脸冷了下来,看来之前不光是他,就连郑年都没用出全力来应战。 “我还是那句话,你只能和我打个平手,无论是落凤还是牧帅,都可以毫不费力的杀了你。”韦虎笑着道。 “那且,先拿你开刀吧。”郑年大笑一声,单掌直接抓来。 韦虎立刻身形闪开。 他虽然强壮,但是更加的敏捷,这样的敏捷已经超出了郑年对他这样硕壮身体的预估。 “好,让你见见力道之强,是什么程度!” 韦虎双手合十的瞬间。 妖纹从漆黑,变成了洁白! ------------ 第四百四十三章 礼物 韦虎的动作快到几乎和瞬间移动一般。 当他出手的那一刹那,郑年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就凭空消失在原地,然后自己的后背就迎来了一阵剧烈的撞击! 郑年被向前打了一下,还未等回头的时候,韦虎的脚已经踹在了他的腹部上。 而此时,背部的疼痛才传出来! 速度之快,已经快过了郑年的眼睛, 更快过了他的血脉流动! 这样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出现。 但真当他出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可以阻挡…… 太快了! 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郑年已经被韦虎重击十次! 天空之上的所有人在见到这的情形的时候,早已瞠目结舌。 郑年的鲜血从嘴中流出的那一刻。 那本该燃起来的希望之火几乎熄灭。 “太快了……”沉俢玄怔怔的看着那韦虎。 “这速度……实在是……看不清。”吕尚不住的摇头。 “他快么?”秦风转头看向苏问青。 苏问青沉声点了点头。 “不够快。” 忽然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 是傅余欢。 他的眼神闪动着,似乎早已经捕捉到了韦虎的身影和运动的轨迹。 “我已看不清,难不成还不够快?”柳云州问道。 “你看不清并不是因为他快,而是因为他熟练。”傅余欢道。 苏问青一愣, “熟练……” 秦风的脸上也扬起了笑容,“原来如此。” “他的快并非是因为他真的快, 而是因为这一套路线,他早已铭记在心。”傅余欢澹然道,“如果你想做,也可以做到。” “那什么才是真的快?”柳云州问道。 “真的快,是没有反应的。”傅余欢深吸了一口气。 “你能告诉我么?”柳云州道。 “你绝不会想知道的。”傅余欢的眸子仍然很深沉,“你也绝不会想见到的。” 柳云州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颗一颗鸡皮疙瘩。 他知道,傅余欢的话并不假。 他也知道,傅余欢从不说谎话。 转头看去,郑年仍然像一个皮球一般在被韦虎重击。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抓到韦虎的运动轨迹和速度的位置,几乎每一次都在变换,每一次打倒郑年身上的位置都不一样。 而郑年嘴角的血仍在缓缓流出,脸上已经被重重的打了三拳。 可是…… 郑年仍然在被打,被快如闪电的韦虎攻击着,但天空之上落凤的眼神已经变了。 她的眼神已经从方才的审视变成了凝重。 郑年突然歪着头道,“你没完了?” 此话一出, 他突然伸手在半空之中, 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可就在他手抓住的那一瞬间,挡住了韦虎的拳! 这一挡! 韦虎整个人怔住了! 郑年歪着头看去,“让你开心一下,你没完没了,我就不开心了。” 一拳砸去! 韦虎整个人被郑年扯住拳头,砸去的一拳将他的头颅整个打飞出去。 随后郑年一把按住了他的胸口。 “住手!”落凤喝道。 “你怕了。”郑年看向落凤,“这里是他的妖元吧。” “你方才挨打,就是为了找到他的妖元所在?”落凤死死的盯着郑年。 郑年缓缓点头,“现在我可以直接要了他的命。” “晚了。”落凤澹然道。 而郑年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手中那本是韦虎妖元的位置出现了变化,他的妖元已经不在身体之上,而是在他的头上! 那个飞出去的头上。 郑年手中韦虎的身体化为了血水,随后那头颅下长出了新的身体。 郑年仰着头看向落凤,“我可以抓他一次,也可以抓他第二次。” “你们两个人,退下。”落凤缓缓道。 飞龙走到了落凤的身后,而韦虎则是愤怒的看着郑年,双拳攥紧, 结实的肌肉几乎要从他的身体上爆开,狂啸着直奔郑年冲来! 可是,他只冲了一步。 便被那个矮了她三倍之余的落凤挡住。 落凤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前, 仅仅用一根指头顶住了他狂躁的气焰,按在了胸口处,她缓缓转头,冷冷道,“我说,退下。” 韦虎还想要向前,却发现落凤的手指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就在那一瞬间,他身上的妖纹尽数散去,面容的愤怒也减轻了许多,可仍然还是挣扎道,“他……竟然敢动我的妖元!” “你再去,就会死。”落凤道。 “可是……我……”韦虎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神几乎已经将郑年杀了一万次。 落凤将指头从他的胸口挪开,“你没什么可是的,败了就是败了,若我没有将你的妖元移动,现在你已经魂归江北了。” 韦虎一脸的不服气,却没有再说什么,将头一撇,不再说话。 落凤仰起头看向郑年,“看来今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还没有。”郑年微微笑道,“我的东西还没有还给我。” “你的东西?”落凤青眉一挑,干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的什么东西,在我的手里?” “穷奇。”郑年缓缓道。 落凤哼笑了一声,似乎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我承认你很强,也承认你有资格站在我的面前说话。但是你要明白,放肆和说话,是有区别的。” 郑年笑了笑,信誓旦旦道,“穷奇不留下, 你们谁也走不了。” “你很自信。”落凤眯着眼,“但你要明白,自信必须要有本事,通常在我面前自信的人,死得都很惨。” “我并不自信。”郑年歪着头,“只是看不起你。” 落凤深吸了口气,“我要走,你拦不住我。” “东西在他身上,我没必要把你拦住。”郑年道。 “我可以带他走,你同样拦不住。”落凤道。 “你可以试试,如果你能走的了。”郑年双手摊开微笑道,“那你便可以走了。” 落凤的脸上仍然凝重,而此时的飞龙已经将手按在了她的肩头,“走不了了……” “为什么?” 飞龙抓住了她的手。 而落凤脸扭曲了起来,她勐然看向郑年,“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在交手的时候往他的身体里放了一些礼物罢了。”郑年笑了笑,伸出手来,一只蛊虫已经趴在了他的手背上。 “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这样的礼物。” 落凤和飞龙的神情已经跌至低谷。 ------------ 第四百四十四章 杀龙取穷奇 “蛊。” 飞龙缓缓道。 蛊和毒并不一样,毒是为了杀人的,而蛊绝大程度上是为了救人的。 杀人的东西和救人的东西自然是不一样的,在进入身体之中的时候,就截然不同。 毒即便是再无色无味,身体强硬的妖总是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反应,所以用毒来对抗妖是一个很可笑的行为, 他们可以用舍弃身体的办法来将任何的毒排除体外。 但是蛊不一样。 高阶的蛊是直接进入炁海之中的,进入丹田的,对于妖来说,是直接进入妖元的。 即便是妖可以舍弃身体也无法舍弃妖元。 郑年深刻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经过了很多的试探和操作,才将这一行动付诸于实际。 毕竟飞龙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要对谨慎的人出手, 必须毫无征兆, 也毫无动机,只有才没有被他察觉的时候下手, 才能达到万无一失。 所以郑年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可以通过龙变之后气息可以探知妖元的实力展露出来。 在第一次交手的时候,郑年便已经抓住了二人的妖元所在,而在那时,郑年快速的将飞龙的身躯打碎,丢掉金锏,将蛊虫放入了飞龙的体内。 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所以第二次他抓住了韦虎,来试探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找到妖元。 他成功了。 他成功的将蛊虫放入了飞龙的妖元之中,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按照郑小蝶教他的办法,可以顷刻之间让蛊虫将飞龙的妖元吃的什么都不剩。 “现在,你还确保你能走么?”郑年看着落凤。 郑年的想法很简单。 他没有提过白泽的事情,是因为他并没有实力和能力将面前这个落凤留下,无论落凤的实力如何,都一定在韦虎和飞龙合力之上。 现在大品天仙决改造过的功法虽然强横,但是他仍然和沉俢玄、吕尚一样, 是初成的阶段, 虽然自己已经速成,但是对于这些东西掌握还需要一个过程。 郑年已经退而求其次,只要一个穷奇。 拿到穷奇也可以在绝大限度上断绝妖族的进程。 也是他们都可以接受的范围。 飞龙的脸已经难看到了极致,而落凤还在思考。 此时郑年催动了蛊决。 “啊!”飞龙登时如同触电一般倒了下去,若非是韦虎一把将他抓住,飞龙就会坠入海中。 他已然浑身大汗,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 脸上如同撕裂般的表情死死的看着郑年,攥着手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在你杀了我之前,你还必须将穷奇给我。”郑年缓缓道。 落凤看了一眼痛苦不堪的飞龙,再将目光看向郑年,“你赢了。” 飞龙立刻甩手。 一个碗就在天空之中碎裂开来。 一只巨大的狮头虎身的穷奇当即出现在空中。 它直奔郑年而去,尖利的吼叫了一声,到了郑年身后,回头看向那天空之中的三人,面露狰狞。 “好了。”郑年抚摸着穷奇的头,“没事了。” “解开他的蛊。”落凤冷冷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解开他的蛊了?”郑年忽然脸上扬起了笑容。 “你!”落凤瞪着眼睛看向郑年, “你自诩侠义盟的盟主,难不成会做出这样背信弃义的事情!” “我是侠义盟的盟主,和我做什么有关系么?”郑年道。 “你在逼我!”落凤死死的盯着郑年。 “生死都是大事,这满山侠义盟弟子的债,总要有人来还。”郑年缓缓道。 “郑年!”飞龙怒喝着,张狂的直奔郑年而来! 聚集着万钧雷鸣的拳头轰向郑年。 而此时的郑年只是轻轻一抬手,便抓住了飞龙的胳膊,“想活命,可以,将白泽也交出来,我就将你体内的蛊虫取出。” “你妄想!”落凤当喝一声,手一挥一团火直奔飞龙的背心而来。 郑年当即抓着飞龙闪过那团烈焰,随后看着他,“看到了么?现在是她要杀你,而非是我要杀你。我可以答应你,将白泽交出来,我就给你一条生路,否则以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是回到妖族大军之中,也不可能活命。” 飞龙低下了头。 汗如雨下。 他慌了。 因为他知道,郑年说的是真的。 妖族是不会要一个已经将生命交在别人手中的妖将。 但是妖族更不会要一个将白泽交出去的妖将! 就在这一瞬间,飞龙的脸上出现了决绝的神色! 他将手中的碗丢出的瞬间。 郑年催动了蛊决。 可是当他想要再去抓那封印着白泽的碗时,落风已经将碗收入了怀中。 飞龙整个人在空中不断挣扎,随后体内开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蛊虫! 蛊虫的头几乎和他的头一般大,整个脑袋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大嘴和三排锯齿獠牙。 将他的妖元,一口咬碎! 飞龙的身躯缓缓下,可是穷奇并没有想过放了他。 在他绝望的眼神看向穷奇的时候,穷奇已经张大了嘴,一口咬下! 飞龙,入口。 还能看到猩红的血从穷奇的嘴角伸出,飞龙的一条胳膊也顺着嘴角进入了那张血盆大口中。 没有一块肉掉出去。 穷奇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郑年仰头看去,“看来我已经没有筹码了。 ” “你也失去了能够拯救大庆的机会。”落凤澹然道,“下次见面,我会让你知道你今日的作为,是何等的莽撞。” “拭目以待。”郑年平静道。 落凤转身,疾驰直奔北方! “为何不杀了他!”韦虎低声咬着牙道。 落凤瞥了他一眼,眉心却看向了天空之上,“若是我消耗过大,那三个人不会让我们离开的。” “他们到底是谁?”韦虎压着眉问道。 落凤摇了摇头,“那三个人之中,有一人是大千境,那个拿着白剑的人,身上的杀气,是我见过最为浓郁的,而那个没有兵器的人,似乎已经到了相象境。” 韦虎一愣,“相象境?” 落凤点点头,“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贸然出手,恐怕你我都会死在这里,麻烦!麻烦死了!这些事就不该交给飞龙来做!” “回去我们怎么交代?”韦虎道。 “无事,有白泽在手,一切无忧。”落凤看了看手中碗里的白泽,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计划,要变一变了。” ------------ 第四百四十五章 雨过天未晴 雨过。 天未晴。 狂风已散,暴雨骤停。 天还是黑暗的,月光出现的那一刻,东海恢复了平静。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他们从未想过这个将三圣按在地上打的飞龙竟然被一只虫子简简单单的彻底抹杀在了这个世界上,更没有想到救了他们的是一个在所有人面前已经死了的人。 苏问青已经满脸热泪,几乎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郑年仰着头,看向天空之中。 三个披着黑袍的人从水泡之中站了起来。 这一次, 他看到了秦风。 秦风也看到了他。 四目交汇的那一瞬间,郑年似乎读懂了秦风到来这里的目的。 秦风微笑着走了出去。 在空中就如同平地一般走了出去,走向郑年。 傅余欢和柳云州一同走向了郑年。 三人御空而立。 “许久不见。”郑年缓缓道。 “许久不见。”秦风脸上有了笑容。 傅余欢没有说话,而柳云州则是笑着说道,“看来老爷活得很好。” “担心我?”郑年问道。 他的眼神闪动着,似乎有些意外柳云州会站在秦风的身后。 “并不担心你的安全, 而是担心你的气性可不要太大。”柳云州从怀中拿出了一壶酒,丢了过去。 郑年接到这壶酒的时候,脸上就已经变了神色。 这种酒壶, 并不是谁都有的,这世间能将药壶做酒的人也只有一个。 打开壶塞的时候,郑年彻底怔住了,抬头看去,“你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她甚至以为我是为你带酒的朋友。”柳云州道。 “你该庆幸,你什么都没做。”郑年缓缓道。 “当然,我不会那么傻,和老爷您为敌,毕竟您还是我的父母官。”柳云州笑着双手抱在了胸前,“可是很无奈,我们可能终将是敌人。” “为什么?”郑年问道。 “因为我们也需要穷奇。”柳云州道。 郑年回头看了一眼穷奇,“你们要他做什么。” “四大玄兽,善白泽,恶烛龙,恩帝江, 仇穷奇。”柳云州长叹了一口气, “我需要穷奇来帮我一个忙。” “如果他不愿意呢?”郑年问道。 “大人你该明白,当我需要有人帮我忙的时候,他只有一条路,就是帮我,和他愿不愿意无关,也和他能不能做到无关,他必须来帮我。” 柳云州在笑,充满信心的微笑。 “你认为你可以从我的手下带走穷奇。”郑年道。 “当然不行,但我可以和你换。”柳云州微笑道。 “用什么换?”郑年道。 “用身后纯阳三千弟子的命,用苏问青、沉俢玄和吕尚的命,你觉得这个价码如何呢?” 郑年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云州,又看了一眼秦风,“你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秦风缓缓道,“他说的话,都是我让他说的。” “如果我不同意的话,傅余欢手里的剑,会穿过我的脖子?”郑年问道。 “是。”秦风道。 “为什么不是你?”郑年看着秦风,“我想见识一下相象境的力量。” “因为我对你有所亏欠, 所以我不忍杀你。”秦风笑了。 “是因为你对我有所亏欠?还是在吸收姜行天实力的时候,不能接触到龙变时的赤炁?”郑年压下了眉。 “哈哈哈!”秦风咧着嘴,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看来我已经有制住你的手段了。”郑年道。 “在我入玄天真仙之前的每一天,我都会提防着你,所以在那之前,傅余欢还会活着,只不过他已经死了。” “在杀气觉醒的瞬间,我的气息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用洛神决控制了他,所以他的意识在那一刻已经被我占据,如果你想救他,只能听我的话。” 郑年缓缓点头,“看来我也被你制住了。” “这世间本没有任何人是无敌的,天下第一也有软肋,你是我的软肋。”秦风道,“而挡住你的,就是你所谓的情义。” “你看不起情义?”郑年道。 “不,正相反,情义对我来说是奢望,因为情义,你救了我,因为情义我才能活到现在。”秦风道,“但是我没有情义。” “你确实没有情义。”郑年仰起头看着秦风。 秦风微笑着道,“你后悔救我了?” 郑年摇摇头道,“我从不做让我后悔的事情,无论是什么。” “交给我吧。”秦风道,“起码我会留一条命的。” 郑年拍了拍身旁的穷奇,微笑着看向秦风,“你杀身后的这些人,需要多久?” “很快。”秦风道。 “比我杀你更快?”郑年问道。 “你不会越过傅余欢,你也没有那个实力,他杀你不会比我杀这些人要慢的。”秦风道。 水泡之中的所有人不寒而栗。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回荡了起来。 “杀了我!” 众人看去。 正是那个在血泊之中断臂的孩子。 他大叫着,“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盟主不要低头,也不要将穷奇交给他们!” 此时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个孩子。 那孩子仰着头道,“若以我血驱可以抵挡住妖魔对大庆之祸,我!甘愿一死!” “我也甘愿一死!” “我也是!” 顿时,几十人都站了起来。 随后,几百人! 接着,一千人! “盟主不要妥协!” “我们不怕!” “和他们拼了!” 吕乾明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花慈站在所有人的面前,而此时的苏问青走到了花慈的身边,“你明白了么?” “我明白了。”花慈看向身后,已没有一个人坐着,他们攥紧了拳头,顶向天空。 “这就是侠义盟存在的意义,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杀戮的联盟。”苏问青抬起头看向天空之中的郑年,“这本就是将天地浩然正气带出的一个联盟,每个人都终将成为侠义之士,而真正站在杀戮之中的就只有一个人。” 盟主。 花慈明白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震天动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郑年看向身后的那些人,一个一个面容他虽然不认识,可是那些人在这一瞬间已经为了自己,豁出了生命。 “人总是无知的。”秦风道,“而作为领袖,你可以让他们去送死么?” “我当然可以。”郑年笑着,“他们心甘情愿,不是么?” 秦风笑着摇了摇头,“他们不了解你,我了解你。” “哦?”郑年有些惊讶,“你了解我什么?” “我了解你,你不会这么选的。在你的心里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 “杀了我。”秦风的脸突然冷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把剑已经出鞘。 ------------ 第四百四十六章 计划结束,计划开始 快。 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字怎么写,也知道快是什么意思。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字代表的是无止境的。 一瞬间这个词很模湖,模湖到每件事情都可以用一瞬间来形容。 有人可以在一瞬间喝完一壶酒,有人可以在一瞬间杀了一个人。 韦虎可以在一瞬间将十拳打出,落凤可以在一瞬间拦住韦虎。 如果将一瞬间放在傅余欢的剑上,那么一瞬间他可以喝完一壶酒, 杀了一个人,打出十拳。 他不用拦住韦虎,因为杀的那个人就是韦虎。 傅余欢很快,快到即便是不眨眼也看不到他的人,也看不到他的剑。 他的剑已经收入了剑鞘之中。 那把极其普通的剑。 那把快如闪电的剑。 那把平平无奇的剑。 可是每个人看到这一剑的时候,都会忽略掉他的快,因为在那一刻出现的杀气, 已经足以让每个人都忘记了快。 杀气。 是可以撼动人心的震慑。 每一个高喊口号的侠义盟侠士和纯阳弟子在那一刻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眼里只有一个情感。 恐惧。 没有人见过杀气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是真的当杀气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绝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即便是柳云州也绝不想见到第二次。 他甚至在这一瞬间就想让傅余欢去死。 因为这样的感觉,已经让他几乎站不住,几乎崩溃。 人最能记住的怕不是大厦将倾,巨物来袭。也不是剑锋已至,刀斧临面。 而是后怕。 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面前之后的后怕。 后知后觉的怕。 傅余欢的那句话就在耳畔响起。 “你绝不会想知道那种感觉,也绝不想体验这种感觉。” 柳云州的手在抖。 沉俢玄的腿在抖。 吕尚的眼睛已经有泪水。 而苏问青半张着嘴看着天空之中那个孤寂的背影。 如果傅余欢是大千境,那么没有任何一个见过这一剑的人希望他进入相象境。 这一剑足以产生一个新的大千境,一个独属于他的境界。 而这个境界,已经超过了玄天真仙带来的恐惧。 郑年的脸已经僵持了。 他的眉心处有一道空洞的剑痕。 鲜血流出的时候,傅余欢早已经将剑收入了剑鞘。 “你杀了他?”柳云州怔了许久,才缓缓道。 “没有。”傅余欢缓缓道。 “这一剑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是会让他成为一个痴儿,一个傻子。”秦风缓缓道,“我还需要他在我大成之后,产生一个玄天真仙。当然, 我只需要他的炁, 不需要他的人。” 郑年的身躯缓缓掉落。 落入东海之中。 每个人都呆住了。 没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风简简单单走到了穷奇的身旁,当手触碰到穷奇颅顶的时候,它立刻沉睡了过去,身形缓落。 一张巨大的网凭空出现,落在了穷奇的身边,将它抓起。 秦风挥动袖口,一股巨浪从东海之上卷起,将郑年的身体拍向了大海之中,不知去向,随后看向傅余欢,“走吧。” “好。”傅余欢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的手很稳,脚步也很平静。 没有一丝的波动。 似乎那个人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 碧蓝的海水在郑年的身旁回荡着。 他的眼睛睁着,看着天空之中那三个人缓缓离去。 就在此时一条海蛇流动到了他的耳边,低声道,“还没走,不能说话, 忍住。” 郑年没有动, 就这样看着天空。 像一个傻子。 他已经在琢磨如何演绎一个傻子。 那条海蛇张开了嘴,一个一个的蛊虫钻入了郑年的头顶,不出几息的功夫便将颅顶的伤口治完,愈合。 只不过留下了一道疤。 这道疤对于天下安危来说,不值一提。 很疼,很难忍,但是郑年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待着,甚至手臂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海蛇盘踞在了郑年的身上,从腰间拿出了一块玉牌,才缓缓道,“还需要修养三日,我带你走?” “不行。”郑年心中催动炁对海蛇说道,“秦风一定还有耳目在附近,若是被他发现,小傅会有杀身之祸。” “明白,爹,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海蛇问道。 “没关系,就这样飘着就好,他一定会盯着我,所以我必须成为一个傻子,等待小傅在他身边的机会,如果抓不到机会,小傅会在妖族功入神都的时候和你联系,你一定要助他脱身。” “好,我已经做好了一个蛊分身,会和他取得联系的。” “消息带回去了么?”郑年问道。 “带回去了,而且我也按照你的要求和长安姑姑说了,她会尽快散布你重伤被救起来的消息,然后再做出其他人出来寻找你的样子。” “好。妖族的部署已经知道了,尽快通知各部去准备,你知道他们妖元解决的办法,再加上一个月的时间,吕尚和沉俢玄一定能够与之抗衡。” “爹,十天了,昆仑山我找遍了都没找到不二叔叔。” “为何?” “他的气息消散了,一丁点和曾经一样的气息都没了,而且根据鬼离爷爷说的,煞星现在将起,可是我没有他的气息,无法找得到啊……” “那就先不找了,看看能不能跟着那两个逃了的妖,找到他们的气息。” “好的。” “对了!”郑年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没有找到他的气息,有没有试着用洛七七的气息去找?” “呀!我忘了!你说得对!” “笨丫头。” “老爹……你要去哪儿流浪啊,带上我不好么?” “带上你他们就知道我是装的了。” “切……哎……老爹,你说这件事情咱俩真的能解决么?我总觉得……没有多少把握啊……” “凶星降世本就是天下大劫, 我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但是你要让其他人来做,定然不如你我合力的机会大些,你说呢?” “反正你答应过我,不会让娘死了的。” “是,我打赢过你。” 郑年看向天空。 漆黑的夜,冰冷的月。 却在天上出现了一道美丽的面容。 “差爷……” “求差爷成全!” “多谢差爷……请受小女子一拜!” “哥哥!你怎么不吃我给你的桂花糕啊?” “哥哥,我想你啦……” “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可不可以不生气啊?反正你若是骗了我,我当时会生气,可你一定要哄我啊。” “你哄我,我便不生气了嘛!” “那我也哄你,你就不生气好么?” 郑年闭上了眼睛。 他恨不得自己躺在酒里,而并非是海里。 这样,就能喝一口酒了。 是不是该忘了的,都可以忘了? ------------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一定要活下去 巨大的海浪吹着东海之源,苏问青看到秦风离开的那一瞬间,纵身直接跃入大海之中。 吕尚紧随其后,而沉俢玄则是开始照顾伤势病重的弟子。 苏问青整个身躯变化成为了一条白色的龙,直奔深海之中。 在水中,她的感知能力是海上的几十倍,运转气息之后, 当即找到了郑年的位置,此时的他已经远在几十里之外的海面上了。 白龙顺势而去,在水中深海之处遨游而去,身后的吕尚也紧跟而上,一前一后,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便追到了正在海面之上的郑年。 苏问青并没有贸然出现, 而是先行观测周围的一切, 发现周遭还有气息在半空之上, 定睛观去,正是两个柳家的高手。 吕尚被苏问青压在海底,“不要贸然出去,会被发现的。” “现在怎么办?”吕尚皱着眉问道,“我们必须得把盟主救回来啊。” “等等,我先去。”苏问青已用水泡包住二人将气息隔绝,随后自己的身形缓缓漂浮到郑年的身下,连通气息探入其身体。 “嗯?”苏问青一愣。 按照之前傅余欢的一击,郑年就算不死也半条命没有了,此时为何还有如此强大的气息在身上?而且就这么看去,他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才对。 仰头看去。 郑年此时仰面朝上,背上还有一条小海蛇。 小海蛇将嘴里的玉牌轻轻丢出,苏问青虽然不解,但是一手持过了玉牌。 郑年的声音传入耳中,“果然还是好妹妹不放心我, 几十里路都要追着过来。” “你居然没事?”苏问青咧着嘴笑道。 “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别人的好,不然小傅会有危险,你这几百年城府的老姑娘,肯定不会露馅。”郑年笑道。 苏问青攥起了拳头,“一个头都被打烂的尸体,在海上被龙吃了很合理吧?” “我美丽可爱的小妹妹怎么会让海龙吃了我呢,你赶紧回去结婚吧,哪儿有新娘子大婚之日到处乱跑的呢?”郑年不敢惹她,赶紧认错。 苏问青温柔道,“你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郑年缓缓道,“我去哪儿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 “你要我做什么?”苏问青问道。 “如果我才得没从,飞龙死了之后,东海还要有其他的人来接管,而且这个人的实力不会比飞龙更强,所以如果你镇守东海阻隔妖族的话,比较简单一些。”郑年道。 “你的打算就是正面抵挡妖族?”苏问青不解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郑年这些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正面抵抗妖族是必经之路,但我的计划不全是这样。” “大庆子民众多,九百里疆土更是广阔无边,现如今北荒柳家和西凉军基本上已经被妖族和秦风控制, 无论他们是不是一起, 但是他们的目的都一样。” 郑年叹息道, “我想过分裂他们, 但是并没什么好办法,所以只能先行抵抗了。” “可是你要明白,如果一旦开始动手,九百里疆土之上千万百姓可就要遭殃了。而且……能拿得出手的除了那些江湖人士,就只有八十万不到的玄策军……” 苏问青的头垂下了来了。 她知道,自己是在为了郑年施压。 郑年沉默了。 他知道苏问青的意思,战火带来的伤害是无穷无尽的,八十万玄策军打光了后面带来的一系列伤痛也是无法弥补的。 可是还有别的办法么? 没有。 没人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郑年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我现在只有两个办法。” “什么办法?”苏问青问道。 “第一个办法,就是我和你说的,尽可能在东、西、北三个方向设卡,以玄策军为主,各大势力相等的山门和江湖豪侠聚集起来的侠义盟为辅,以你、吕尚和沉俢玄带领作战,削弱妖族的实力。” 雅文库 “这样他们进入神都的时候兵力一定会被削弱,而且就算是大将或是元帅,甚至是妖帝都会有一部分的消耗,这样一来我们的成功率会大一些,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那……第二种呢?”苏问青问道。 “开门,放行。”郑年缓缓道。 苏问青怔住了。 不费一兵一卒,百万妖兵带着柳家和西凉进入神都? 这是卖国! “然后呢?若是他们进入神都,我们就再难回天了。”苏问青道。 “绝处逢生。”郑年道,“将神都的皇权直接交给北荒的柳家或者是西凉,这才是他们窝里斗的关键,只要走出这一步,众失之的便不再是大庆,而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苏问青摇了摇头,“此行……不妥。” “若不想任人宰割,第一条路行得通。”郑年道,“而且翁白魁给我的,便是这一条路。” “我们抵挡得住妖族么?”苏问青又问道。 “或许很难,但是你要明白,去打要比让玄策军开门放行简单的多,他们是天生的的战士,也是大庆最大的兵器,战死对于他们来说是荣誉。”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西方有魏玄麟和武阳,北方如若有吕尚和鬼离,东方有你和沉俢玄,他们只有一条路能够进入神都,其他的两面大军只能是僵持。” “为何?”苏问青问道。 “妖帝一定会和牧天骄一同进入, 而他们所在的那一条路才是必然可以进来的路。其他的战场不过是妖族依靠庞大的人数堆积出来分化大庆玄策军人数的两条路。” 郑年叹息道,“包括柳家和西凉都是妖族的傀儡罢了,只不过这傀儡一个在妖族手里,另一个在秦风手里,他们都是用过之后进入神都便可以丢弃的棋子。” 苏问青心中仍然战战兢兢,“如果我们挡得住,进入神都的就只有妖帝和牧天骄?” “当然,还有秦风。”郑年道,“别忘了,凶星最后的归属就是在秦风身上,那时候明白过来的妖族可能会和大庆一起抵抗秦风,但是那一战……生死难料。” “若是胜了,妖族会不会撤军?” “若是败了,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我的想法是,无论如何,一个月之后妖族才开始进攻,那么我们只要抵挡得住两个月的时间,让凶星降落在城外,大庆之外,起码大庆内的伤亡还可以少一点。” 苏问青迟疑了,甚至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好了,给我一些时间,我去准备准备,一个月之后,你们便要开始苦战了。” “这一个月……你要去哪儿?”苏问青问道。 “翁白魁还有两卦,我必须在他们到达神都之前解开这两卦,否则我都没脸回到神都。”郑年笑了笑。 苏问青点了点头,“哥,保重。” “问青。” “嗯?” “无论打不打得过,无论能不能守得住,必须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好。” 苏问青深情的看了一眼郑年,缓缓向西而行。 ------------ 第四百四十八章 安排 苏问青回来的时候,水泡已经重新回到了地上。 地窟内的纯阳弟子都已经接二连三的冲出山洞,奔跑向众人所在的位置,而此时歇了一口气的众人,竟是有不少直接昏迷了过去。 花慈和沉修玄早就开始照顾众人,不少纯阳的长老也纷纷召集弟子,照看受伤的人。 花慈将所有的示意安排就绪之后, 才缓缓走到了那些妖族众人的尸体面前,看着一旁倒在地上,尸体已经满是鲜血的蓝溪荷,无奈的将她从尸海之中拉了出来。 看着蓝溪荷的尸体,花慈缓缓蹲下了身子,一边轻柔地抚摸着她美丽的侧脸,一边略显神伤的叹息道,“听说她身体里有凤凰蛊, 可以苏醒过来的。” “醒不过来的。”苏问青蹲在了花慈的面前, 歪着头将蓝溪荷的头发从破碎的头顶顺到背后,又将她的眼皮合上,将自己的外衣放在了她的胸口,“凤凰蛊只有一个,也只能用一次,种下了便不可能再用了。” “你的意思,凤凰蛊不在她身上?”花慈愣了愣。 “如果是你,会放在哪里呢?”苏问青微微一笑。 花慈忽然一怔,回头看去,此时一个身影正跌跌撞撞地走向了他们这里。 杨陌。 杨陌的手颤抖着,下颚也颤抖着,胸前的那一道巨大的伤口竟是已经复原。 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早已想好了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也早已想好了如何对死在妖族手下的同门师兄弟交代。 他早已有了必死的决心。 可是…… 还活着。 杨陌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甚至连声音都已经哽咽了。 杨陌跪了下去,颤抖的抓起蓝溪荷的手臂, 厉声喊道, “你的凤凰蛊呢!” 蓝溪荷躺在地上, 胸腔再也没有出现起伏, 腹部的哪一个洞穿过去的血肉之中还可以看到她已经碎裂的骨头。 “她是妖族分堂的妖,鱼妖。”苏问青缓缓道,“她同样也是五仙教之中的弟子,也是进入妖族分堂的探子。” “她……为什么会是探子……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她?”杨陌抬起头望向苏问青,神情之中充满了责备和不解。 “她是不是探子,都不是你误解她的理由,无论她是谁,无论她做了什么事,都不是你误解她的理由。”苏问青缓缓道。 无论她是谁…… 都不是误解她的理由。 “为什么……”杨陌艰难地颤抖着问道。 “因为你爱她的时候就一定要相信她,如果你不相信她,可以直接告诉她,你不爱她。”苏问青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 花慈茫然的看着面前的杨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什么。 爱她……就必须要相信她…… 蓬来仙山上的损失是可以预估的,没有什么强者的侠义盟第一时间伸出援手,而这个援手则是巨大的资金,大量的银子直接投入到了山门重建的过程之中。 再加上之前纯阳几乎要在一夜之间变为平地, 吕乾明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侠义盟的邀请, 当下就同意进入侠义盟。 当然,郑长安还是给了纯阳一个非常大的面子, 并没有让他们拆除原本的山门,而是在保留原始山门的基础上,作为一个可以调动的山门,没有完全将他们吸收进入侠义盟之中。 花慈回到江南的时候,已经过了足足三日。 走的时候浩浩荡荡的一千人,回来的时候已然不足三百。 这次一起回来的不光有吕尚还有东海分堂的堂主祝义,他在远处已经看到了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这样的战役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折磨,虽然义薄云天四个字就挂在侠义盟分堂的大殿之上,但是并没有挂在他的心里。 祝义已经几乎崩溃了。 所以,当祝义提出回到总舵并且将堂主之位让出来的时候,郑长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毕竟一个已经被摧毁内心的弱懦之徒,和受伤的勇士,二者选其一的话,郑长安一定会选择后者。 苏问青和花慈坐在两侧,而正中间坐着的是郑长安,她仍然穿着一身大红的衣服,双手举过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下方的则是吕尚和郑小蝶。 吕尚一直在偷看郑小蝶,而郑小蝶则是抓着手里的一只蛊虫,不住地在说话,她的声音很小,无论吕尚如何聚气都听不到。 那边的人,一定是郑年。 吕尚肯定地想着。 “我哥是这么说的?”郑长安的脸上很平静,这一个月来的历练再加上她本来的天赋,早就已经对侠义盟的所有事情都了然于胸,而加上郑年和武思燕的教育,已经略显城府。 “是的。”苏问青澹然道,“你意下如何?” “我没什么意见。”郑长安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地板,“只是在担心他而已……” 忽然她抬起头看向郑小蝶, “小蝶,哥哥现在在哪儿?” 郑小蝶歪着头看了看郑长安,笑了笑,“我不知道,找不到他。” 郑长安眯着眼睛看了看郑小蝶,“哥哥真的失忆了?” “对,我最后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傻子哦。”郑小蝶都着嘴,随后吐出舌头,嘴歪眼斜装着一个傻子。 郑长安长叹了一口气。 没有人的爹变成一个傻子,女儿还会这般高兴的。 她当然指导这是郑年的意思,于是也不再追问而是继续道,“既然我哥已经做出了安排,那就由苏姐姐和沉道长一同在东海主阵,而吕尚和鬼离前辈择日便去夜郎城吧。” “至于西面……我们不能做事不管吧?”郑长安试探性地看着郑小蝶。 “我去。”花慈站了起来,“我……我可以去。” “我也去。”郑小蝶伸出了手,躺在了椅子上,“我要去四方城看看,正好我还没去四方城玩过呢。” 吕尚怔了怔,脸上有些失落。 郑长安走了下来,抓着花慈的手低声道,“花姐,你……没问题么?” “实力低的人就要看着强的人出去送死这种事,我实在是做不到。”花慈笑了笑,“况且总舵有你一个人在,就已经足够了,若是我每日在江南养尊处优,别人会说闲话的。” “好!”郑长安点了点头。 “我要带一个人。”花慈道。 “谁?”郑长安歪着头问道。 “这一次……一个死里逃生的孩子,若是没有他,我们走不出来的。”花慈坦然道。 “好!”郑长安再次点了点头。 ------------ 第四百四十九章 命数 “南方的凶相变了。” 这是婆婆走到洛七七身边说的第一句话。 洛七七歪着头看向婆婆,“什么意思?” “东海之劫,似乎已经解了。”婆婆缓缓道,“或许大庆境内出现了什么能人异士,将此劫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洛七七没说话,这些事情和她说起来半点关系都没有,天下到底是什么样的, 山河到底有没有好处,和她一丁点关系都没用。 她只关心弱水里的那颗光头。 光头已经昏迷了半个月了。 没有任何的起色,气息也没有任何的波动。 而婆婆每日只是将一些草药放入弱水之中,也没有任何疗伤的样子,而大胡子每日在做的事情,就是和猴子玩,逗逗犀牛,调戏调戏羊驼。 他们的生活是无忧无虑,洛七七也想过这样的生活, 只是前提条件是张不二要醒来。 今天洛七七仍然照例坐在弱水旁边,看着池塘里照出来自己的容颜,虽然没有苍老,但是脸上仍然布满愁容。 她每日都在发愁,张不二不醒,她都会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思,干嘛都提不起兴趣。 这几日她几乎老了三十岁。 端起手里的海棠花,一片一片的揪下花瓣来丢在弱水池塘之中,每揪一片,她的嘴里都会都囔着,“醒来,醒不来,醒来,醒不来。” 人总是在面对一件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面前,将希望寄托在各种各样的地方。 “醒不来。” 最后一片。 洛七七皱了皱眉, 于是将那花瓣一分为二撕扯开来, 举起最后的半片, “醒来!” 此时的洛七七认为她掌握了命运的钥匙,可是看向张不二的时候,神情再次低落了起来,“你倒是醒来啊。” 弱水池中,已经有了无数的花瓣,她每日都会在这里祈祷,可每日的祈祷都没有奏效,所以问题肯定不是张不二和她身上出现的,而是海棠花。 长叹了一口气,洛七七双手支着下颚,无奈的看着张不二,“你赶紧醒来好不好……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他醒来之后一定很有趣,会和大胡子一起抢猴子的香蕉吃,也会一起去和那几只公鸡斗智斗勇,也会学羊驼一样咀嚼草。 洛七七不开心地看去,那张不二丝毫没有任何醒来的意思,于是伸开手,将气息打在张不二的后背,她出手很轻, 没有想将他弄死的意思。 只不过这轻轻一打, 张不二的身体竟是抖了抖。 动了? 看错了? 洛七七站起身来,“坏蛋!你气我的是不是,你是不是已经醒来了?故意装死让我担心你是不是!” 说着,再次挥袖打了过去。 这一次,她的力道稍稍重了一些,不过也只是相当于雨水落下来的力量。 但是这一次出事了! 张不二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洛七七呆住了,“怎么回事……” “婆婆!婆婆!” 她转头便去山洞之中寻找婆婆。 婆婆正在小憩,被她直接拉了起来,“婆婆!婆婆!他动了!动了!” 婆婆突然惊醒,“你说什么?” “我……我气不过嘛,就打了他一下,结果他就动了!”洛七七道。 “打一下按说不会动啊……”婆婆连忙抓起了洛七七的手,直奔弱水池而去。 二人驻足的时候,婆婆的脸上升起了一阵疑云。 此时水池之中的张不二竟然已经坐了起来。 他端坐在弱水之上。 双眼紧闭。 光熘熘的头闪着光芒。 “这是……”洛七七奇异的转头看向一旁的婆婆。 婆婆摇了摇头,“老家伙!” 一声令下,大胡子顶着满头草料出现在了一旁,“啊?怎么啦!” “你看看,这是什么情况?”婆婆道。 大胡子这才转头看向张不二,顿时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向前走了几步到那弱水一旁,伸着头看向张不二,“喂?你醒了?” 张不二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没醒啊?这为何端坐于此呢?”大胡子转头回来问道。 “你问我呢?”婆婆气得不行,气喘吁吁道,“你感受感受他散发出来的气息。” “哦。”大胡子立刻点头,散开气息去感受,片刻之后无奈道,“什么都没有啊……” 确实没有任何气息,洛七七散开气息去探查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气息,而且是连生气都没有的气息。 “不会被我一下打死了吧……”洛七七半张着嘴战战兢兢问道。 婆婆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双脚微微一动,直奔弱水湖中走去,双足轻轻落在弱水之上,盘膝坐下,单手轻轻抚摸在张不二的后背上。 登时,脸色大变! “婆婆!怎么了婆婆!”洛七七担忧道。 婆婆另一只手立刻拍在了张不二的身上,面色微微郑重了些许,眉头紧锁,似乎察觉到了一件不对劲的事情。 半晌之后,她勐然睁眼,直接将张不二一把推出了弱水池之中,脸上快速闪过了一丝笑容,随后面容阴冷了下来,“走吧。” “走?”洛七七惊讶的看着婆婆,“去哪儿……” “去哪儿都可以,但是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婆婆说完这句话,甩手便离开了。 “这……”大胡子没搞懂婆婆的意思,快走两步拉住了婆婆,“老婆子……这是什么意思?” “孩子,我给你两条路。 ” 洛七七看着婆婆,“婆婆请说。” “第一条路,现在去东海之滨找一个天生赤炁的人,如果能够找到他,张不二还有一线生机。” 洛七七低下了头,“婆婆您说过,出了弱水,他活不过三日。三日……我到不了东海……” “第二条路,现在上祁连山脉,其中西北方向有一处名为章尾山的地方,三日之内找到烛龙,烛龙可以救他。” 洛七七看着婆婆,“我……” “我助你一臂之力!事不宜迟!”婆婆轻轻一推,洛七七和张不二的身形直接无风而起,直奔洞外而去。 “老婆子……我怎么没听过烛九阴能救人这事儿呢?”看着二人被推出山洞,大胡子转头看向婆婆,眯着眼睛问道。 “他已经醒了。”婆婆缓缓道。 “啊?那他为什么还要闭着眼睛不说话?干嘛?装高手?”大胡子一愣。 “他需要一个契机,才能真正的醒来,现在他身体之中的气息已经稳定了。”婆婆笑了起来,“这小子,比你我想象之中,更加的厉害。” “哦?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能看出来就有了怪事了。”婆婆笑了笑,“这小子命格应当是那天煞孤星,而那小丫头……” “孤星伴!” 婆婆点点头,“你还记得妖族的那些人已经进入了祁连山脉了吧?我已经将他们送入章尾山,想必两伙人就能碰到了。” “那……若是天煞星降世被阻拦……岂不是……” “这就是命了,你我也无法打破命格之说。” ------------ 第四百五十章 偷听 洛七七和张不二缓缓落地的时候,面前是一片白雪皑皑,这是一处山巅,山的顶峰。 下方是看不到底的白云雾罩,寒冷至极。 洛七七将张不二背在身上,气息包裹着二人。 此时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也看不清楚前后左右到底都有什么, 更不知道章尾山身在何处。 洛七七一脸愁容,烦躁的跺脚,“这老婆婆真是不厚道,将我丢在这里我去哪儿找那章尾山!” “章尾山……章尾山……哎呀!”洛七七又要哭了,小脸被冻的通红,这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左右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甚至都看不到尽头,脚下更是万丈深渊…… “要不我把咱俩都埋在这里算了!也算是个好地方……”洛七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甚至都不知道往哪里走。 左手山坡之上有一块大石头,圆熘熘地像是一个巨大的卤蛋,而右边则是一条宽阔的路。 “走走试试?” 洛七七走向了石头,并没有选择那条路。 太可怕了。 这一切对于洛七七来说都太可怕了,她经不起这样的折磨。 可尽管她嘴上说着放弃,还是带着张不二先走到了大石头附近。 女人就是一个矛盾体。 矛盾体现在站在另一个固体的旁边。 大石头很规则,也很圆,足足有十几个洛七七那么高,站在它旁边甚至看不到天空。 洛七七刚刚走到大石头的旁边,忽然一阵气息从正前方出现,她立刻潜下身形,躲在了后面。 这个大石头的好处是正好能够遮得住她和张不二的身形。 洛七七将张不二放在了石头的旁边,自己则是探头看去。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有一伙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这到底是哪儿啊? 不对! ‘牧天骄?他怎么会在这里?’洛七七皱着眉毛看过去,一时之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追着我来的?不对……他追着我一定会一个人来, 为什么带这么多人?’ 牧天骄的身后有四个人, 其中一个是他的亲卫。 洛七七只认识这个亲卫。 他的亲卫洛七七也很熟络, 之前在江北的时候,牧天骄给自己送礼物的时候经常是这个亲卫跑腿的,似乎也是三品境界,实力很强。 好像是叫……云岚。 “云岚,去看看。”牧天骄缓缓道。 “是。”云岚低着头径直走到了那方才洛七七落地时候的峡谷边缘,向下看去,过了半晌之后回过身来对着牧天骄说道,“牧帅,他在。” “如何?”牧天骄问道。 “之前第一次您似乎并没有对它造成伤害,第二次妖帝陛下重创了它,现在应该还在养伤的状态,实力并非全盛,我有三成把握把它拿下。”云岚道。 牧天骄点点头,“弄出来。” “是。”云岚点头。 洛七七纳闷的看去,‘他们在说什么?竟然还有牧天骄造成不了伤害的人么?要我爹亲自出手?’ 云岚说了一句是之后,单手莽足了劲,直接一拳砸入了地下! 登时,脚下传来了剧烈的摇晃, 洛七七险些摔倒,只能趴在地上。 “吼!” 山下传来一阵巨大的叫喊声。 似乎是整个山在叫喊! 洛七七呆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叫声, 叫声十分的嘶哑,像是……一条蛇! 震动越来越大!洛七七不能使用气息稳固身体,只得强行抓住那颗石头上突起的石块才面前撑住身形。 而此时的牧天骄和身后的四个人身形仍然稳,几乎没有一丁点的晃动,而且气息稳定,似乎早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他们的目光统一看向那断崖处。 忽然…… 一股巨大的气息暴躁掠出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头出现在了那断崖上! 那头是一张赤红色和黑色夹杂着的脸,眉毛如同火焰一般在燃烧,整张赤红的脸上似乎印着的是一个魔鬼的样子! 而他的身子蜿蜒盘在那山崖之处,整个身躯……是蛇的身躯。 洛七七安安吃了一惊,‘这是什么东西……牧天骄到底在做什么……他不害怕么?’ 牧天骄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胆怯,反而是欣喜,他带着微笑看着面前的怪物,“烛龙,好久不见。” ‘他是烛龙!’洛七七整张脸的都僵住了。 ‘他可以救不二哥哥的……牧天骄要做什么?要杀了他么?不对……烛龙的实力不应该是玄天真仙境?牧天骄将将三品,怎么可能对玄天真仙出手?’ “小子……又是你……”烛龙的嘴巴带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张嘴的时候,这股气息扑面而来,让洛七七险些吐了出来。 牧天骄咧着嘴道,“是我,我们又见面了,看来你确实比我想象之中要更加强一点,但是又好像要弱一点。” “哈哈哈……妖帝和我尚且难分伯仲,双双重伤,而你一介匹夫,难不成还真的以为能伤得了我?”烛龙冷冷道。 ‘爹受伤了!’洛七七一愣,心中立刻绞痛了起来,‘爹为何会与烛龙起冲突?我们和玄兽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何……难不成真的是和凶星有关?这就是爹找来应对凶星降临的办法么?’ “妖帝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但是你既然已经和妖帝难分伯仲,岂不是已经成为我的囊中之物了?”牧天骄笑着看向烛龙。 烛龙的眉心皱了皱,“你的实力,远远不及妖帝。” “那是我让你看到的,你看得到的一切,都是我想让你看到的,而非你真正看到的。” 牧天骄仰起头缓缓道,“莫要拿出你这般身形吓唬人了,变回来吧。” 烛龙审视着面前的牧天骄,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化为了一个人。 他昂着头,是一个少年般的模样,全身赤红,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左胳膊上有一道巨大的口子。 ‘那就是父亲留下的伤口?看样子烛龙伤得不轻啊……’洛七七看去,‘不过牧天骄应该对付不了烛龙吧……’ 牧天骄笑了笑,“这才对。” “你想做什么?”烛龙直接当下坐在了山崖之上,盘膝运气,开始打坐疗伤,根本不在乎牧天骄,甚至也不担心牧天骄会攻击他。 “你还不知道?”牧天骄澹然道。 “我不知道。”烛龙缓缓道,“我只知道,四大玄兽的气息能够破开气运之说纯属扯澹,这天下之前也有过气运,当年我也在世,我的气息便和气运毫无关系,所以我不想不到你散步这谣言为的是什么。” “哈哈哈!”牧天骄大笑道,“果然还是四大玄兽更加了解自己,而这个谣言连翁白魁都已经相信了。” “那老头子相信不相信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信,而且另外的四大玄兽也不会相信的。”烛龙道。 “不,帝江相信,而且深信不疑。”牧天骄缓缓道,“因为翁白魁那老头子的夫人,正是帝江。” “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找齐四大玄兽的。”烛龙道,“你甚至都无法靠近翁白魁。” 牧天骄点点头,“我无法靠近翁白魁,也无法得到帝江,但是我已经有了三个玄兽,一旦这三个玄兽在,第四个其实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 “你要我做什么?”烛龙问道。 “我要借你的力量。”牧天骄缓缓道,“解开翁白魁的罚天令。” “我试过,不可能的。”烛龙缓缓道,“即便是四个玄兽的力量,也无法解开罚天令,这个境界的能力实在太可怕了,无论是谁都无法解开。” “我自有办法。”牧天骄道。 “什么办法?”烛龙睁开了眼睛,看向牧天骄。 “你不需要知道。”牧天骄道。 烛龙笑了笑,“即便我已身受重伤,要想让你也和我一样身受重伤,并不是一件难事,我不介意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你,但是我要知道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如果你真的能解开罚天令,我借给你又如何?” “哈哈哈哈!”牧天骄笑道,“原来如此简单?” “当然。”烛龙长叹了一口气,“这祁连山脉我已经待了太久了,三品境界,无趣地很啊。” 牧天骄竟是放心地走到了烛龙的面前,盘膝而坐,“你可知无相九环池?” “当然。”烛龙道,“妖界的圣地。” “你可知道这地方是做什么的?”牧天骄又问道。 洛七七的神情怪异了起来,‘这无相九环池是祭天所用的宝物……’ “不知。”烛龙睁开了眼睛。 “是转破天下境界所用之物。”牧天骄道,“当年唐寅桃花境,天下无敌,传说便是被此物所破。”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烛龙皱眉,“为何一定需要我的帮助?” “无相九环池是需要四股力量催动的,而且一定要有祭品,当祭品的数量和催动力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可以破开境界之力,我看过妖族的记载,当年以三万妖众的血再加上妖族十七个长老的全部力量,便将唐寅的桃花幻境破开一个时辰。” 燃文 “多久?”烛龙差点笑出声来。 “一个时辰,我便可以杀了翁白魁。”牧天骄的眼神澹然了下来。 而此时,他的身体开始出现浓郁的气息。 此时的烛龙面色更加的惊恐,“你……已入相象境?” 牧天骄的气息散去,“而此时我需要你和我同时出手,杀了他。” “那你抓穷奇和白泽的目的呢?”烛龙又问道。 “要他们打开无相九环阵,因为打开这个阵法所消耗的气息恢复会很慢,全部恢复起码要一年的时间。”牧天骄攥住了手,“当然,妖帝也会同时使用这阵法。” “你想要妖族?”烛龙冷冷道。 “我不仅要妖族,也要大庆,甚至整个天下,到那个时候,无相九环阵的第二个法门就可以用了。”牧天骄道。 “升仙?”烛龙一愣。 “是,一旦步入玄天真仙境界,你我联手,那一个玄天真仙就可以封印的凶星,我们二人还不把他杀了么?” “原来如此。”烛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而躲在石头后面的洛七七,已然大汗淋漓。 ------------ 第四百五十一章 软肋 洛七七的神情紧绷着。 大气都不敢出。 不远处的二人仍然在交谈,而他们交谈的内容已经超过了洛七七的预料,这个单纯的小女孩万万没有想到和自己一起长大到了现在,手握妖族十万大军的人,竟然在背地里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 ‘得告诉父亲……可是……’ 洛七七回头看了一眼张不二,‘……婆婆说必须要烛龙才能救他……可是牧天骄已经和烛龙达成共识,怎么可能出手相助?’ 坐在地上的洛七七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二人, 完全忽略了身体周围的危险,根本没有注意到牧天骄的身边少了一个人。 “那我便等你妖族大军攻入神都的时候,再来找你。”烛龙缓缓道。 “不,你要和我一起走。”牧天骄道,“我的计划不能有任何闪失,若是其他人知道你在这里,难免会出乱子。” “我将将和妖帝过了几招,现在就和你回去,你能交代?”烛龙又问道。 “我会把你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牧天骄喃喃道,“一个你很舒服,又很自在的地方。况且,现在的妖帝,已经重病在床了。” 烛龙笑了笑,“好。” 二人站起身来,牧天骄却驻足了。 “嗯?怎么不走?”烛龙问道。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不妨可以看看。”牧天骄缓缓道。 他的眼神甩了过来,刚好落在了大石头后面洛七七的脸上! 洛七七立刻回头藏起身来,惊慌之时转头发现张不二的面前已经坐着一个人了。 云岚! 云岚的脸上带着笑容,恭敬地对洛七七说道,“大小姐,元帅让你过去。” 洛七七吞了口口水,怔怔地看着云岚,脸上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云岚只是有些抱歉的看着洛七七,“还是出去的好,我不想,也不能对大小姐用强。” ‘怎么办怎么办……’洛七七纠结地坐在地上。 可此时身后传出了牧天骄的声音。 “出来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洛七七脸上闪过一丝冷漠, 站起身来走出了大石头。 牧天骄带着微笑看去,那如同仙山雪地里的仙女站在不远处。 他双手负在身后,肆意欣赏着面前的女子,眼神越发的贪婪。 “想不到在哪儿都能碰到你。”牧天骄缓缓道。 他阴沉发黑的脸上,嘴角的那颗痣尤为明显。 洛七七知道,牧天骄是一个从尸骨里爬出来的战士,是在一次一次战争之中活下来的人。 用嫉恶如仇四个字来形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而但凡这样的人对于人心很有研究,要想骗过他,需要很高超的手段。 洛七七没有这样的手段,也没有装傻充愣的天赋,她一直都是直来直往的一个人,心直口快,从没有城府。 “我听到了。”洛七七道。 “我当然知道。”牧天骄缓缓道,“其实我不光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你听的。” “你要杀了我?”洛七七眯着眼睛问道。 她似乎并不相信这个喜欢了她几百年的人能够下得去手杀了她。 “我当然不会杀了你,毕竟我的目的是得到你,并非是杀了你。”牧天骄眼神之中流露过了一丝不舍, “所以我会把你保护起来, 起码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 你不能出现。” “你会杀了我爹。”洛七七缓缓道, “还要我待在你的身边?你也太不了解我了。” “我自然是了解你的,所以我明白你的软肋在哪儿。”牧天骄看向大石头后面,“带出来吧。” “是。” 云岚纵深一跃,拖着张不二,将他丢在了几人的面前。 “如果你肯跟我走,我就放了他。”牧天骄笑着说道,“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杀了他。” 洛七七愤恨的看着牧天骄,“你……” “这是妖帝教我的,打蛇打七寸,杀人要诛心,攻其不备,伤其软肋。要怪就要怪你爹。” 牧天骄跳了跳眉,还是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将脚放在了张不二的胸口,“你说呢?这个选择对于你来说,似乎并不难。” “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了。”洛七七手中已经出现了两把匕首,左手一把,右手一把,眼神决绝了起来,“我从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无论你拿什么要挟我。” “是么?”牧天骄的脚缓缓落下。 张不二的胸口硬生生被他踩下了一寸。 鲜血不断从张不二的胸口流出。 “不二,这一世是我负了你,下一世,再见!”洛七七将左手的匕首直接打向张不二的脖颈,而右手的匕首剜过自己的脖颈。 她没有丝毫的留恋。 至死都不会被任何人利用。 可是…… 匕首应声断裂,不光是即将飞到张不二身上的,也包括她手中的。 云岚出现在了洛七七的身侧,已经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 一股酸楚之感传出,洛七七身形一抖,跪在了地上。 “你……封我的炁……”洛七七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为了大小姐的性命,不得已而为之,烦请莫怪。”云岚低着头道。 “我了解你,我当然了解你,所以我做好了一切准备。”牧天骄慢慢走到了洛七七的身边,“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你要带我去哪儿!”洛七七尖叫道。 “无所谓,总之是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一个你会非常喜欢的地方。”牧天骄缓缓道。 他一把搂住洛七七。 洛七七的炁已经被封住了,全身上下已然无法动弹,只能说话,只能用痛苦的眼神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走吧。”牧天骄带着洛七七走向了远处,留给了云岚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不要杀他……”洛七七低着头祈求道。 “好。”牧天骄缓缓道。 可是当他们走出这片冰天雪地的时候,云岚的剑锋已经刺入了张不二的背心。 他蹲在地上,有些纳闷的看着张不二,“为什么你不会流血呢?” 张不二的身体并没有流血,嘴角的那些血迹早已干涸。 云岚再次拔剑,在张不二的身体上洞穿了十几次,仍是不见鲜血,于是将他的身体一踹,踢下了万丈深渊之中。 这看下去,才舒服了许多。 “这下,换作是谁,都得死了。” ------------ 第四百五十二章 挣扎 天还是那样平静。 白雪飘洒在地上。 并不寒冷。 但是痛苦。 非常的痛苦。 像是十几把剑穿过身体的痛苦。 张不二完全能够感受到这些痛苦,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被剑穿过了十几次。 当然还有跌落悬崖的痛苦,砸在地上支离破碎的痛苦。 他能看到自己的胳膊就在不远处的地上,能听到骨头在一寸一寸的修复传来的痛楚,更能感觉到脚踩在雪上的声音。 一个黑衣官服。 飞鱼服。 童让。 童让并没有出手继续打算将张不二置于死地,而是就这么平静的看着这个光头,因为在他的眼里, 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来伤害他了。 张不二的尸体没有一点是完整的,他的头就在自己的面前,而残缺的身躯则是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胳膊在脚下,另一条胳膊则是已经被大血埋在了地下。 他的左腿很有意思,被分成了三截,第一截大腿就在头颅下面, 第二截小腿则是挂在最高的树杈上, 脚则是已经被一只雪狐叼在嘴里。 与之相比,他的右腿就有些无聊了,只是静静地躺在童让的肩膀上。 童让蹲了下来,看着张不二愤怒无比的眼睛,伸出手将那双怨气十足的眼睛阖上,随后叹息道,“天帝的命令已经不是杀了你,没想到你已经死了。” 无奈。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确实是很无奈。 当他准备杀了张不二的时候,这小子就像是一只蟑螂一般,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一副绝不可能被任何人杀了的模样。 可是现在,当他对这个小子再也没有任何杀意的时候,就遇到了他的尸体。 童让笑了笑,“我去给你找身体。” 走过去,童让将他的躯体拿来,又从雪狐的嘴里将脚拿来,将其他的各部分残肢全部找齐,走回了张不二的脑袋旁边。 低下头时却发现, 脑袋的眼睛又睁开了。 “哦?”童让来了兴趣,“看来你的怨气很大啊。” 童让再次将那双眼睛阖上,一遍摆放这些身体,一边喃喃道,“或许你能化成厉鬼去找那些人报仇,但估计刚刚化为厉鬼实力仍然有所不及,还要修炼,否则的话,报仇就是白搭。” “我曾经也有很多的恨意,只不过我和你不一样,你很狂,我并不狂,我会认错,会跪下来祈求别人放我一条生路。” “哈哈哈……你不会。”童让将他的右腿放在身躯下面,低着头欣赏自己的艺术品,“你必须要用拳头讲道理,可是你不明白的是,拳头只能和弱者讲道理, 无法和强者讲道理。” “强者想听的不是道理, 而是乞求, 是道歉,是折磨,他们更喜欢折磨和掌控别人的感觉。” 身体拼好了,童让再次阖上了张不二的眼睛,“别挣扎了,要我说,不如想开点,转世投胎去吧,这些因果,下辈子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和你无关了。” “什么恩,什么仇,都没必要记得了。”童让笑了笑,站起身,掸去衣服上的雪。 雪? 童让的表情变了变。 为什么只有雪? 不该只有雪! 血呢? 他的眼神认真了起来,看向张不二。 没有血。 一点血都没有! 童让立刻将自己身体里的炁灌入张不二的身体。 活的? 还是……活着的? 不对…… 怎么可能? 童让从未见过一个人成了这样还可以或者,他甚至觉得自己见到了鬼! “你……” 张不二的眼睛再次睁开。 童让的血都要凝固了。 他明白了这一瞬间,这个人在强撑着活下去。 即便是这样!也从未放弃! 他趴在了张不二的耳边,低声道,“你是不是没有死!小子!你还活着!” 童让笑了! 他从未这么开心的笑过,眼神之中饱含热泪。 他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个漆黑的雨夜之下。 那个破旧的村落里面。 安文月亲手将自己的父亲、母亲尽数杀害,唯一的姐姐带着他进入京城的时候,被礼部尚书之子龚玉抢入街道之中,在自己的眼前,一次一次凌辱,最终杀害时候的自己! 他无助,他恐惧,他害怕。 大雨打在他的脸上,龚玉拿着一把菜刀,施以宫刑的时候。 他就是这个眼神! 无穷无尽的恨意! “你还活着是不是!”童让几乎发疯的喝出了声! 张不二的眼睛瞪着,在这一瞬间眼睛之中有了神。 “哈哈哈哈!你他妈死不掉的!”童让的脸充满了狞恶。 他的眼睛撕裂着布满了血丝,整张嘴用极度夸张的角度狞笑着! “你知道他会怎么对待洛七七嘛?”童让盯着张不二,将手放在张不二的头前,放在他的眼睛前面,“他们会撕开她的衣服,用木棍和枷锁将她的全身都控制起来!” 他的脑海一遍一遍想起了曾经的画面。 那个阴暗的街角。 那群禽兽! “他们会玩弄她的身体,撕碎她作为人的底线,他们毫无顾忌,他们肆意妄为!他们……他们是恶魔,他们会想出一切可以让他们产生快感的办法来对付她!” “你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什么?” “他们会撕烂她的肚子,会捂住她的嘴,一遍一遍的糟蹋她,一遍一遍的折磨她!” “在你的眼前!让你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小子!你敢不敢站起来?你不敢,你是个懦弱的人!你是个该死的废物!你被人丢在深渊之下,摔得支离破碎!摔得体无完肤!哈哈哈哈!” 突然,童让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狂笑消失了之后,他的脸上变成了痛苦的哭泣。 “你就是个废物!啊!” “为什么……为什么不敢站起来……为什么……要逃避……逃避有用吗?” 童让痛苦的趴在地上,将脸埋在了大雪之中。 而此时才看到他的后背已经几乎烂了。 他早已中了牧天骄的一掌,命已经不长了…… 突然,他又坐了起来,“我不敢,但是……你不会不敢!” “你会不会去战斗?你一定会!你不会放弃的!” 童让咧着嘴笑道,“我明白了!” “哈哈哈哈!” “我杀了你爹!” “这一次,算是我给你赔罪的。”童让将手放在了张不二的身上,“小子,若是有一日你醒来了,帮我……” “守住大庆。” “杀了恶人。” 童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早已该绝的命,在这一刻似乎释然了。 他回想起了曾经一次一次跪在权力面前胆怯发抖的自己。 这一次…… 他想勇敢一次。 就一次。 气息,从童让的身体进入张不二的身体。 而在这一刻,他的身躯完完全全结冰,彻底冻在了地上。 狂风皱起。 一股全新的气息,缓缓出现。 ------------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大庆东北岸,连云城,小蛋花 东海蔓延千里,覆盖了整个大庆的东岸,也是大庆商贸一个很重要的途径,沟通了倭国和大理进入大庆的唯一通道。 东海之滨不光有建邺,还有很多大城,比如在东北方向的连云城。 连云是大庆为数不多着名且巨大的港口,这里的商贸是最为出名的,大量的货品通过连云进入大庆之内,再经过夜郎城分发到内陆。 五月的连云非常炎热,像是倒满了热茶的茶杯,整个连云城上都似乎被炙烤着,而这东海就是茶水,太阳照过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身体都在发烫。 连云有很多的港口,港口上都有很多人,他们是散工,负责的也很简单,就是见到巨大的商船靠港的时候,立马上去围作一团。 那时船头上的工头会找几个年轻力壮或是便宜实惠的散工来帮忙搬运货物,只是装货卸货确实也用不了几个钱,叫这些散工来做,省事儿又便宜。 每一艘大船靠岸的时候,那些光着膀子的散工们便会将自己黝黑的肌肉展示无疑,披着一挂尽可能不会挡住自己发达肌肉的毛巾,一窝蜂地跑到船头高声呐喊,似乎就像是等待客人挑选的青楼姑娘。 他们艰难的活着,有人甚至到日落黄昏的时候,都没用离开,仅仅喝一碗周围摆摊的咸蛋粥,便继续等待靠海的夜船。 白日里赚够两趟活的人已经用过了这个夏天最好的运气,他们提着白日里等活时候打起的鱼,买一壶烧好的酒,钻入自己几尺见方的房子里和妻儿一同饱餐一顿,再沉沉睡去。 没有接到活的人则是对那些人咒骂不已,顺便抱怨老天不长眼,自己年轻力壮,偏偏不选自己。 没有一个人会嫉妒名剑山庄的叶寒生,他们只会嫉妒比自己挣得多的散工。 而这里唯一一个不会嫉妒旁人的人,就是这里唯一一个在卖豆腐花和咸蛋粥的姑娘。 小蛋花。 小蛋花的年纪并不大,只有十七岁。 这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在卖咸蛋粥和豆腐花,并不是因为她的咸蛋粥和豆腐花很好吃,更不是因为她卖的便宜,只是因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卖的才有人买。 每个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她的咸蛋粥和豆腐花。 起初刚刚来到lyg口的年轻散工只是以为她的咸蛋粥和豆腐花便宜,毕竟她以三文钱的咸蛋粥和四文钱的豆腐花,甚至不赚钱,十碗估摸着才能赚到一文钱。 后来才知道,她在等人。 等她的父亲回来。 可是谁都知道,她的父亲不会回来了。 小蛋花的父亲也是一个散工,一个很有义气的散工,他不会和任何人争抢营生,甚至在有人一日没有等到工的时候,还会在每晚那艘官船靠岸的时候,凭借熟络的关系,带着一些年轻没有经验的散工一起上船搬运。 在这里的散工每个人都受过她父亲的恩惠。 而当有一日莫名起风的时候,大浪滔天,她的父亲从海岸边上救起了十几口人,并且跑到附近的村落里通知的。 而当他父亲得知还有一家子人在钓鱼的时候, 又义无反顾的冲到了海岸边上。 那家子人回来了,但是她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小蛋花就一个人带着一个做咸蛋粥和豆腐花的推车站在岸边,等待他的父亲回来。 官府没有管过小蛋花的生意,县太爷也会经常光顾这里。 听说那个县太爷就是几年前小蛋花父亲最后救回来的一家三口,那家人的孩子高中,做了榜眼,这才回来坐任。 连云城里十万多人,没有一个人来这里摆摊抢生意。 她就这么做到了现在。 “两碗咸蛋粥!” “好哒!”小蛋花将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拿起勺子为旁边的两个小哥盛粥。 双手捧着递给了二人之后,一个皮肤黝黑,背上还有胎记的小哥笑了笑,“小蛋花今年有十六七了吧?” “嗯!”小蛋花皱了皱鼻子,“阿三哥听说要娶媳妇啦?” “是啊。”被称为阿三的小哥笑了笑,“刚刚攒够了银子,这不就取了个媳妇,南县口技叔家的闺女。” “不够小蛋花水灵!”阿三的朋友笑笑道。 小蛋花害羞地笑了笑。 阿三则是没好气的白了那小子一眼,“你说什么呢?小蛋花是我们的妹妹,怎么能娶自己的妹妹?” “哈哈哈。”小蛋花笑道。 “真的,小蛋花,你为啥不嫁人呐?”阿三的朋友问道。 小蛋花略显无奈地笑了笑,“没法嫁人……家里没有个做主的,我一个人活了这么久,若是拜堂连个拜的都没有,而且……爹爹回来之前,我还不想成亲嘛。” 二人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哟,来了艘船,我们去赶工了。”阿三将银子和粥碗放在了一旁,连忙赶了过去。 小蛋花微笑着将粥碗收了过来,在一旁的水槽里洗了洗,这才发现水槽之中的水已经不多了,于是端起了盆,对这一旁刚刚做完工的刘水大叫道,“水哥,我去换水槽,帮我看一下摊子哟。” “去吧去吧!”刘水摆手,举着酒壶晃悠着。 小蛋花端起水盆,走到了山礁处,将一盆肮脏的洗碗水泼向大海,打算从另一处下去海边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尖叫。 “啊!” 小蛋花一愣,连忙探头看去,这才看到山礁旁边有一个人! 自己刚刚泼了他一身。 连忙叫道,“大哥大哥不好意思……我……我没有看到你!” 可是那人一动不动,嘴里呜呜咽咽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蛋花有些焦急,生怕自己惹出什么事,把人伤到了就不好了,于是连忙走下山礁,绕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个人。uu看书 男人比一般人都要高,较好的面容英气十足,脸有些脏,还沾着一些蛋花和咸蛋粥,不过不难看出还是蛮帅气的。 他上身没有衣服,只有下面一条黑色的长裤,结实的身体起起伏伏,头顶正中间还有一道不小的伤口。 “你没事吧……”小蛋花看着男人歪着头问道。 “啊?”男人半张着嘴转头看向小蛋花,忽然憨憨地笑了,“哎?啊……哈哈哈……哦?哎……哈哈哈……” 怎么是个傻子? 小蛋花茫然的看着男人,“你……是傻子嘛?” “啊?啊……哈哈哈……嗝!”男人躺在那里,腿脚似乎并不方便的样子。 小蛋花走进去看,这才看到他的腿已经断了。 “哎呀!你腿怎么断啦?” “哈哈哈……啊!哦!断啦!” 小蛋花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走到了男人的身边。 而此时的男人连忙将还没有沉入海底的金锏踢了一脚,那金锏才没入大海之中。 小蛋花并没有看到。 ------------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一流的演技,一流的傻子 郑年的演技堪称一流。 毕竟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扮傻子这种事情居然这么有趣。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在自己修炼的时候,却被一盆咸蛋粥和豆腐花洗了个澡。 有点馊,还有点怄。 小蛋花蹲在他的身边,侧脸看着郑年,“你……家在哪里?” “嘿嘿……”郑年指着大海,“家……家……” 躺在海里的海蛇惊讶的看着郑年, “老爹,你学傻子太像了!” “我只是在扮演张不二。”郑年回道,“行了没你事儿了,带着我的锏滚蛋吧。” “???” 郑小蝶气呼呼地险些出来咬郑年。 不过她当然明白,自己继续待在郑年身边,没有大海这个天然隔绝气息的屏障, 迟早会被发现的。 只能灰熘熘地遁入海中。 “你的家在大海?”小蛋花已经断定了郑年是个傻子,无奈地叹息道,“你在这里也不行啊, 你记不记得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啊……哈哈……”郑年歪着头看着小蛋花,“爹……” 他摇了摇头。 “娘……” 郑年一挑眉,这个不兴摇头,于是指着神都的方向,“在那!” 小蛋花看着郑年指着山礁,无奈道,“你还能走路么?” “疼……”郑年都着嘴,像一个智脑没开的孩子。 “哎……”小蛋花叹息了一声,“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啊!” 于是就踩着小碎步爬上了山礁。 郑年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会不会回来,自己的腿是专门弄断的,这样就算是柳家的人看到自己,也可以相信自己确实已经傻了。 他并没有用炁将腿弄好,而是仰着头盘算着翁白魁的第二卦。 帝凶本同源,破源水者也。 他娘的,什么意思! 郑年一边挠着头, 一边无奈的看着天。 翁白魁这老头子除了故弄玄虚之外, 屁也干不成! 想到这, 郑年有些无奈。 凶星降世距离现在还有九十八日的时间,妖族兵起这件事情其实说白了和他没有什么天大的关系,现在要等的就是鬼离解开翁白魁的第三卦。 自己的位置小蝶已经知道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修炼,抓紧一切时间修炼,然后等待第三卦的到来。 第二卦云山雾罩,云里雾里根本看不懂他想说什么,不过看上去似乎是一些预言,并没有让自己亲手去做的事情。 刚想到这里,身后传出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郑年刚想回头,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傻子,于是一边拍手一边笑道,“玛卡巴卡玛卡巴卡米~” “你在和自己玩么?”小蛋花来的时候,带了两个长条的木块和一些药物放在了身旁,“来,把腿拿来我看看。” 拉扯,这小姑娘肯定在试探自己,郑年把腿给她自己肯定就被识破了。 不能给。 傻愣愣的看了看面前的姑娘,立刻低下了头, 将头放在了少女的手中。 小蛋花噗嗤一笑,“不是啦, 这是脑袋,我要的是腿,那个很痛很痛的才是腿。” 还在拉扯。 试探! 郑年茫然地看了看,又将自己的胳膊给了她。 小蛋花无奈的摇摇头,“唉。” 只得自己去伸手将郑年的左腿搬了过来,这才撩开裤子一看,确实已经骨折了。 小蛋花将他的腿上敷了药,随后用两块木板将他的腿架在了一起,“这样试试,能不能走啊?” ‘若是连走都听不懂,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要不稍微聪明一点?’郑年满脸欣喜地点点头,“走~走!走。” “走~走~走~”小蛋花开心地看着郑年,“原来你能听得懂这句话,好好好,来,走~跟我走。” 郑年其实并不疼,龙变之后的身体强度堪称一绝,这种骨折也只是装出来的假象,但是为了配合自己现在标准的人设,必须要做出特别缓慢的样子来,于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喂喂喂!”小蛋花连忙将郑年搀扶了起来,“你小心点啊,这要是滑落下去,我可没办法把你救起来。” 郑年能滑下去? 这山礁滑下去他都不可能滑下去。 “哦哦……”郑年呆叫了两声。 小蛋花无奈的撇了撇嘴,将郑年的胳膊绕过自己的后颈,扛了起来,“反正你也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之理,这样也不算是你占我便宜啦。” 郑年心中窃喜,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就这样静悄悄地趴在小蛋花的身上,摇摇晃晃跟着绕上了山礁。 上面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只剩下一些还在等待夜船开工的中老年散工,大部分的壮年现在都去城里了。 “哟?蛋花你从哪儿弄了个壮年?”帮着看摊子的刘叔歪着头看向走来的二人,“唉?受伤了?” “是啊,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似乎是一个痴儿。”小蛋花无奈道,“总不能给他丢在岸上吧,我就给他带回来了。” “哟,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刘叔连忙过来查看,直接上手扭了扭郑年的下颚。 郑年半张着嘴任由他摆布。 刘叔看了看,点点头,“痴儿的话,也无处安放啊。要不让他去我家?” “别了吧, 幺儿刚出生,若是这个痴儿乱走的话,碰到了幺儿就不好了。”小蛋花思索了片刻,“就让他跟着我吧,我家柴房还有地方,看他这个样子什么也不懂,出去若是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碰到,那可不好了。” “成,顺便看看痴到什么程度,若是能帮你,再好不过。”刘叔站起身来,“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收摊吧。” “谢谢刘叔。” 郑年半张着嘴看着这里的人们,‘他们的心眼还都不错啊,都没有嫌弃我或是赶我走之类的话,张嘴就要让我去家里住……啧啧啧,这劳苦的散工卖粥的小女孩竟是有如此的心肠。’ 看着刘叔走了之后,小蛋花这才回头对着郑年笑道,“这就是我的蛋花车啦,怎么样?你饿不饿?” 郑年连忙点头。 “哼,你饿了就要给你饭吃,不然就会饿死的,你明白吗?以后饿了就来找我吃饭,懂了吗?”小蛋花一边从碗里将咸蛋粥盛出来,一边对着郑年歪头笑道,“还有,以后不可以乱跑,若是再跑丢了,那条腿也要断了!” 郑年下意识向后躲了下,都着嘴怯生生道,“哦哦……” ------------ 第四百五十五章 连云城内,翠华阁口 小蛋花带着郑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准备了三大床厚重的褥子给郑年在后院的柴房里铺好了地板,随后又皱起了眉头,“喂……这样睡会不会难受啊?这里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而且这里……啊!” 小蛋花一个尖叫,扑在了郑年的怀里。 郑年先是搂住小蛋花,立刻去查看,忽然想起来自己她吗是个傻子,连忙跟着小蛋花一起摔在了地上。 “不行不行!有蛇!”小蛋花想了想,连忙将三大床褥子抱起来,“你还是和我一起睡吧。” 郑年麻了。 一瘸一拐的走到小屋的正面,这里只有一张床,而且并不是很大的那种,房间里只有一个简单的灶台,看来是用作煮粥和制作豆腐花的。 一瞬间让郑年响起了曾经老娘住过的那个地方,心中不免难受了许多。 这小丫头不就和自己老娘曾经一样么?一个人做着这些看似无用的事情。 想到这里,郑年已经不打算走入房间里了,一个屁墩坐在了房门外面,倒在地上就开始睡。 “喂!不能睡这里的,会生病的!你的腿还没有好。”小蛋花连忙就去拉扯郑年。 当郑年不想动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拉得动他。 小蛋花揪扯了几下发现郑年根本一动不动,自己也已经疲惫,于是一边碎碎念,一边将褥子铺在地上,又拿起了两床比较厚重的被子盖在了郑年的身上。 “哎幼,你真是个傻蛋啊,这么睡在外面不冷死的吗?我去给你生个火吧。”于是小蛋花又去噼柴生火。 “也不知道你是谁家小子,明日定要去打问打问谁家丢了一个痴儿,估计你这么大的个子也好认。” “就叫你大个吧,虽然你蛮帅的,但是脏兮兮的,嗯……要不要给你冲洗冲洗?” “算了算了,明天先去给你打一件好点的衣服来穿吧。” “你睡吧。” 看着面前的篝火,这一次小蛋花良心算是过得去,地上的郑年已经呼呼大睡,她这才笑笑,将房门关上,进入了房间。 就在烛光熄灭的那一刻。 郑年的眼睛睁开了。 ‘东边三里,西边二里各有两个人,实力并不高,最高的只有五品……’郑年撇着嘴,‘看来绕过他们也不是不难,只不过他们看不到我定要进房间里来寻,若是惊动了这个小蛋花就不好了。’ 郑年思索了片刻,这才从手里掐出了四个小虫子。 ‘用这个睡蛊就能让他们睡过去……没问题。’ 四个小虫子缓缓爬出,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郑年感觉到四人的气息都已经趋于平稳了下来。 这睡蛊无声无息,进出身体也不会被人发现,但是效果比较差,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而这两个时辰对于郑年来说自然是够了。 做什么都够了。 郑年坐起身,看着漆黑的房屋,‘总不该让这些穷苦人总是受害吧……’ 转身掠出院墙之外。 郑年选了一条极为僻静的道路,绕过守城的将士,进入了连云城之中,一路上他都在审视自己的身体。 ‘现在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强大太多了,而且大品天仙诀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修炼暂时还无法展开,要想进一步修炼剩下的气息,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能量。’ 现在他体内的力量就像是一个蓄水池,而水则是缓缓的从身体之外的各处往这个蓄水池里跑,无论他是否是入定打坐还是在海上发呆,吸取的速度都是一样的,所以郑年也无法急于求成,只能慢工出细活,等什么时候体内的气吸收到一定程度,才能继续修炼。 思来想去的时间,郑年已经到了城中。 气息散开,这里并没有妖,也没有实力高强的修士武者,最多就是在不远处有两个四品的修士,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郑年懒得管他们,先是跑到了一处农园里抓来了一件衣服,然后便大大方方的走到了一处灯红酒绿,热热闹闹的集市上。 大庆境内,每个城若是没有妓院,那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连云城自然也不例外,这里也有一间非常大的妓院,名叫翠香阁。 这个妓院并不大,也只有四层楼,对于逛惯了杏花楼的郑大人来说,确实有些掉价,不过也勉强能够接受。 来这里毕竟只有一个单纯的目的。 抢钱。 郑年咧着嘴缓步走入了翠香阁之中。 翠香阁的姑娘确实不少,东北方海港的姑娘们都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比如看到郑年穿成这样还光着脚的情况下,她们根本懒得搭理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样更好,郑盟主乐得清闲,径直走入一楼大厅。 ‘啧啧啧,确实差杏花楼差的有点多,姑娘似乎也没有罗秀那里的多,但是客人还真是不少。’ 郑年怀着微笑搓着手,‘来青楼的能有几个好人呢?嘿嘿嘿……小肥羊们,哥哥来啦~’ 劫富济贫这种事情一定要做的不露声色,否则招来祸端的时候,打击报复的对象就是小蛋花这样的人。uu看书 而且这种事情一定要让对方感觉到害怕,极度的害怕,才能万无一失。 基本想好了之后的郑年,怀揣着满满的信心,坐在了桌子旁边。 还没招呼小二,便被一个姑娘直接拽了起来。 “唉唉唉唉?”郑年往后一倒。 那姑娘一把拽着郑年的脖颈,另一只手直接掐住郑年的脖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多新鲜啊,我来青楼,能来挖矿不成?”郑年一愣。 “你穿得破破烂烂的,鞋子都没有,你说你来青楼?银子拿出来我看看!”那姑娘一脸怀疑的看着郑年。 郑年嘶了一口气,“你这是什么态度?哪个规定了上青楼就得衣服端庄,穿鞋子的?什么叫拿出银子来看看?大爷的银子拿出来能吓死你!” “老娘是吓大的啊!掏出来看看!”姑娘厉声道。 “掏出来……”郑年眯起了眉毛。 “没银子是吧?”姑娘似乎已经看穿了郑年的把戏,狐疑的笑道,“来人啊,给他叉出去!” 唉唉唉? ------------ 第四百五十六章 翠华阁里明月香 侠义盟盟主被叉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作以反抗。 郑年无奈的看着面前的翠花阁,那个器宇轩昂的小姑娘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地上的郑年,“小子,攒攒银子再过来充大爷,你今儿个有十两,老娘都趴在地上给你舔脚丫子。” 小姑娘的长相不错,但就是势利眼。 不过在青楼里的小姑娘若是不势利眼,估计得被那些个客人玩的死死的。 郑年并没有怪她,反而是对这个小丫头有了一些兴趣,爬起身来,歪着头看向小姑娘,“我没银子,但是我有本事。” “卖艺的白天来,现在来没用。”小姑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撇着嘴道,“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身无分文且厚颜无耻,每日就想着一文银子不花哄骗姑娘们,说什么爱情,屁的爱情!” 郑年挠了挠头,“这样,我们搭个伙,赚来的银子五五分成。” “切,我才不信你呢!你有那个本事,干嘛还跑来这里?”小姑娘嘟着嘴,转头就向屋里走去。 郑年手指头正转着一个红色的锦囊,一股香气扑鼻,但是并没有叫住那小姑娘。 小姑娘走着走着越觉得不舒服,便回头道,“我要是你啊,胳膊腿健全,就去那海边当个散工,一日下来也少说有……” 说到这里,小姑娘停住了。 她看向了郑年手里的锦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看不到脚,但是能看到高高挺起的前胸。 脸刷一下就红了。 睁大了眼睛看着郑年,“你……什么时候……” “鸳鸯戏水啊。”郑年看着手里的锦囊,“不相信爱情的人会在自己的荷包上面绣这样的花?啧啧啧,口是心非?” 小姑娘低着头立刻走到了郑年的面前,低声道,“给我!” “给你给你。”郑年将那满鼓都是银子的荷包丢给了小姑娘,“人家荷包都是放在腰间,为什么你的放在……” “咳咳!”小姑娘一把抓住郑年的胳膊,“你跟我来……” 这一次,郑大盟主略施小计,堂而皇之的走入了翠香阁之中。 而且,还直接走到了小姑娘的闺房里。 进门的时候,郑年无意之间撇到了房间的名牌,看到了明月香三个字。 “你叫明月香?”郑年问道。 “哎?你看你看!我就说你不是个什么老实人,你连我都知道!还说不是心怀不轨。”明月香不悦道。 “门口有名字牌啊……”郑年无奈道。 明月香狐疑地看了一眼郑年,嘟囔着,“哪个嫖客会在进门的时候看名字牌的……” “啊?”郑年一愣。 “没事没事。”明月香歪着头,“你是个小偷?” 青楼里三教九流都有,郑年也没必要在这里装什么大侠,于是笑道,“不不不,江湖人都叫我大盗。” “大盗?和小偷有什么区别?”明月香歪着头。 “小偷是谁都偷,见谁都偷,不分偷的人,也不分偷的是什么,有什么偷什么,而大盗就不一样了。”郑年仰起头,“大盗可是只偷一种人,黑商恶官。” 明月香半张着嘴若有所思地看着郑年,“你江湖上有号?” “当然。”郑年长叹了一口气,“只不过都是往事了,当年我一枝梨花压海棠,三枚金标压绿林,独步江湖,天下闻名。” 明月香看着郑年一个劲儿的吹,皱了皱眉,“所以……说了半天,你是谁?” “我是盗帅!楚……等等啊……”郑年思索了一下,“张不二!” 明月香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我感觉你在骗我。” “怎么可能!”郑年大叫道,“我从来不骗人!” “是吗?”明月香思索了片刻,“那你……只劫富济贫?” “不然我会把你的银袋子还给你?”郑年理所当然道。 明月香的小脑袋瓜又思索了片刻,“那你所说的劫富济贫,怎么才算是劫富济贫呢?” “为富不仁皆是,草菅人命皆是。”郑年缓缓道。 “那你会不会杀了他们?”明月香又问道。 郑年哈哈大笑,“盗帅楚……张不二从不杀人。” 明月香点了点头,“你说会五五分账的哦!” “是啊。”郑年眯着眼睛,“你有合适的人选?” “当然!”明日香信誓旦旦道,“我不但有合适的人选,而且还有很多,要看你能不能偷的完了!” 郑年微微笑道,“自然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明日香的眼睛里并没有对财务窥视而散发出的那种欣喜,反而是大仇得报的释然。 “你不可以把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郑年道。 “当然!”明日香道。 “那你说吧。”郑年歪着头,“是谁?他做过什么样的事情?有多少银子,在哪里住着。” 明日香这一次思索了很久,uu看书才最终下定了决心,“这个人叫张栋清,是连云城中有名的富商,表面上看此人隐藏得非常好,不但每次拜佛烧香都会给大量的香火钱,每次家中办什么喜事还会送出许多银子给穷苦的人。” 郑年安静的听着。 “但是我知道,此人是一个草菅人命的贼子!”明日香的表情阴狠了起来,“而且,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他的手里,也是他将我卖到这里的!” “哦?”郑年一挑眉,“你亲眼所见?” “并非亲眼所见,但是我就是知道!”明月香攥着拳头道,“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但是……我知道他有一处逍遥的地方……而且我也进去过……还……” 说到这里,明月香低下了头,脸上没有任何羞愧之色,而是愤怒,“他……杀了很多人!而且以杀人为乐……” “这是亲眼所见?”郑年又问道。 “虽然我没有见到他杀人,但是我的姐妹一起进去……便再也没有出来过。”明月香道。 “我知道了。”郑年缓缓道。 这足以说明了一切,于是郑年也不耽搁,“告诉我他做这些事的地方,或者告诉我他的家在哪里。” “做这些事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去的时候会被蒙着面,塞住耳朵。”明月香道,“但是他家我可以告诉你……” ------------ 第四百五十七章 憨厚的胖子 灯火通明。 没有正常的人会在这个点儿还亮着灯,还是全家的灯。 一个硕大的胖子蹲坐在房间,胸口上放着一大盘水果,身旁两个姑娘在微笑着给这个大胖子喂。 大胖子也乐在其中,一边呵呵大笑,一边吃着嘴里的东西。 面前引他发笑的便是几个姑娘正在玩游戏,一个人蒙着面,其他的人躲藏,似乎规矩是不能出了这个厅子。 嬉笑声此起彼伏,旁边的姑娘们都在躲,只有一个姑娘在找,那找人的姑娘四处去抓,突然周围的姑娘都不动了,而那蒙面的姑娘当即抓到了一个! “哈哈哈!”那姑娘欢笑着脱下眼罩,看去的时候,竟是发现了一个面露惊恐已经坐在地上的姐妹。 她目光微微转头,此时那台子上坐着的不再只有一个肥硕的家主,另外居然还有一个人。 一个少年。 少年戴着面具,看不清楚是谁。 面具上只有一个鬼脸,一个尖嘴獠牙的鬼脸。 而这个鬼脸的后面,正是郑年。 郑年正搂着那胖子,吃着胖子怀里的水果,翘起腿和胖子一旁坐在卧榻上,伸出手指着那姑娘,“笑啊,怎么不笑了?” 姑娘已经傻了。 郑年坐在胖子的左侧,右手在胖子的右肩上,拍了拍,“你的姑娘怎么回事?怎么玩着玩着就不玩了?” 胖子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缓缓转头看向郑年,死的心都有了,他抱着头,略带哭腔道,“你是谁啊……大爷饶命啊。” “饶命?”郑年一乐,“饶谁的命,这里这么多人,你上来就让我饶命?” 胖子战战兢兢的看着郑年,脸上就像是三年没拉过屎的表情,“大爷……您……哪儿出来的啊……” 郑大爷笑了笑,弹了弹胖子肥嘟嘟的下巴,微笑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在鬼都敲了门,你说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下……下巴?”胖子的声音都失了真。 “是从这儿!”郑年指着胖子的胸口。 “肚子……里?”胖子尖着嗓子道。 “是他娘的心里!”郑年坐了起来。 “啊啊啊……心里心里!您别站着,您……您坐着……我害怕……”胖子哆哆嗦嗦看着郑年。 而此时的郑年却皱起了眉。 ‘这家伙真的假的?这么胆小能是草菅人命的主?可别让明月香给我忽悠了……’ 想到这里,郑年问道,“你叫什么?” “我我我我……我叫张栋清……”胖子表情一抽一抽道。 “哦?”郑年歪着头,“我呢,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害人的勾当……如果是呢,就找你讨点命债。” 张栋清直接瘫软地跪在了地上,“大爷!大爷!鬼爷!我错了……我错了……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您千千万万手下留情,我交代,我都跟您交代。” “交代吧。”郑年翘起了腿,示意旁边的小姑娘继续给自己喂水果吃。 小姑娘哪儿敢忤逆他的意思,连忙端起水果盘递了过去。 郑年撩起面具张大嘴。 地上的张栋清连头都不敢抬,“我我我我……小的小的是做……做皮肉生意的,也做一些其他的买卖,但是都不大,也也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再想想。”郑年缓缓道。 “啊……这个……这个这个……小的……”张栋清急的直挠头皮,“小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若是您说皮肉生意的话……这个大庆也是允许的啊……而且我也没有强买强卖,强抢民女。” “我可是知道,你有过杀人之为。”郑年缓缓道,“你有一处隐秘的角落,做一些胆大妄为的事情!是也不是!” “隐秘的角落……”张栋清吞了口口水,“这……您都知道了……” “当然,我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郑年歪头,“我说话的时候不要喂我东西!” “啊!”那姑娘吓得坐在了地上,竟是直接尿了裤子。 郑年眯着眼睛。 ‘这家伙若是真的如同明月香所说,身旁的侍女也不该是这个胆量啊……’ “小的……知错了……但是……我没有过杀人之为啊!”张栋清抬起头看着郑年,“大爷,您……您是不是记错了啊……” “混账!”郑年继续吓唬这张栋清,“爷爷乃是鬼王,岂能记错?还不从实招来!要我动手吗?” “哎哟!”张栋清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呼愿望,“大爷您明察啊……小的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说出来,郑年忽然有了曾经当县官儿的那种感觉了,抖擞了一下身体,“好,那暂且不论,今日往后若是要我知道你有什么图谋不轨之举,一律格杀勿论!” “是是是……”张栋清连忙磕头致谢。 “那个……”郑年弯下了腰,“拿点银子来花花。” “好说,好说!”张栋清连忙站起身来,“您随我来。” 郑年一愣,‘这小子这么好说话?’ 当即跟着张栋清一路走了过去。 来之前郑年探查过,府衙里并没有什么强横的人存在,以郑年现在的实力,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在他的神识里压得住气息,即便是有藏匿的人也是一些实力很差的选手,不足挂齿。 郑年并不担心。 可是一路走下去,竟是无事发生,不仅如此,张栋清还将郑年带到了一处僻静的房屋面前。 房屋前只有一个年级略大的护卫,不过七品。 张栋清摆了摆手,那护卫让开一条路,二人便走入了房间。 房间里金灿夺目,即便是没有烛灯,仍然晃眼。 地上堆积地全是金银,还有诸多宝物和名贵瓷器、书画之流。 张栋清则是面怀笑容,“您……随便拿。” 郑年蹲在了地上,此时眼睛之中已经有了笑容,“打开它。” “啊?您说什么?”张栋清蒙住了。 郑年转头哼哼笑了笑,“地下有人,不是么?” 此时的张栋清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那般憨实,而是露出了一丝阴森。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八章 盗圣打劫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血腥味。 每当这股味道传入鼻腔的时候,郑年的情绪就会略显亢奋,似乎是因为赤诺脑倒剩也可能是因为龙变。 此时的张栋清已经面露凶狠之色,左手缓缓伸入背后,而门外那七品的护卫也已经抽出长剑,走到了郑年的身边。 “你不是张栋清。”郑年缓缓道。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张栋清抽出手里的长刀,一把刺入了郑年的身体之中。 郑年看了看自己的后背,又看了看张栋清,把刺入后背的长刀拔了出来,丢了过去,“再来一次。” 张栋清呆在了原地,茫然的看着郑年,又看了看一旁的七品护卫。 那护卫二话不说,一刀刺入了郑年的背心! 这一次,刀断了。 护卫也懵了。 郑年一脸无奈,直接将面具挂在了脑袋顶上,“你俩费劲不费劲,我让你把下面的木板打开,你给我两刀是什么意思?” “我……”张栋清半张着嘴,“你到底是人是鬼!” “不是告诉你了,鬼王!”郑年道,“你懂不懂什么是鬼王?” “鬼王……我……”张栋清要疯了,抓起地上的刀,直接桶向郑年。 郑年懒得搭理他,开始运叛罢业厣系幕关。 张栋清把刀都扎地突了也没有将郑年的背扎烂,反而是弹出来的刀片将自己的手割了几个口子。 “麻烦死了。”郑年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抓住了一旁的七品护卫,将他的身躯向下一按! 轰! 仅有一块厚重木板的隔层顷刻之间被砸穿,而那护卫就此昏迷了过去。 “还扎嘛?”郑年转头打了个哈欠问道。 张栋清已经开始抽抽得哭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他妈是鬼王。哎,算了,和你个吊毛也说不清楚,你带路。”郑年按着张栋清的脑袋就往前面推。 张栋清被一把丢到了前面去! 回头震惊的看了过来,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大力之人! 真是天生神力! 有一次喝多了,七个壮劳力没把他带回家门,而此时这个人竟然直接把自己提起又丢出去!此等力道非常人之所能及,自己更是不敢想象! 回头战战兢兢道,“你……到底是何人!” “你他吗的有完没完?”郑年不耐烦道,“带路还是死在这儿?” “我……我……”张栋清气得半死,“我乃是城东地下的王,你若是……” 啪! 连云城城东地下的王被一个巴掌打到了墙缝里面。 “你再哔哔一句,我明天一大早就给挂在城东的墙头上。”郑年道。 张栋清捂着脸,泪水已经出来了, “你到底是……不不不……你来做什么!” “串串门。”郑年望着里面。 这是一条比较简单的甬道,周遭也没什么机关。 “串……”张栋清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郑年按住脖子走在了前面。 “你小子到底是谁?在这做什么呢?”郑年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张栋清想了想,坦然交代道,“我是……哎……我是侠义盟的。” “哪儿的?”郑年一愣。 “侠义盟。”张栋清无奈道,“我本命叫于宏伯,以前是空岳派外门弟子,而现在空岳派的齐长老成为了侠义盟的堂主,所以我也归顺了侠义盟。” 齐长老。 空岳派的齐长老,那个白须老者,被整年骗得吃下毒药的二人之一。 “张栋清呢?”郑年问道。 “在……里面。”于宏伯叹息道。 “是侠义盟让你这么做的?” 于宏伯看了看郑年,深知自己不可能从他的手中逃脱,才点点头,“齐长老和韩长老从江南来到这里建立分堂之后,便将那张栋清囚禁在了自家的地下……” “谋财不害命?”郑年笑了笑。 这倒是像极了空岳派那个窝囊的风格。 “是……”于宏伯叹息了一声,“我现在就为分堂提供银子……还有地方……” “就这里?”郑年挑手指着脑袋顶上问道。 于宏伯点头,“是。” “原来如此。”郑年恍然大悟,“这里就是他们玩的地方咯?怪不得呢。” 于宏伯叹息道,“大爷,您知道侠义盟吧?” “当然知道。”郑年此时已经打消了往里继续走下去的念头,笑着道,“不光知道侠义盟,我还和侠义盟之中的几个兄弟有交情,不过他们和我一样,都是鬼了。” 于宏伯差点儿背过气去,战战兢兢看着郑年,“那您……卖个面子?” “有!不给谁面子都行,但是唯独侠义盟必须得给!”郑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是侠义盟的,破财免灾嘛,该给的不能少。” “您放心……您要多少,我给您多少。uu看书”于宏伯咧嘴笑道。 郑年思索了片刻,“拿二百两花花。” “小意思,小意思!”于宏伯大笑着,“我给您五百两!黄金!” “你当我傻啊。”郑年搂着于宏伯,“我放才数了,你外面的散银子差不多二百两,都是没记没号的,若是我收了你的黄金,以你在连云城里的势力,随便可以将我找到,毕竟这城也不大,销黄金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 “哎……嘿嘿……嘿嘿,您慧眼……您聪明……”于宏伯尴尬至极。 郑年并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惊天之举,更不相信他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齐堂主之流,这本就是个胆小怕事儿的主,自己拿了钱,对于他来说相当于是消了灾,自然不会多生事端。 “你若是敢胡乱说,下次我来的时候,带走的可不光是你的银子了。”郑年笑了笑。 “好……好好好……”于宏伯赶紧双手合十,祷告了起来。 郑年回到翠香阁的时候,已经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时间有些来不及了,若是其他的人醒来,定然会多生事端。 直接钻入明日香房间的时候,明日香已经睡去了。 郑年坐在床头看着这个小姑娘酣睡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于是将五十两银子放在了她的枕边,悄然离去。 夜更深了。 ------------ 第四百五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银子 小蛋花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出来看看大个子死了没有。 大个子郑年肯定没死。 “呼……”小蛋花蹲到了郑年的身侧,双手支在膝盖上歪着头看向郑年,“幸好没事,我也没有在外面睡过……今天我去看看有没有没人要的木料,给你搭个棚子吧……若是遇到下雨,你还是会有问题的。” 郑年没搭腔,继续假装睡觉。 小蛋花叹息了一声,“我要去做今日的豆腐花和咸蛋粥啦,你要不要来。” 郑年还是一声不吭。 “算啦,还是我来吧,也不知道今日老爹会不会……” ‘终于看到了……真是个笨蛋。’ 郑年叹息。 小蛋花半张着嘴惊讶的望着庭院里面的盒子。 盒子大开着,里面放着明晃晃的五十两银子! 径直走过去,小蛋花将盒子捧起来。 确确实实是五十两银子! 小蛋花揉了揉眼睛。 还是五十两银子。 “有人丢的?” “不对……” “怎么会端端正正的丢在院子里……” “哪儿来的呀?” 小蛋花皱着眉。 郑年回过头去面朝着屋子睡,‘这小妮子脑子指定是有点毛病。’ “嗯……怎么办才好呢……”小蛋花左右看了看,望着天边,“爹……是你不是?若是你你得告诉我呀……这么多的银子若是别人家丢的,可就不好啦!” ‘小妮子你没完了?’郑年不耐烦,‘有银子你收着不就好了?真费劲!’ “算了算了……就放在这里吧,若是别人故意放来的,我要吃官司的!”小蛋花摇了摇头,依依不舍的将那银子放在了地上,撇着嘴似乎都要哭了。 ‘这是什么脑回路?’郑年吃惊的瞥了一眼小蛋花,心生一计,连忙快速丢出了一块玉牌,砸到了小蛋花的头顶。 小蛋花吃痛,看到地上的玉牌,一手抚着脑袋,一手去捡。 郑年这一下确实给小蛋花打疼了,她眼泪汪汪的疑惑道,“这是啥东西……” 刚刚捡起玉牌,便听到了脑海之中的声音。 “小蛋花!” 小蛋花一个激灵将玉牌丢在了地上,满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东西,“你是谁……” 没人说话。 ‘你倒是捡起来再问啊!’郑年快被这个小妮子笨死了。 小蛋花颤颤巍巍,试探的用手摸了上去。 “你别丢这玉牌!”郑年连忙通过玉牌道。 “啊?”小蛋花呆呆地看着玉牌,手指头颤巍巍的来回伸缩,一会儿触摸一会儿挪开,整个人蹲在地上,像是过春节点炮仗的小娃娃。 “你……能……躲……拿……来!” 听得断断续续的。 小蛋花赶忙挪开了手指头,“无意看到……霉运走开!” 接着上去踩了几脚,连忙溜回了房间里,双手趴在大门边沿,隔着门板向外看。 ‘卧槽!’郑年已经疯了。 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暴躁的脾气,郑年假做刚刚苏醒,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唉!大个子!不要过去!”小蛋花急切地推开门,伸手去抓郑年,却没有抓到。 郑年咧咧切切地走到自己的玉牌旁边,一把抓起来钻在手里,开心地咧着嘴对着小蛋花笑着,挥舞着手里的玉牌。 “你别动它啊!”小蛋花连忙夺门而出,惊讶的看着郑年。 而此时的郑年突然捂住了胸口,倒在了地上,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身体抽搐了起来。 “喂!”小蛋花连忙跑到郑年身侧,却又不敢伸手去碰,情急之下竟然抱着头哭了起来。 ‘你哭个毛啊!你不该救救我么?’郑年懵了…… 小蛋花抱着腿哭,连头都不抬。 ‘老子的演技没问题啊?怎么不来救我呢?’郑年无奈,连忙向前爬了几步,口中轻轻道,“救……救……救我……” “啊!”小蛋花抬起头,梨花带雨的面容之上尽是诧异,连忙抓住了郑年的手。 此时郑年的声音立刻从耳边传来,“你若是不拿起玉牌,我就杀了这个痴儿!” 小蛋花怔住了,连忙摇了摇头,“不不不……你不要伤害他!我……我听你的就是了……” 郑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小蛋花一把抓住玉牌,鬼鬼祟祟的到了房间门口,暂时没管倒在地上的郑年,压低了嗓子悄声道,“喂喂喂……你是谁啊……你不要伤害他啊……你要做什么?” “不要管我是谁……也不要管我要做什么!现在去把庭院里的银子拿起来,那是我送你的银子!”玉牌缓缓道。 “哈!” 小蛋花战战兢兢的跑去将银子盒抱在怀中,“现在好了吗?” “这银子便是你的了,想怎么用由你做主,若是花光了我还会继续给你。”玉牌怒道,“若是你敢将玉牌丢了,不光是痴儿,连你都要死!” 小蛋花一个寒颤,脸上委屈至极,不过又看了看怀里的银子,“什么人嘛……” 玉牌再也没有传出过声音。 小蛋花连忙去搀扶郑年。uu看书 “嘿嘿……”郑年笑了笑。 “你在这里不许乱跑啊,我去准备准备今日要做的咸蛋粥和豆腐花,你饿了吗?” 郑年点点头。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哦,等会儿一起吃。”小蛋花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转身蹦蹦跳跳走入了房间之中。 郑年靠在大门口缓缓出了一口气。 ‘女人真麻烦。’ 仰着头,今天的天还是比较晴朗的。 郑年笑了笑。 他感受到了一股气息,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吕尚的气息。 吕尚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他一定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翁白魁的第三卦解出来了…… 忽然一道气息传来,直打郑年身侧。 郑年并没有动,身旁已经有一封书信。 吕尚的气息很远,根本不在城中,而这一道气息竟然精确无误的打在郑年附近。 这小子的实力又精进了不少啊…… 郑年笑着将书信打开。 上面的字迹很长。 郑年望着这八个字,怔怔出了神。 ------------ 第四百六十章 绛云仙子 二人吃过早饭,小蛋花还是去摆摊了,把郑年一个人丢在家里。 郑年很迷茫地坐在柴房里,眼睛从未离开过鬼离算出的结果。 翁白魁的卦。 这几个字很难算么? 怎么会是这样的? 说好的东行之后往西北呢? 不用去了? 还是说……已经到了? 整个过程里,翁白魁的卦象都像是一个复杂的问题,郑年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也不知道翁白魁算的对不对。 自己肆意妄为走的路是不是翁白魁让自己走的路? 郑年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再看了一遍这八个字。 郑年进入了自己的体内。 此时的功法已经被大品天仙诀补齐,三个火种就在体内燃烧着,只是境界的事情,郑年还没有开始着手准备。 既然了然无事,那就开始吧。 郑年将关于境界的那卷册子取了出来,展开。 居然是一幅画。 画上有一个美人,穿着轻纱,斜斜地躺在椅子上,目光无神,似乎很落寞。 郑年眯着眼睛一寸一寸的看过去。 纸张虽然名贵,但是并不是搞不到的东西。 轻轻揉搓了一下也没有夹层。 用手触摸上去,是一股类似粗麻的感觉。 “怎么都神神叨叨的呢?就不能直白的写上去如何开启境界?”郑年有些无奈。 摆弄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反应。 郑年歪着头,“是不是要灌输一点沤去?” 燃起了赤拧 浑然! 画开始抖动了起来。 郑年先是一愣,随后连忙躲开,那画面之中的女子竟然消失了! “喂?你跑哪儿去了?”郑年展开画卷愣神儿道,“你别跑啊!” 左看右看,将画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人丢了! 郑年诧异道,“让我给弄死了?见了鬼了!” “你若是能够一沤我弄死,才是真的见了鬼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立马回头,方才画中的那个女子竟然坐在了身后的柴堆上。 “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女子皱着眉看了看周围的柴堆,摆了摆手,“臭不可闻!” 郑年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女子,长得十分美艳,且穿的还比较少,“你就这么出来,不怕我是坏人?” “有境界的人,岂会是贪图美色之徒?”女子撇眉,略显轻蔑道。 “没准儿呢?”郑年笑道。 女子冷哼了一声,随手一挥。 郑年怔住了。 周围变得漆黑无比! “这是……”郑年喃喃道。 “这是哪儿,你应该很清楚。”女子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我的境界?”郑年猜测道。 “是,也不是。”女子笑道。 “说人话行不行?” “臭小子,求人办事也不说好声好气,就这样想让我教你如何开境,望向!” 话音刚落,郑年再次回到了柴房之中。 他大喜过望,“你可以帮我开启境界?” “不能。”女子摇摇头。 “那我求你办的什么事儿?”郑年不解。 “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开启境界。”女子微微一笑,“不过能否开启,能否使用,是你的事情,你的天资,你的本事。” “原来如此!”郑年笑道,“这位美丽的姐姐,你想要点儿什么啊?我去帮你拿来!” “什么美丽的姐姐?我乃绛云仙子,你可以叫我绛云。” “仙子……你是神仙?”郑年大惊。 绛云摇了摇头,“如果玄天真仙就算神仙,那我便是圣人,如果玄天真仙只是一品,那我就是神仙。” 郑年捋了捋,“反正你要强一点点。” “对啊。”绛云温柔的微笑着,“现在,你想不想讨好我呢?” “那是一定的,绛云姐姐,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买!”郑年笑道。 “哈哈哈,喜欢的东西自然是有的,不过现在不着急,我要告诉你,什么是境界。” 郑年点点头,一脸欣喜好奇看去。 “境界是一个人懦芍后的特殊能力,每一百年,只会出现一个境界。所以自从境界初始到现在为止,只有十七个境界,而最初创造境界的人,便是我。” 绛云仙子笑了笑,“带你领略一些绛云境。” 只见她双手微微上抬。 登时,郑年的面前闪过一道白光,随后竟是什么都看不到。 浑身赤糯笤觯竟是也无法窥探一二。 可此时绛云的声音仍然就在耳畔,“我就在你的身边,但是你却看不到我,是也不是?” “是!”郑年几乎要高兴的跳起来。 这样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恐怖! 无疑是在对战任何人的时候,占据无敌的上风。 “把你的攀樟耍外面有人在盯着你。”绛云道。 “好!”郑年收拧 周围再次回到了柴房的模样。 “这就是境界?”郑年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每一个境界的破解之法和效果都是不一样的。uu看书”绛云道,“例如唐寅的桃花境,就会让人陷入桃花林中,无法走出,一点点的抽离敌人的气息,最后导致身死在桃花幻境之中,醉生梦死,不可自拔。” “原来如此……每个人的境界都不一样!”郑年仰起头,“那你知道我的境界是什么么?” 绛云摇了摇头,“我看不出,而且你的境界里面的盘过于充足,可以断定是用来攻击的,而非幻术或者是防守之类的境界,我见过的十七个境界之中,没有见过攻击的,更没有见过气息如此充足的。” “这么离谱?”郑年怀着怪笑,“桀桀桀……” “你怎么和邪魔外道一样!”绛云鄙夷地白了他一眼,“现在想要开启境的能力,你必须要做到很多事情,普通人最难的一点就是进入大千境。” “我已然是大千境。”郑年微笑道。 “是,所以现在对于你来说,只需要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就好了。”绛云道。 “哦?是什么?”郑年充满希望。 “我需要一件江南蜀绣的衣服,要千层纱,千层丝的那种,还要一双绣凤的花鞋,外加十两杏花春和一两烤鸡。”绛云笑道,“去准备吧。” 郑年一愣,“你居然喝酒?十两?” “是给你喝的。”绛云道。 ------------ 第四百六十一章 喝酒才是正经事儿 灰蒙蒙的天空,大雪将至。 乌黑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望无际的雪原之上,突然冒出了一颗无比耀眼醒目的光头。 张不二整个身躯都被埋在雪下,只有一颗头冒了出来。 他的光头反射出了七彩的光芒。 随后一跃而出。 盘膝坐在了雪地之上。 “怎么回事……” 张不二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感觉这双手不是自己的。 气息非常的充足,甚至有冲出体外的感觉。 拍了拍身体,强壮的有些过分。 “魁骨!魁骨!”张不二呼喊着。 魁骨并没有说话。 张不二窥视到身体里的时候,发现魁骨还在沉睡。 “你在就好。” 拍了一下脑袋,“那丫把七七抓走了……问题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思索了片刻,张不二看到了地上的那只手臂。 已经冰凉的手臂。 手臂的主人已经长埋于这积雪之下。 张不二蹲在雪地上,“童让……算是你救了我,算是你害了我。你杀了我父亲,我本该亲自手刃你的,但是你的这股湃梦腋快苏醒,我不埋你,也不拜你,每年的今日请你喝杯酒便罢了,你说呢?” 雪地之中的童让自然无法说话。 张不二面露无奈的笑了笑,站起身来,向后走去。 茫茫白雪。 轻飘飘的雪花扔在脑袋上飞舞着。 张不二到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体内的气息,但是天下第一仙道的招式他早已经融会贯通。 ‘就是因为死而复生,所以我修炼成了天下第一仙道?’张不二有些纳闷。 这种感觉之前从未有过,或许是因为弱水浸泡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洛七七的缘故。 他记得曾经发生的一切,那个少女蹲坐在弱水池旁边关切自己的神情。 在山洞里用香甜的唇和青涩的舌喂水给自己喝时的感觉。 张不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回味无穷。 仰起头。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更不知道怎么去找洛七七。 面前就是一个漫无目的的道路。 上一次走这样的路,他带着洛七七的希望,带着自己的爱意,带着遇到郑年的期盼,而这一次,他的欲望更加的浓郁,可是那份急切的心情却缓解了许多。 他不再着着急急,而是步履平静。 ‘老大在东海,傅头儿也去了东海,我是不是要去东海?’ ‘不不不,用老大的话来说,随波逐流就太普通了,我不能去东海……要思考,如果是老大此时会怎么想?’ ‘老大会喝酒……嗯……’ 张不二一边抠着鼻屎一边向神识领域之内感觉人比较多的地方走去。 ‘原来如此,老大每次喝酒就是为了温暖身体,然后便于思考,怪不得聪明的人都爱喝酒。’ ‘我也也得找点酒喝。’ 秉承着酒就是聪明源泉的张不二,大步向南进发。 现在张不二的神识已经足够强悍,毕竟煞星崛起之后的气息已经将他身体之中所有的东西都淬炼完毕了,加上天下第一仙道的传承力量,张不二早已脱胎换骨,接受新生。 这一走,足足用了五日的时间。 奇怪的是,张不二并没有感觉到累也没有感觉到腹中饥饿或是其他的,倒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 ‘天下第一仙道……我不会真的是成仙了吧?’张不二看着自己的手,仙人是不是不能喝酒之类的?能不能啊……也没人告诉我啊,仙人喝酒会不会突然死亡? ‘暴毙了咋办?’ 怀着巨大的疑惑,张不二走到了四方城外不足十几里的酒肆,要来了一壶酒。 张不二盯着酒壶。 酒壶也瞪着他。 二人大眼对小眼。 店小二疑惑的看者张不二,凑到了一旁,“客观……咱家这酒……有问题么?” “我怕他杀了我。”张不二沉声道。 此言一出,店小二连忙重新审视着面前的酒壶。 而其他桌子的客人也不约而同将目光转了过来。 酒壶要杀人了? 张不二眯着眼睛。 店小二也眯着眼睛。 “他刚刚对你出手了?”店小二问道。 张不二摇摇头,“量他也不敢。” “那……客观何出此言呢?”店小二不解着问道。 “你是不是修道之人?”张不二问道。 店小二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一定不懂我之所想,去吧。”张不二摆了摆手。 店小二虽然费解,却也不能明白张不二到底在说什么,又怕他胡言乱语影响酒肆的客人,只得推到一旁,警惕着这个光头。 张不二的眼睛一瓢,落在了一个仙风道骨的少年身上。 那个少年打了个寒颤,与张不二对视有些让人担忧,于是连忙低着头吃饭。 张不二则是直接大马金刀走了过去,坐在少年的面前,将自己的酒壶放在了桌子上,“你喝不喝酒?” “也……也……也喝……”少年的汗已经出来了,胆怯道,“您……您要喝?” “你是不是修道人士?”张不二又问道。 “是……”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道袍。 很明显,他就是。 “什么实力?”张不二怒道。 “妈呀!”少年吓得屁滚尿流,饭也不吃了,掉头就跑,直接窜入了丛林之中。 张不二侧过头看着少年已经逃跑,略带不解的目光望去,‘这小子跑什么啊?没见过我这般帅气的侠客么?’ 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张不二还是不知道要不要喝面前这壶酒,要冒的险实在是太大了。 正当小脑袋瓜思索之际,旁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你吓唬我师弟的?”对方冷冷道。 张不二抬起头,一个十七八模样的少女,低着头俯视过来,而在她身旁的则是方才吓得跑出去的少年。 “我没有吓唬他啊。”张不二道,“我就是问他能不能喝酒。” “嗯?”少女转头看向少年,“是么?” “他他他……他问我什么实力!”少年躲在少女的身后,uu看书颤巍巍道。 “你问他什么实力……是要做什么?”少女已然生气了。 张不二无奈的举起了酒杯,“我是想知道他能不能喝酒,你能不能喝?” “当然可以!”少女一副替人出头的强横。 “你什么实力?”张不二又问道。 “已有六品!”少女眉心闪过一丝狠拉。 “那你喝点儿不?”张不二转头道,“小二再来两壶。” 少女懵了,“真是……喝酒?” “你说你能喝的,莫不是修道之人还要骗人?”张不二疑惑的看去。 “笑话,千山宗从不说谎!” ------------ 第四百六十二章 装神弄鬼 从不说谎的千山宗弟子周月熙和王宗坐在了板凳上。 二人都已经端起了酒杯,连喝了三大口。 “怎么样?我能喝吧?”周月熙仰着脖子问道。 “确实能喝!”张不二满心欢喜,如同被允许吃糖果的孩子。 当然,张不二口中的能喝和周月熙口中的能喝是两码事。 也就是当张不二开口喝酒的时候,周月熙和王宗才明白了什么是――能喝。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面前已经被酒坛摆满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张不二,他还拿着巨大的酒坛一口一口喝着,喝一半洒一半,但是乐在其中。 “你们怎么不喝?不是能喝么?”张不二眯着眼睛,半醉半醒地问道。 “宗门不让喝……这么多酒……”周月熙尴尬道。 “喝!”张不二怒道,“什么宗门,我家老大说了,江湖才是他妈的小,杯中乾坤大,你们宗门再大,能有这酒大?” “唉……这……”周月熙有些无奈道。 “我给你们透露一个秘密。”张不二歪着头侧身过来,“越是喝酒厉害的人,修为越是强横。” “真的假的?”胆小的王宗突然来了兴趣。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我们……侠义盟从来不骗人!”张不二道。 “你是侠义盟的人?”二人均是一惊。 “当然。”张不二拍拍胸脯,“我是侠义盟的……大将!” “大酱?”周月熙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半碗大酱。 “不不不!”张不二挥手,“不是这个大酱,是元帅将领的那个大将,行了行了,多说无益,若是真的想要更高的修为,就试试喝酒,绝对物超所值,你别看这酒才不过几文钱,但是喝进肚子里,有能耐的,就是乾坤大转,一步成仙!” 二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了希望的神色。 黄昏日下的时候,天边的火烧云早已经弥漫到了半个天空。 而此时的酒肆里两个人早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张不二拍着王宗的脑袋,“起来啊……喝酒啊……你这个酒量怎么能叱诧江湖?” “不……叱……了……叱不动了……”王宗摆着手,“下回再……再叱!” “下回?下回谁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切。”张不二鄙夷地看了一眼王宗,“是不是男人!站起来喝酒!” “我……我……”王宗一个打挺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张不二,“我可以不叱,但是……但不能……不是男人!” “为啥?”张不二打着哈欠。 “这是我的……妹妹!”王宗指着一旁倒在桌子上的周月熙道,“我要保护……她……所以我必须是个……男人……” “哦……那你喝酒啊。”张不二指着面前的酒杯,“啥本事也没有,跟我犟个什么劲儿,不喝酒还说自己是个男人!” “我喝酒……是因为……要变强!”王宗重新坐直,审视着张不二。 “真能变强!”张不二肯定道,“我就是喝着喝着就变强了。” “哦?你有多强?”王宗问道。 “我超级强,谁都打不过我。”张不二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道。 王宗打了个酒嗝,“那你……能不能解我们……山门之……难……” “山门有什么难?”张不二问道。 “我奉命……来找……侠义盟……求……求……” 王宗再次摔倒在了桌子上。 张不二哼哼一笑,“小酒量还要保护这个保护那个,嘿嘿嘿。” “唉……喝了酒也没有个目标,我也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儿怎么办?” “妖族藏的很深,不可能找得到……而且江北是有结界的,听说妖族大军会出兵进攻大庆……到时候再去找人吧。” “老大那边……我去了也没什么用,嗯……” “现在能去哪儿呢?四方城?等着妖族进攻?” “果然喝酒可以让人心思缜密!” “好好好!就去四方城,四方城是好地方。” 张不二又喝了一大口,确定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各种情况之后,站起身来,又打了几斤酒,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哎哎哎?客观,您这是去哪儿啊……”店小二连忙拦住了张不二。 “你管我去哪儿?”张不二已经醉了。 “不是……您看您这话说的,账还没结呢。”店小二微笑着。 “他俩不是在呢?你等他俩醒了就给你结了。”张不二道。 “哦……”店小二回头看去,那两个已经瘫在桌子上的烂酒鬼,尴尬地笑了笑,“爷,您别走了吧?这已经入夜了,现在这个时辰入四方城,可是危险重重啊。” 张不二歪着头,板着脸问道,“哪儿来的危险?” “您有所不知,这夜里四方城以北到大荒的路上是有阴魂的,传说是当年朝廷羽林军统帅围攻昆仑山时候死的冤魂,而且有专门捕捉冤魂的妖兽在,十分凶险。”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冤魂。”张不二怒道。 “那些冤魂会吃人的……不少晚上赶路的商户都被弄死了……有些能够找到尸体的都是残肢断臂,找不到的就是一摊血水了……” “吃我啊?吃我试试!”张不二哼哼一笑。 “小的看着爷您也是个高人,可是您知道方才和您喝酒的那几位,是这附近最大的宗门千山宗的弟子,结果就是因为救了不该救的人,得罪了山里的鬼神,现在几乎宗门不保啊……” “干我毛事?”张不二不屑道。 “得嘞,您慢走。”店小二脸满躬身让开道路。 张不二冷哼一声,“现在这些黑心商,为了多赚一宿的住宿钱,什么话都往外说!” 他并没有什么方向的概念,也不认识四方城的路,晚上更没有人问路,这一走就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七拐八拐,进入了一个密林之中。 夜晚的密林风声瑟瑟,而光头大侠张不二根本不惧鬼神,更不怕什么妖兽,大步迈开,根本不虚,直入而去。 就这么走了许久,忽然尿急,解开裤腰带就方便。 继续走,uu看书又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面前闪过一道黑影。 黑影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停留许久,但确确实实是出现过。 “谁啊?装神弄鬼?出来看我打不打死你!”张不二喝道。 前面无人回应。 张不二压根不在乎,继续向前走去。 又走了许久,嗅到了一股尿骚味,连忙皱眉怒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老子这儿随地方便!找到你个混球打死你!” 继续向前走,再次看到了一个黑影。 黑影这一次并未一闪而过,而是直愣愣的站在了不远处。 胆大包天的张不二笑了笑,“就是你小子吧!随地方便!找打!” 说着,一拳就砸了上去。 ------------ 第四百六十三章 你们四个脑子有病吧? 一拳将那黑影砸倒。 张不二一把搂住面前的黑影,“你小子做什么的!” 黑影懵了,连忙转过头来! 脸上尽是鲜血,腐烂的面容有半边竟是露出了白骨! 深邃的白骨眼窝里还有蛆虫! 恐怖至极!恶心至极! 若是换做任何人,都会大叫着飞奔而出,或是吓得魂不守舍立马昏厥过去。 可是张不二并没有感觉到害怕,他只感觉到了恶心。 所以他吐了。 直接吐了。 黑影懵了。 张不二直接吐了黑影一身,这黑影当即挣扎着想要跑开,却被张不二抓住一时之间难以脱身。 “啊……”黑影叫喊着。 他在这个丛林里吓人吓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被人吓到! 要疯了! “你放开我!”黑影大叫道。 “你他妈的长得是真丑……呕……”张不二又来了一股酸味扑鼻的酒汤,吐在了黑影的脸上,蛆虫也被冲掉了。 此时的黑影脸上顶着半个馒头,一脸求死的表情,“你杀了我吧!” 张不二的酒已经醒了,揉了揉眼睛,松开了手里的黑影,十分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随地小解?” “是你小解不是我小解!”黑影嘶吼着,“老子是鬼,怎么小解?” “你放你妈的屁!”张不二一拳砸在了黑影的胸口,那黑影直接被打出了二十多步的距离,摔倒在了树根下面,刚刚抬头起来,张不二竟然又出现在了面前。 “你这小子,好不老实,小解这种事情又不丢人,为何还要栽赃给我!真是恶心至极!”张不二不屑道。 黑影不敢造次,这面前的秃驴实力远在自己之上,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抵挡得了的,只能乖乖躲在一旁,委屈屈的看着张不二,“行……你说是我就是我……” “什么叫我说是你就是你!”张不二怒喝抓起了黑影,举起了那碗口大小的拳头,“你这话就像是我做的,然后逼着你承认使得……” 黑影快哭了,骷髅架子颤抖着,卑微道,“哦……哦哦……是我……是我干的……您饶了我吧……是我是我……您别打我了……” 张不二一把将那黑影丢在了地上,“告诉我四方城的路怎么走。” “您去四方城啊?”黑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用衣服擦了擦脸,一边伸手从骷髅眼睛那一侧进去把蛆虫掏出来,一边解释道,“那您走错路了,得往回去走。” 说着指向了一个方向。 张不二歪着头一看,“哦……那边啊,行了,我走了。” “您慢走……您慢走……”黑影心里偷笑。 张不二便向那漆黑的两棵树之间走了过去。 而黑影此时脸上露出了狐疑的微笑,“臭小子……你可算是上钩了!看咱家的鬼王收拾你!” 话音落下,那黑影如风一般散去。 黑影的速度很快,轻车熟路穿过了密林,到了一处埋骨地,此时可以看到有三个和他差不多的黑影正趴在那埋骨地的边缘位置,嘴里正在啃食着一个人! 场面何其恐怖! 那黑影缓缓落下,恭敬地对其中一个面容没有骷髅尽是肉体的鬼影说道,“鬼王大人,有人来了!” “哦?”那被称为鬼王的人歪着头,将嘴里刚吃进去了一根手指头吞入,“何人?” “白白胖胖的修士,肉质定然鲜美无比!香甜可口,我看了看,身上的气息还是很足的,足够大人您吃饱喝足!” “还有此等好事?定然是那千山宗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人,哈哈哈哈,小六!”鬼王冷冷喝道。 蹲在一旁的小六连忙抬起头,嘴里是面前尸体的裤带,他愣了愣,“大人。” “去做好准备,带着小七和小八一起去,若是那人来了埋骨地,立刻将他抓住!这一次若真是上等的好修士,我分你们三人一条胳膊!” “真的?”三个黑影顿时面色大喜! “当然。”鬼王哈哈大笑。 张不二并没有听到黑影的话,拎着酒壶哼着小曲儿,一边走一边喝着酒。 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张不二张口正要骂,这才定睛观瞧,发现大有不对。 方才绊了自己一跤的并非是石头或是树枝,而是一根白骨。 若是旁人,在如此阴风阵阵的密林之中看到此物,定然吓得魂飞魄散,抱头乱跑。 可张不二竟是蹲下身来去抓那骨头。 刚刚又喝了二两,再次迷糊的脑袋灵光一闪,举起大棒骨,“咦?这应该是腿骨吧,谁的腿骨丢在这里了?” 秉承着热心肠的侠义盟侠士作为,张不二一手抓着骨头,另一手举着酒壶,“腿骨丢了可不得了,得给人送回去……” “此人脑子一定有病!”鬼王低声地藏匿在树林之中,对着周遭的三个人说道,“看来我们也不需要智取了,带他进入埋骨地中,立刻出手擒拿!” “是!”三人小心翼翼的点头。 鬼王转头看着小八,“你身上怎么馊气地很?” 小八没说话,嗅了嗅自己的头。 确实馊气。 “就是他干的!”小八气呼呼道,“等会儿抓住他之后,定要报这一吐之仇!” “你离我们远一点。”鬼王不屑道。 酒越喝越多,但是张不二并非是彻底断片,脑袋里还有一些思考的能力。 再走几步,穿过小树林,面前豁然开朗。 张不二挑着眉毛看向面前,竟是出现了一个埋骨地。 里面全是尸体,白骨遍地,甚至还有一些刚刚死了没多久,仍然在渗出血液的尸体。 “哎哟。”张不二赶忙跑到了埋骨地的旁边,探着头摇晃着手里的骨头,“这是你们谁的啊?” 没人说话。 张不二有些无奈,刚站起来,便感觉到身后气息大涨! 立刻转头,uu看书四道鬼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四鬼举起双手,脚不沾地,漂浮而来,嘴中还念念有词道。 “我来找你索命啊……” “杀了你……” “桀桀桀……” 四人漂浮在半空之中,表情做的要多么恐怖就有多么恐怖。 左手小八半面骷髅半面残躯。 小七则是整个肚子都烂了,肠子挂在腹部。 小六的双手是骨架,脸上竟然没有五官! 而最中间的鬼王,则是狰狞大怒,如同阴曹地府的恶鬼降世!凶狠无比。 “你们四个脑子有病吧?”张不二打了个哈欠问道。 ------------ 第四百六十四章 如何在鬼王手下求生 四个鬼漂浮在半空之中。 张不二的话说完,他们确实感觉自己是傻子。 “你!”鬼王大怒,“竟敢如此污蔑我,找死!” 话音刚落,鬼王飞出去了,砸在了不远处的树梢上,整个人倒挂下来,一段树枝还刺入了鼻腔。 “你竟然敢伤我主!纳命来!”三人同时一喝。 随后,四个鬼都挂在了树梢上。 树枝刺穿了鬼王的鼻子,从头的另一边查了出来。 “你能不能往上点?嗝到我了……”鬼王无奈的呻吟着。 “这是谁的腿骨?”张不二举着手里的骨头问道。 “我的我的!”无面小六卡在树梢上招手示意,“大哥,我的。” “什么大哥!”鬼王怒道。 挣扎了半天,四人才重新回到地上。 鬼王忍着剧痛,将刺穿了脑袋的树枝取下来丢在了一旁。 张不二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四个人,“有病?” “你是何人!”鬼王走进了一步,怒气冲冲道,“你可知道这里是……” 鬼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不二一把拽着脑袋拉到了自己的面前,随后手臂一弯,将他的脑袋夹在腋下,“我问你是不是有病,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我……你放开我!”鬼王叫道。 张不二举起左手,大拇指按住了中指,其他的三个手指头扎开,问道,“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 鬼王眯着眼睛,“手指头。” “哈哈哈。”张不二对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哈了哈气,照着鬼王的额头来了一个脑瓜崩。 鬼王整个身体都飞了起来,但是被拉着脑袋,当即惨叫了一声。 后面的三个小鬼一言不发, 战战兢兢的看着面前的二人。 “现在知道这是什么了?”张不二笑道。 “你有本事把我放开!我让你尝尝我的绝阴术!”鬼王怒道。 “好啊。”张不二松开了鬼王。 鬼王立刻双手合十,“阴风绝章!十三杀!杀!” 登时,周围的气息瞬间大变,出现了三道鬼火,直奔张不二而来。 张不二半张着嘴,打了个哈欠,拍着手,“不错不错。” “大人,他把你当变戏法的了!”小六说道。 “你他娘的没嘴还这么爱说话!”鬼王对着张不二用决,三道鬼火变换方向,打向张不二。 张不二身形突然一动,再次右臂一弯,将鬼王的脑袋夹在了腋下,左手展示出来问道,“认不认识这个是什么?” 鬼王懵了,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谁有这么快的身法! “你到底是何人!”鬼王的面容扭曲。 当! 又弹了一个脑瓜崩。 鬼王的脑袋上肿起两个大包。 “啊!”鬼王惨烈地喝道,“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你这个畜生!啊……放开我!” 张不二这次并没有放开他,“还要打?你打不过我的,你身上的呕姑坏轿迤纺兀怎么这么大的戾气,这样不好,动不动杀人的。” “老子是鬼王!这大千山上的鬼王!”鬼王怒道。 “这大千山上有多少个鬼王?”张不二问道。 “一千三百八十个。”小六老实道。 “那你王个屁啊?”张不二道,“是不是是个鬼就是鬼王啊?” 鬼王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张不二的束缚,满身的怨气,却更是无法脱身,甚至连变成鬼影都做不到,当即怒骂道,“你有本事放了我,我们再来过。” “你真是个傻子。”张不二再次举起了左手,“你认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脑瓜崩!”鬼王看到张不二的手,全身开始颤抖。 “答对了。” 当! 鬼王的头上出现了第三个大包。 鬼王哭了。 泪流满面。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了……大爷!上仙!真神!别打了……”鬼王带着哭腔道。 方才的强横一扫而空,“我认错了,我认错了,我不该惹你啊……” 看着鬼王认错,张不二仍是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我来问,你来答,答错了就吃一个脑瓜崩,如何啊?” “好……好……”鬼王连忙回答道。 “这里是哪儿?”张不二问道。 “大千山。”小六抢答道。 当! 第四个包。 “哎呀……哎哟……不是说答错了才敲?”鬼王高声呼道。 “你没答啊。”张不二道。 “那你再问!”鬼王气得不行。 “你们是不是抓了大千宗的弟子?” “没有!绝对没有!”鬼王道。 “那为什么大千宗的人下不了山?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不不不,大千宗的人是和鬼圣结仇,与我们无关,我们就是在这里……捕食捕食过路的人而已……” “哦……”张不二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大千宗在哪儿?” “当然知道!”鬼王道,“您……要上大千宗?” 张不二沉默了片刻,大千宗的人似乎在对外求救,而目标则是侠义盟的人,自己身为侠义盟的一员不能见死不救吧? 再加之方才那两个人与自己有喝酒之恩,必须回报。 点了点头,这才淡然道,“想不想我放了你?” “想……想……当然想!”鬼王道。 “你跟着我说五句话,如果说对了,我就放了你,如果说错了,我就弹你一个脑瓜崩,怎么样?”张不二玩性大发。 这是曾经在杏花楼里经逗姑娘的游戏。 “好!好!”鬼王大喜,这也太简单了不是? 张不二笑道,“我们玩三次,如果你都输了,那你就要当我的手下,管我叫大……二哥!” “我不会输得!”鬼王向上挑眉笑道。 “好。”张不二攥紧了拳头,“一。” “一!”鬼王重复道。 “加一。”张不二道。 “加一!” “等于几?” “等于二!” 当! “啊……”鬼王捂着头。 “‘等于几’是一句话。”张不二微笑着摸了摸鬼王脑袋上的第五个包。 “再来再来!”鬼王已经泪流满面。 “一。” “一!” “加一。” “加一!” “等于几?” “等于几!” “你错了。uu看书”张不二面色镇定道。 “我哪儿错了?”鬼王大惊。 当! 第六个包。 “‘你错了’是一句话。”张不二笑道。 “再来再来!”鬼王几乎疯了。 “准备好了么?”张不二问道。 “准备好了!” 当! 鬼王大叫着,“你杀了我吧!” ------------ 第四百六十五章 如果是郑年该怎么做 鬼王并没有死。 张不二松开了束缚。 四个人蹲在张不二的身边。 “没脸的叫小六是吧?”张不二问道。 “是的大哥。”小六兴奋道。 “叫她妈二哥。” “好的二哥。”小六有些丧气。 “肚子烂了的叫小七是吧。”张不二问道。 “是的二哥。”小七点点头。 “半张脸的是小八。” “对……”小八咧着嘴笑。 “你笑得真难看,以后不许笑了。”张不二皱着眉。 小八立刻闭上了嘴。 张不二蹲在了鬼王的面前,“你叫什么?” “他们都叫我鬼王。”鬼王道。 当。 “叫我小五就行。”鬼王捂着头。 张不二这才点点头,“千山宗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惹到你们这漫山遍野的鬼?” “是这样的……”小六说到一半被小五打断。 “我说你说?”小五怒骂一声,随后转过头喜笑颜开看向张不二,“二哥,是这样的。” “当初千山宗其实和我们没什么太多的交际,就是偶然所交手,小摩擦,各也有所损伤。只是后来鬼圣大人呢……抢了千山宗宗主的道侣……就……” 张不二缓缓点头,“原来如此,抢女人这种事情自然是谁都无法容忍的,那现在呢?” “现在……千山宗……已经被鬼圣带着人隔绝了,但凡是出山门的人,就直接杀了……所以千山宗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任何一个人了。” “不对啊……我今儿个还遇到了两个千山宗的弟子呢。 ” “兴是之前就出去的吧,我也不懂……”小五尴尬地笑道。 “行吧,带路吧。”张不二道。 “啊?”小五一愣,“二哥您是要去哪儿……” “说了半天你还不知道我要去哪儿?”张不二冷笑道,“千山宗啊!” 小五怔了怔,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带着张不二往千山宗的方向走去。 “小子,我问你,鬼圣和妖族有没有什么牵扯?”张不二问道。 “这……我也不太懂啊……但是……” “这个我知道!”小六道。 “你知道你说。”张不二道。 “以前鬼圣不会对千山宗出手,是忌惮千山宗宗主的实力,毕竟四品,实力已经超凡。而鬼圣大人突然在半个月前,进入三品境界,这就开始了对千山宗的报复。”小六摇头晃脑道。 张不二眯着眼睛,“这……难道是……一步入圣?” “很可能!”小六点点头,“鬼圣大人一定是修炼到了某种境界,得到了天命之道之类的事情,反正他是这么说的。” 张不二的脑子根本不可能把这这些事情联想起来,但是他仍然眯着眼睛待在原地。 ‘如果是老大……他会怎么想?’ 张不二先是有样学样喝了一口酒,摆出了和郑年一样的笑容,咧着嘴道,“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啊?二哥你明白什么了?”四个鬼异口同声问道。 “这定然是……千山宗被欺负了!”张不二大叫道,“哼哼,这世上绝无绝对的事情,我们去干他丫的!” “啊?” “干谁啊?” “二哥!” 几个鬼匆匆追了过去。 …… 每一个夕阳曾经对于千山宗的弟子来说,都是充满欢乐且充实的一日结束。 修炼、讲道、外出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开始过着属于自己的时光。 而现在的夕阳,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残酷的一日将将结束。 从半个月前,千山宗的宗主道侣被掳走之后,那鬼圣每日日落之后都会在山门之外叫嚣,勒令宗门交出一个女弟子,若是不从,便会将一个男弟子当着宗里所有人的面斩杀。 没有人知道那女弟子被抓走之后面临的是什么,但是他们知道男弟子一定会死。 而且杀了男弟子之后,他们仍然会带走一个女弟子。 十二日一来,无一例外。 当然,也有胆小怕事的人,从其他的门下山逃亡,只不过都走出不三步,便当场死亡。 鬼圣手下的人将千山宗整个宗门外面三步以外画上了一道红线,并且放话,穿过红线之人,必死无疑。 后来千山宗在宗门长老的带领下发动了一次大范围的冲击,结果三百人只逃出去了两个人,至今还在被追杀。 那两个弟子的消息已经丧失了几日,估摸着也可能会被密林之外的妖物斩杀,索性再也没有这样大范围的送死活动了。 而那个带领弟子的长老,也死在了山门前。 千山宗的宗门门口全部都是尸体。 夕阳西下,宗主面如死灰的看着大门口,此时门口缓缓出现了一个黑影。 宗主的身边只有三个长老,其他的弟子都已经躲在了山门之中。 半空之中浮现而出的鬼影笑着看向宗主,“咯咯咯……宗主大人,今日的供奉,你选好了么?” “我千山宗宁可被屠,也不会交出任何一个弟子!”宗主攥紧了拳头,脑袋上已经蹦出了青筋。 他早已心如死灰,若非是那两个牵系着整个宗门命运的孩子尸体还没有找到,可能他早已经悬梁自尽,以死谢罪了。 “哈哈哈……”那鬼影笑道,“那就是不肯咯,好好好,uu看书今日我们鬼圣大人说了,让我来亲自挑选,无论是挑到哪一个,入夜丑时,他便来拿人。” “你们……”宗主几乎都要哭出来了,“猪狗不如的畜生!老夫只恨当年没有将你们赶尽杀绝……还留了一丝善念……今日之事,全是老夫的过失啊!自作孽!不可活!” 说着就要自尽。 一旁的长老赶紧阻拦,“宗主,若是没有你,他们就会冲进来杀人的!” “宗主,万万不可轻生啊!” “哈哈哈!你要为你的仁慈付出代价了,老宗主!当年你放我一马,今日我也放你一马,你交出两个女弟子,我保你三日无忧,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吧?” “你……”宗主一口鲜血吐出,强撑着身躯。 正当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我家二哥说了,你们鬼王那边交出两个女鬼,我家二哥容你三日无忧。” ------------ 第四百六十六章 深夜危机 此言一出,不光是那千山宗的宗主变颜变色,那山门之外的鬼影更是满脸的诧异。 漆黑的脸上本来凶神恶煞,可是现在确实满目疑惑,再加半脸的怀疑。 听错了? 好像是听错了…… 但是好像又没听错? “何人胡言乱语!”那鬼影喝道。 突然,从角落之中窜出了一个无面鬼影,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恐怖至极的脸! 然而,空中的鬼影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是将那宗门的宗主和几位长老吓了个够呛。 几个长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相互报团取暖。 “我!小六!”无面单手指着自己的脑袋。 “小六是……”鬼影纳闷地看着小六,“你是哪儿的?” 首发网址m.9biquge。 “以前是东里埋骨地的,现在嘛……已经归顺我二哥了!” “二哥?”鬼影嘶了一口气,“我在这片林子里行走了五十余年,怎么从未听说过二哥这个名号?” 小六叉着腰,“二哥说了,甭管你听过没听过,现在交出两个女鬼来给兄弟们舒服舒服,否则的话,让你痴不了兜着走!” “好大的口气!我喜欢!”鬼影笑了笑,转头对着山门宗族喝道,“想不到堂堂千山宗到了被人掌控的地步,还会和鬼怪勾结,可笑……哈哈哈哈!这边是人的悲哀,既然如此,我们丑时再见!” 说罢,那鬼影转身消散了去。 宗主和几个长老连忙走出山门,探着身子又不敢超过红线,均是趴在门框边上向外看,四个脑袋依次排开,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说话的就是那个无面鬼。 四人面面相觑,立刻将头缩了回来。 围坐一团,四人头顶着头,低声讨论了起来。 “这是谁?你们谁的先辈嘛?”宗门长老问道, “还是我们之前撕的弟子,化作厉鬼来帮助我们度过大劫?” “我们的弟子没有没脸的吧?”一个长老问道。 “这是死后的样子,一看你就没死过。”一个声音从他们耳畔响起。 此时他们四个头竟然变成了五个头。 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半张脸是人脸,半张脸是骷髅的脸。 骷髅那一般眼窝处还有两条蛆虫在爬。 “啊!” 四个千山宗的大师均是一声惨叫,散开四周,满面恐惧地看着小八。 “你……你是何人!”千山宗宗主发出了惨烈的叫喊声,“你……你是如何进来的!” “啊?”小八一愣,“我从那边侧门走进来的啊。” “怎么了能!”那宗主转头看去,“扇门周身都是用护山大阵包裹起来的,三品都无法进入,即便是鬼圣亲至也只能撕碎大阵片刻,全身气息枯竭,你怎么可能……” “我确实是从那边进来的啊。”小八指了指。 “你……”宗主已然拔剑,指着小八,“我告诉你,千山宗上下士可杀不可辱,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进入,但是我告诉你,若是你赶紧来肆意妄为,我就将你斩了!” “你别那么大的火气嘛。”小八举起双手尴尬地笑了笑,“二哥叫我来的,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二哥…… 这个称呼今天已经出现了第二次了。 宗门四人都是面色疑虑,颇为不敢相信道,“这个二哥到底是什么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让我们先来,暂时先帮着渡过难关,而他想起来山下还有两个你们的弟子,要去接他们。”小八淡然道。 “弟子……”千山宗宗主一愣,“难不成是……是王宗和周月熙?他们还活着!” 说到这里的时候,四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笑容。 这是对于希望的期盼,可是再看向那脸上尽是蛆虫的小八,他们又面露难色,“这个二哥是人还是鬼……” “这……”小八挠了挠脑袋,“我也不太清楚。” 四人愕然。 …… 张不二并没有进入千山宗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听到了那鬼影和宗主的话,说出了这两个弟子是唯一的希望。 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自己把整个宗门最大的两个希望喝多了丢在了野店之中,而回到宗门的路途又如此遥远,且危险重重,若是真的被鬼吃了,他就是万劫不复的罪人。 想到这里,张不二便立刻将几个鬼安排进入了山门之中,并且随手拉开了结界处的一道豁口,而自己则是快马加鞭,直奔那酒肆而去。 上山用了一日的时间,而这一次下山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张不二正在惊异于自己的实力兼职越来越强的时候,神识散开发现了那两个弟子的位置。 他们还活着! 张不二大喜过望,加快了脚步继续往二人所在的地方奔驰而去。 这是一处低洼的山体,有一个侧面的山洞挡在不远处,二人相互拥抱着哆哆嗦嗦在山洞外面藏匿着,并没有进入山洞之中。 而此时有一个无头的鬼、一个没有腿的鬼再加上一个长舌的鬼正在缓缓向他们靠近。 鬼判别人所在位置的办法很简单,并非是根据身上的气息,而是根据人的呼吸来判定的。 对于鬼来说,他们本身是没有任何阳气的,而活人的身上是具有阳气的,每一次呼吸都会产出阳气,uu看书这对于活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是对于鬼来说,是大大的补品。 所以一般的鬼在吃掉一个人的过程之中,最先的步骤就是吸收对方的阳气,然后顺着鼻腔和嘴巴里呼出的阳气将阳元吃掉,这样一来,那个人就算是有妙医圣手来治,也是回天乏术了。 周月熙仅仅的靠在自己哥哥又是师弟的王宗身边,低声啜泣道,“师弟……我们不会死了吧?” 你不是六品么?出去打他呀! 王宗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但是无奈没有说出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人在面对这种极度恐惧的状态之下,很难有勇气做出改变,毕竟这只是一个小女孩,即便是六品,也只是一个小女孩。 一个六品的小女孩,胆量小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人的胆量和境界终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再加之这外面的三个鬼,实力和其不相上下,就算是硬拼,胜算仍然不大。 ------------ 第四百六十七章 进入千山宗 第一个找到他们的是长舌鬼。 “啊!” 两人抱作一团,互相吼叫着。 长舌鬼咧着大嘴,将舌头从地上弹了起来,对着那王宗的鼻子就舔了过去,这一舔,将王宗的阳气吸走了不少。 “师弟!师弟!”看着王宗昏迷了过去,周月熙大叫着摇晃着他的身躯。 可仍无济于事。 王宗面露惨白,嘴唇发青,已然不省人事。 “你……你……”周月熙记得已经流出了眼泪,转头恶狠狠地骂去,“你真是个畜……” 张不二左手摸着光头,打着哈欠,右手咯吱窝里夹着三个鬼的头。 “啊?” “啊?” 记住网址m.9biquge. 大眼瞪小眼。 场景极其恐怖! 周月熙大叫着,“啊……” 随后昏迷了过去。 张不二一看这兄妹俩胆子小的惊人,连忙松开了三只鬼,“滚吧滚吧,别让我看到你们,否则把你们的舌头挂在树上!” 三个鬼哪儿见过这架势,当即转头就跑。 张不二拍了拍手靠近了兄妹二人,手探去轻轻抚摸着二人的手臂,王宗气息缺失的很厉害,而周月熙只是昏迷罢了。 给二人送了一些气入体,二人皆是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拍了拍手,张不二蹲在地上,“没事儿了吧?” “你……”王宗一愣,“光头大哥!” “什么光头大哥,叫二哥。”张不二不耐烦道。 “哦哦哦!二哥!二哥!”王宗咧嘴笑道, “你怎么来了?” 张不二将自己进入千山宗的所见所闻告诉了面前的二人。 二人先是听张不二轻描淡写说抓了四个鬼之后,脸上露出了厌恶和恐惧的表情,随后听到千山宗惨死三百人的消息抱头痛哭,接着听到现在鬼圣每夜都会抓走一个女弟子的消息,义愤填膺,擦去泪水站起身来怒骂鬼圣是个肮脏恶臭的小人。 最后才对着张不二说道,“二哥,你是大侠,你能不能救救我们宗门?” “那你得保证我能喝上酒。”张不二的要求很简单。 “宗主的房间里是不是有酒?”周月熙歪着头问道。 “我不知道……”王宗低下了头,“不过三长老肯定有,他每天都醉醺醺的。” “好!”周月熙看着张不二,信誓旦旦道,“我答应你!” 就此,三人便结伴上山去。 张不二知道距离今天抓姑娘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不足一个时辰便是丑时,所以加快了进程,抓住二人直奔山上而去。 二人喝了一路的风,待到到达千山宗的时候,均是肚子咕咕咕一阵乱响,无奈等二人解手之后才继续进发。 到达千山宗侧门之时,已然是丑时将至。 “那边才是正门!”周月熙道,“旁边是不可能进去的。” 张不二推开了侧门走进去,“赶紧来啊。” 周月熙和王宗面面相觑,“结界撤下来了?” 不知所措,也无人回答。 十几日的时间下来,整个千山宗都知道,现在就是恶魔降临的时间,七八百弟子之中,有些无畏勇敢的则是在宗门广场之上,企图在鬼圣到来的时候,再次尝试是否可以出手。 而其他比较胆小的弟子,有些在帮忙维持大阵来作以抵抗鬼圣破阵。 最胆小的则是趴在自己的房间里,将头埋在枕头下面,盖着被子瑟瑟发抖。 张不二走进来的时候,四个鬼靠在墙壁上,两个千山宗的长老负责看着他们,而此时千山宗的宗主已经到了广场之上,与弟子们一同端坐一处,运气稳固大阵。 甚至没有发现张不二将大阵撕开了一个口子。 “二哥!” 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异口同声地叫道。 张不二无所谓地和四个人打着招呼,而身后的兄妹俩几乎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了。 谁也没见过四个鬼其中三个带着笑容,一个手舞足蹈没有脸和自己打招呼的样子。 周月熙又吓昏了。 王宗哭丧着脸,恨不得也昏迷过去。 “你是……”千山宗大长老带着疑惑看来,立刻发现了张不二身后的二人,连忙跑去查看周月熙的伤势,并且怀着激动问道,“你们……回来了!” 王宗紧紧抓着大长老的胳膊,鼻涕和眼泪顺着脸在下颚处汇聚到了一起,滴落在脏兮兮的道袍之上。 “大长老……大长老……”王宗似乎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长老抱着王宗,任由他的泪水抹在自己身上。 “小宗啊,你们找到侠义盟的义士了吗?”二长老连忙走到王宗的身边,抚摸着他的后背,将这个哭腔浓郁的小子急气抚顺。 “我…我…我…”王宗啜泣哽咽,一时之间太过着急,甚至说不出话来。 “不急不急。你喘匀气,慢慢说。”二长老的脸上挂着笑容,虽然心急,但还是强忍着焦急,缓缓道。 王宗做了个好几个深呼吸才平静了下来,擦去眼角的泪水,看着大长老才哽咽着道,“大长老……他他他……就是我请来的!” 大长老回过头去,看向背后。 张不二正蹲在地上和旁边蹲着的四个鬼研究地上的爬虫和蚂蚁到底谁比较厉害。 二长老皱眉,诧异地低声询问道,“他?” 王宗快速点了几下头,“他说他就是侠义盟的,而且很厉害。” 大长老和二长老对视了一下,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宗啊,他有没有提过报酬什么的?” “说是……” “不必说了。”大长老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小宗啊,你涉世未深,自然不知这江湖险恶。现在的有些人啊,为了一些钱财,招摇撞骗,无论是什么活儿都敢说自己能行,但只要你将银子给了他,转眼就不知道消失在哪儿了。uu看书” “是啊。”二长老摸着王宗的头,“小宗你还不明白,但是你也应该能够想得到,这人和鬼在一起,又如此年轻,我且问你,你见过三十岁以下的五品?” 王宗摇了摇头。 “这不就结了?”大长老哼哼一笑。 而此时的张不二才明白过来,二人一直看着自己,他看向面前的四个鬼,指了指自己,“他们再说我?” “听起来,好像是这个意思……”小八尴尬道。 张不二站起身来直接走到了两个长老面前,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道,“老头,你是在说我么?” “自然。”大长老淡然道,随后拂袖而去,丢下一句话,“现在千山宗可没什么能让你等欺骗的了,老二,你看着他们,带我们抵御完大敌之后,再行发落!” “是!”二长老诡异的看了一眼张不二,什么也没说。 ------------ 第四百六十八章 盗圣!张不二 周月熙迷迷糊糊坐起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二长老。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立马抱住二长老大哭道,“呜呜呜……我都以为回不来了……” “没关系,这不是回来了。”二长老微笑着抚摸着周月熙的头,“没事的,回来了就没事了。” 周月熙哽咽着哭丧着脸,委屈巴巴的望着二长老喃喃道,“二长老……还好……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侠义盟的人来了……” “唉,月熙,你被人骗了!”二长老道。 “老头你好好说话,谁把你们给骗了?”张不二蹲在旁边,本不打算打扰这师父徒弟团聚的美好场合,可是这两个老头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张不二是骗子,张不二已经不能忍了。 毕竟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骗子。 “哼。”二长老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这成日与鬼怪之流混在一起的人,还敢冒充侠义盟,这也就是宗门大敌当前,若非是如此,定然将你抓住好好斥责一番,定叫你一夜之间痛改前非。” 张不二歪着头,“我算明白你们为什么让人画了个圈圈圈儿起来了,就你们这样的脑子迂腐不堪的蠢驴,要是放在神都里,老子见一个打一个。” “你!”二长老微微嗔怒,“小小痴儿,怎得如此说话,你可知我……” “行了,老头,别跟我逞什么大英雄了,我懒得搭理你。”张不二摆摆手道,“若非是这小丫头陪我喝了二两酒,解了我一时之闷,我都懒得上这山来!” 一秒记住://om 二长老眯着眼睛,疑惑地思索了起来,‘这小子这般气度,疯疯癫癫的样子,难不成真的是侠义盟的人士?若真是的话可就误了大事了。’ 想到这里,二长老的神情稍微低沉了片刻,缓缓道,“这位侠士,你是侠义盟哪个分堂的?” “我并非分堂之中的,乃是总舵之人。”张不二看二长老缓和下来,也没有和他一般见识。 “总舵?”二长老狐疑的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弟子,“你们没有去分堂?” “没有。 ”周月熙低下头,“我根本不知道分堂的位置在哪儿,而且我们十几天才下得了山,刚刚走到酒肆附近,就遇到了他……他自称是侠义盟的人,一开始我们还不信……但是后来他出手救了我,还打走了三个六品的鬼,我才相信!” 二长老看向张不二,“您的名号……” “张不二!”张不二道。 二长老立刻感觉不对劲。 侠义盟上下的各部人员已经名满江湖许久,就算是副盟主郑长安之前没有听说过,但是现在侠义盟在她一手运作下可谓几乎成为了江湖第一大势力,这个名字也已经如雷贯耳,可是这张不二…… 确实没有听过。 “你是张不二?” 他没听过不代表别人没听过。 王宗和周月熙当即跳了起来,看着张不二惊讶道,“你就是盗圣张不二?” “盗圣?”张不二满脸迷惑,看了看自己,和盗圣根本拉不着边际,不过还没有急着否认,歪着头问道,“你们从哪里听说的?” “这几日江湖上都已经将你的名号传遍啦!”周月熙笑着跑到了张不二的身侧,“听说你劫富济贫,是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英雄!曾经一人镇住名剑山庄和龙啸山庄,而且还在东海之上震慑妖族大将,拯救了纯阳派!” 张不二半张着嘴。 听起来这么像是郑年干的事情? “啊……是!”张不二点点头,拍了拍胸脯,“你要这么说,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你竟然一夜之间来到了西北,从东北方向!哇!你真是盗圣前辈……”王宗眼神之中充满了信仰。 “哈哈哈……”张不二挠了挠头。 这世界上打着他旗号去偷东西的人只有一个。 老大郑年。 张不二肯定不可能触了郑年的眉头,也只能硬生生答应了下来。 二长老看着这三个人一唱一和,一时之间难以判别个中真伪,再加之这些日子来根本没有下山,江湖上有什么特大的信息,自己也根本没有了解,于是问道,“您已入圣?” “差不多。”张不二摆摆手。 二长老缓缓道,“怪不得我察觉不到您身上的气息,看来真的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若真是如此,那……千山宗的麻烦,还请前辈出手。” “小事儿。”张不二坐在了一旁,“我无所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二长老一听要求,仍然认为对方是骗子,但话已经说到这里,不听下去不是那么回事儿,于是问道,“您但说无妨。” “我要酒。”张不二道。 “好,我去给您拿。”二长老一听是酒,便觉得没什么问题,即便是骗子,喝多了那就赶下山去,把这些鬼留下便可。 转身离开,张不二反倒有些不解。 ‘这老家伙刚才还对我爱答不理,怎么突然又这么痛快?难不成真的是盗圣张不二的名号打响了这个江湖?看来……这个名号我得延续下去啊!’ ‘怪不得老大经常跟我说,uu看书江湖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名号,这名号打响了,确实不一般,目中无人的老头都会卑躬屈膝,请求我来帮忙……’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无限的遐想。 ‘老大定然已经算到我要来此闯荡,提前帮我搞好名号,这样一来行万里路便不用麻烦,直接报名号,岂不是能够一路白吃白喝?’ 张不二心中大喜,咯咯咯笑了起来。 四个墙角坐着的鬼看着张不二的笑容,越发毛骨悚然,连搭腔都不敢了。 反倒是胆小如鼠的两个千山宗兄妹俩围住了张不二,一会儿要他讲讲东海之变,一会儿要他讲述劫富济贫的事情,又问江南的花儿美不美,江南的地方好不好,下不下雪,天上是不是每日飞的都是银子。 张不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一一搪塞,就在这个时候,他猛然抬头看向天空。 一个黑影,已经在云雾之中缓缓出现了。 ------------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一句话,众叛亲离 千山宗弟子同时抬头。 几百人早已将整个宗门大殿门口的广场坐满。 他们分列成排,呈四方大阵,从后往前推背,每个人都在推着前方人的后背。 最后四方大阵的顶点处呈三角状,将气息全部汇入到了最前方的宗主身上。 此时的宗主,面露难色。 这样的阵法抵抗已经足足有十日了,每一日都无法拦得住那鬼圣的攻击,但是他们在肉眼可见的成长着,整个宗门的弟子都在成长着,每一日都在绝大限度的阻挡了鬼圣对于护山大阵的侵害,且加快了愈合的速度。 三日之前是二十息,两日之前是十五息,昨日是十息。 今日有没有可能只有五息? 如果可以的话,明日会不会就能用阵法阻挡住鬼圣的攻击了呢? 宗主有这样的想法,他也很有希望。 毕竟这是他的宗门,他不可能就这样看着鬼圣屠杀自己的弟子! 首发网址m.9biquge。 黑云之上出现了鬼圣。 他长着一张漆黑的脸,獠牙从嘴中缓缓露出,如同四大金刚的凶相,死死的看着下方,目光落在了宗主的脸上。 “千山宗宗主,你居然还有脸坐在这里摆出护山大阵?”他的声音很沉稳,像一个超然世外的强者,带着足够可以震慑天地的气息,恶狠狠地怒道。 宗主仰起头,毅然决然道,“笑话!我有何不敢之处?尔等邪祟外道,我自居浩然正气,岂会怕你!” “哈哈哈……每一日死一个徒弟,丢一个徒弟,还有这等脸面说出这样的话?可笑!滑稽!滑天下之大稽!”那鬼影道。 “你且睁开眼睛看看,我千山宗上下可有一个孬种?”千山宗宗主怒道。 “好!”鬼圣冷冷道,“我且来问你们,若是你们投降归顺与我,现在便可从正门走出,我保证一个不杀!且放你们下山而去, 而我呢,只需要女弟子,一个男弟子都不会杀,所以男弟子皆可平安无事的离去。” 众弟子抬头看向上方。 “妖魔之话,你以为有人会信?”宗主冷声道。 “哈哈哈,吾乃鬼圣,天人之后,何苦欺骗与尔等?我杀你们不过手掐蝼蚁之便,怎么会欺骗你们?”鬼圣笑道,“若是你们不走,今日广场上有多少人,老夫便杀多少人!” 此言一出,暗暗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千山宗所有弟子听令,无论什么,我们的生命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现在无论是生死,都要以宗门的……你做什么!” 宗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个弟子直奔大门而去。 他低着头,脸上带着沉重的负罪感,却仍旧没有停止脚步。 脸上的汗留在了衣服上。 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这本宽广的广场,却如同一个巨大的口袋,随着那弟子靠近大门的脚步慢慢缩紧,直到他触及到山门的时候,每个人几乎都窒息了。 他就那样跨过了大门,跨过了红线,跨过了那条已经阻挡所有人生命欲望的那条线。 他跨过去了! 转身,怔怔的看向里面的弟子。 “我出来了!” 他大叫着。 随后脱下了衣服! 那象征着千山宗弟子的道袍。 随后摆开手,直接向山下跑去。 脚步声响彻天地。 此时那脚步声,就像是一个重获新生的孩子向往着美好世界的幻象,在刺激着身后所有的人,在刺激着那些还没有行动的落后的人。 宗主看到他冲出大门的一瞬间,脸上竟然已经出现了热泪,低着头,攥着拳。 身后的气息已经消散了。 维持大阵的气息,缺一不可。 他知道,走出去的不会是一个人。 可是他仍然没有放弃,大叫着道,“不要出去!他是骗你们的!他们会吸干你们身上的氧气,会榨干你们的身体!千万不要出去!我作为你们的宗主,可曾骗过你们?” 他的话并没有拦下很多人,甚至弟子在经过他的时候,还对他躬身作礼。 大量的弟子开始出去。 这种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当第一个人成功的时候,后面的人便不会思考了,他们要做的只是跟随大众去做就好了。 也没有负罪感。 宗主叹息着摇头。 山门仅剩七百人,不过一百出头的女弟子。 此时身后已经呜咽着传出了哭泣的声音。 那些女弟子抱作一团,开始抱怨,开始谩骂,为什么回来这座山上,为什么会跟这些人扯上关系,为什么当初不去江南直接加入侠义盟,为什么宗主的道侣会惹出这些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宗主低着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灾难毫无异兆的降临在他的头上。 撤退的潮流持续了许久。 当再也没有一个人踏足出去的时候,宗主叹息道,“大长老,我们还剩几个人?” 无人应答。 宗主猛然回头,自己的左侧本该坐着的是山门的大长老! “宗主……大长老他……已经下山去了……”三长老尴尬道。 宗主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多少人?” “只剩……一百七十三名女弟子和……不到百人的男弟子。”三长老缓缓道。 宗主正要说话,却又看到了一旁拄着拐杖的男弟子趔趄着向门外走出去。 他曾经是想要创出山门的三百人之一,在对抗鬼怪的攻击之中负伤在身,而现在他竟然要冲出去,即便已经难以行走,还要走出去。uu看书 宗主叹息了一声,缓缓抬头看去,“想不到你一句话,这千山宗竟然就这么完了。” “还没完。”忽然一声传来。 宗主回头看去。 二长老举着两坛空酒壶跑了过来,大笑着说道,“宗主,我们不还剩下二百多个弟子?这样的实力,放在其他地方,也算是个名门大派了。” “哈哈哈!”宗主大笑着,“你还有心思喝酒?” “不不不,这些不是我喝的,而是……唉?老三你去哪儿?”二长老眯着眼睛问道。 “我……”三长老尴尬地看着二人,双手合十,躬身道,“二位师兄,我们有缘再见。” 说着,迈开大步,搀扶起了一旁拄着拐杖的弟子,带着他走出了山门。 身后的哭声更加的阴森了。 ------------ 第四百七十章 一掌破护山大阵! 杂乱。 宗主坐在广场之上,就像是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鬼圣,缓缓道,“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让你带走我的弟子,一个也不会了。” “昨日三百五十人,你可阻我十息,现如今你只有一帮残兵败将,拿什么扛着?”鬼圣冷冷看去,问道。 “我……”宗主缓缓站起身,单手一挥,一道碧蓝色的光芒出现在了手上。 四品仙道! “哈哈哈……”鬼圣大笑道,“修道之人与武者抗衡,一品之下,必须要高一个境界,你如今四品仙道,可抗衡五品武者,而我已然步入四品武境界,你拿什么和我抗衡呢?” “若是我丹田炸裂,你可接得住?”宗主冷冷看去。 鬼圣的脸色并没有变,“若是我扛得住,你这满山的弟子,不都任由我鱼肉了?” 宗主眯着眼睛。 记住网址m.9biquge. 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那肩头上巨大的压力如同将整个千山压在了他的颅顶之上。 就在这时。 一声惨叫从远处袭来。 一个穿着千山宗道袍的弟子满身是血跑回了宗门的大门口,颤巍巍的走了几步,便倒在了大门之外,他趴在地上,伸着手向宗主探来,嘴里不断向外渗出鲜血。 屏息。 女弟子都闭上了嘴。 她们痴痴的看着大门口的人。 那些原本带着生的希望冲出去的人们。 “别……别……别出去……他……们……骗……骗……骗……” 赫然一道鬼影出现, 一把抓住了他,贪婪地开始吮吸着此人嘴中的阳气。 直到那弟子成为了一具干尸。 “哈哈哈哈……”鬼圣大笑着,“看来你养了一个宗门的废物……哈哈哈哈……他们竟然真的相信了!” 宗主的眼睛瞪出了血丝,“你……欺人太甚!” “又怎么样?我来问你,当初我实力不济之时,只是想讨些过路的人填饱肚子,而你是怎么做的?让我吃牛,食马气,吸猪元!现在……现在我强大了,我要让你常常这些耻辱,让你千山宗尝遍这些耻辱!” 宗主仰着头,气息已经乱了。 六百多弟子,一夜之间全部成了尸体。 无论是谁,都已经气急! 他紧紧地攥着双拳,“可我从来没有这样屠杀过你的随从,即便他们吃了我山门弟子,我也会将它们全部囚禁在塔中,给他们时间,为他们超度,送他们上路!” “哈哈哈!我们是贪恋人间,并非是需要超度!”鬼圣大叫着,“你根本不知道我等要什么,肆意妄为,损害了我多少随从!现在你和我说你人间大道,与我何干?” 宗主叹息着摇头,“早知今日,曾经就不该留有善念,将你们尽数超度了去……” “晚了!”鬼圣怒道,“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他挥动了手臂,天上刮起了阴风。 “今日,我带走两个女子,且缓你二日再说。”鬼圣淡然一笑,说着单手直逼山门之中而来。 宗主立刻双手合十! 护山大阵顷刻之间展开! 可是鬼圣只是轻而易举的便突破了那大阵。 就在那双虚无的鬼手抓向女弟子的同时,鬼手突然碎裂! 护山大阵再次展开! 鬼圣皱眉看去。 下方的二长老将气息直接灌入到了宗主的身体之中,怒喝道,“这千山宗也不是无人之地,这里的弟子即便是死绝了,都不会心甘情愿被你抓走!” “看来,我低估你们了。”鬼圣再次御气。 而此时的下方却也不再是一个人。 那八十多个男性弟子和一百七十三个女弟子均是将自己的气源源不断的灌入到了宗主的身体之中,大阵的光芒再次闪耀了起来。 “你在逼我!”鬼圣喝道。 而就在此时,一个手臂搭在了宗主的肩膀上。 “师父……我们回来了……” 宗主下意识转头看去! “月熙……小宗!你们……回来了!”宗主大喜过望。 “是!”周月熙怀着哭腔。 “小宗……你们……为什么要回来……”宗主大喜之后,转为了悲哀。 他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整个千山宗之内最为胆小的两个孩子。 他们……早该跑了的。 “我虽然胆小……”王宗低声道,“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若是真的不管不顾……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小宗……”宗主颤抖着,泪水已经流出眼眶。 “少给我上演这些戏码,既然如此,我就将这丫头抓来吧!六品……香甜可口啊!”鬼圣大喜,双拳聚诺纳材牵一拳直接将护山大阵打开,而另一只手直奔周月熙而去! 可是鬼手抓住的,竟是王宗的脖子! “你……”鬼圣诧异了。 宗主更加诧异了。 这个山门之中最胆小的孩子,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挡在了他同门的面前! 王宗的眼神狰狞着,一口血喷出,惨烈地喝道,“二哥!你喝够了没!我要死啦!” “早喝完了。”一个声音忽然想起。 王宗回头。 张不二就站在他的身边。 他歪着头擦了擦油腻的嘴巴,用手擦了擦身上,看向王宗,“要我帮忙吗?” “帮我……将气……传给师父……”王宗哽咽着道。 “哦哦哦,要气是吧。”张不二连忙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宗主的肩膀上。 这一搭。 轻轻地一搭。 张不二的气流入了宗主的身体之中。 轰! 天空之中发出了巨大的轰鸣之声,随后便是一道七彩斑斓的彩虹赫然出现!整个护山大阵那光芒竟然达到了顶峰! 没有一个人见过如此可怕的护山大阵。uu看书 即便是千山宗的宗主也没有见过如此完全的护山大阵! 鬼圣的身体直接被炸飞了出去,他惊愕的看向下方,“你……是何人!” “盗圣!张不二!”张不二大叫道,“你是什么吊玩意?” 鬼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盗圣是……他娘的什么东西……老子从未听说过。” “那今日,我就让你记住,什么是盗圣!” 张不二歪着头,脖子发出了咯咯的骨头声,咧嘴大笑看向天空,猛然一拳打出。 竟是…… 打碎了那护山大阵…… 所有人都懵了…… ------------ 第四百七十一章 魁骨苏醒 张不二陷入了沉思:他万般不能理解的就是上方的鬼圣竟然毫发无损。 而在场的众人也陷入了沉思:这逼养的光头到底在干什么? 天空之中的鬼圣也纳闷了:这光头到底是和谁一伙的? 三方人产生了三个不同的想法。 张不二转头看向千山宗的宗主,“为什么此鬼的防御如此之强?难不成……已不是四品境界?” “你打坏的是我们山门的护山大阵!”周月熙半仰着头看着张不二。 张不二眯着眼睛,看了看周月熙又看了看头顶的护山大阵,“哦……原来如此……看来你们的护山大阵已经不行了,该换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再弄一个新的吧。” 还未等宗主和千山宗的其他人说话,张不二便已经指着上方的鬼圣喝道,“小小鬼儿,居然诱骗我打碎护山大阵,你你你……该当何罪!” 鬼圣吞了口口水,茫然地看着下方的张不二,心中已然在猜想了起来。 这小子竟然能够轻易将护山大阵撕碎,实力已然过了自己,如果真的正面硬碰硬,不一定有胜算,想到这里,灵机一动,“这位兄台,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替这千山宗撑腰!” “他们给我酒喝。”张不二打着哈欠。 听到这话,鬼圣心中大喜,“兄台,我这里可是有上等的好酒,你若是想喝,尽管拿去,什么酒都可以。” “我现在想玩玩你家的女鬼,给我丢两个过来。”张不二打着哈欠道。 “这……”鬼圣目光略显呆滞,他认为酒能够收买张不二,但是张不二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怎么样,丑鬼?”张不二问道。 丑鬼? 鬼圣有些怒了,但是仍然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压着嗓子道,“这位兄台,我作为千山峰之上的鬼圣,有巨大的权力,也可以给你提供无穷无尽的好处。” “哦。”张不二叉着腰,“拿来两个女鬼玩玩。” 鬼圣忍无可忍,指着张不二道,“你竟如此冥顽不灵!难道真要鱼死网破!” “你没那个本事。”张不二无奈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和你继续玩了。” “你……” 鬼圣的话还没有说完,张不二便已经御空而立,站在了鬼圣的面前。 张不二扭了扭手腕,“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怎么欺负我,我就怎么欺负你。看来老大的办法还是不适合我,这种办法见效太慢了,不够舒服!” 鬼圣压着眉毛,感觉到了张不二身上的气息正在暴涨,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气息降临到了鬼圣的头上,这股气息和他曾经遇到过的所有气息都截然不同。 张不二一拳打出的瞬间,鬼圣想要躲避,可是根本无法躲避! 张不二身上的气息是洁白的。 像是雪地一样洁白。 而他的拳速度奇快无比,在鬼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一拳洞穿了他的胸口。 鬼圣狰狞地看着张不二,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对方的实力竟然如此可怕。 想要阴化变成鬼气,却根本无法施展。 鬼圣的脸居然开始消散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被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拳给打得魂飞魄散! 而就在这一瞬间,张不二伸手抓向鬼圣,这一抓。 他方才感觉到自己消散的身体,竟然凝固了起来,就在张不二的身旁凝固了起来。 张不二面色也是微微一变,略带惊讶的看着鬼圣,“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啊,我……”鬼圣说道这里的时候,忽然脸色一变,“难不成……你是……” 张不二还没等做什么的时候,鬼圣已经钻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哈哈哈!果然如此!”鬼圣的声音传出。 张不二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鬼圣的身影,立马火气就上来了,“你做了什么?” “你乃是阴阳之体!能够容的鬼魂入体!”鬼圣大笑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小子!你整治我?现在我便要以我的魂力,来占据你的身体!” “真的假的?”张不二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身躯,缓缓落在了地上。 登时,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痛楚从腹部传来,立刻窥入身体之中,此时就在体内的空间之中看到了鬼圣! “小子,你没想到吧!”鬼圣道。 “你有魂力?”张不二惊讶的问道。 “当然!鬼并不能修炼武道和仙道,只能修炼魂力!”鬼圣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待我吞噬了你的身体,实力倍增!哈哈哈哈……这千山宗,我拿定了!” 张不二不以为然,而是满面欣喜地看着鬼圣,“你说你有魂力……那岂不是正好!” “什么正好?”鬼圣冷冷道。 “正好叫醒他啊。”张不二指着鬼圣的身后。 鬼圣回头,表情就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的背后站着一个虚无的魂魄,可能就是因为鬼圣到达了张不二的体内,才产生出了一丝丝的魂力,让魁骨能够苏醒了过来。 “二哥……你居然没死!”魁骨大笑着,“哈哈哈……天不绝我俩啊!还给我带来了如此强横的魂力。” “你赶紧吃。”张不二指着身后说道,“听说这山上,有几千个鬼王!” 魁骨大喜,整个身躯都在抖动,“好好好!” 鬼圣还要说话的时候,魁骨已经扑在了他的身上,一把抓住了他的头顶。 强横的气息直接从颅顶灌入身体之中,猛然开始撕裂般的疼痛席卷了他的身躯。 接着,鬼圣就开始虚化了起来。 直到最后消失不见,这过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魁骨盘膝而坐,此时他的身体不再是那若有若无的虚无状态,而是像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一般,他睁开眼睛看向张不二,“确实有用!” 张不二大喜,“小骨厉害啊!” 魁骨深吸了口气,舒畅至极地笑道,“天不绝我等,绝处逢生啊……” 张不二笑道,“你还要不要,这山门之外的魂力,可是多得很呢!” “且慢。”魁骨忽然皱起了眉,“你的身体怎么了?” “我的身体?” 张不二迟疑的看向自己的身躯,“我的身体……怎么了?” “你靠近过来。”魁骨伸出手,放在了张不二的手臂上。 二人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 ( ------------ 第四百七十二章 吃掉整座山的鬼 过了不知多久,魁骨才将手从张不二的手臂上挪开。 张不二审视着魁骨,并没有根据他的表情看出什么来,于是心中又开始佩服郑年的察言观色。 “很怪。” 魁骨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张不二带着怀疑,举起手臂嗅了嗅“你说我手上的味道?” “我说你身体中的气息。”魁骨道,“你的气息很怪,并不像是武道的炁,也不是仙道的气,反而更像是一股邪门的气息。可是这气息又不会伤人。” “和傅头儿的气息差不多?”张不二开始回想起当初在百花谷的时候,傅余欢身上那股莫名的气息。 魁骨先是反应了一下,连忙摇头,“不一样,他的气息是十足的杀气,是浓郁到不掺杂任何东西的杀气,而你身上的气息则是阴冷的气息……就像是……” 说到这里魁骨竟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像是什么?”张不二眯着眼睛问道。 “像是……死人身上的气息。”魁骨抬头看向张不二的眸子。 张不二蒙了,“我死了?” “并没有。” “那你为什么说我的气息是四人身上的气息。” “你的气息像是鬼的魂魄之气,又像是九幽地府之下的冥力……” 张不二的眼神流动,心也悬了起来,“那……耽误我和七七生孩子么?” 魁骨满脸的不理解,“不耽误,但是二哥你要明白,你自己身上的气啊!” “为什么要明白?”张不二歪着头,“我用武道之气打一拳,他死了,我用仙道之气打一拳他也死了,我用死人之气打一拳,他还是死了,既然都能打死人,管他什么气呢?” 魁骨悟了,半张着嘴舅舅说不出来一句话。 “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张不二道,“现在怎么办?你要不要这些鬼的气息?如果要我给你把他们都引过来。” “要!”魁骨道,“而且不光是我要,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吸入这些鬼怪的气息,他们于我来说是大补,于你来说更是源源不断的气息。” 张不二眯着眼睛,“真的?” “是。”魁骨斩钉截铁地说道。 张不二从地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千山宗宗主的面前。 而此时的宗主已经跪下了,他亲眼看到了张不二仅用一击便将那鬼圣打得魂飞魄散,根本无法招架,当即也明白了,这确实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神人! 跪在地上大呼,“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多谢!多谢……解我这……” “你别逼逼。”张不二蹲在了千山宗宗主的面前,不过根本没有将他搀扶起来的意思,而是歪着头道,“我问你,这附近是不是有很多的鬼?” “是……是……”千山宗道,“整个千山峰之上,有数以万计的鬼!” “太好了。”张不二咧开嘴笑了笑,招了招手。 小五小六小七小八走了过来,弓着腰,“二哥。” “鬼最喜欢什么?”张不二问道。 “人气。”小五道。 “如果我现在要将所有的鬼都引过来需要什么?”张不二问道。 “啊呀……”小五有点儿懵,“您的意思是……这千山峰之上的所有鬼?都引过来此处?” 张不二点点头。 “那……” “需要女子。”小六道。 张不二眯着眼睛,“为何?” “女子身上的血迹是大补,而男人身上的阳气也是大补,没有任何鬼能够抵御这两种东西的味道。”小六道。 张不二摸了一把头,“你能不能抵御?” 小六低着头,“若是二哥以后带着我等,我便可以抵御。” “好!”张不二也不问其他的,对着千山宗的宗主说道,“老头,我需要你帮个忙。” 宗主也不是个傻子也不是个聋子,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颤巍巍直起腰来看着张不二,“二哥……您……要杀了我?” “那不是,你让你的弟子女的全部把左臂砍了。”张不二道。 “那那那……那也用不了那么多的血……”小六尴尬的看着张不二。 “哦?”张不二满脸诧异,“那……” “割破手指头就够了……”小六看向身后的弟子,“将近二百人……随便割破一些就够了。” 张不二对着宗主仰了仰头,“听到了吗?” 宗主颤巍巍的立马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弟子喝道,“所有弟子听令!将手指划破,不要遮掩伤口!” 身后的弟子开始照做的时候,张不二才又问道,“男的呢?” “阳气会随着这里血的味道散发出去,没什么问题的话,不出半个时辰,周遭的鬼都会嗅到味道的,而且……”小六观测了一下,“这里的护山大阵已经没有了,气味可能会更快。” 张不二这才缓缓点头,“你们将所有人都聚集在广场之上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 “啊?”宗主一愣,“您……没问题嘛?” 张不二笑了笑,“盗圣和你闹着玩呢?” “盗圣么……”宗主刚刚趴在地上的心脏又悬到了胸口,刚走了一个鬼圣又来了一个盗圣…… 张不二闭着眼睛。 “来了。”魁骨缓缓道,“准备好,直接吸收入体。” “我方才已经试过这个感觉了,现在没问题!”张不二微微一笑。 神识散开之后,便察觉到了宗门附近出现了四个小鬼,正流着口水跑向千山宗广场的位置,他立刻探出气息一抓,左右手各两个直接吸入了体内。 四个小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即面前一边,眼前出现了一个光头和一个英俊的少年。 “你们……” 话不多说,张不二两个,魁骨两个,懒得和他们解释,立刻开始吸取。 那四个小鬼顿时化为了虚无的气息,直奔二人眉心处。 张不二浑身一抖,“果然不同凡响啊。” “这气息不但可以强大你的身体,还可以让你的实力更加进一步,现在你虽然才是六……” 说到这时,魁骨懵了。 “怎么了?”张不二问道。 “你什么时候……已经到达大千境了!”魁骨诧异道。 “哦?这就是大千境啊。”张不二挠了挠头,憨憨一笑,“我也不知道啊……” 就此,二人坐在千山宗的山门广场之上,开始了引诱和猎杀小鬼的计划。 ( ------------ 第四百七十三章 侠义盟香主 郑年足足喝了两日的酒。 但是对于境界什么的根本没有搞明白。 反而是画中的女子每日换着不同样式的衣服,甚至连回到画中的样子都已经和换完衣服之后的模样相同了。 郑年只是吃,也没多问,既然没有说,总是催促也不好。 晚上小蛋花回来的很晚,脸上并没有了之前开心的笑容,满脸的忧愁。 郑年蹲坐在地上,望着小蛋花推着做摊贩的车子走入院子之中。 这小姑娘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来自于江湖的压迫,即便是走入院子的时候,还表情平静,只是能够看出有些不开心,但是将院门关闭之后,却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和之前早晨吓得不同,而是真正的伤心了。 哭的声音很大,让郑年都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压力,试探的向小蛋花身边走去,微微蹲下身来。 ‘如果是张不二这个时候会做什么?’郑年思索了片刻,开始拍手,“嘿嘿嘿……嘿嘿嘿……” 小蛋花猛然抬头,眼泪已经将整张小巧的脸弄得乌七八糟,她板着嘴,一脸的委屈,抓着郑年的手,“大个子……我被欺负了……” ‘你有五十两银子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怎么还能让别人给欺负?’郑年看着这小姑娘,脸上露出了喜色,继续开心拍着手。 小蛋花低着头,“你……你是个大笨蛋……什么也不懂……我被欺负了你也不懂!” ‘你他吗倒是说啊!’郑年一边拍手一边急切道。 “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去岸边卖东西……结果有一队什么侠义盟的侠士,说是有人偷了东西……怪在我们头上,要……要……要从我们身上找银子……” “我就问他们丢了多少……” “他们说二百两!如果明天人们交不出二百两银子,以后岸边的活儿就不许他们做了……” 小蛋花一边说一边哭,整个人都软趴趴地蹲坐在地上,抓着郑年的手道,“他们不允许我们继续……继续在那里了……” ‘这些小东西真是让人不省心。’郑年无奈道。 “怎么办……别说让这些人凑齐二百两,就是二十两都难如登天……” ‘你这小东西不会告诉别人你有银子了吧……’听到这里郑年一愣。 “不过还好,我告诉他们我有五十两银子!他们只需要凑够一百五十两就好啦!”小蛋花说道。 ‘我的天老爷……’郑年的头都快被这个小家伙气炸了,‘你等着别人来找你吧……五十两……若是大哥哥不在这里,得让人要了你的命。’ 小蛋花仍然撇着嘴无奈道,“可是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去哪儿弄呢?我问了这个玉牌,他也不理我……” ‘你真当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刚想到这里,大院的门就被推开了。 首当其冲站在正中央的,便是一个侠义盟的侠士。 他身旁的则是几个散工和自己在侠义盟之中的手下。 此人的级别在侠义盟与连云城的分堂应该不低,据郑年估计应该是在香主左右。 香主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把拎起了地上还没回过神来的小蛋花,歪着头问向身后的人道,“是不是她?” “就是她!她说她有五十两银子!”一个散工大叫道,“兄弟们,是不是?” “是!就是她!”几个散工连忙道。 那香主看向小蛋花,“银子呢?” 小蛋花都快被累死了,小脸通红,害怕到颤抖不已,连忙低着头道,“我……我……我的……” “侠士!侠士!”一个声音响起,从门外传来。 香主缓缓转头看向一旁的来人,“你是谁?” “我叫刘三儿,是……是这小蛋花父亲的朋友。”刘三儿显然是疾步跑来的,气喘吁吁支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这小丫头哪儿来的什么五十两银子,只是为了给大家伙分忧才说的。” “是不是?小蛋花?”刘三儿连忙抱住小蛋花,带着笑容将她从香主的手中接了过来,连忙解释道,“这几位小兄弟也可能是听错了。” “我们没听错!”散工大声道,“她确实是这么说的!而且我还知道,她的银子就是您丢的那一晚上捡到的!足足五十两!” 另一个散工连忙叫道,“她一定有,她肯定有,不知道藏在哪里了!她若是没有,我们就得不到五两银子了!” 原来只是为了五两银子。 “搜。” 香主只是冷冷说了这么一句话,身后的侠士便直接冲入了小蛋花的院落之中,一边翻找,一边将东西打碎,踢得满家都是。 郑年像是一个物件一样被人直接忽略了,七八个侠士走入房间之中翻箱倒柜,而小蛋花在刘三儿的身边已经哭成泪人儿。 “香主大人!您说在不在这……妮子身上?”一个散工问道。 那香主早就已经瞥了小蛋花好几眼,就等着旁边的人说这些话,但此言一出仍然一本正经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并不方便检查,这样吧,将此人带回分堂,由女子来检查。” “这样更好!”散工大喜。 可是刘三儿不愿意了,他知道侠义盟分堂是个什么地方,而且也留意到了香主的眼神,若是真的让小蛋花和他们走,恐怕回来也难,当即道。 “香主大人,能不能……” 啪! 清脆嘹亮的巴掌声传来。 香主怒道,“这里到底有你什么事儿?” 刘三儿被一个巴掌抽到了地上。 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郑年的眼神闪过了一丝狠辣。 正打算继续教训刘三儿的香主,走到了他的面前,抬手的时候,郑年忽然笑了。 嘿嘿…… “你个臭乞丐,笑个……”香主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他看到了郑年手中有一个钱袋。 鼓囊的钱袋! 他立刻凑到了郑年的身边,挡住了所有人,“给我。” “啊?袋袋……袋袋……”郑年玩着手里的钱袋子,左右手互相倒换。 “原来是个痴儿。”香主嘴角微微一窍,伸手就去抢郑年手里的钱袋。 郑年也没有拿,立刻脱手交给了香主。 而此时那些侠士都围居了过来,“香主,没有!” 香主早已取到了钱袋,于是将那钱袋打开。 可是……里面并不是银子! ( ------------ 第四百七十四章 小蛋花的忧愁 “啊!” 惊叫了一声的香主连忙将那银袋子丢在了地上。 可是他的手确确实实被咬了一口。 甩了甩手,香主看到了一个很深的齿印出现在了手臂上,随后便是一阵眩晕…… 他不知道接触到了什么,但是整个人的感觉非常不好,如同一瞬间喝了几斤酒,又吃饱了一般,晕头转向的扶着脑袋,“走……扶住我…走!” 当即不敢久留,连忙带着手下就向外面冲了出去。 “香主……香主我们的银子!”几个散工连忙追出去,可是被其他的侠士甩开。 那香主并没有走很远,仅仅踏出了几步之后,便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开始吐出鲜血,他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的炁……我的炁……我的炁在流逝……” 侠士们都慌了,没有一个人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而片刻之后,那香主怔怔的站在原地。 方才七品的气息已经完全散去,现在就如同一个凡人一般…… “走!走!”香主大喝,冷汗已经沾满了后背,他不知道那个院落里的乞丐是谁,更不知道那个人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何物,但是现在冲进去,只要是对方达到九品,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为了保命,为了复仇,他必须回去! 看到香主等人离开之后,小蛋花才趔趄着跑到了刘三儿的身边,“刘叔,你没事吧。” “没事。”刘叔摆了摆手,活动了一下筋骨,“这香主大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走了。” “这几日怪事好多的……”小蛋花想到了胸口的那个玉牌,无奈叹息道,“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啊?” “没有没有。”刘叔笑了笑,“干了一辈子的差事,打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刘叔身体硬着呢。” 刘叔和小蛋花走到了郑年的面前,“大个子你有没有事儿啊?刚刚发生了什么?” 郑年傻呵呵的摇头,手里还玩着那钱袋子。 “蛋花,实在不行去我家躲躲吧,要是侠义盟的人还来……” “没关系的刘叔,实在不行我就将银子给他们就是了,反正这银子也不是我的……”小蛋花擦干了泪水,脸上再次出现了那平淡如风的笑容。 刘三儿知道她很坚强,“你一个人这么久,若是轻易就被打垮了,那便不是小蛋花了。若是他们还来,就将银子交给他们……哎,那侠义盟以侠义著称,想不到也会做这些压榨百姓之事啊……” 这句话,扎地郑年心口疼。 刘三儿走的时候,小蛋花将他送到了门外,她还看到了门外有几个散工在对着她指指点点,好在被刘三儿轰了去。 小蛋花的眼眶又红了。 这是郑年今天第三次见到她哭。 突然发现,这个外表强大内心柔弱的姑娘,确实很让人心疼。 “大个子……”小蛋花有些苦恼蹲在了郑年的面前,“我不会有事吧?” 郑年缓慢的摇着头,“没……没……没……” “哎!大个子,我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把我供出来。”小蛋花一脸无奈。 ‘你还没想到他们明天就会来打死你了吧?’郑年心中叹息,‘你这脑子和张不二真是有的一拼。’ “大个子,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才好呢?”小蛋花无奈道。 ‘老子早就和你说让你花了那些银子,非不听,现在跑来问我咋办?咱俩一起死!’郑年不耐烦地想着,但是脸上还是不能露出来有什么问题。 周围的戒备还没有散去,这也是方才郑年没有使用炁而是直接使用蛊的原因,他仍然不能贸然使用气息,否则以现在侠义盟做出来的事情,郑年早就伸手上去给这几个小杂种生与死的记忆。 不能坏了大计。 小蛋花蹲坐在郑年的身旁,将头微微靠在郑年身上,她需要一个人来排解自己身上的怨气,而一个身材魁梧的傻子显然是最好的对象。 郑年没有乱动,给了这个丫头最好的环境。 “我其实也知道老爹不会回来的,他为了救人把我和娘抛下了,而娘身患恶疾第二年也离开了我,从那一天开始,我便是一个人了。”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是没人管我梳什么样的头发,也没人管我今儿个去哪里玩。” “阿娘走的时候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哭了足足三日,才发现没人给我做饭吃了,我要自己学着做饭。” 小蛋花举起了手,那双手不该是一个十六七岁姑娘该有的手,甚至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手。 她的手上尽是伤口,有烫伤的,有割伤的,还有有些细小的伤口。 “后来我就学会了给自己做饭,然后做出一些阿娘叫我的豆腐花和咸蛋粥推出去卖,这样能够赚点银子,每日能赚个几文,足够我过日子啦。” 她的笑就像是沙漠之中一个突然破土而出的绿芽,带着对生命的无比敬重和对整片沙漠的漠视,顶着严寒酷暑,高傲的活着。 郑年的心触动了。 这才是普通人的生活,他们不必抱怨未来的日子到底是如何苦难,也不必明白几个月后有什么天地灾难,他们只需要明白这一车的豆腐能赚来几个银子,明天的豆腐还能不能收得到就足够了。 他原本也是一个普通人,可是一切都在虚幻的某一天将他带入了纷争之中,现在他早就忘掉了这种感觉。 “可是……”小蛋花又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看别家的姑娘十六七岁的时候都有人上门提亲,都有人想要娶回去,我问了隔壁的阿姐,她告诉我做人家媳妇一定要会女红,一定要会做家务。” “可是我也会啊……”小蛋花的泪水划过肥嘟嘟的脸颊。 “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家里没有做主的,没有爹也没有娘,没有人愿意花银子来娶我的。” 小蛋花低下了头,“原来我这辈子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啊……” 郑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样,小蛋花缓缓睡了过去。 天已经黑下来了。 风缓缓吹过来,带着海上独有的寒冷和落寞。 一只小蚕缓缓从郑年的口袋里爬了出来,蹲在了小蛋花的脑袋上。 她双手紧抱着的身体温暖了起来。 笑容更加甜了。 就像是那一车豆腐花,就像是海上的威风。 很甜。 她一定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有爹还有娘,还有一个爱她的人。 “大个子……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好不好……” 郑年没有说话,缓缓走到了柴房之中。 ( ------------ 第四百七十五章 魂力 “看来你有事儿求我。”女子微微笑着。 郑年将画卷展开的时候,就看到了跃然出现的女子。 她穿着郑年新买回来的轻纱,妩媚妖娆,神态万千。 “你在等着我求你?”郑年笑了笑。 “我在等着你悟。”女子缓缓道。 “悟什么?”郑年问道。 “悟本该是你的,但是你你还没有拥有的东西。” “看来我已经入门了。” “是的,你看到了一个很平常的女孩,在平常的世界里,过着平常的日子,这就是你需要看到的。” “那我该悟什么?” “你该悟的是,她若是死了,你会怎么办?” 郑年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为什么会死?” “因为你给了她五十两银子,所以她就会死。”女子淡然道。 “哈哈哈……”郑年笑了笑,“她不会死的。” “哦?你以为你的蛊能够对抗侠义盟分堂的堂主么?他已然是四品,你无法将他杀掉的,而且他也不会给你靠近他的机会。” “我杀他,轻而易举。”郑年攥紧了手。 “那你也会暴露行踪,暴露自己没有受伤的事实,等到那人来的时候,整个连云城都会跟着这个小丫头陪葬的。” 郑年沉默了。 “你要一个人死,还是要整座城的人都跟着她一起死呢?”女子淡然道,“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郑年摇了摇头,“对于我来说,这并非是一道选择题。” “哦?”女子看着郑年。 “连云城的人不会死,她也不会死。”郑年缓缓道,“如果一定要用一个人的死给我带来什么领悟的话,我可以这一辈子都不要这个境界。” “她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一个路人,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路人。” “但是她靠在了我的肩膀上。”郑年笑了笑。 “你不是一个圣人,也没必要成为一个圣人。” “但我身后是侠义盟。”郑年深吸了一口气。 “你打算怎么做?”女子带着笑意抚摸着自己的指甲。 郑年缓缓地摇头。 他并不是没有计划,心中早已有一百个方式可以让这个难关度过去,但是他仍然摇了摇头。 “境界开启的方法很简单。”女子缓缓道,“只需要将你的炁充斥在那境界之中,随后利用魂力打开就可以了。” “魂力?” “是。”女子点点头,“魂力。” “那是什么力量?”郑年问道。 “那女孩子死的时候,便会产生魂力。”女子道,“只有你看到她死的那一刻,将她体内的魂力吸收,便可以开启境界。” “为什么一定是她?”郑年问道。 “因为摆在你面前最好死的人就是她。” “如果是其他人呢?” “当然也可以,但是需要你自己动手,别怪我没提醒你,杀人的蛊,同样需要气息催动,而且……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产生出的魂力才最纯净。”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她死了你没有抓到魂力,就要去其他的地方。” “这世间本就没有多少人会在我身边死去,不是么?” “你明白就好。” “所以她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为了拯救苍生,为了杀了凶星,都必须要看着她死。对么?” 女人的表情迟疑了,深知郑年的意思,并非在这句话里面。 “哈哈哈……”郑年微笑道,“看来你白穿了我的衣服,也白喝了我的酒。” “是么?”女人看着郑年。 “我想你请教的是境界如何开启,而非是如何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在我的眼前。”郑年道,“如果真像你所说的,在我身边死的人多了去了,我从未感觉到魂力的存在。” “那是因为我出现了,只要带着我,便可以察觉到魂力。” “好。”郑年拿出了一个打火石。 “你要做什么!”女子愣住了。 “我要试试,如果不带着你,我还能否开启境界。”郑年打响了打火石,火光触碰到了画,“我还想看看,如果她不死,我的境界能否开启。” “你!”女子狰狞地看着郑年。 而郑年似乎并没有任何迟疑的意思,更没有要挟的意思……他说的话,就是他想的事! 火光已经点燃了这幅画,眼看就要烧坏画表,烧到画心! “我还有一个办法。”女子沉声道。 郑年将画投入了一旁的水缸里。 “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好的办法,而不是再尝一次这样的滋味。”郑年道。 女子笑了笑,“我可以送你魂力。” “早这么说,何必吃苦呢。” “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这世上有很多特别的人。” “但是你,是最特别的。” 女子说完这句话,整个身体浮在了空中,随后直奔郑年而来。 郑年没有躲闪,而是闭上了眼睛。 女子的唇触碰到了他的唇上。 一股郑年从未见过,十分陌生的力量从她的身体之中源源不断的进入郑年的身躯。 突然。 郑年睁开了眼睛。 他仍然坐在那片漆黑的环境之中。 而他的怀中,是那个女子。 女子怀抱着他的身体,唇并没有离开,而是缓缓道,“我可以为你打开结界,你也可以使用我源源不断的魂力,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郑年再次攥住了那幅画,“我不喜欢听要求。” 女子的坐起了身子,“你……” 郑年笑了。 这股力量和武道、仙道之气完全不同,是一种空灵的力量,可以随意被使用,随意调动,且完好无损的进入大品天仙决的功力之中。 他的气息开始变化,环境也一寸一寸的变化。 周围再次亮了起来。 他看到的是一片绿色的草地。 草地上和风细雨,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寂静随和。 “这是哪儿?”郑年问道。 “这是你的境界。” “他有什么用?”郑年又问道。 “我不知道,要你自己尝试。”女子道。 郑年缓缓点头。 而女子却已经扑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按倒在了草地之上,嘴唇再次压了下去,“我的魂力还有很多,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郑年感觉到了温暖,很久以来都没感觉过的温暖。 在全身上下,肆意流转。 那股特殊的气息像是山洪奔流而来,直接灌入了他的身躯之中。 而在他头顶上那大品天仙决加持下的大星官图上。 闪烁起了异样的光泽。 相象…… 原来如此…… 郑年在这一刻似乎领悟到了境界的内核和寒意。 而在同时,那女子温暖的身体将他包裹在了美好之中,一双轻柔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我的要求是……让我永远在你的境界之中……” “破身境界会掉的。”郑年道。 “哦?那在江南的时候,可是有一个姓薛的小姑娘……” “闭嘴!” “……” ( ------------ 第四百七十六章 我要在你这里洗个澡 郑年醒来的时候,他还在柴房。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只是感觉昏昏沉沉地像是睡了一个冗长的觉。 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总觉得浑身瘫软无力,软趴趴的。 左右看了看,那原本手里的画卷还在,女子却已经不在了。 将画卷铺展开来。 裱还在,那画纸消失不见。 郑年眯着眼睛略显惊讶,随后再次进入境界之中,这才看到那女子平静地躺在草地上,摆出了一个曼妙的姿势,发出轻轻的鼾声,似乎睡的很熟。 扰人清梦如杀人父母,郑年不会做这种事情,于是才遁出境界之中。 自此,郑年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境界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更不知道那些潜在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只是一片草地,又能做什么? 难不成让我当农民伯伯? 郑年笑了笑,推开门走出柴房。 天还是黑的。 睡了一觉……天还是黑的? 郑年有些纳闷,转而走到了小蛋花的身边。 突然! 郑年怔住了。 小蛋花的气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死了? 郑年连忙一把抓住了她的身躯。 嗯? 生命力还在,气息也还正常……可是为什么呼吸停了下来? 停了…… 郑年缓缓抬起头。 天空之中有一只飞虫,定在空中。 一动不动。 它的身上也有生命力,更有蓬勃的生机,但是也和小蛋花一样,一动不动。 郑年先是惊讶,随后催动了体内那股新生而出的魂力。 动了。 飞虫动了,身后的小蛋花也动了。 郑年茫然之间看着自己的手掌。 时间? 不像是时间,倒像是空间。 少说自己睡了一觉的时间也应该是很久,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并非改变了整个世界,而是只改变了自己的时间。 想到这里,郑年忽然狐疑地笑了笑,随后再次施展魂力。 周围的一切好像又静下来了。 郑年大步走出去,此时确实发现是自己快了,做什么都快了,而飞驰的鸟并非是停在空中的,他们仍然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动着。 比正常时间慢了的好几倍,甚至几十倍。 郑年放心的走出了庭院。 城中仍然欢闹,声音却离谱的拉着长调,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于是他直接绕过人群,取了两只叫花鸡和两坛好酒,这才走入了翠花阁。 熟门熟路的走到明月香的房间里,看到她正在和一个客人说话,于是郑年侧身藏在了床榻上,将幔帐放了下来,这才催动魂力。 打开酒壶,拨开一缕幔帐,悄然看着外面的情形。 他们丝毫没有发现郑年进入。 “我说过了,我从未卖过身。”明月香坐在桌旁歪着头道,“这位客人,还是请您走吧。” “出来不都是为赚个银子?我给你银子。”客人道。 “我爱银子,但并不想靠着身体来换银子。”明月香摇头叹息,“我在这里是因为生活所迫,逼良为娼。并为我所希望的。” “我给你十两!”客人道。 “我不要……一百两我也不会要的。”明月香看着那客人。 客人只得摇头叹息,“好吧,小姑娘,若是你想通了就来找我,我是这里的常客。” “我认得您,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会要你赎了我的身,即便是丢在大街上,也比在这里好。”明月香低着头,喃喃自语着,并没有发现那客人早已不关心她,推门出去了。 “那和我一起做乞丐咯。”郑年笑着推开床幔。 “喂!”明月香方才还落寞的神情突然欣喜了起来,连忙走到了郑年的身边,“你怎么来啦!” “我怎么不能来?”郑年吃着叫花鸡,就着一坛酒,哼哼一笑,“你这儿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么?” “当然不是!”明月香不悦地指着郑年,“第一,我这里不是谁想来就来的,而且能进来的人并没有几个。第二,谁让你在我床上吃东西的?” “我五十两银子不够在这床上吃东西?”郑年将满手的油抹在了她的被子上。 明月香看了看自己的被子,又看了看郑年,摸了摸腰间的五十两银子,噗嗤一声笑了,“你想干嘛呢,就干嘛!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郑年憨憨一笑,已经略微酸臭的脚夹杂着叫花鸡的味道扑面而来,仰起头看着明月香,“我要洗个澡。别的地方不方便。” “可以啊。”明月香不假思索道。 郑年点点头,“银子用着还顺手吧?” “没用。”明月香将自己怀里的银袋子取了下来,并没有把郑年当外人,展示开来。 里面满打满算有将近二十两。 “还有这么多?”郑年看着明月香,“我以为你花完了。” “我说我没用。”明月香站起身来,两个光脚丫还翘起来了一个,伸出手将顶棚上的暗格推开,这才取下来了一个锦盒,打开一看,是足足一百两银子。 “你在攒钱?”郑年问道。 “我的赎身钱是三百两,还差差不多二百两吧。”明月香摆弄着锦盒里的银子,微笑地看着那些可爱的银色小砖块,似乎那就是她的全部希望。 郑年看着面前的明月香,递过去了一根鸡腿,“吃不吃?” “吃!”明月香接过了鸡腿。 二人就这样在绫罗绸缎之上,干净整洁的床榻中,吃喝了起来。 明月香不胜酒力,但是她并没有跟着郑年一直喝,郑年也没有强迫她喝酒,不出一会儿的功夫,郑年已然吃饱喝足,躺在了床榻上。 “舒服!” 明月香看着郑年,“你真是盗圣张不二?” “是啊。”郑年笑道。 “那我们的交易还继续么?”明月香又问道。 “当然。”郑年笑道,“只要你能提供,我永远都会和你合作,并且保证不出一个月的时间,你就有银子赎身了。” 明月香的眼神流露出了感动,却没有明说,而是讪讪地走下床去,轻声道,“我给你热洗澡水。” “啊?”郑年一愣,“你不是不卖身么?” “当然。”明月香的声音拐了七道弯,“搓搓背还是可以的。” ------------ 第四百七十七章 于宏伯的心思 郑年泡在热水桶里。 热水澡可以缓解绝大部分的疲劳。 明日香用毛巾擦拭着郑年的胳膊。 “我还有很多人可以供你今晚去偷。”明日香道。 “不急。”郑年缓缓道,“这种事情做一次至少要休息几日,经常出手会露出破绽的。” “想不到你还很谨慎。”明日香歪着头,“想怎么办呢?” 郑年思索了片刻,缓缓闭上了眼睛,“明日吧。” “好。” “给我说说是谁。”郑年道。 “叫齐桓云,是侠义盟的堂主。”明日香道,“正巧明日他会在翠香阁过寿,六十大寿,很多人都会前来,所以……你可以去他的家里。” “侠义盟不是以侠义为先?怎么还会是恶商呢?”郑年问道。 “哎……”明日香叹息了一声,“运气不好,别处各地的侠义盟确实是侠义为先,锄强扶弱,江南附近的人们都更是连山匪都见不到了。” “而连云城里来的这两个分堂的堂主副堂主,简直就是剥皮的高手,不断从下面找到一些可以利用的空隙,专门以侠义盟的名义招揽各类的人,甚至连山匪都成了侠义盟的人。” “啊?”郑年试探性地问道,“那侠义盟上面的人不管么?” “怎么管?侠义盟成立并不久,也不可能和京城各部一样下来巡查啊,再加上这里侠义盟做的也算是尽善尽美,基本上将官员和富商们喂的很饱,便没人多说什么了。” 郑年沉默了。 郑长安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知人善用是他很早就教导过她的,这齐恒云明显不是个什么好的货色,但是郑长安仍然让他到此独领一方…… 为的是什么呢? 突然,一个想法到了郑年的脑海里。 原来如此。 长安啊长安你怪不得是我的妹妹,这捧杀的手法用的是滴水不漏啊。 若是不将齐桓云派出来,按照此人的行事作风,自然是难以找到其破绽,且费时费力,有可能还会被倒打一耙。 而现在将齐桓云放在一个距离江南很远的地方,再给他无比强大的权力,这样此人就会漏洞百出,到时候郑长安想收拾他便是手到擒来了。 还是那句话,毕竟郑长安只是一个小女子,实力不足五品境界,想要伤其四品的长老,难度还是很大的,而且若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撕破脸,也显得太不稳重了。 索性直接抛出来,让齐桓云犯下大错,到时候自己再站在侠义盟的制高点上去控诉他,轻而易举便可以将他拍灭。 这小妮子……有点儿我的风范了。 郑年想到这里,这才淡然道,“好,我知道了,待我探查一日,明日就可以动手。” “好啊!”明月香笑道,“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郑年出门的时候,刚是丑时过了几刻,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他不喜欢说话不算数的人,所以打算去找于宏伯聊聊人生大事。 于宏伯仍然在他那座巨大的宅子里,丝毫没有担心其他的事情,此时他也加入了那些姑娘的游戏之中,自己蒙着眼睛,似乎抓着。 “小娘子……小娘子……你们在哪儿啊?” “哎?让我抓到了吧!” 于宏伯笑着解开面罩, 面前的并不是小娘子,而是活阎王。 笑容瞬间凝固,转头就要跑,却被郑年拽着领口扯回了座位上。 “去哪儿啊?”郑年笑着问道。 “大爷……大爷……您怎么又来了!”于宏伯满脸尴尬。 “我不能来?还是你不欢迎我来?”郑年问道。 “不不不……欢迎!欢迎!”于宏伯唯唯诺诺点头,而藏在背后的手指像是掐碎了什么东西。 郑年知道那是传令的物件。 看来已经有人告诫了他,若是郑年再来便要按破这物件,远处的人便会立刻知晓,前来截杀。 郑年倒是无所谓,只不过难受的可能是侠义盟了。 “怎么?把我来的事儿都抖出去了?”郑年平静的想在说今天晚上他吃的是蟹黄包一样。 于宏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我……我也不想的啊……但是……但是……” “没什么可但是的。”郑年躬下身子来,左右看了看,“大男人嘛,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打算拿你二百两银子走的,但是现在没这个打算了。” “哦……那您不拿了?”于宏伯愣住了。 “我不光要拿,还要全拿走。”郑年笑着道。 薛家老子都搬得动,你一个小商贾,我搞不定? “但是……”于宏伯的脸色变了变,向后退却了几步,站起身来,“已经晚了。” “哦?”郑年躺在了座椅上,拿过了一旁的水果盘,“来吧,展示。” 于宏伯后退到了大门口。 “你不是打算跑吧?”郑年半张着嘴,uu看书投入了一枚精致的绿色葡萄。 “哼。”于宏伯咧嘴道,“各位,就是他!” 这时,厅堂之中出现了七八个人,而为首的则是一个五品的武者。 每个人都穿着侠义盟的衣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侠气。 郑年笑了。 他从未如此无奈过。 这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叛逆的感觉,像是自己手下的士兵在强抢民女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 郑年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 于宏伯的笑容裂开的那一瞬间,就怔住了。 那方才还站在厅堂之中的侠义盟侠士,现在已经被倒挂在了顶棚之上。 这…… 竟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郑年还坐在那长椅之上,第二颗葡萄刚刚进入口中。 甘甜的味道传到味蕾上,郑年仰着头,用下巴挑了挑地上的于宏伯,“还有人么?” 所有的侠士嘴都被堵上了。 他们只能穿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能说话的只有于宏伯一个人。 他汗流浃背的站在大门口。 “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一件让你追货莫急的事情。”郑年站起身来,将第三颗葡萄塞入了于宏伯的嘴巴里,拎着他的领子向那间通往地下的暗室走去。 “好好享受享受这葡萄吧,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吃的最后的好东西了。” ------------ 第四百七十八章 疑虑 郑年带着于宏伯走入了漆黑地下。 随后魂力展开之后,才踏步走入了甬道的深处。 这年头的人们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都喜欢将一切的秘密隐藏在地下,或许这能在某些程度上给他们一定的安慰。 良心上的慰藉。 推开大门。 郑年站在门外。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里摆放着许多的珍藏美酒,瓜果蜜饯,寒冷无比。 郑年继续向里面走去,从张栋清的怀里取出钥匙,穿过铁闸门,走到了第二个房间之中。 这个房间比之前的还要大,还要寒冷。 而里面的东西,无疑可以让任何一个人的心燃气熊熊烈火。 金灿灿的光芒已经盖过了月亮,盖过了太阳,盖过了一切。 黄金。 成千上万的黄金。 数不胜数的黄金。 足以让一个人看瞎了眼的黄金。 这些黄金并非是一个人的力量,虽然不及江南三大家族的实力,但是这么赤裸裸的摆在眼前,谁都会心动的。 郑年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继续向里面走去。 打开门,里面是一个牢房。 牢房里有很多人,都是一些实力低微的侠士,而在这个时候,郑年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此人还是那么胖,但是眼神略微低垂,正在低着头无奈地叹息着。 郑年从牢头的侧身将钥匙取出,把牢门打开,将那胖子身上的枷锁打开,随后扒下了他的衣服和张栋清作以互换。 之后才带着这个真正的张栋清,从牢房之中一路走回了柴房处。 将一切都摆放完毕之后,郑年才散去了魂力。 面前的张栋清忽然神色一闪,惊愕的看着面前。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一瞬间,一瞬间他就已经出现在了郑年的面前,出现在了这件寂寥的柴房之中。 “这里是……”张栋清愣了愣,“你是……” “你是谁。”郑年问道。 “我是……张栋清……”他茫然地看着郑年,“我为什么会在……” “带我去你的卧房。”郑年缓缓道。 张栋清茫然地看了一眼郑年,思索了许久,才点点头,“请随我来。” 郑年跟在张栋清的身后,看着这个因为关押已经走不稳的中年人,趔趄且摇晃着径直走向了他的房间,随后从门口花池中取出一把铜锁的钥匙,将房门打开,这才进入其中。 “这是你的房间?”郑年看着他。 张栋清点点头,“我不喜欢太浮华的地方,所以将住所弄得简单了一些。” 这里并不像是一个连云城富豪的卧房,更像是一个佣人的房间,只有一张比明月香的床还简陋的床榻,一张不起眼的桌子和一把落满了灰尘的椅子。 “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嘛?”张栋清邀请郑年坐在床榻上,而自己则是坐在那把椅子上。 他用袖口掸了掸灰尘,才恭敬地坐在椅子上,肥硕的身材几乎要将那把椅子生吞下去。 “或许该你先讲讲。”郑年道。 “也好……”张栋清不知道郑年是谁,但是他知道此人已经将自己从地牢之中救了出来,既然如此,便不该怀疑。 “我是连云城的商贾,做一些……一些生意,布纺、商贸、船只的营生都有一些,而且还有两个青楼和一间茶坊。”张栋清缓缓道。 “我想听关于这件事的。”郑年向下指了指。 “这是我的银号,自己的银号,我这个人比较……不信任外人,所以没有将银子和黄金全部存在钱庄,而是将部分的黄金存在了自己的家中。” “那地牢呢?”郑年问道。 张栋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十几天之前,我被一个侠义盟的堂主抓住的时候,还没有地牢。我就在侧房之中被关了好几日,大概……有三四日的样子,之后我便坐在了那个地牢之中。” “堂主?”郑年问道,“白胡子?” “是。白色的胡须,大概有……六七十岁的样子。”张栋清道。 郑年缓慢的点着头。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吧?”张栋清问道。 郑年微微一笑,“我叫张不二。” “张……不二……”张栋清有些疑惑,本以为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大名称,大人物,可是现在这么一听,却并没有引起心中的波澜。 郑年并没有考虑那么多,而是看着张栋清,“你被谁绑了你知道么?” “侠义盟。”张栋清肯定道。 “你想报复他们么?”郑年狐疑地看着他。 “当然想。”张栋清望着郑年,“但是……” “但是你不清楚我是什么人,担心我会害你。”郑年笑着道。 张栋清诚实的点点头。 郑年从背后拿出了一块玉牌,递给了张栋清,“我要的不多,只要你两千两银子,我就可以帮你高定这里,并且你拿着这玉牌,便不会有任何人欺负你。” 张栋清没有伸手去接,uu看书而是战战兢兢的看着郑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不是白来的。 “想不通?”郑年微笑着拍了拍张栋清的肩膀,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径直站起身来。 “我能把你救出来,自然就有办法对抗他们,而且现在距离天亮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他们发现你回来,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说罢,郑年直接推开门。 而此时的张栋清站了起来,“好!我同意……” 郑年看着张栋清那张肉乎乎的脸,笑了起来。 “你记住,如果有人问你是谁的时候,告诉他们,你真名叫于宏伯,是齐恒云让你这么做的。” 这一次,他仍然趁着明月香睡着的时候,将足足五百两的锦箱放到了她的耳边才悄然离去。 而就在回到小蛋花院落的时候,他发现院子的门是开着的。 郑年眉心一皱,大步走入房间的时候,小蛋花已经不在了! 现在的时辰刚过寅时,不该是她出去的时间! 郑年收起魂力,端坐在台阶前面,散开气息。 那四个人一动未动过。 一动未动过! 郑年突然有一个不详的感觉浑然全身! 他轻微的皱了皱眉,双手合十,第一次调集自己身上的赤牛缓缓露出身体。 而那四个人…… 仍旧一动未动! ------------ 第四百七十九章 海边的人 县令可没空拯救世界 郑年散去赤牛直奔那附近的二人身旁,却发现他们睡的很像。 根本不像是两个盯梢的人。 另外两个人也同样睡的香。 这是他第一次被耍! 秦风只是让这四个人在连云城里呆着就好了,根本没想过要看着自己到底是否变成傻子! 而是笃定郑年根本不敢随意乱动,因为他一旦乱动,傅余欢的身份就会被坐实,而秦风则会第一时间杀了他。 郑年依靠在墙壁旁边,看着屋里沉睡着的两个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忘了秦风就是安文月!是阴谋的缔造者!是折磨了大周整整三十年的人……他不该是个傻子,不该是个藏在深处等待机会的人! 他是一个主动出击的人,是一个每次都会用尽全力将敌人杀死的人! 他从未给自己的任何敌人留过机会…… 可是…… 他为什么会带走小蛋花呢? 不对…… 完全错了! 郑年眯着眼睛…… 完全错了! 他如果真的发现自己是错的,那么不该带走任何一个人,而是要带来一个人。 不,是一具尸体。 是傅余欢的尸体……这才像是秦风所做的事情。 而傅余欢的尸体并没有来,所以带走小蛋花的不可能是秦风。 而秦风却已经忽略了自己…… 他不该忽略自己…… 他必须要盯着自己…… 郑年看向那房屋之中的人,难不成因为柳家的缘故? 如果不是秦风……答案就只有一个。 “是我太过敏感了……”郑年叹息了一声。 侠义盟。 只要不是秦风,郑年就可以用玉牌试探小蛋花的位置。 他将气息缓缓勾起了。 锁定了一个位置。 那个位置距离这里并不远,就在岸边! 郑年快速略去。 几乎用尽了全力! 而就在他抵达岸边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身影。 小蛋花的身影。 她一个人坐在岸边,平静地吹着海风。 “大个子……你在哪儿啊?” 这…… 郑年笑了。 忽然笑了。 他落在了地上,故意摔倒在地。 “啊!”小蛋花回过头来,看向郑年,“大个子!” 她连忙冲到了郑年的身侧,将他搀扶起来,抹去脸上的泪水,“大个子!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 “嘿嘿……”郑年咧着嘴,这一次是真的笑了。 “哎呀!担心死我了!”小蛋花一把抱住了郑年,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郑年缓缓地舒了一大口气。 “你一会儿赶快跑……”小蛋花低声道,“我没让你来这里找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郑年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看看小蛋花的眼睛,却无法挣脱开她的束缚。 小蛋花抱着郑年,指甲似乎就要掐入他的皮肤里。 “我没让你来……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嘛……”她又开始哭了,声音很小,很低沉。 却很真实。 每一个字都想是用尽全力才能说出来的话。 脚步声徐徐响起。 一排一排的脚步声靠近了二人。 一个络腮胡老者出现在了二人的身旁。 空岳派韩长老。 现在侠义盟连云城分堂的副堂主。 他并没有看到郑年埋在小蛋花肩胛骨的脸。 蹲在地上,带着笑容,微微道,“这就是给你抢银子的人?” “不是他!”小蛋花仍然死死地抱着郑年,没有撒手的意思。 “不是他?我看就是他!”韩长老一把抓住了小蛋花的头发。 可是小蛋花仍然死死地抱着郑年,任凭身后的韩长老如何使劲,都不撒手。 刷! 一道气息闪过。 小蛋花只感觉到自己头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了。 当她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的时候,硕大的眼睛呆住了。 她看到了本一生都不可能看到的情景。 韩长老的脖颈被齐齐斩断。 其他所有人的脖颈,都被齐齐斩断。 韩长老不光头掉在了地上,连手臂都已经掉在了地上。 小蛋花面色一晕,倒在了郑年的怀中。 而郑年则是擦拭了一下身上的血,平静的看着远方。 那是一个礁石,一座很大的礁石。 礁石上面站着一个人。 一个白衣如雪的人。 方才的人并非是郑年所杀,而是面前之人所为。 她的剑很快,甚至超出了郑年的预料。 郑年的眼神很单纯,像是一个孩子。 可是她的眼神并不单纯,像是一个看到了仇恨的女人。 玉堂春。 郑年没想到这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一个人来的。 也没想过她为什么会出现。 但她就是出现了,就是站在那礁石上,手握着一把剑,散发着强大的力量。 郑年没有散开神识去探寻她到底已经达到了什么境界,但是他能想象到的就是面前的玉堂春已经超越了他交手过的所有强者。 玉堂春的脚步很慢,面容也很平静,缓缓地走向郑年。 她的剑在手里,一把很清秀的剑,很适合女人用的剑。 玉堂春没有穿鞋,她从不喜欢穿鞋,只有在不要的时候才会穿,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才会穿衣服,uu看书否则从不穿衣服。 每走一步,郑年的心就悬一些。 每走一步,她的面容就狰狞一些。 直到她走到了郑年的面前。 这一段路并不长,但是郑年却像是经历过一个春夏秋冬,一个寒来暑往,一个秋收冬藏。 玉堂春并没有选择蹲下,而是将整个胸前的山峦都展示在了郑年的面前,微笑着俯下了身子。 任何男人都会在第一时间看向那高高迭起的山峰,可是郑年没有,他的眼睛只是痴痴地望着玉堂春。 “听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玉堂春微笑着,“现在像一条狗一样活着。” 郑年没有说话,略带笑容地拍着手。 “哼哼哼……男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你确实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玉堂春的微笑更加的妩媚,更加的温柔了起来,“以前我总是怕你……” “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但我就是怕你……”玉堂春看着郑年,手轻轻地摸向他的身体。 “可能,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拒绝过我的男人……”玉堂春的另一只手攥紧了剑。 郑年仍然一动未动。 而就在玉堂春一剑刺向郑年没心的那一刻。 郑年仍然脸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看来……是真的。”玉堂春直起身子,伸出了那只粉嫩如婴儿面颊的脚,上面还有一串翠绿的绳子。 “来,舔舔我的脚。” ------------ 第四百八十章 忐忑 “够了。” 冷漠的一声打碎了玉堂春的温柔。 她歪着头看过去。 郑年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那里什么时候有一个人? 他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那里多了一个人! “你吃醋啦?”玉堂春欣然一笑,方才那阴狠的样子一扫而空,立刻化作了一个小姑娘般温柔的样貌,“小欢……我知道你最在乎我了。” 傅余欢! 郑年没有转头! 即便他已经很想转头,可还是克制住了那一股强烈的欲望。 “他已经没用了。”傅余欢冷冷道,“一个废人而已。” 玉堂春跑到了傅余欢的身边,整个身子塌陷在了他的身躯之中,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胸膛,“他是不是废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好有趣啊,你不觉得么?” “我不认识他。”傅余欢冷冷道。 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郑年一眼。 “自从秦风将我体内的那个人镇压起来之后,我便吸取了他的力量,再加上你教给我的西天凌雪……我已经到了大千境。” 玉堂春妩媚一笑,“即便是你认得他,我也不会再怕他了……也不会再怕你了呢!” 傅余欢仍然是平静的看着她,“回去吧。” “不要嘛……我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海滩,趁着这里没人……我们……”玉堂春褪去了她的衣服。 而傅余欢则是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包裹住了她的身躯,“正巧,我不喜欢那件衣服。” “那你喜欢我哪件衣服?还是喜欢我……不穿衣服……”玉堂春的脸颊成了绯红色。 傅余欢没有说话,而是挽手将她细软的腰揽入怀中,“走吧。” “好,我听你的还不好嘛……”玉堂春微微一笑。 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沙滩之上。 朝阳洒下来的时候,郑年看着面前的沙滩恍然出神。 日出了。 东海的日出,郑年从未见过。 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日出。 那轮巨大的红日如同从海平面下面飘然而起的凤凰,缓缓升起,一寸一寸冲破大海的平静,将一切染红,将一切迸发出新生的希望。 他的眼睛红了起来,是朝阳的灼烧,在侵蚀着他的眼睛,缓缓地将整个目光都染红。 他不知道自己盯着那轮红日看了多久。 更忘记了是怎么回到庭院的。 他似乎躺在了一张很温暖的床榻上。 “你回来啦?”一个声音从他的耳畔响起。 郑年猛然惊醒,回过神来,看着身旁尽是绿色的草地,而自己正躺在画中女子的怀中。 “你……”郑年连忙坐起身来,“你怎么醒了?” “我早就醒了。”那女子笑道,“在你去找明月香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郑年问道。 “我只有在你使用魂力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他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女子道。 “你叫什么?”郑年问道。 “我叫华笙。”女子微微一笑,“你好像从不在意我叫什么,也没人在意我叫什么。” 郑年不解的看着华笙,“你到底是谁?” “境界之灵。 ”华笙歪着头道,“我曾经在桃花境中待了三十年。” “有什么用?”郑年又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用处,但是对于你来说,可以帮你汲取魂力。” 郑年看着华笙,“只有一种办法?” “当然不是,只要我在你的境界里,就可以一直帮你汲取魂力。”华笙道。 “那你会走么?”郑年问道。 “当然会,等你把我放在一幅画里,或者你死了。”华笙道。 郑年茫然的点点头,“所以你可以一直活下去。” “一直活下去很好么?”华笙歪着头。 “很好,也很不好,我没有活过,我不知道。”郑年淡然道。 “哈哈……”华笙微笑地看着郑年,“看来你已经找到了境界的使用方式。” “我可以控制所有人?”郑年问道。 “你只能控制你自己。”华笙道,“而你的速度,取决于对方的实力,你现在已经半步进入相象境,若是真的实力进入之后,你会发现,除了玄天真仙和实力比你强的相象境之外,没有人可以看得出你境界的能力。” “如果是玄天真仙呢?”郑年又问道。 “那……你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样的。” 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在担心什么?”华笙看着郑年。 “我以为境界足可以让我抵挡住玄天真仙的实力。”郑年道。 “你担心的似乎并不是这件事情。”华笙道。 “你能看到我在想什么?” 华笙摇了摇头,“看不到,但是能猜得到。” 玉堂春…… 她已经进入了大千境。 郑年的心已经悬起来了。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个女人的野心在她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已经是皇位后面的位置了,而现在她如此强横的实力…… 再加上秦风,uu看书柳家…… 他不知道玉堂春会做出什么来,他甚至在担心…… 那个远在神都的女人。 战事将起。 大战在即。 郑年站起身,“既然境界解开了,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据我所知,你现在是一个傻子,而且只能是一个傻子。” “傻子也可以到处走的。”郑年道。 “傻子如果到处走的话,是不可能活的过三日的。” “我有蛊偶。”郑年道。 “如果一个大千境的人,想看这东西是不是蛊偶,太简单了。” 郑年眯着眼睛看向华笙,“你知道外面会发生什么事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要想活下去,起码不应该先出手。” “先发制人。” “你都没有信心,怎么先发制人?” “那……” 郑年承认,他的心已经乱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静观其变,后发制人。”华笙歪着头笑道,“或许你本来就是这么想的,是有一件事情,破坏了你的想法。” 郑年看着这个聪慧的女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想太多了,也别祈求自己能做多少,顺其自然才是大道,不是么?”华笙坐在地上,从背后拿出了一坛酒,“我看你需要这个。” 郑年强颜欢笑,“是啊。” 举起酒坛。 ------------ 第四百八十一章 齐恒云 看来秦风并没有放弃盯着自己。 郑年有些无奈。 而且他用的人并非是一般的人,甚至可以看出,现在的秦风并不相信柳家,也不相信傅余欢。 但是如果一件事情出现了柳家的人,傅余欢和玉堂春三者,那么其中肯定有一个人是忠心的,因为无论是谁出现问题,他们三者更乐于的是将对方杀死。 郑年收起了魂力,任由时间流逝。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日上三竿的时候,小蛋花才从昏迷之中渐渐苏醒。 郑年早就醒来了,躺在床榻上看着天花板,直到小蛋花的脸出现在他的目光之中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笑,很用力的笑,“嘿嘿嘿……” 小蛋花似乎松了一口气,坐在床榻旁边的少女侧脸靠上了郑年的胸口,面朝着他胡子拉碴的下颚,缓缓吐出了一口清气,“我都吓昏过去了,幸好你没事……” 郑年的心脏跳得很稳,他仰起头,手似有似无地轻抚着小蛋花的头发。 小蛋花带着微笑,温柔地说道,“我可只剩下你了,你不可以出事哦……也不可以再乱跑了。” 郑年再也没有动,而是脑海之中通过玉牌轻声道,“咳咳,小丫头。” 小蛋花突然一个机灵,坐起身来,惊讶道,“又是你!” “看床下。”郑年道。 小蛋花诡异地眯着眼睛,探头看向床下。 随后一屁墩儿摔在地上,发出了惊讶地嘶吼。 “这……这是……” “这是银子。”郑年道。 “我……我……”小蛋花已经几乎说不出来话了,如果五十两银子可以让她高兴的哭出来,那么现在这足足五百两银子已经可以让她几近疯狂了! 五百两! 她都没有想过世界上能够有这么多银子! 小蛋花爬在了床底下,探头看着这面前的银子,用手去触摸。 这不是梦! 是真的! “这些……” “都是你的。” “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银子!”小蛋花已经怕了,这几天经历的事情让她根本不敢收下这些银子,不光如此,甚至连再看下去都不敢。 连忙将床帏放下,盖住了床底下的一切,似乎这样就能改变事实,坐在床头不住的摇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那我就拿走了。”郑年沉稳的声音通过玉牌传来。 小蛋花点点头,“你快些拿走,不然我又要被欺负了!” 玉牌的声音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过了许久,小蛋花双手遮住自己的脸,等了许久,这才低下头再撩开床帏。 那箱银子已经不在了。 遇到鬼了…… 这是小蛋花第一个想法。 她吞了几口口水,再次将床幔放下,拉开。 确定不在了。 松了口气。 一大口气。 郑年无奈的叹息,‘这小丫头思想确实简单,难不成她不收这银子便没有人欺负她了?’ 小蛋花的想法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并非是她绕不过来这个弯,而是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现在侠义盟的人已经盯上她了,郑年自然不怕,但是她却已经怕得要死了。 郑年当然思考不到这一点,二人的想法早就在萌生初期产生了巨大的偏差。 …… “死了?”齐桓云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侠义盟侠士。 那侠士点点头,“我到的时候,不光是副堂主,其他的弟子也都已经身死了。” 齐桓云目光如炬,一把抓住了那侠士,身体已经发出了剧烈的颤抖,“怎么回事?是谁做的!” 侠士不断的摇头,心中惊恐地看着齐桓云,“堂……堂主,我………我不知道啊。” “现场有没有其他的痕迹!”齐桓云冷冷问道。 “沙滩上有……三排脚印,两排是大小一对,一同走入了连云城之中,而另外的一排……则……则………”那侠士哽咽住了。 “说!”齐桓云怒道。 “在……副堂主的尸体旁边……消失了……而且是一个赤足的脚印,没有穿鞋的女子脚印……”侠士低着头。 齐桓云并没有感觉到这件事情有多么的离奇,御空跨越个几里地自己也能做到,并非是什么实力超强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现场有无其他人的尸首?”齐桓云问道。 侠士摇头。 “死于何物?”齐桓云又问道。 “似乎是……剑!每个人都是斩颈,当场死亡,没有爬行和争斗的痕迹。”侠士低着头道。 齐桓云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定是那回到连云城的二人所为了。”齐桓云缓缓道,“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岸边走到副堂主的面前将他杀了,只能是突然的一剑。” 堂下的人都不说话,沉默地看着齐桓云。 齐桓云扬起头,门外的风甚是喧嚣。 沉思了许久,“是偷袭,一定是偷袭,也只能是偷袭,一定是连云城中的人,我问你,副堂主去找谁了?” “就是……那个之前张栋清来说过,有一个叫小蛋花的姑娘偷了他的银子,副堂主前几日派过一个香主去索要,可是……他回来之后就一病不起,到现在还没有苏醒过来。” 侠士叹息道。 齐桓云长叹了一声,“一病不起……昏迷……” 他认真地思索着发生过的一切,自然而然的联想起来了很多的东西,突然睁眼看向侠士,“带路,我要去看看!” “好!”侠士连忙点头。 ‘难不成真的和侠义盟有关系?’齐桓云自从被委任成为堂主以来,他虽然一边操作着侠义盟的各项事务,一边私自敛财,但是做这事情的时候都有些心中忐忑,十分不安。 早有预感,郑长安的安排一定有问题,但是他至今没有找到对方到底打算如何对付他。 如果真的是杀人…… 齐恒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带着配剑,跟着身前的侠士,一同前往目的地。 如果真的是郑长安派人来的话,他不介意自己现在直接揭竿起义,捏造一些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放到侠义盟的身上去。 毕竟,大家本是同根生,若是要相煎,一起鱼死网破,到时候天下人只会说她郑长安和郑年的不是,却没有人会记起还有一个堂主。 反正,银子已经足够花了。 ------------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过寿 明媚的光芒穿过一片片残破的树叶打在院落里。 撒成了白日里的满天星。 小蛋花今天不出摊了,打算休息休息,整个人舒展着躺在床榻上。 郑年则是在门外的柴房口玩着蚂蚁。 他并不喜欢玩蚂蚁,但是别人喜欢看着他玩蚂蚁。 玉堂春不知道还在不在附近,不能轻易打开神识去试探的情况之下,只能玩蚂蚁。 蚂蚁并不好玩,他们就像一帮没有脑子的人,正在胡乱撞着郑年设下的土块迷宫。 脚步声徐徐靠近。 郑年仍然不动,心中早已明白来的人是谁。 如此轻盈的步伐,带着杀气的样子,只有他一个人。 白须长老,齐桓云。 齐桓云带着那侠士走入了院落之中。 “就是这儿?”齐桓云左右看了看。 他并没有发现郑年的气息,只是察觉到了房间之中的小蛋花。 侠士点点头,“就是这里。” “好。”齐桓云迈步走入了房间。 床榻上的小蛋花像是被弹簧弹起来的一般,直接站在了床上,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齐桓云,双手警惕的抓住了一旁的床头,“你是谁啊……” “没有炁。不是修士?”齐桓云打量了一下小蛋花,“你过来。” 小蛋花挣扎着向后退了退,虽然感觉不到这股浓厚的杀意和齐桓云带来的压迫感,但是她能感觉到对方很恐怖,她很害怕。 齐桓云深吸了口气,并没有继续强迫她走到自己身边,确实从她的气息上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问题,于是走近了她,低着头问道,“你家里还有没有别人?” 小蛋花连忙摇头,用床帏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全身都在颤抖,“你……你别……杀我……” 她的目光是齐桓云手中的那把剑。 齐桓云笑了笑,“我怎么会杀人呢?我从不杀人的。” 小蛋花并没有相信他,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仍然拽着床幔,不肯出来。 似乎那床幔是保护她的神。 齐桓云开始在房间之中踱步,一步一步走着,“明日我要过寿,六十大寿,邀请你来参加。” “我……”小蛋花根本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齐桓云一边看着每一处犄角旮旯,一边冷静的回答道,“今天去侠义盟坐一坐,明日便和我一起过寿了。” 这一次,他再没有说出问题,而是给出了一个结果。 一个答案。 小蛋花胆怯地坐在后方。 “走吧。”齐桓云将长剑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一旁,“侠义盟的邀请,没有人会拒绝的。我可以让他们不追究你拿走的银子,也可以让你继续在岸边摆摊卖这豆腐花,只要你来给我过寿。” 小蛋花有些动容,颤微微地问道,“只是……过寿?” “当然。”齐桓云微笑道。 她不敢,但是她别无选择。 这几日下来,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小姑娘,此时似乎是抓到了一个生机,于是才勉强点了点头。 “走吧。”齐桓云淡然道。 随后,便站起身来,向外走出去,而身旁的侠士则是走到了小蛋花的身边,对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蛋花只得站起身来,趔趄着跟着那侠士离开了房间。 走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柴房的方向,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个人,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出来……也千万不要找我,明天我就回来了。’ 郑年当然不会出现,更不会傻到现在就和齐桓云发生什么冲突。 只不过他很清楚的一点就是,齐桓云不会在今日动手去杀了小蛋花,更不可能在今天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要在明日所有人的面前去折磨这个少女,以此来让这个少女背后的人浮出水面。 郑年没办法施展自己的炁,只能依靠魂力。 但他不知道玉堂春在不在附近,若是自己贸然使用魂力,露出了马脚,以秦风来看,自然能够找寻到一些克制的办法。 这是他的奇招,不能贸然使用。 幸好,他已经将自己的部分气息做成玉牌,戴在了小蛋花的身上,只要她有威胁,自己的魂力还是能够帮她脱困的。 郑年继续玩着地上的蚂蚁,却无意之间发现在思考的时候,脚竟是踩死了好几只。 “啧啧啧……真不经打。” 那些蚂蚁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郑年在骂他们,仍然在埋头奋力地搬动头上的东西。 郑年瘫软地坐在了柴房门口,仰头看着千丝万缕的光芒肆意的落在他的身上。 “你不去?”突然,华笙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郑年转头看去,“你为什么可以变成一只蚂蚁?” 华笙笑了笑,“我本就是一幅画,想变成什么样就可以变成什么样,怎么?你喜欢我本来的面貌?那其实也是唐寅画出来的,并非是我本身。” “所以……你是男的女的?”郑年一愣。 “当然是女子啦。”华笙笑了笑,“只不过原来长得没有那么好看而已。” 郑年无奈的笑了笑,“你让我去哪儿?” “那个老头子的寿诞啊。”小蚂蚁华笙就趴在郑年的肩膀上。 “我去不去,和你的关系并不大吧?”郑年歪着头问道。 “我喜欢看戏啊!”小蚂蚁手舞足蹈道,“这多有意思啊,而且偷银子多有意思啊,我们把他的银子全部都偷来好不好?” 郑年一把压死了肩膀上的蚂蚁,随后将她的尸体弹了出去。 无聊。 郑年双手交叉靠在身后。 去…… 肯定是要去的。 但不是现在。 他必须搞清楚周围到底还有没有人在盯着自己。 就在思索的时候,突然一道纸条打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弹了两下,落在地上。 郑年伸手去将纸条拾起,缓缓展开。 “今明两日,只有我一个人。” 笔迹他再熟悉不过。 傅余欢的笔迹。 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心中舒缓了许多。 他探头看向不远处的树荫之中,似乎傅余欢就在那里,对着自己微笑。 郑年缓缓地点头,站起身来,向院子外面走去。 ------------ 第四百八十三章 面红耳赤的小蛋花和大个子 郑年并没有被齐恒云甩开,况且老头也根本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 一路直奔侠义盟分堂所在的地方。 郑年则是由院墙翻入了进来。 这里很大,确实有侠义盟大气的味道,包括陈设和建筑也都十分的考究,一看就是鬼离的手笔,这些风水运势没有大家风范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无论从哪里看去,都是四四方方正派之色,两道河流从两端进入,均分而下,列出四道美丽的弧线,将整个院落分割出来均匀的几分,随后汇聚在中间,一股紫气东来,圆润之意。 在这种地方做违心的事,谁都会心神不宁的。 小蛋花走进门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神从惊恐变成了诧异最后升华到了敬佩。 她从未想过一个人会住在这种地方,甚至不知道这种地方该怎么住。 眼睛一直在转动,从东边看到西边,从南边看到北边,无论眼睛到了哪里都是说不出的赞叹和不理解。 她不理解为什么大海会在家里。 她不理解为什么凉亭周围的花园比海滩都大。 半张着嘴痴痴地从石子路上走过,直到走到了一个偏厅的厢房前。 “就住在这里。”打开厢房的门,齐恒运指了指面前的房间。 小蛋花有种嫁入豪门的感觉,不过随即又打消了,连忙走入房间之中,此时才看到,这厢房里左边是床榻,轻纱挂帐,绿绸红枕紫砂席,就算是看到这张床躺在地上也能睡个踏实觉了。 而右边则是一间书房,一间有字画,有古琴,有躺椅的书房。 原来这么多的东西都可以放在房间里。 原来房间里可以有这么多的东西…… 房门缓缓紧闭,人都消失在了门外。 小蛋花坐在那软趴趴的床上,看着周围的一切,又连忙起身,担心自己的衣服弄脏了这里的床单。 ‘他或许真的只是要我来参加……他的诞辰?’小蛋花有些不解,‘其实并没有想对我做什么,也确实没有想和我要银子……’ “唉……要是大个子也在就好了。”小蛋花嘟着嘴,坐在地上,看着高高的床榻,陷入了沉思,“不行……大个子要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被欺负的,他那么笨,外面的人看起来好聪明的样子……” 小蛋花歪着头,“不过还好,明天就可以看到他了,明天我就可以回去啦!” 就在这个时候,小蛋花的脑袋里响起了郑年的声音。 “这里好不好?” “当然好!”小蛋花已经适应了脑海之中突然响起来的这个声音。 “那你想不想一直在这里住着呢?”郑年又问道。 小蛋花刚想说话,自己又忍住了,“额……不想吧……” “为什么?你不是觉得这里很好么?” “好是好,但是我不喜欢啊。” 藏匿在树林之中的郑年笑了笑,偷着光看向房间里的小蛋花,“哪里不喜欢?” 小蛋花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到了桌子旁白给自己到了一口水,“很多不喜欢的地方啊,比如我不喜欢那个老爷子,不喜欢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生活,不喜欢……没有大个子!我的朋友都没有了……” “要是把老爷爷赶出去,将其他的朋友们都接到这里住呢?”郑年又问道。 “那……”小蛋花噗嗤一笑,“那样也不错嘛。” 郑年微微一笑,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小蛋花又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玉牌之中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才无奈地靠在地毯上。 就在这时,几个侍女走进了房间之中。 一个木轮车上面托着一个木桶,几人费劲巴力将木桶抬到一旁的角落之中,拉住了四周的窗帘,择菜有一个满脸带着笑容的侍女走到了她的身旁,“来吧。” “啊?”小蛋花一愣,“去……哪儿啊?” “洗澡啊。”侍女歪着头笑道,“你不洗澡吗?” “我……”小蛋花指着自己的脑袋瓜子,“要在这里洗吗?” 几个侍女相识一笑,“不然呢?你要去庭院的池塘里洗吗?” 欢声笑语立刻将房间充斥地热闹了起来,小蛋花不解地看着几个侍女,“现在吗?” “是啊,热水都给你准备好啦,来吧。”侍女走上去就要为她脱衣服,可是小蛋花哪儿受过这样的待遇,立马躲在一旁,“你们……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洗!”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这才无奈的点头,“那你得洗得干净些哦。” 说完这话,便有说有笑的走出了房间。 小蛋花看到几人走出,便去将帘子全部放了下来,又将大门挂上门栓,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洗澡,也是第一次在大海以外的地方洗澡。 曾经每一次洗澡的时候,都会担心起风起浪,若是衣服被吹跑还是小事,人被大浪卷走了可就是大事了。 原来热水也可以洗澡啊。 小蛋花脱去了衣服,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木桶里。 一股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 好舒服啊…… 木桶之中还有花瓣,蜂蜜,甚至还加了一些香料。 好香啊。 小蛋花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皮肤。 那粗糙已经裂开的手在热水之中隐隐作痛。 略带黝黑的皮肤埋藏在花瓣之中,一阵一阵酸楚的感觉席卷身体,这是在大海之中洗澡时从来没有的感觉,甚至感觉自己如同漂浮在空中,舒畅万分。 小蛋花能够忍受这些疼痛,她有些皴裂的手上感觉到更多的是舒适。 不自觉的开始出汗,她眼睛闪烁着,上眼皮缓缓垂了下来。 累了…… 困了…… 躺在木桶上,靠在软绵绵的碎木枕头旁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并没有注意到的是,周围已经燃起了浓郁的香。 当门栓被打开的时候,敏锐的小蛋花并没有起来,那飘扬在屋子里的香已经让她迷离了起来。 她似乎醒着,也似乎昏迷着,迷迷糊糊看到了一个人影缓缓走向了她。 “大个子……”小蛋花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被捧了起来,从木桶之中直接抱起,缓缓飘向床榻。 小蛋花的头躺在那胸膛之中,眼睛睁不开也闭不上。 脸颊绯红。 ------------ 第四百八十四章 杀手 郑年根本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作为侠义盟的堂主,齐恒云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坐在树林之中的郑年整个人都是傻的。 齐恒云关上了厢房的门,再次从里面插上门栓,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小蛋花躺在床上,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被子,一边将身旁的一切都踢开。 “热……”小蛋花低沉地叫道。 “热了好……热了好!”齐恒云脱下了外衫,走到了床榻旁边,看着那小蛋花和被子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心中如同烈火般燃烧。 从怀中取出一捧白色的药丸,吃下了两粒,顿时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他一把抱住了小蛋花,正要下嘴的时候。 郑年魂力已经散开。 还未等郑年跳下去,此时却发现,一把长剑已经刺穿了齐恒云的脖颈,而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蒙着面的女子。 郑年立刻解开魂力。 这是谁? 郑年有些愣神。 那女子的手法很快,并不像一个剑术高手,而像是一个杀手。 杀手? 郑年眯着眼睛。 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杀手? 女子将剑抽出来的时候,鲜血已经泼洒到了床榻上。 小蛋花的脸上,身上全部都是鲜血。 女子冷漠的看着那小蛋花,再次出剑,可是这一次,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杀气了。 郑年并不担心她杀小蛋花,因为那玉牌会阻止她。 剑锋停在了小蛋花的面前,而小女孩只是半梦半醒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大个子……” 女子眯着眼睛,随后取下了面纱,嗅到了一股味道。 她立刻皱眉,“离性散。” 当即开始运转气体的气息,一把按住了小蛋花,气息也徐徐进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二人的气息对接的那一刹那,郑年的心思更加疑惑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房间里一共两个人,一个让她杀了,现在又要救另外一个。 奇奇怪怪。 郑年眯着眼睛看去,那女子的面容长得十分好看,眼神里却没有感情,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只知道杀人的人。 这个眼神郑年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当年第一次见到傅余欢的时候,他就是这个眼神。 气息还在一遍一遍的循环在二人的身上,郑年仍然在外面看着。 就在此时,一个人走到了房屋的外面。 而那女子的眼神也到了房间门口。 此时她的气息不可以乱,一旦乱了,体内的气息就会逆流,功力不但会受损,甚至有可能当场死亡。 郑年认得他,便是当日的香主。 “爹?”那香主靠在门口,试探地喊道。 爹? 郑年一愣,当日收空岳的时候,可没有注意到齐恒云竟然还有一个儿子。 “爹……你好了吗?”那香主的声音有些邪祟。 他四处看了看,保证身边没有一个人,这才推门而入。 女子压着气息抓着露出上半身的小蛋花,眼神凌厉的看去。 香主一愣,看到了地上的尸体! 他立刻抽出长剑,警惕的看去。 “嘶……”郑年吸了口气,“想不到这小子竟然已经破开了身上蛊毒?有些本事啊,实力竟然也已经恢复到了六品。” 香主侧目看去,一眼就能看得出,女子正在为小蛋花灌输气息,二人都是满头大汗,一动不动。 “你杀了我爹……”香主竟然没有郑年预想当中那愤怒的场面,反而是有些开心的样子,兴奋的看着黑衣女子,“是不是……是不是……” 黑衣女子没有说话,任由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香主一把按在了女子的胸口上,“太好了……他终于死了……” 女子一口鲜血喷出,脖颈不住的颤抖着。 “啊……啊……啊……”香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舒服……今日太舒服了!我……我好久没有如此舒爽了!” “你动不了是吧?你的气还在她的身上对吧?你!”香主看着身后的香炉,“你中了离性散的毒!” 黑衣女子的眼神如同碎裂的冰碴,一寸一寸地刺入香主的身体,可是她仍然无法动弹,咬紧牙关,全身都在发抖。 香主一把抱住了黑衣女子,任由她嘴中的鲜血流在自己的身上,流在自己的脸上,流在自己的嘴里。 他立刻退后,双手摊开,“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劫的人。” 黑衣女子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脸上尽是鲜血。 “我已经收到了劫要来的情报,但是我并没有告诉我的父亲,看来……他已经被铲除了,你们的目的就是他对么?”香主哼哼一笑,“铲除掉他!铲除他!哈哈哈哈……” 香主立刻将手中的一个玉牌丢在了地上,砸的粉碎。 登时,郑年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周身传来的气息,是妖气! 浑浊的妖气! 郑年的面色大变!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蓬勃的妖气直接进入房间的时候,赫然,那香主的身形后退了十几步,顶住了身后的墙壁。 而在那黑衣女子的面前,出现了四个黑衣人。 “罗绮,你露了脸?”一个沉声问道。 “杀了看过她脸的所有人就可以了。”另一个声音说道。 “面前可是妖。”最后一个人说道。 而在他们面前站着的人,正是牧天骄的得力助手,云岚。 云岚脸上挂着微笑,先是看了看身后,随后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黑衣人面上,“作为一个杀手,你们真的很不专业。” “你说什么!”黑衣人冷冷道。 “杀手,不该是你们这样的,最好的杀手,杀了人之后一定要离开现场,哪儿有什么就地救人的说法?太扯了。”云岚哼哼笑道,“现在你们怎么办呢?五个人,即便是合力也不可能杀了我。” 黑衣人立刻纵身跃出,四人拔剑,同时刺向云岚。 而云岚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确实比起鸦来,更像是个门外汉。” 说着云岚的手轻轻一挥,一股巨大的热浪奔袭而出,化为了点点冰晶直接刺入了面前四人的身体之中。 没有一个人躲过了这一次攻击,他们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随后,倒在地上。 再也没有起来过。 “哈哈哈……”那香主大笑着走到了云岚的身边,“好俊的身手!” 云岚转头看来,怀着笑意,“我厉害吗?” “当然厉害!”香主大笑着。 可下一瞬,他的笑容便已经停止了。 云岚的手,穿过了他的胸膛。 ------------ 第四百八十五章 逃出生天 尸体应声倒下的时候,云岚将手从胸口拿出来之后,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又去那木桶之中冲洗了片刻,这才回到了黑衣女子的身边。 云岚直接坐在了床上,看着仍然在气息粘连之中的二人,此时的小蛋花似乎已经清醒了一些,面色仍然绯红,咬着嘴唇无法动弹,而那站在一旁的女子则是整张脸因为气血翻涌,更加红润。 “罗绮。”云岚挑了挑眉毛,“你在劫里也很久的时间了吧,怎么还会犯这样的错误?” 罗绮冷着脸看向云岚,“你是妖族。” “是。”云岚点头,“但是我知道你,也了解你,更了解劫,甚至比你还了解。” “这是我最后一件事,做完这件事,我就可以从劫脱离出来了。”罗绮道。 “是,你十六岁进入劫里,到现在为止,足足二十年了。也该出来了。”云岚缓声道,“你本该杀了他就走的,可是你没有,一定要在最后的节骨眼上,犯一次错?让自己的命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搭进去?” “劫命我来杀齐恒云本就是因为他有违侠义之道。”罗绮低声道,“而这个女孩……” “你想起了曾经的字迹?”云岚笑了笑,“据我所知,你也是从小年幼时父母双亡,和她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罗绮没有说话。 “也确实,同病相怜这个词,很容易让人产生不该产生的感情,况且你当初就是被人灌了离性散,破了身,手刃了仇人,这才被劫带回去的。”云岚站起身来,微笑的看着罗绮,“告诉我,劫的位置在哪儿,反正你已经做完了最后的事,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等你离开劫的时候,我再进去。” 罗绮低着头,“我不是叛徒。” “如果我现在断了你们二人的炁,你是不是叛徒就已经不重要了,你知道我会怎么对待你。”云岚道。 罗绮咬着贝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说的。” “看来你真的想试试,那些猪头狗身的妖怪爬在你身上的样子,我向你保证,不出一个月的时间,我问你什么你都会说的。”云岚道。 罗绮的身体在颤抖,她想象不到那样的场面,更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但是她不可能将劫的位置说出来,也不可能让云岚毁了那个她生存了二十年的地方。 “看来我的话并没有什么用。”云岚叹息了一声,伸出了手,停在半空中,“我倒数三声,在我的手碰到你的肩膀之前,你都有机会告诉我,你想说的一切。” “三。” 罗绮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深情的看着面前的小蛋花,她和曾经的自己确实很像,一样的天真,一样的笨,一样的没有任何心思。 甚至连死的时候,都不知道因为什么。 “二。” 罗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 她在等,在等待那如同炼狱般的世界到来,等待着无尽的折磨和非人的虐待,她甚至已经坐好了气息全失,自杀的准备。 可是手并没有放在她的肩膀上。 她感觉到了风。 风? 屋子里怎么会有风? 能动了? 罗绮的手臂已经下意识的抬起来。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郊外了。 威风徐徐吹过,她坐在一棵树下,而怀中则是穿着一身白色衣服的小蛋花。 是一件非常舒服,质地柔软的衣服。 她胸口还挂着一件玉牌,那玉牌似乎带着无穷无尽的生气,散发开来。 “这是……”罗绮立马站起身来,左右看去,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的踪影,甚至周围都没有一点气息。 她急匆匆的将小蛋花背起来,向远处走去。 脚步很快,她知道自己要跑,要往很远的地方跑,不能回到劫的住所,她深怕身后有人追击,必须要绕路,绕很远很远的路,甩开所有的尾巴,才能回到自己的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蛋花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疾驰的罗绮身上了。 “啊!你是谁啊!放我下来!”小蛋花惊讶地叫着。 罗绮立马停住,捂住了她的嘴巴,蹲下身,二人坐在地上,“嘘……有人在追杀我们。” 小蛋花已经丧失了那时候的记忆,只记得朦朦胧胧之中大个子来看过自己,于是皱着眉,“为什么要追杀我?” “那个抓住你的老头子,齐恒云给你下了离性散,你差点就被他糟蹋了。”罗绮道,“是我救了你,你跟我走。” “我不跟你走!”小蛋花道,“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你家里还有人吗?”罗绮认真的看着她。 “有!”小蛋花道,“大个子还在家里……我一定要回去找他!” “大个子?”罗绮看着小蛋花,“你不是一个人么?” “你怎么知道?”小蛋花一愣。 “我……”罗绮沉声,“我是一个杀手,在杀齐恒云的时候,做了一些调查,查到你身上的时候……我知道你是一个人,家中已经没有任何亲戚了。” “大个子……是我在海边捡到的一个痴儿……如果我不回去的话,他们一定会杀了他的……”小蛋花愁眉苦脸道,“我……我得回去!” “天已经黑了,我们已经跑了四个时辰,现在就算你回去,他也已经死了。”罗绮道,“他已经死了,你明白么?” 小蛋花连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罗绮狠狠的抓着小蛋花,“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就是跟我走!” “可是……”小蛋花还想说话的时候,耳畔响起了玉牌的声音。 “跟她走。” “不!”小蛋花吼叫着向后跑去,她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家的方向,但是仍然还是坚挺着跑了出去。 “大个子在我这里,他很安全。”郑年坐在树上,利用玉牌对着小蛋花说道,“跟她回去吧,否则我也照顾不了大个子和你两个人。” 小蛋花一怔,“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郑年微笑了起来。 小蛋花低下了头。 ------------ 第四百八十六章 江济凝的萝卜 云岚早就离开了。 现场只留下了两具尸体。 劫的尸体被郑年已经带到了院落之中。 小蛋花的院落之中。 郑年坐在柴房门口,看着不远处门口的那个小推车。 散工们再也吃不到便宜的咸蛋粥和可口的豆腐花了。 郑年或许也再吃不到了。 四具尸体就放在自己的面前,郑年已经将这四个人的衣服全部拔了下来,搜出了一枚令牌,四把铁剑,十几两银子和一封信。 郑年一把火烧了四具尸体,燃烧的恶气和臭味充斥着鼻腔,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 四人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标记,更没有刻在骨头上的印记,只要将他们分别处理,是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们存在的痕迹。 郑年将他们的头骨埋藏好了之后,这才站起身来。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 似乎这里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个人。 没有一个人能够永远存在在一个地方。 郑年走入这房间之中,左右看了看,小蛋花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留下,只有一个耳饰还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郑年随手拿下这个耳饰收入怀中。 随便,便是一把火。 火光冲天,呼啸着在这个僻静的村落里照耀着。 他走到翠华阁的时候,天还没有暗下来,这里的客人并不多,郑年缓步走入,被门口嗑着瓜子的老鸨子拦了下来。 “这位……客官?”老鸨子带着笑意走到了郑年的身边,“您这么早来做什么?还没开业呢。” “我找人。”郑年直奔里面走去。 老鸨子赶紧跟上,追在郑年身侧,“客官,您找谁啊?这姑娘们还没起床呢!” “要的就是没起床的。”郑年憨憨一笑,推开了明月香的房间。 先是一个男人突然喝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随后便是一个女子裹着被子向外面看来。 “哎哟哎哟,客官您这是做什么啊?”老鸨子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的小姑娘叫后面的打手来处理。 郑年转头看向老鸨子,“明月香呢?” “已经走了。”老鸨子连忙将郑年从房间里搀扶出来,关上房门,“您要找明月香啊?” “是啊,她人呢?”郑年疑惑道。 “瞧您说的,也不知是哪个公子哥给她赎了身,已经走了,晚上连夜走的。” “去哪儿了?”郑年笑了。 老鸨子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姑娘出了这个门便不是归过我管的了。” 郑年走出翠香阁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明月香……有意思。 下午的太阳略显刺眼。 今儿个只有傅余欢一个人看着自己,当然可以随处走走,不用伪装成傻子,于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到了一个酒楼之中。 现在刚过午时,还没到未时,大部分的客人都已经吃过了饭,郑年来的时候,大厅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桌客人。 郑年要了几盘菜一壶酒, 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饱餐一顿。 对面便是侠义盟在连云城分堂的堂口。 原本应该热闹无比的分堂,现在已经死气沉沉,门口五辆气派的马车停驻在了一旁,几个人下车正在沟通着。 侠义盟的衣服已经按照各部的规矩做好了严格的制度,堂口和堂口以下的弟子衣服偏蓝色,而在江南总舵的侠义盟侠士衣服偏紫色,最中心的上层管理者衣服偏红色。 所以根本不需要其他的,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马车里都是江南总舵的侠义盟侠士,他们的衣服都偏紫色。 女人都喜欢红色或者紫色嘛? 郑年笑着一边夹菜一边看着下方。 马车上几个人在装东西,几个人在卸东西,井然有序。 可是突然一个身影牵动了郑年的眼睛。 那是一抹靓丽的颜色,并非是他们都相同的衣服,而是那张脸已然混在其中。 江济凝! 那个说是要送镖到东海的小姑娘,此时就出现在那队人马之中。 看来侠义盟组建的镖局还是很靠谱的,即便是将镖丢了,她还没有被这个队伍开除,反而是跟着另一伙人继续做事。 而郑年的目光继续搜寻之下还看到了一个故人。 那个骡子。 郑年眼睛雪亮,心中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江济凝将货物搬上车之后,这才郑重其事的拍了拍手,回头道,“头儿,弄好了。” “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点点头,“你统计一下货物,如果齐全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好的。”江济凝开始清点五辆马车上的货物。 从头到尾一遍,从尾到头又一遍,而就在此时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货物是齐的,但是骡子丢了。 江济凝左右看了看,有些奇怪的看向一旁的人,“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骡子?” 那些人同时摇头,“小凝你的骡子丢啦?你看看是不是跑到后面的巷子去了。” 江济凝这才皱着眉点点头,“哎……明明记得我把它拴好在马车旁边的啊……” 挠着头,江济凝这才转向巷子里面,看到自己的骡子正一步一步走向更远的地方,连忙叫道,uu看书“萝卜!” 这是她给骡子取的名字。 当然,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骡子叫萝卜,骡子并不知道,所以骡子仍然继续往前走,拐了过去。 “哎呀!这个臭萝卜!”江济凝跺了跺脚,气得继续追过去。 她发现每一次转弯之后,骡子都出现在下一个路口的末尾,似乎在引导着她去一个地方,直到经过了第七个路口之后,骡子才停在了一个破庙的旁边。 “哎呀,萝卜你怎么乱跑啊!”江济凝赶忙走到了骡子旁边,突然发现骡子的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崭新的胡萝卜。 她疑惑着顺着骡子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在破庙的院落之中坐着一个人。 一个很熟悉的人。 “呀!”江济凝捂着嘴,表情又惊又喜,“大哥哥是你啊!” 郑年躺在破庙的石碑旁边,仰头喝着酒,“小丫头未均允许骑我的骡子,是不是该给我点银子花花?” “哪有啊……”江济凝被郑年一句话说的不好意思,无奈道,“哎呀……你听说我说嘛。” ------------ 第四百八十七章 行镖 江济凝并没有能一开始便回到江南总舵去,而是去了附近的分舵。 后来当地的堂主听到了这件事情之后,让她先住下来,结果就在那里遇到了前去东海支援战争的花慈副盟主。 在花慈听说了事情经过之后,便将江济凝直接安排到了分堂的镖局之中,也没有惩罚,就是让她继续完成镖局的任务即可。 当然,见到了花慈之后,江济凝把郑年交代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再想起来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你胆子又小,又丢三落四,真是个笨蛋。”郑年毫不忌讳的抨击江济凝。 江济凝小脸通红站在不远处,拳头紧握,不悦道,“不就是忘了嘛,骑骑你的骡子怎么啦?这么小气!” 郑年哈哈一笑,“你这小丫头,我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不说,偷偷骑我的骡子,现在还反过来怪我小气?” “那……”江济凝都着嘴,“唉……我也不想的嘛……我的马儿被吃掉了,不跑镖都没有银子啦,跑镖又没有马儿怎么办,只能先起你的骡子了嘛,我这趟镖刚走完,银子也刚刚到手。” “跑一趟多少银子?”郑年问道。 “嗯……五两。”江济凝歪着头道,看着郑年伸出来的手,“你……要做什么?” “我的骡子卖给你,五两银子。”郑年道。 “不行!”江济凝大惊失色,“什么骡子要五两?” “那你付我租用骡子的钱,十二两银子。”郑年道。 江济凝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啊,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强买强卖不说还坐地起价!我们侠义盟对付的就是你这种人!你……你肯定是那种扒皮的人!” “我有没有让你骑我的骡子?”郑年问道。 “没有。” “那你未经过我的允许,骑我的骡子,还说我强买强卖?”郑年憨憨一笑,“就算你把这件事情和你现在堂主去说,他也会认为是你不对。” 江济凝知道自己不占理,但面子上又过不去,只得低下头,一脸的委屈。 郑年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欺负这个小姑娘,于是笑了笑,“喂,你过来。” 江济凝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一脸的不高兴,“怎么啦?” “我需要你的帮助。”郑年道。 江济凝睁大了眼睛,脸上出现了笑意,“哟,还有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嘛?” 郑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笑了笑。 “你救过我,我当然会帮你,什么事?”江济凝问道。 郑年望着江济凝,“你打算去哪儿?” “我嘛……我打算去……”江济凝小脑袋瓜思索了片刻,“哦!我要去四方城的,听说马上要打仗了,我们要去支援一些粮草。” 郑年缓缓点头。 当初和妖族见面的时候,他们说过三条线路会在同一时间进发,可能是四方城那边粮草紧缺? 郑年不太明白上面的安排,毕竟他已经脱离中心层级很久了。 “一起走吧。” 郑年突然响起了白玉还在四方城之中,若是真的妖族大军进入大庆的地界, 那么他很有可能可以见到白玉,此人和沉修玄并不一样,沉修玄在封印过凶星之后,便遗忘了所有的记忆,现在想起来若是有什么重要的遗漏也说不定。 但是白玉并没有忘掉任何事情,郑年得想办法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 “小凝?从哪儿捡了这么一位仁兄啊?”看着郑年趴在骡子身上,前方同行镖的侠士笑着问道。 在他身边坐在新买的马儿身上的江济凝无奈的瞥了一眼郑年,“我在街道上看到他,好像是个痴儿,身上挂着一个木牌,写着家在四方城,五个大字,我想来我们正好也要经过那里,便就将他带上吧。” “奇怪,这小子是怎么能从四方城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呢?”一个侠士问道。 江济凝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查过,他的身上没有什么气息。” 江济凝的话刚说完,那个带领这队伍的镖头便一把抓住了趴在骡子身上的郑年手臂。 突然的气息差点将郑年吓得摔在马下。 被镖头一把拉住身体,郑年能够清楚到此人的气息灌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试探。 谨慎点儿确实是没错的。 毕竟这镖头将将物品的实力,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很可能会让整个镖队十几个人陪着送命。 郑年被那镖头拉住,神情就像是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满脸的恍忽。 “哈哈哈……”镖头一把按在了郑年的肩膀上,大笑着,“这孩子命苦,谁他娘的生下来愿意当一个呆子,带上吧,我们也能照应一下,若是小凝不带他,估摸几日之后就死在连云城里了。” “是!肯定会死在连云城里的!”江济凝憨憨一笑,“能救一把试一把,头儿不是说过嘛,我们出门在外,没必要拼杀抢夺,但是能救人的时候,一定要救人为先嘛。” “正是!正是!”镖头大笑着道,uu看书“小凝便是你们的榜样,都学着点儿,臭小子们。” 几个侠义盟的侠士都跟着哈哈大笑。 郑年趴在骡子上,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虽然这还不像是他心中侠义盟最后的样子,但面前这个样子确实是侠义盟必经之路该有的样子。 马车整装待发,这里只有两个女子,其他的都是少年男子,其中岁数最大的便是走在最前面的镖头和副二人。 江济凝骑着马跟在郑年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你不会又想告诉我,有什么穷奇之类的吧?”郑年试探道。 “不。”江济凝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要装成一个傻子。” “因为从明天开始,我就真的会变成一个傻子的。”郑年装模作样无奈的摇头道,“每隔一段时间,我的身体会被一个傻子占据,到时候你千万别和我多说话,那个傻子杀人不见血,会突然杀人的。” 江济凝浑身一个颤栗,惊讶的看着郑年,“真的假的……”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郑年笑道。 ------------ 第四百八十八章 夜郎城之上 当妖族进攻大庆的消息在百姓口中传开的时候,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大庆的子民都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 而早在几个月前,玄策军夜郎城的部署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在夜郎城之中的领军大将分别是武家的二少爷武元林,三少爷武元通。 武阳并没有亲自到场,即便是武思燕亲自和武阳说过,对方的主攻路线很可能是夜郎城的情况之下,武阳也没有率大军驻扎在这里,相反,八十万玄策军的主力仍然放在四方城之中。 神都驻守的二十万玄策军没有动静,南方的二十万玄策军全部撤离,且大理国援助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三十万人直奔东海而去,抢占建邺之后,开始军工部署。 北方境内战线非常之长,整个四方城眼线札下了十几座真假的军营,而总有兵力三十五万。 但是夜郎城,只有区区五万。 这和郑年的之前对苏问青传达给武思燕的情报有了巨大的出入,此时谁都不明白这个大庆唯一的兵马大元帅在想什么,就在神都境内大起弹劾的同时,天帝发下了唯一的诏书。 大庆抵御侵略之事,由武阳全权指挥。 基本上所有人都闭着嘴,打算看武阳的笑话。 但是郑长安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她认真听取了郑年的安排之后,将苏问青和沉修玄调集到了东海,且将吕尚和鬼离调动到夜郎城时,还动用了许多的人,跟着他们二人一同去。 这些人几乎是侠义盟的全部力量。 不光有叶轩带领的名剑山庄三百人,还有侠义盟三个护法之中的汤平夫妇。 由花慈带领的是郑小蝶和以前侠义盟已经在进入四方城的路上。 大战在即。 每个人都心头都扬起了一股不明所以的惊慌和来自心底的兴奋。 这一场早已无法避免的战斗就在侠义盟和玄策军的调配之下,让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大庆的路数。 距离妖族的出兵时间还有二十天的时候。 武元林收到了大庆一年以来的第一个战报。 大荒十万大军,动了。 大荒对于大庆来说并非是一个棘手的敌人,甚至五万的玄策军对付大荒的十万大军都是杀鸡用牛刀,但是现在不一样。 玄策军的战斗力即便对付大荒的大军绰绰有余,但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战斗力,若是等到妖族出动的时候,他们的兵力有所损耗,会成倍数的缩减他们存活的可能性。 要想守住妖族,很难。 这也是大荒军队在妖族之前攻打大庆的目的。 他们要保证大庆出现一个豁口,一个妖族完全可以轻而易举闯入的豁口。 而这个豁口,就是夜郎城。 大荒的军队聚集在北三坡之上,地势险要,居高临下的看着夜郎城。 而武元林则是带着一众参将站在夜郎城的城门之上。 武元通和城主列位之后。 后方站着将领和各地官员,他们的脸上都是无比的惊恐和紧张。 甚至有很多人是第一次打仗, 第一次站在这大军的中间。 武元林看着不远处的山坳,北三坡之上的旗帜飞扬,十万大军已经驻守在了那里。 “根据天罡府的方士所言,前方有三品修道者一名,四品武道一名,五品四名,六品三十二名。” 武元通手中拿着方士送来的结果,低着头对武元林说道。 此言一出,三品这两个字几乎就已经将在场的人他的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了。 在战场上,实力便是主导因素,玄策军的总体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挡得住一个正面实力绝对优势的强者。 当双方作战的时候,一方的最高战斗力已经凌驾于整个战斗之上的时候,便无需继续了。 三品修道之人的实力和四品武道的境界一样强大,也就是说,对方至少有两个四品武道。 而自己这一边,玄策军的实力是远高于对方的,可是最高的战力不过是一个四品武道的大将而已,勉强算上十六个五品将领,能否抵得过一个三品修士,还未曾可知。 “侠义盟的人到哪儿了?”忽然,夜郎城的城主孙浩问道。 其他的人都低下了头。 侠义盟。 他们从未参与过正面作战,而且武家玄策军并不了解他们的实力,他们只了解东海。 “侠义盟只有一个能够在战斗上有用的人,现在已经变成了傻子。”武元林深吸了一口气,“我倒是希望他们不要来,我不想大庆多损失一千个兄弟。” “可是……” 武元林身披将甲,站在城头之上,昂首挺立,“我们打出去。” “什么?”孙浩一愣,“将军……如果坚守城池的话,他们想要攻城是不可能的!” “你知道城中的玄策军有多少么?”武元林转头看向孙浩。 孙浩一怔,“五……五万。” “你知道身后站着多少人么?”武元林又问道。 “八十七万百姓……”孙浩道。 “行军作战和帮派之间的厮杀并不一样。”武元林指着远处的北三破,“他们要的是侵略,是踏入大庆的境内,所以,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孙浩呆住了。 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你看,整个夜郎城所用的水源是从东北流入的这一条河流,我方才已经下了禁令,整个夜郎城之中不允许任何人饮用合理的水源,之前十日之内已经储存好了水,但是也只够维持半个月。” 武元林转头看向孙浩,uu看书“而粮食,也只够十几日左右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孙浩缓缓道,“十几日之后……我们便没有吃的和喝的了。” “这还是小事。”武元林仰头,“玄策军有三万匹良驹,可以解决两日左右的食物,尽管没有食物,人们也可以继续存活三到五日,可是一旦这样,大庆的军威的崩塌了。” 孙浩已经不说话了。 “我们必须出去,也必须将他们杀的片甲不留。”武元林道。 “他们会跑的。”武元通忽然道,“探子已经回报,北荒的军队留下了车辙,也开辟了北三破之后的道路。” 武元林陷入了沉思。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十万大军想跑,并不容易,但是他们似乎就奔着这个目的来的。 武元林出城可以将对方斩杀一部分,但是正面对战的四品武道想要撤离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再加上对方如果不是埋头就跑,一旦设下伏击,那么损失难以估量。 武元林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 第四百八十九章 如果武家只能活下来一个人 莫霖站在城头之上看着月光。 今天已经是第三十个夜晚了。 也是武元通找他喝酒的第三十个夜晚。 每个夜晚武元通都会带着两坛好酒走入他的帐篷里,举起杯子喝酒。 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 只做一件事。 喝酒。 也只说一句话。 “喝酒。” 二人就会埋头喝酒。 莫霖从不缺酒,也从不贪酒,他只和一个人喝酒,那就是武元通。 在他看来,武元通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今天的武元通和平日里都不一样,他的神情很低沉。 所以今天莫霖并没有继续保持沉默,而是开口问道,“你有话要说。” “我是有话要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武元通试探的看着面前的莫霖,脸上带着歉意。 “你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你来问我能不能当将军的时候,我都会告诉你,你当不了的原因么?”莫霖微笑着拿起酒坛,养了一口,用手扒开面前的羊腿,塞入了嘴巴里。 武元通憨憨一笑,“我没有那些人狠吧。” “是你太重感情了。”莫霖道,“没有一个将军是重感情的人,也没有一个人元帅是把朋友和兄弟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 “我是么?”武元通咧着嘴,用手抓着盘子里的羊肉。 “你是。”莫霖深吸了一口气,“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和武家其他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我甚至怀疑你根本不是武帅的儿子。” 武元通低下头,默默地吃着羊腿。 “我进入四品的那一天,武帅叫我去了他的房间。”莫霖缓缓道,“你知道你父亲和我说了什么嘛?” 武元通摇了摇头。 “他说我会害死你的,所以让我去别的队伍里。”莫霖道,“他给我的条件很丰厚,三千两黄金,进入武阳阁随意挑选一把武器,一匹良驹,一份姻缘,一个在玄策军中美好的未来。” 莫霖大笑着,“这几乎解决了我这一辈子所有的需求。” “看样子你没有答应他。”武元通望着莫霖。 “当然,否则我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会出现在东海的玄策军中,担任中军将领。”莫霖道。 武元通没有说话,“我一直都叫你霖哥。” “你还可以这么叫我。”莫霖道,“我知道你的两个哥哥都不会说什么。” “你是怎么拒绝我父亲的?”武元通问道。 莫霖只是笑了笑,“我说,‘就算我走了,元通一样会死的。’” “哈哈哈。”武元通笑道,“我真就这么不堪?我毕竟是一个五品啊。” “和你的实力没关系,你就算是一品,也会死的。”莫霖咬了一口羊腿,“你猜武帅怎么说。” “他……”武元通想不到。 “他说:‘我想过,如果你不在,他死的可能很小, 如果你在,他死的可能很大。因为如果你在他手下,他根本不舍得让你当先锋,让你冲锋陷阵。’” 莫霖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武元通,深吸了一口气,“而我只求了一件事。” 武元通沉默了。 莫霖抖了抖袖口,掉出了一枚将符,“我做了玄策军夜郎城的先锋元帅,而且让武元林做了大将,你只是一个副将。” “难道我不想让我身边的人死是错的?”武元通不解的看着莫霖,皱起了眉。 “谁都有身边的人,你二哥武元林也有,你大哥武元战也有。”莫霖的眼神深刻了一些,“你别忘了,东海的事情,那个站在侠义之顶的人,就是你大姐最好的徒弟。” 武元通吞了吞口水。 “你大姐是我这辈子最敬佩的人,试想一下,你大姐如何和你一样,现在建邺就是妖族的,东海将有二十万妖众,在飞龙的率领之下,直捣黄龙,进入江南,那时候,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 莫霖带着说教的口吻轻声道。 武元通低下了头,“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莫霖道,“是你哥让你来的,你不能忤逆了他的意思。你从小就没有上过一次战场,家中的修行让你充满了仁慈,这并不是坏事,但是对于你身后的八十多万百姓来说,是坏事。” “我并不懦弱,我和二哥说,我要去,我要打先锋!”武元通攥着拳头盯着莫霖死死地说道。 莫霖笑了笑,“我知道你并不懦弱,你可以替武家的任何人去死,甚至可以替你觉得可怜的陌生人去死,但是这并非是一个大将该做的事情。” 武元通的眼神再次暗澹了下来,“我不想做一个大将,为什么我不可以像四弟元枫那样,做一个江湖人呢?” “你以为他去江湖是做侠士的么?”莫霖缓缓摇头,“你们早就已经有了命中注定的轨迹,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 “我们……的轨迹?”武元通看着莫霖。 莫霖点点头。 “武家老大武元战率真勇勐,但并非是接替武帅的最好人选,但他确实是大庆第一勐将,当然,除了武帅。” “武家老二武元林,心思缜密,计谋多段,行军打仗至此战无不胜,强在未雨绸缪,审时度势,但是对军中太过严苛,也只是一个大将而已。” “而你,武元通,天资不错,但意气用事,重感情,不工于心计,为人单纯和善。对于练武独一档,你适合练兵,uu看书不适合作战。” “老四武元枫,心机颇深,手段很辣,他手下的组织恐怕你到现在也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我可以这么告诉你,之所以大周变大庆,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武元通的眼神充满了讶异。 “所以武元枫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便一直跟随着你大姐。” “如果按你这么说,元吉虽然最小,才是父亲的接班人?”武元通不解道。 “武元吉年纪虽小,但是注重大局,为何他一个人可以统领三十万镇守东关,这便是他厉害的地方,知人善用,手段谋略均是上乘,且自身实力不俗,按理来说,他确实是玄策军的最佳人选。” 武元通皱着眉,可是随后便豁然开朗了。 “你的意思……大姐?” “是,这就是我为何佩服她的原因。”莫霖缓缓吐了一口气,“你可知道这一次,武帅为何要让思燕姐一个人独坐神都?” 武元通摇了摇头。 莫霖笑了笑,“如果武家只能活下来一个人,那必须是她。” 武元通怔住了。 ------------ 第四百九十章 背水一战 武元林推开门的时候,二人一个淡然轻声笑着,一个却已经满头大汗了。 “我的两个大将都在喝酒,却不叫我。”武元林笑了笑,走到了二人身边,将手里的两个酒坛放在了面前。 “决定了?”莫霖看着武元林。 武元林给莫霖倒酒,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元通啊,你和莫霖几年的交情?” “我出生多久,便是多久的交情。”武元通道。 武元林点点头,淡然道,“现在的事情,你怎么看啊?” “我可以出去杀了他们,他们留不住我的。”武元通转头信誓旦旦的看向武元林。 武元林笑着点点头,“我相信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何这里只有五万人?”武元林挑了挑眉,拿出了三个碗,放到了三人的面前,依次倒酒。 “玄策军……不够了?”武元林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 武元林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那是……” “是因为战略。”武元林抬起了头,缓缓道,“我们要让妖族进入腹地。” 武元通呆住了,“什么?” “我问你,北荒为何能够攻入夜郎城?”武元林微笑着看向武元通。 “因为……”武元通皱起了眉,“因为白将军撤军了?” “长白山就在二百里之外,三十万铁骑白战早就打的北荒四十年不敢踏足边境,为什么现在突然北荒的军队能够穿过长白山,进入夜郎城呢?” “因为……”武元通看着自己的二哥,陷入了沉思。 “因为三十万铁骑不翼而飞了。”武元林淡然道。 “不翼而飞?”武元通满脸震惊。 “不光如此,长白山将近六十万的百姓,早已落荒而逃,光是流入夜郎城的百姓就已经达到十万。”武元林平静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武元通摇了摇头。 “虽然我不知道翁老先生用了什么办法,但是这就是我们抵挡妖族的最大力量。”武元林淡然道,“而且我知道,白大将军白战的手里,还有一张最大的底牌,这也是阻挡妖族最大的底牌。” “是什么?”武元通怔住了。 武元林摇了摇头。 “那既然如此,无论他有没有,我们都可以……都可以……不打啊……”武元通迟缓道。 莫霖和武元林同时笑了,举起碗碰杯。 “那北荒和妖族的人会放过我们么?”武元林叹息道,“这一支力量是阻挡妖族的,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北荒,要让他们相信那三十万铁骑已经消失,我们就必须和他们……战斗。” 武元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换句话说,我们一定要等到妖族来,而现在,根本无法等到,今日我在城楼上所说的粮草和水,其实只够三日,三日一过,城中易子而食。而大庆败了的消息会传遍四海,九百里江山的百姓,将士,都会崩溃的。” “可是……我们不是早做准备了么?”武元通不解道。 “每家每户都只能存够几日的水和粮食,而我们的要道粮草却已经被切断,侠义盟的人也根本不可能过来。”武元林叹息了一声。 “元通。”莫霖道,“我这么和你说吧,夜郎城两侧环山,是关隘要道,后方补给按理来说是可以跟上的,但是现在跟不上了,你明白了么?” 武元通站起来对着武元林道,“是……有人切断了粮道!” “是。”武元林低下了头,“我们现在没有支援,没有办法。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粮道断了,派出去的探子没有一个人回来。” “我们现在是……孤城……”武元通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消息,他双手颤抖着站在原地,“可是……可是……明明之前……” “对方也有准备,也有手段,所以我们必须出城迎敌,也必须抢夺他们的粮道,所以我安排,我带着莫霖正面袭击,而你带领一队人,去找他们的粮草所在。” 武元林缓缓闭上了眼睛,“玄策军可以一个月不吃不喝,可以吃敌人的肉,喝敌人的血,但是百姓不可以。” 武元通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竟然是这样……” “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我只能出门应敌,即便他们有埋伏,就算我和莫霖死了,你也必须将粮草带回来!”武元林的目光开始变得坚毅了起来。 武元通没有想过,之前还以为万无一失的境地居然变得如此严峻,他甚至没有想到对方的手段居然会如此强硬,也会来的如此迅猛。 这就是战争。 “怎么样?”莫霖看着武元通,“可行么?” 武元通点点头,将面前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我只要一千人。” “可以。”武元林道。 “给我三个时辰。”武元通道。 “可以。”武元林笑了。 “你们不要死,千万不要死。”武元通道。 二人都笑了。 他们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子时。 当夜郎城北门亮起火把的那一刻,两匹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出,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城去。 接着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一只轻骑的小队才从北门出发,直奔侧翼。 武元林手持长枪,奔驰在漆黑的夜空之下,身侧的莫霖双手两把铜锤赫赫生风。 “记得我十六那年,你刚十四岁。”武元林大喝道,“我们在大理追杀那些匪徒的时候,和今天一模一样!” “当年你可是输了!”莫霖大笑道。 “你斩了一百七十三个人,我斩了一百六十八人,我记得清清楚楚。”武元林笑道,“今日呢?再来比比?” “当然可以。”莫霖高喊着,“上一次你输了,请军中兄弟豪饮三日,这一次呢?” “这一次。”武元林大笑道,“你赢了随便开!” “好!” 浩浩荡荡的大军直奔北三坡之上,足足三万人,喊杀声已铺天盖地。 而此时的北三破之上,赫然亮起了火把。 无数的人站在高昂的山坡之上,投下了滚滚巨石。 “列阵!” 武元林早知对方有埋伏,大喝道,“分侧翼!” 足以动天地的喝声传出的刹那。 那三万人的队伍几乎是如同机械一般做出了反应,分作两旁,在巨石落下的时候,已然从两侧包抄而上。 杀意顿时滔天! ------------ 第四百九十一章 无将无军 当第一缕火把燃烧在北三坡上的时候,成千上万的火把接踵而至。 那些火把像是燥热的烈火一般奔涌而出。 带着飞溅的油脂和不会熄灭的火焰,顷刻之间开始吞噬北荒大军的营帐。 玄策军和北荒军确实不在一个水平之上,再加上武元林和北荒将领也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二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武元林的指挥能力和排兵布阵的水平,放眼整个中州都鲜有对手,再加上中州第一强军玄策,这一仗对于北荒,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三万人无一伤亡,直接占据了北荒的三座大营,顷刻之间吞噬了对方八千人,而北荒数万大军甚至连寨子都没来得及拔起,就开始落荒而逃。 他们的准备工作其实做得很好,中央平原之中草丛里暗藏了无数的阻马刀,只要战马经过这里,必然会被直接斩断马蹄,摔就能摔死一大半的骑兵。 再加上山坡后方隐藏着的弓弩手和投石手,这一战北荒已经势在必得。 可是当玄策军见到埋伏之后,用极短的时间兵分两路之后,北荒大军的如意算盘就被武元林轻而易举的丢在了地上,砸的稀巴烂。 这个分兵的指挥和队伍呈现出的整体凝聚力、反应力,纵观整个北荒的战斗历史上,都是从没有见过的。 当玄策军分兵的那一刹那,北荒大军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字。 跑。 三万人追着十万大军的屁股开始追击的时候,武元林却直接下令只追三十里。 “你担心那边?”莫霖将一把长刀从北荒兵的胸腔里拔出来的时候,鲜血流淌在地上。 “这里没有四品!”武元林已经上马。 莫霖恍然一惊。 “你带着大军追击三十里之后便回,我带一千人去支援元通!”武元林大叫着转身向后奔袭。 莫霖看着远去的武元林,长叹一声,向北进发。 凄凉的夜色之下,武元通的队伍已经到了对方的侧翼身后的位置,并且在灯光的指引之下,找到了一个屯兵的地点。 他并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在一旁作以观察。 一千个骑兵均下马等待在三里以外的地方,武元通派了两个探子向前去探查,而自己则是远远遥望。 过了半晌,便看到一路人马突然从那营寨之中慌忙疾驰而出,直奔南方而去。 在路过武元通的时候嘴中还叨念着,“我们的粮草该如何?” “大事已然不好了,现在大军告急,赶快支援!” 随后便是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武元通深吸了一口气,在大队人马离开之后,立刻挥举火把直冲进去! 这是位置最好的疏通道路,也是粮草供应的最佳位置。 武元通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千骑挺进,直接将城寨门上的守卫斩杀,杀入了城寨之中。 “报告将帅!东营中并无粮草!” “报告将帅!西营中并无粮草!” “报告将帅!”第三个探子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只说了半句话,另外半句话彻彻底底的留在了肚子里。 第三个探子的身躯直接被竖着斩成了两截,武元通的脸上染满了鲜血。 他惊讶得的看着探子的身体缓缓倒下,后方出现了大量的火光。 被埋伏了! 整个营地外围出现了大量的火把,一排一排的人围了过来,足足有一万多! 玄策军紧缩在一起,脸上并没有畏惧之色,而武元通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人看去。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早已经超过了自己。 四品…… 武元通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丧失几千条人命,能够带走武家的一个三少爷,这笔买卖定然不亏。” 一个上半身一丝不挂的北荒将领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刀,带着微笑看向不远处的武元通。 “将军!我们能杀出去!”一个副官低声道。 武元通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北荒将领,大口大口的地喘着粗气,“你……是谁。” “柳鸿文。”那北荒将领提了提手里的刀,信誓旦旦的看着武元通,“要我请你过来吗?” 武元通攥紧了拳,喝道,“所有玄策军听令!” “是!” 震天动地的叫喊声齐刷刷地喝道。 “冲出去!”武元通大喝,翻身上马直奔外围而去。 柳鸿文的动作十分的迅速,在武元通策马的同时,立刻纵身窜出。 武元通带着玄策军直接拼杀而去,北荒的大军呈瓮中捉鳖之势,向里面包围而来。 玄策军的突围异常勇猛,照着一个地方如同一个箭头一般直插而去,顷刻之间就拉开了一个缺口,一万对-一千的局势之下,竟然让一千轻骑轻而易举的突破了重装将士的围剿。 当第一批玄策军大举杀出之后,并没有立刻逃离,而是返包了回来,将剩余的战友一同救出。 而此时的武元通面前,已经站着两个人了。 一男一女。 均是巨大的长刀,女人的长刀更加的威武,似乎有两百斤重,比那女子还要高出三四个头。 两个四品。 “你们走!不许回头!”武元通大喝道。 那玄策军看到武元通还在包围圈里的时候,一千人已经突围,当下一个副将喝道,“无将无军!” “无将无军!”其他的玄策军大喝道。 “我可以杀了他们。”女子冷冷道,“让他们走,还是让他们死,你选。” 武元通狰狞地看着面前的二人,接着喝道,“全部回营!这是军令!” 还想发起冲锋的玄策军在此时停下了脚步,一个个看着大军包围之中,斜坡下的武元通。 “还不走!”武元通怒喝。 副将立刻带人调转队伍,直奔夜郎城的方向而去。 四五把长刀横在武元通脖颈的时候,柳鸿文带着微笑走到了他的面前,“我要的就是你,不要其他人。” “你要我没用的,要杀要剐随便,多一个句话我都不会告诉你!”武元通冷冷道。 “我不需要你说任何一句话,我只需要你来扰乱整个大庆的军心,而且还要用你,挡住无敌的玄策军。” 柳鸿文站起来的时候,武元通感觉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二章 夜郎城的镖队 武元林迎面碰上了回营的千骑。 “Yu!”副将勒马翻身跃下,快步跑到了武元林的面前,跪在地上抱拳道,“将军!” 武元林看到千骑的那一刻,心就已经凉了一半了,抽出长刀来看着那副将,“武元通将军何在?” 副将一脸难堪,低着头道,“武将军被敌将所擒……” “玄策军十三令第九条,告诉我是什么?”武元林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身后的千骑。 “无将无军!”副将道。 “那你现在是什么?”武元林问道。 “是……元通将军下军令让我……” 咔嚓! 鲜血四溅。 副将的脑袋已经落在了地上。 “告诉我,玄策军十三令第九条是什么!”武元林大声地质问道。 “无将无军!”所有的千骑其声喝道。 “一同去!” 已然杀鸡儆猴,武元林没必要将这一千人都送走了。 大军奔去的时候,营地早已经空无一人了,周遭基本上都是死去士兵的尸体,还有一些装作粮仓的建筑,细细看去不难发现是假的,但是从外围去看定然看不出。 被骗了。 兵不厌诈的道理武元林是明白的,但是现在的代价他几乎无法承受。 大庆如果知道这件事情,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武元林四周看了看,拾起了一面写着柳字的大旗,举过头顶,一言不发,坐在马上,缓缓走向南方。 当天蒙蒙亮的时候,东方的太阳和那面柳字大旗同时在夜郎城的天空之上升起,武元林手中举着大旗,脸上一阵俨然,身旁的莫霖一言不发。 他知道,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会是破坏武元林想法的事,所以他只能什么都不做,只能跟着他,带着胜利的消息凯旋而归。 “你知道该做什么。”武元林举着手,看着夜郎城上欢呼雀跃的士兵和城中夹道欢迎的百姓。 “我当然知道。”莫霖跟在武元林的身旁,带着胜利之后昂首挺胸的将士,一步步走过人群。 “我给你三天时间。”武元林道,“找到他的位置,能救他最好,如果救不了……” 武元林没有说下去,但是莫霖直到他的意思。 武元通可以战死,但绝不能成为筹码,成为打开大庆关口的钥匙,更不可能被脱光了放在囚车里,站在妖族大军的最前线。 无论是哪一种,武家都无法接受。 武元通只能是一个英雄。 …… “好威风啊!”看着面前走过的一排排军队,和手里拿着旗帜的武元林,江济凝怀着笑意道,“大庆能有玄策军这样的强军,妖族必败!” 郑年趴在骡子上醉生梦死,他已经进化了,从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爱喝酒的傻子。 比起痴儿,他更喜欢做一个酒蒙子。 酒蒙子有酒喝。 郑年一路上都有酒喝,当然不是那个扣得要死的江济凝自愿买的,好在郑年给了她一个十两的银锭,这才换来了一路的好酒。 “大庆有天策军败不败我不知道,但是有你这样的傻子肯定输不了。”郑年憨憨地笑着。 “啊?”江济凝一歪头,一副‘我不是傻子’的表情看着郑年,“我哪儿傻了?难不成你就见不得别人比你强?” “别人比我强和别人装的比我强是两码事儿好吧。”郑年嘟嘟嘟往嘴巴里灌酒。 “装的?”江济凝不屑地笑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吗?柳字旗,前几日我们就收到了战报,第一批北荒的军队已经发起了攻击,前日都攻到了不远处的北三破之上。” 郑年没说话,继续听着。 “而昨夜十万北荒大军虎踞城下,夜郎城守城大将武元林亲率三万铁骑出城迎战,现在凯旋而归,这一战已然是大庆的首战且大胜而归,夺了对方的帅旗。” 江济凝看着高高在白马之上玉树临风的武元林,又看了看破衣烂衫的郑年,不屑道,“你就是个酒蒙子,有两下本事没什么了不起,这些行军作战的大将才是真的霸气十足好吧!” 郑年噗嗤一笑,随后呛了口酒,咳嗽了起来。 江济凝看着郑年如此,“哼,怎么样?我们侠义盟副盟主说过了,男人一定不要像你这样,有些许本事就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有本事你也去啊。” 郑年懒得搭理她,笑道,“首战并非大捷,而是大败了。” “怎么可能。”江济凝几乎是笑出来的,“你没有看到吗?帅旗哎,不将对方追的落花流水,打的一兵一卒都没有,怎么会带着帅旗回来呢?” “大庆最厉害的军队是哪个?”郑年问道。 “当然是玄策军啊!”江济凝道,“武家世代忠良,武王之下尽是人才济济,后代更是后生可畏,这一次是大将军武元林,传闻左手金弓右手枪,横断八方斩敌降,天下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我们盟主了。” 郑年一愣。 “你不会连我们盟主都不知道吧?”江济凝翘着下颚用小鼻子哼了一声,“我且告诉你,我们盟主郑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曾经在东海之滨,一人战三将,把那妖族的大将打死一个打伤两个,落荒而逃。” “哦……”郑年茫然点点头,“这么吊?” “当然!”江济凝道,“要是这么说起来,武元林其实还是比不上我们盟主哒。” 郑年无奈摇了摇头。 “哎?你问我大庆最厉害的军队和你说他们是大败有关系吗?”江济凝眯着眼睛。 “白战知道么?”郑年又问道。 江济凝点点头,“长白山第一守关将领,武王之下第一人,我当然知道。” “白战常年在长白山抵御北荒,北荒的军队面对白家的时候,基本上是连连败退,毫无作为,你说白战手里有多少这面将旗?他怎么从来不拿出来?” “这个……”江济凝歪着头,“毕竟是玄策军第一次和北荒作战嘛……” “很简答啊,武元林和武元通两个人的城,现在武元通在哪儿?”郑年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啦,武元通并未参加战斗,而是负责守城的。” “大捷还不出来迎接?”郑年抬头。 此时的江济凝才反应过来,“真的……武三将军……并没有见到哎!” “所以我告诉你,他不是守城,而是人都丢了。”郑年笑了笑,继续喝酒。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三章 郑盟主可是个大英雄 “人丢了?”江济凝显然不相信。 但是郑年的气息已经捕捉到了这一点,武元通并不在城中。 此时的城中只有两个四品的气息。 就是面前的这两个气息! 郑年没有多做解释,“你的镖是到哪儿的?” “就到夜郎城。”江济凝淡然道,“还有二路镖是到四方城的,不过要等十天。” “你想不想知道武元通在哪儿?”郑年眯起眼睛问道。 江济凝皱着眉,“你和我一路从连云城跑到这里,刚刚进城怎么会知道武元通在哪儿?你……他……真的被绑走啦?被敌人?” 郑年点点头,“那,你想不想见到你家盟主?” “做梦都想!”江济凝的脸上是痴痴的表情,“我家盟主也在……夜郎城?” 郑年连忙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但是你如果能把武元通救出,然后悄悄送回来,你家盟主知道了定然对你赏识有加,大大赞赏。” 江济凝的脸刷一下就红了,“那会不会亲自接见我?会不会单独……嘉奖我啊。” 单独? 郑年眯一脸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女生,越来越看不懂这些小姑娘每天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只得咳嗽了一声,“估计有可能吧。” “盟主……纳不纳妾啊?”江济凝手指头顶着自己的下颚,思索道。 郑年一口酒喷出来,险些没倒在地上就地死了,“啊?” “你急什么急?”江济凝不悦的瞥了他一眼,“又没有人想嫁给你,哼!” 镖队进入夜郎城之后,紧接着进入了侠义盟的地盘,郑年并没有溜走,夜郎城的堂主是谁他都不知道,对方自然也不认识自己,藏不藏得没什么意义,只顾坐在骡子背上喝酒,其他的不闻不问。 江济凝一边埋怨着什么都不干的郑年,一边无奈地整理着面前的货物,并且将清单上的镖文一一对照。 “粮草一百石,水一百石……”一个一个对照下来,少说也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最后分文不差,这才结了账头。 “几位进来坐坐吧。”看着忙碌辛苦的同僚,夜郎城侠义盟的香主赶忙邀请道,“歇息歇息,已经为你们安排了住处,待会儿就让手下的侠士们带你们过去。” “哦?”镖头一愣,“难不成……我们不住在堂内么?” 几人踱步进入其中。 郑年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这夜郎城的侠义盟分堂比其他的那些地方还要更好一些,只不过侠士寥寥无几了,院子里都是一些穿着破烂的百姓。 “堂里没什么地方了。”那香主挠着头,抱歉道,“收留了一些外面逃荒来的难民,甚至还将家在夜郎城的侠士所居住的房间也腾了出来。” “原来如此。”镖头点点头,“听说已经开始打仗了?前方战事如何?” “今天是大捷了。”香主笑着道,“有玄策军在,夜郎城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几人都同意这个看法,跟随着点点头, 郑年不以为然地跟在队伍的最后方。 香主略显无奈道,“今日本来有援助是和你们同一日进城的,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来不了了。” “哦?是咱们的援助么?”镖头问道。 香主点点头,“是吕尚和鬼盟主二人,还带着一些弟子,按照书信上的时间来推算的话,就是这几日到,可是等了许久仍然不见踪影,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等从连云城而来,若是照香主所言的话,吕尚和鬼盟主二人,应该是从南方官道上来,按理来说不应该耽搁才对。”镖头道。 “是,问题就出在这里。”香主呢喃着道,“夜郎城往北的路早在半个月前就被封堵了,而剩下的三条官道,均是从南方而来,现如今东南方向你们的货物已经到了,但是正南方和西南方向的物资却延迟了七八日还没有送到。” “这是为何?”镖头略显警觉道,“已然不符合常理了。” 香主点点头,“所以奇怪的就在这里,我派出去的侠士,均没有回来,也不见再来南方的书信。” 镖头坐在椅子上,几人沉默地喝茶。 郑年反倒并不着急,妖族进入大庆是不可能的,有翁白魁在,自然会有预感。 既然不是妖族搞破坏,那么这个大庆里面能够为难住鬼离的人只有一个。 而那个人绝不会现在动手。 所以,鬼离没有第一时间来到夜郎城反倒是一件好事。 他一定是在来的路上发现了什么或者是留意了什么,这才耽搁了时间,这个发现一定会给夜郎城带来一个好消息。 郑年是这么认为的。 听着他们交谈和听着花园宝宝叫玛卡巴卡一样无趣,索性直接摇摇晃晃走出了房间。 刚刚在台阶上坐下,身边便也有一个人坐了下来。 “怎么?听不懂他们说话啊?”江济凝问道。 “是啊,他们好厉害。”郑年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没关系的。”江济凝笑了笑,“一开始我也听不懂他们说话,后来慢慢就能明白啦。大人的话总是很高深的。” 郑年强忍着骂她的想法,半躺在台阶上,“哦,你说得对。” 江济凝得到了郑年的认同之后,越发的开心,歪着头道,“你说郑盟主若是在的话,这些疑难的问题不就全部迎刃而解了?” “郑盟主也听不懂他们说话。”郑年淡然道。 “不可能!”江济凝狐疑地笑了笑,“郑盟主那么聪明的人,定然一语道破个中玄机,从而做出正确的判断。” 郑年一脸无语。 “哦对了,你说救武家三将军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江济凝一提到郑盟主,眼神里的渴望和企盼就尽显无疑了。 满脸崇拜。 郑年淡然道,“当然是真的,怎么?你想去啊?” 江济凝想了想,突然抱住了自己,“哎,那里肯定很危险的,如果轻易的能救出来,他们早就去救了。” “我知道一条路,很简单,也很快捷,而且可以直接去武元通在的地方,给他带出来。”郑年笑道。 “真的?”江济凝一愣,“没有危险?” “当然。”郑年缓缓道,“再说了,有危险又能怎么样?大哥不是在呢。” 江济凝撇了撇嘴,“你能做什么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四章 奉献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郑年并不知道什么僻静的路,也不知道安全的方式。 他就是堂而皇之的过去救人而已。 武元通毕竟是大庆的将领,郑年当然明白在开端如果被敌将生擒一个将领那将对大庆和后续作战带来巨大的难度。 军心民意这种意识形态的东西对于侠义盟来说其实并不是大事儿,但是对方如果真拿着武元通过来顶城门,杀还是不杀? 这是个问题。 入夜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便从侠义盟分堂跑了出来。 郑年已经摸清楚了探查的规律。 秦风叫来负责看守自己的是三个人,玉堂春三日、傅余欢三日、还有另外一个实力强横的四品三日。 现在就是那实力强横的四品看守的第二日。 郑年已经用睡蛊将他放倒了。 “我们……”江济凝带足了各种各样的器具,什么止血的绷带,什么外伤的草药,还有一些消炎的白酒,反正把能带的东西都带来了。 一路上丁零当啷,像是一个跑夜货的货郎。 郑年一把抓住了她的百宝袋,丢在了拐角中,“回来再拿吧。” “哎哎哎!那是我治疗用的东西。”江济凝气得跺脚,“你给丢了做什么?” “我们是去救人,不是去当大夫,你给我老实待着,还想不想让郑盟主夸奖你了?”郑年啐了一口,低声道。 “想!”江济凝的神情缓和了下来,眼神之中充满了斗志。 郑年白了她一眼,转身向城外走去。 二人走过城门之后,直奔北方树林之中。 “我……”江济凝看着面前一片漆黑的树林,战战兢兢不肯动。 郑年懒得搭理她,直接走入其中。 “啊!你等等我啊。”江济凝虽然害怕,但是没有郑年更加的害怕,于是连忙大步跑了进去,偷偷地拽着郑年身后的腰带。 郑年当然知道这个丫头是个胆小鬼,索性也没有搭理他,欠身向前前行。 神识散开,很容易就找到了三个四品实力的人,而其中的一个还是女的。 “真年头的女强人真是不少啊……”郑年唏嘘。 其实这并不是一条近路,相反如果直接走大路的话,可以节省至少一炷香的时间,可是大路上的伏击太多,一路杀过去少说也有好几百人。 郑年懒得杀。 这也不是他的活儿。 而就在此时,郑年突然拉住了一旁的江济凝,二人躲在了一颗大树后面。 “你干……”江济凝的嘴巴被郑年捂住。 一道身影快速地从树林之中穿过,直奔前方而去。 郑年略有不解地看去,方才过去的那个人就是夜郎城之中的四品武者,看来武元林已经坐不住了,派人前去救援。 ‘幸好我也来了,不然武元林今晚上可是要损失两个四品武者了。’郑年缓了一口气,才将手从江济凝的嘴上挪开。 “好大的酒味!”江济凝不悦道。 “谁让你乱说话的,我告诉你要安静!安静!懂不懂?”郑年道。 江济凝自然没有察觉到那四品武者穿梭而去的气息,当下便认为郑年方才是想办法吃自己的豆腐,于是委屈巴巴的抱住自己,低头不语。 郑年不知道这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继续赶路。 带着她确实走不快,不过好在路程已经不远了,二人足足走了有一个时辰才将将到达郑年所探查到的地方附近。 看到郑年跃在树上,江济凝也开始顺着郑年的目光左右张望着,发现了火光,却什么细节都看不清楚。 “走,偷偷溜进去。”郑年道。 “怎么溜?” 江济凝懵了。 她说道怎么的时候,还没有发生什么,但是说道溜这个字之后,面前就变了。 方才面前还是阴暗着的森林,现在突然变了! 变成了温暖的帐篷。 篝火噼里啪啦地将江济凝拉回了现实,她半张着嘴看着帐篷里唯一的郑年问道,“发生了什么?” “以你的智商和脑袋,我和你解释起来很麻烦。”郑年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变成了褐色的兵服,手中还有一套衣服,丢给了旁边的江济凝,“换上吧。” “啊?”江济凝压着嗓子左右看了看,“这是哪儿啊?怎么还要换衣服?” 郑年缓缓撩开了帐篷的一角,“北荒军营。” 江济凝懵了。 “赶紧换,我帮你?”郑年问道。 “不不不不用。”江济凝想找一个比较靠谱安全的位置,可是这小小的帐篷之中根本没有一个遮蔽的地方。 郑年回头看来,“你能不能快点?” “啊?哦……”江济凝叹息了一声,“那你不许回头哦!” “你快点就行了。”郑年无奈道。 外面的情况并不复杂,武元通被囚禁在中间的营帐之中,周围巡逻的官兵数量虽然很多,郑年方才进来的时候已经搞到了通行的令牌,所以一会儿出去定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该担心的并非是这些,而是外围的人。 郑年的神识已经探查到了不只一伙人出现在了外面。 东南角的四品武者,就是武元林的手下,这一点郑年已经可以确认,而西南角则是有八个人,其中有四个五品带着四个六品。 他们是谁郑年不知道,但是他们的目的似乎也和武元通有关。 郑年不打算先行动弹,要看看他们的目的才能再作打算,只要自己可以将武元通完好无损的带回去,被让武元林手下的那个将士死了就行。 “我……我好了!”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郑年回头看去,江济凝低着头。 衣服很厚重,但是尺码有些过大,江济凝略显弱小的身材根本撑不起来这么大的衣服,领口甚至都要肚子上了。 郑年看着这个袖口已经快耷拉在地上的姑娘,叹息了一声,从一旁的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拿出针线,这才开始对江济凝的衣服进行改造。 “没必要把肚兜也脱了吧?”郑年无奈道。 “这个是暗黄的……肚兜是红色的……”江济凝低着头,“会被看出来的。” 郑年看着一旁脱下的衣服,抓着丢到了火力。 江济凝脸上一阵绯红,不敢多说什么。 “没关系,郑盟主肯定能知道你的奉献。”郑年缓缓道。 “那……奉献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江济凝笑了起来。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五章 妖虫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营帐之中出来。 北荒民族固有的豪迈扑面而来。 郑年看到那些正在吃着风干羊肉的将士们脸上流露出来凶悍的神情,突然开始觉得这些壮士以往日子里被欺负的有些可怜,连个热乎饭都吃不上。 江济凝已经将长发束在了头盔之中,脸上混了一些泥渣滓,旁人看不清楚样貌,只是略显清秀而已,而郑年则是直接扬起自己的大脸,信心满满地走着。 二人旁若无人,穿房过屋,直接走到了中间关押着武元通的营帐附近。 刚刚走过来,便有人从身后拍住了郑年的肩膀。 郑年回过头来,是一个参将。 “你是哪部分的?”参将问道。 郑年直接将令牌取了出来。 这是当时郑年来找武元通营帐里看看他死没死时候发现的令牌,只要是在营帐之中的人,身上均有这块令牌。 “你是中军?柳家的人?”参将一愣,方才的傲慢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之中的尊敬。 原来如此。 郑年点点头,“是,怎么了?” “看您面生而已,是……” “是北荒家族里来的,今儿个刚刚回来,听说抓了武家的人,这就来看看。”郑年道。 “哦哦,是这样啊。”此时那参将脸上已经变了样子。 眼看他的手已经握在了刀把上。 郑年发现不对,立刻散开魂力,当即给那参将一刀,随后将他的尸体送入了方才自己待过那个没人的营房之中。 再次出来,收起魂力。 江济凝又蒙了。 “他人呢?” “别问了,你是十万个为什么?”郑年没好气地低声道。 他不知道方才的对话之中哪里出了问题,但是隐隐感觉问题并不小,对方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说明北荒、家族、武家这几个词有很大的问题。 不能再说了。 解决完面前这个人后,郑年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其他的人发现方才参将消失了,于是这才继续保持镇定,带着江济凝向营帐走去。 郑年直接拿出了令牌给面前的卫兵示意。 卫兵意外的看了一眼令牌,又看了一眼郑年,这才拉开了营帐厚重的帘子。 二人进入其中。 里面有很多人。 几乎有三十多个人站在武元通的身边,而正中间的台上坐着那两个四品的武者。 二人似乎在北荒军中将领,用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下方的武元通。 武元通被绑在一根粗壮的柱子上,两旁各站着十几个人,每个人都大汗淋漓,赤膊纹身上血管清晰可见,看来都是累坏了。 “继续。”柳鸿文歪着头,喝着一杯紫色的酒,轻描淡写道。 武元通早已遍体鳞伤,整个身躯都佝偻在那里,嘴角的血液十分粘稠,似乎嘴巴也被打了。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人持半个胳膊粗的鞭子站在武元通的面前。 他们没有逼迫武元通说什么,也没有逼迫他去做什么,只是打他。 这是最绝望的。 因为没有希望。 鞭子落在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身上,比任何一把刀都要锋利,带来的痛楚更加的强大,他的正面已经皮开肉绽。 江济凝并不认识武元通,但是她已经能够看出来谁才最可能是武元通,下意识抓紧了郑年的手。 郑年没有说话,仰着头看着面前惨烈的情形。 行刑的二人打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就已作罢,台上的柳鸿文满怀笑意走到了营帐的中间,抓着武元通的下颚,“死了?” “呸!”武元通一口夹杂着痰和血液喷到了柳鸿文的脸上。 他并没有擦去那些肮脏的东西,任由其在脸上滑落,带着笑意看着武元通,“听说武家都是忠贞良将,一生从不屈服。” “谈武家?你……不配!”武元通脸颊已经肿了起来,几番的酷刑并没有削去他眼神之中那片熊熊的烈火,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柳鸿文。 柳鸿文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真的以为,我抓你是为了开夜郎城的城门?” “元通,你知不知道我要拿你做什么?”柳鸿文笑着躬身看着他,手掌按在了他的后背上。 武元通嘶吼着,痛苦地嚎叫着,而柳鸿文则是将一个小虫子放入了武元通的身体之中。 “你……居然……用蛊。”武元通恶狠狠道。 “这不是蛊,这是妖虫。”柳鸿文微笑着道,“你知道什么是妖虫么?” 武元通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他可以控制你的脑子,控制你的一切,并且没有任何的气息,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你的体内有这东西,而你则会听从我的指令,按照我的计划,成为打开夜郎城大门的人。” “你!”武元通的神情这一次怔住了,他忍着背后的刺痛,疯狂的张嘴想要撕咬面前的柳鸿文。 柳鸿文仅仅是后退了几步,微笑着看着他,“我知道莫霖一定会来救你,我也知道他很有本事,我会给他安排一个很好的地方,一个适合他这样的大英雄埋葬的地方。” “你……不要杀……杀……”武元通的脸色就在这一瞬间变得缓和了许多。 紧接着,他的表情在复杂的变化着,最终平静了下来。 突然一笑,看着柳鸿文。 “生效了。”柳鸿文回头对着身后的女子笑道。 女子点点头,“你可以试试。” “给他松绑。”柳鸿文微笑看着武元通,“从我胯下钻过去。” 武元通当即带着笑容,一个弯腰便从柳鸿文的胯下赚了过去,随后回身还带着笑容。 很轻松的笑容,很温柔的眼神。 似乎就像是曾经那个在二哥手下的大男孩一样。 “舔她的脚。”柳鸿文又指着身后的女子说道。 武元通便跑了过去,和一条哈巴狗一样舔起了那女子的脚。 女子带着微笑,“看来妖族的东西,确实好用。” “过来。”柳鸿文的眼神沉了下去,“等到莫霖来的时候,杀了他,明白么?” “明白。”武元通微笑着看向柳鸿文,轻松的点点头。 柳鸿文和女子目光交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六章 营帐里的武者,营帐里的舞者 郑年和江济凝靠在周边的炉火旁,和一众穿着差不多的侍卫站在一起,并不起眼。 江济凝已经满身都是汗了,幸好这个衣服够厚,外面还有一层盔甲,否则衣服可就紧紧贴在了她的身上。 以她汹涌的身材,只要有人看她就会露馅。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合,几乎要在这时哭出来了。 郑年从身后攥紧了她的手,这才让这个双眼失神的小女孩镇定了一些。 缓缓摇了摇头,郑年给足了她信心和安全感。 江济凝这才稍微稳定了些许。 柳鸿文缓缓站起身来,和身后的女人向营帐之外走去,其他的人都跟了出去,只留下了外围的一圈儿护卫站在当堂,看守着中心被绑在柱子上的武元通。 时间缓缓过去,江济凝和郑年就站在营帐之中。 她心里有一百个问题想要问郑年,但是根本无法说话,而郑年则是乐得清闲,累了就躺在地上散开魂力趴一会儿,喝口酒,出去找两块羊排牛肉吃,等到吃饱喝足,再重新站起来。 所以江济凝会突然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问道从身边传过来,惊讶的去看看,却又发现没有任何问题。 只能感觉自己的肚子饿了。 又过了半晌,柳鸿文走了进来,指着郑年和江济凝说道,“他们二人留下,其他的人都出去。” 几个护卫立刻点头,这才从门口走了出去。 郑年憨憨一笑,就在所有护卫出去之后,立马蹲坐在了地上,拿出酒晃悠晃悠,喝了一大口,这才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 而柳鸿文并没有在意郑年,反倒是江济凝看着郑年,满脸诧异。 “这妖虫确实好用啊。”郑年低声看着神情仍然保持正常,但是已经听着自己指令走进来的柳鸿文,笑嘻嘻道,“比那蛊傀可是好用多了。” “是啊。” 郑年肩头出现了一个绿头苍蝇,正是华筝所变,她的声音小到只有郑年一个人能听见。 “你知道这东西?”郑年歪着头看向一步一步走入的柳鸿文,直到他直接蹲在了江济凝的面前。 江济凝整个人贴在了帐篷边上的柱子旁,眼巴巴地看着柳鸿文,一时之间都要哭出来了。 难不成我被识破了? 难不成他发现我了? 我要死了? 江济凝顿时满脸瘫痪一般,一动不动。 “不然我怎么告诉你用法呢?但这东西只是对实力较低的人才有反应,比如三品或是三品以下。”华筝道,“而且这个姓柳的之前使用的步骤是错的,就算方才你没有第一时间将妖虫从武元通的体内拿出来,他也不会被控制。” 郑年会意的点了点头,“方才我取出妖虫给柳鸿文放入身体中的时候,你让我滴血在妖虫的身上,为的就是控制?” “对啊。”华筝道,“你不是滴了你的血和武元通的血嘛,这样这个柳鸿文就只会听你和武元通的话了。” 郑年这才明白,“那你告诉我,既然我的境界能力是只让我自己加快速度,但是为什么方才我可以和武元通交流?” 方才就在柳鸿文将妖虫放入武元通身体的时候,郑年的魂力便已经施展开来,他不但从武元通的身体之中将妖虫取出放入了柳鸿文的身体上,还与他进行了短暂的谈话。 “你方才按照我教你的行气法门运转魂力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发现了不同。”华筝解释道,“以后也是这样,魂力已经是足够的情况下,你可以将你触碰到的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和你保持一样的速度。” 郑年这才缓缓点头,“只有一个人?” “也只够维持一个人。”华筝道。 “喂……喂……”江济凝看着面前的柳鸿文,他的眼睛十分的迷离,就那么呆呆的盯着自己,看得她现在是毛骨悚然,于是招手呼唤郑年,“帮帮我啊……” 郑年打了个响指,脑海之中想道,“跳舞。” 柳鸿文便开始扭动身躯,蹲下身来,用手轻抚着自己的靴子随后缓缓拉上身体。 穿着银面盔甲的大将军,在营帐之中跳起了舞。 江济凝都懵了。 郑年没搭理这个铁憨憨,而是直接走到了武元通的面前,伸出手将一个药丸放在了他的嘴旁。 武元通虚弱地喘着气,一口将郑年递过来的药丸吞入腹中,随后眼神哀怨的看着郑年,“你在报复地下我踹你的腹部?” 郑年摇了摇头,“我没那么小心眼,只是想告诉你,那个女人不简单,想要骗过她得需要付出很多的东西,而且你得到的也会比付出的多。” 武元通低着头,“那女人何来不一般之说?” “她身上的气息和我见过的一个人气息相同,应该是师出同源,想来我认识的那个人是柳家的主脉,北荒的皇室,而柳鸿文则并非拥有这种气息,所以我断定此人并不是一般人。” 郑年凭借的则是柳云州的气息。 武元通长叹了一口气,“为了大庆,这点事情无所谓。” “你知道就好。”郑年笑道,“一会儿援救你的人来了之后,你放心拿起长剑刺他,我会点燃一把火的。” “好。”武元通沉稳的点着头。 此时郑年的神情一动,忽然低声道,“你放心做,什么事情都有我。那个女人来了,我得藏起来。” 说着一边向里面走一边打了个响指,郑年回到了江济凝的身边,而扭着屁股的柳鸿文也恢复了正常,向外走去。 正好在门口遇到了那个女人。 四品武道的女人。 “怎么了?”柳鸿文面色淡然地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谈谈。” 郑年的眉心一皱,他能够接触到柳鸿文听道、看到的一切,当然武元通也可以,且二人都有控制他的能力,但是到这一步,郑年有些愣神儿,难不成这女人和柳鸿文有什么关系? 自己说话不能过于冒进,于是操控柳鸿文道,“今日之事,还需我盯着,你先回去休息吧。” 女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柳鸿文,“你打算一直这样?” 柳鸿文眯了一下眼睛,“你想说什么?” “虽然我是柳家公主,但是我并不希望你和他们做这些事情,你明白么?”女人问道。 郑年都懵了。 他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我再说一遍,你杀人可以,谁的手上没有几条无辜的生命和白流的鲜血,但是你要推翻大庆,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女人镇定道。 ------------ 第四百九十七章 兄弟,作为你的家主,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想不到柳家还有这样的人,郑年有些疑惑。 于是操控柳鸿文淡然道,“你进来。” 二人走进了帐篷。 “他们是谁?”女子一愣,看向郑年和江济凝。 “这是我的亲信,不会有问题的。”柳鸿文侧身道,“有话直说吧。” 女子认认真真的看着柳鸿文,“柳云州想做什么是他的事情,现在父皇已经危在旦夕,我并不想管他。” “但是大荒是我们的命脉,如果真的倾尽一切陪着什么妖族攻打大庆,你真的以为我们会得到什么吗?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柳鸿文看着女子,一言不发。 “我知道,柳云州给你的命令很绝对,如果发现我有避战之意,就直接杀了我,对吧?”女子笑了笑,从袖口之中取出了一封书信,“我在你的营帐里已经找到了这份密函。” 柳鸿文低下了头。 “你可以杀了我,毕竟父皇死了之后,登基的就是柳云州,他不会让我活下去。你是北荒的将军,我虽然和你非亲非故,但也要告诉你一句话,即便是你们和妖族联盟,打败了大庆,大荒也会完的,妖族不会让你们继续执掌大庆的!” 说罢,女子缓缓地闭上眼,“你可以动手了。”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报!将军!抓到了八名刺客!其中三名已死,只剩下五人!” 女子一愣。 柳鸿文淡然道,“带过来。” “是!” 五个人被护卫推到了营帐之中。 而郑年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郑南北。 郑南北此时全身被束,在护卫的压制之下跪在了地上,眼神仍然尖利地看着面前的几人,不屑和愤怒充满了整张脸。 女子看向郑南北,“你们是谁?” 郑南北低头不语,冷冷的看着那女子。 他们是杀手,既然已经失败了,便不可能再存于世间。 女子蹲了下来,看着郑南北的脸,“你们是鸦还是劫。” 郑南北冷笑着道,“既然已经失败了,你动手便是。”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是来杀人的,还是来救人的。” “当然是杀人!”一个人不悦道。 “那看来你们是鸦。”女子点点头,“如果是劫,他们会选择将武元通救走,而不是杀了。” 站起身来的女子深吸了一口气,“杀了他们。” 那些护卫便将郑南北等人压出了房间。 郑年眯着眼睛,‘这他娘的不久给我找事儿嘛?脑子怎么想的呢……’ 无奈地郑年只得打着哈欠跟着出门的护卫走出去,散开魂力,无奈地拎着酒壶,走到了几个鸦成员的面前,把他们的脸都漏出来。 发现是两个女子和三个男子 “你该剃胡子了吧?”郑年扭着郑南北的脸,并未开启第二个结界的能力,所以郑南北根本不知道郑年在做什么。 郑年先将几个人的束缚解开。 又去营帐里面找了一些棉被,将他们全部包裹在棉被之中,打了一个结,最后把四个人裹在郑南北的外侧,让郑南北在中间,并且两只手并没有束缚,是放在旁边两个女杀手的怀中。 这样一来郑南北便可以将他们身上的活结解开,二来…… “兄弟,作为你的家主呢……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这俩你挑一个,反正该摸的都摸过了是吧!”郑年憨憨一笑。 随后又将另外个五个人押送他们的兵丁和一个监督的兵丁用绳子捆绑在了一起,满打满算十一个人,打包好了,郑年运足了炁,直接将这十一个人丢了出去。 这回才拍拍手,散了魂力。 “哎?你看那是什么?” “棉被在天上飞?” 两个兵丁同时歪着头看过去。 郑年挠了挠头,再次施展魂力,将这两个兵丁也用棉被捆好,丢了出去。 “妈的,让你们事儿多。” 这一次郑年等到天上的棉被们基本看不到了,这才散去了魂力,回到了营帐之中。 没有郑年操控的柳鸿文,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意识,但现在的情况就比较特殊了。 郑年之前的指令在他的脑海之中已经根深蒂固,郑年是他亲信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成为了脑子里面确认的事情,但是除去这件事之外,他又恢复了本性。 并且郑年还没有给他不能伤害武元通的指令,所以他现在又给了武元通两个耳光,笑嘻嘻的站在他旁边,将一把短刀藏在武元通的手中。 “想不到救你的人还挺多,哈哈哈,不过我只对莫霖感兴趣。” 武元通怀疑的眼神看向郑年。 郑年屁话没说,溜到了一边。 “你不杀我?”女子问道。 “柳云芳,我知道你没什么权力也没什么地位,在皇族之中也就是一个公主,但是我对你最起码的敬佩还是有的,这件事情我已经打算要做了,而且柳家也已经和妖族联盟,多的事情你和我说没用的。” “你可以不这么做。”柳云芳低声道。 “你们女人的脑子里面装的都是浆糊?”柳鸿文笑了笑,“我不这么做然后呢?带着这十万北荒军叛变?还是等着太子殿下来了将我的命收走?或是背上叛国的罪名带着他们加入玄策军?让这小子一刀给我的脑袋拿走?” 柳云芳深吸了一口气。 “你是女人,你就算被俘虏了也能做个小妾,你遇到了喜欢你的人可以随便说话,他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根本不会杀了你。” “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一个混饭吃的将军,贪图的是荣华富贵,喜乐的是女人的身体和花不完的银子,从未想过什么天下大局,山河永世之类的愿景,能赢老子吃一辈子,输了大不了一刀砍了头。” 柳云芳低下了头,“我不同意继续大大庆了,大荒只有这十万兵,打没了,就真的没了。” “我的任务,是配合妖族大军进入夜郎城,打没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柳鸿文笑了笑,“打没了是大荒的兵没了,我只有三千精兵,他们会跟着我走回大荒,而我将成为大荒最具实力的将军,到时候……你也是我的。” 柳鸿文大笑道。 郑年打着哈欠看着这个狂妄的傻屌,迷离的喝了一口酒。 正在此时,刀光出现的刹那。 柳云芳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刀横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莫霖。 ------------ 第四百九十八章 我好像舔过她的脚! 郑年早就知道莫霖已经到了。 甚至比鸦的那五个白痴还要早,不过他并没有轻易出手,而是一直伺机以待。 直到二人争执在专心的时候,才没有浪费这转瞬易逝的好机会,当即袭击了柳云芳。 柳云芳扬起脖颈,看着身旁的男人,一言不发,眼神低沉到了极致。 “放了他。”莫霖的声音很平静,“如果你现在做任何其他的事情,我都会杀了她。” 郑年的魂力再次散开。 第二次催动法决,将武元通也带入了和自己一样的情况之中,抓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了座位上,“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气息很不稳。” “我……担心莫霖。”武元通似乎还没有适应郑年的境界,“你这到底是什么能力啊……为何我们做什么都没关系,而他们却被定身在了原地?” “以你的脑子我很难和你解释,粗略的来讲,这是一个境界的能力,我给他取名叫如意境,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嘛。”郑年笑了笑。 “哦……” 武元通吃了郑年给的药,已经平稳了下来,但是伤势还是很严重,于是郑年让他躺下,给他身上前后都涂了药。 现在已经不怕别人看出来了。 随着他的惨叫结束,整个人都几乎少了半条命,郑年给他端来了一口水喝罢,才坐在一旁。 “你打算怎么办?”郑年问道。 “既然……咳咳……既然你说那妖虫已经没什么问题了……那我就会回去和二哥商量该如何作战。”武元通道,“应该可以尽快将十万大军全部收入我等麾下。” 郑年摇了摇头,“你太急了。” “急了?”武元通不解。 “你忘了,他和谁在联盟?”郑年提醒道。 武元通恍然大悟,“你的意思,可以用他来引导妖族?” 郑年摇了摇头,“等回去找到你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懒得和你解释。” 武元通微微一笑看着郑年,“现在看来,当年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啊。” “武家的人就是会说话,明明是我救了你一命,怎么感觉我像是来还人情的。” 二人哈哈大笑,“回去定然请你吃一顿好的。” “不必了。”郑年摆了摆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况且我刚刚知道,夜郎城的危机应该已经解除了。” “哦?”武元通一愣。 “吕尚和鬼离现在已经到了夜郎城的附近,而且根据他们的气息,也经历过了不少的战斗。”郑年道,“应该已经大功告成,那些阻断了道路的人是被收拾过了。” 武元通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大战在即的时候,救了玄策军的,竟然是当年冰窟之下的你和你身后那些江湖人士。” 郑年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平静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还要你做一个选择。” “答应你什么都可以,选择?什么选择?”武元通问道。 郑年指着面前的柳云芳,“她说的话,你已经都听到了,你打算杀了她么?” 武元通看向柳云芳,深吸了一口气道,“想必你已经有了建议。” “娶了她。”郑年道。 “什么?”武元通一脸诧异的看向郑年。 “娶了她的好处,比你想象之中要多得多。”郑年道,“而且,甚至有可能将北荒发展成为大庆的附属国。” “怎么可能,你不了解北荒,柳家是皇族,而正统和她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皇后生下太子柳云州,而她和她弟弟柳云乎则是嫔妃所生,说白了,柳云州这一次如果成功了,他们姐弟俩只有一死。” 武元通摇了摇头,看向郑年的那一刻,脸色突然变了。 因为郑年的表情是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的表情。 “你能……杀了柳云州?”武元通一怔,“他可是有十几个四品护卫,甚至还有一个三品妖刀保护的人。”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现在提着他的头让你玩。”郑年笑了笑,“所以你听我的没错。” “你……到底已经达到了什么境界?难不成已经入了三品!”武元通惊讶的看着郑年。 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哄孩子道,“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建议,你愿意采纳便采纳,不愿意也无所谓,好处反正不是我的。” 武元通正要说话,却被郑年打断了。 “我要你答应我的事,你必须做到。”郑年道。 “什么?”武元通神情舒缓了一些。 “不许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见过你,我的实力,我的如意境。”郑年道。 武元通看着郑年,“我哥也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郑年道,“你他吗明白任何人的意思么?” “大姐知道这件事么?”武元通又问道。 郑年摇了摇头,“如果让我知道你说了这件事,我杀你,谁都不可能知道,你明白么?” 武元通吞了吞口水,“你在隐藏什么?” “我可以发誓,我不会害大庆,也不会害任何一个武家人,但这件事是我的秘密,我的秘密既然告诉了你,你便是我的朋友,作为朋友,你不可以出卖我。” 郑年的威胁之中夹带着武元通的弱点。 他从不会出卖朋友,也不会出卖任何一个保护大庆的人。 “好,我答应你。”武元通已经开始思索如何将这一系列奇怪的事情,编造的可以让二哥相信。 “你别编了,我教你怎么说。”郑年打着哈欠,看破了武元通的想法。 武元通尴尬的笑着。 “你就说有一个神秘的老者,来帮了你,其他的细节就说昏昏沉沉地,什么也没有看到,就行了。”郑年道。 “好!”武元通道。 郑年这才点头,“剩下的事情,你没问题吧?” “我会按你说的,在……” “不,如果你要娶她,就不必在她面前演什么了,直接将她带回来,放心,她会祈求你不要伤害大荒,祈求你别伤害她的家人。”郑年微笑道。 “我不喜欢仗势欺人。”武元通道。 “你并没有仗势欺人,这是再帮她。”郑年低沉道,“待柳云州死了之后,她弟弟继任北荒,你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北荒,然后你爱不爱她,都可以给她一个很好的生活,不是么?” 武元通茫然的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女人。 这样美丽的女人。 自己……还真的折磨不起来。 他吸了口气。 我……好像舔过她的脚…… 我…… ------------ 第四百九十九章 还是他娘的女人有办法 “放了他!”莫霖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武元通这才反应过来,郑年已经走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看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于是立刻打了一个响指,学着郑年所传授的样子,用气息走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然后果然看到了柳鸿文眼睛之中的视野。 “跳舞。” 他说道。 那柳鸿文脸色一动不动,带着笑意,双手突然高举,在莫霖紧张的眼神之中开始扭动身体。 “你!”莫霖呆住了。 柳云芳也呆住了。 事实可以证明,柳鸿文确实和他自己说的一样,喜欢玩女人,这些舞姿就是一般的舞女都跳不出来,甚至眼神都在勾着那莫霖。 莫霖被看的毛骨悚然,举起长剑,“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莫霖……”武元通缓缓道。 此时的莫霖突然发现武元通竟然已经坐在了长椅上。 “你……没事吧?”莫霖问道。 武元通摇了摇头,“你不用紧张,把这个女人绑着就行了,柳鸿文不会出手的。” 莫霖看着扭动身躯的柳鸿文,架着柳云芳走到了武元通的身边,“怎么回事?” “以我的智商我和你解释起来很麻烦,总之……咳咳咳……你等等。”武元通再次打了一个响指,林鸿文站在了原地保持着最后扭动的姿势。 “去门外找一辆马车,给莫霖一道通关令牌。”武元通一边想一边说道。 柳鸿文便走了出去。 “他……可以被你控制!”莫霖惊了。 “是你让他这么做的?”柳云芳也惊住了。 武元通摇了摇头,“跳舞之前的所有事,都是他自己做的,你现在应该明白了,那只妖虫并没有放在我的身体里,而是放在了他的身体里。” 柳云芳的眼神震惊着看向武元通,“你……如何做到的?” “哎……”武元通叹息,“以你的智商我很难给你解释清楚。” 柳云芳一愣,指着自己的脸。 “把手放下!”莫霖怒道。 柳云芳只得照做。 “马车来了。”柳鸿文走进营帐的时候,低声说道。 武元通立刻低声对莫霖道,“走吧。” “不会有埋伏?”莫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而此时却竟然如此顺利,顺利得不像是真的。 三人坐上马车之后,莫霖手持柳鸿文的令牌,大张旗鼓大摇大摆的从北荒军营之中走了出去,直到进入官道的时候,马车里的武元通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你要带我去哪儿?”柳云芳问道。 “联姻。”武元通淡然道。 “和谁?”柳云芳呆住了。 “和我。”武元通平淡道。 “就……因为舔了我的脚?”柳云芳痴痴地问道。 武元通纳闷着回头看向柳元芳。 可当他真正开始观察这个女人的时候,表情就已经变了。 她很美,虽然和大姐不一样的美,但是是一股高雅贵气的美,清晰的线条,锦绣的衣服,再加上那双骨骼分明,柔嫩可口的脚。 “或许吧……”武元通皱了皱眉。 柳云芳没有再说话,而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武元通深吸了一口气。 ‘如意境?郑年太可怕了……幸好他是师父的徒弟,若没有这一层关系,或是站在大荒这一边……大庆,岂不是要完了?’ ‘幸好……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马车突然传来剧烈的晃动,柳云芳直接倒在了武元通的怀里。 “你……不是四品武道么?”武元通稳稳地坐在马车里,竟没有想到她会靠过来。 “我……害怕……”柳云芳低着头,赶紧跑到了另一边。 武元通笑了笑,撩开马车帘子问着莫霖,“怎么了?” “不知道,几个裹着棉被的人在地上爬行。”莫霖道,“要不要杀了?” “不,尽快回去。”武元通平静的说了一句之后,轻轻的将手放在了柳云芳的手背。 她并没有将手抽开,而是试探性地问道,“你……伤还疼么?” 武元通点点头,“舌头最疼。” 她脸色一变,有些恼怒又有些羞涩。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杀了柳云州,你开心么?”武元通突然问道。 柳云芳惊讶的看向这个方才还是阶下囚的男人,却突然感觉到他神气显露出的那一刻。 又想到他脱险的一切,和营帐里的柳鸿文。 他的实力,已然强大到让她震惊的地步。 “你……真的可以么?”柳云芳问道。 武元通没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你希望他死么?” “他……杀了我的母亲,囚禁了我的弟弟,如果真的可以让他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柳云芳道。 “我要北荒成为庆国的属国,让你的弟弟登基。” “这正是我姐弟所想。”柳云芳道。 武元通笑了,将柳云芳搂入了怀中,“等吧,这一日,回到来的。” 柳云芳什么也没说,靠在武元通的肩膀上,将那双冰冷的脚放在了他的怀中。 武元通下意识用双手捂住了她的脚,“好凉啊。” “那你热一热啊……” 二人脸上都微微一红。 …… “真的没办法……拿出来么?”一个黑衣女子被裹在棉被之中,死死的看着郑南北。 郑南北一直挣扎着自己的手,在左右两个女子的胸前揉搓着,“无法拿出!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那些该死的北荒兵已经跑了!”另一个黑衣女子怒道,“你到底要摸到什么时候!” “我的手臂被绑住了和你们一样!”郑南北解释道,“无法拿出!” 两个女子面色通红的看着郑南北。 而另外的两个男的则是满脸羡慕。 五个人就站在旷野之上,无奈地站着。 郑南北狐疑地看着周围的两个人,揉到觉得没意思的时候,才猛然将左手抽了出来。 “哇!拿出来了!”面带潮红的女子惊讶道。 另外一个女子则是无奈的说道,“你摸够了?能不能把我这边的也拿出来……我……不太舒服。” “这边太紧了,你等等!”郑南北一脸正经,连忙伸手进去帮助另一只手。 两只手都陷入了杯子里面。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想娶两个。” “你说得对啊……”郑南北拍脑门追悔莫及。 还是他娘的女人有办法啊! “你……”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快点回去吧……回去……再……再说……” “好!”郑南北立刻抽出了两只手。 ------------ 第五百章 你的岳父为师惹不起啊 “我和你说,我看你就是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在那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济凝紧紧地抓着郑年的胳膊,拼命将自己的身体靠上去。 又冷又黑,又害怕! 郑年一边挣脱江济凝的身体,一边露出嫌弃的神色,“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有毛病是不是,能不能把手拿开?” “这里这么黑!”江济凝道,“你你你……你要吓死我啊……我冷!我冷!” 郑年一摆手,“我不冷吗?” “你身上和火炉子一样!”江济凝不由分说,将自己的手抓住了郑年的手,两只手盖住郑年的右手之后,这才舒服了许多。 郑年的呕夯航江济凝包裹着,她的身躯也开始暖和了起来。 郑年满脸无奈。 “行了吧?” “不行。” “有病?” “暖和!” “好吧好吧, 你别抓这么死行不行?” “我……哼!你以为我想抓你啊?要不是因为你暖和……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给我抓一下嘛,那么小气!” 郑年无奈地用另外一只手端起了酒壶,喝了一口,连忙吐了出来,“着马奶酒太腥了,不好喝。” 随后就将从北荒军营里偷来的酒倒了个一干二净。 “你给我讲讲啊,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武元通那么厉害?” “因为他厉害啊。”郑年道。 “他怎么能刷刷!刷!刷!就能出去了,然后还将我们刷一下送出来的啊?”江济凝在面前划了几下,又将手抓在了郑年的手上。 “因为他就是刷刷!刷!刷就把我们送出来了。”郑年道。 “你!”江济凝不悦道,“那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回去啊!”郑年道。 “不是!”江济凝抓着郑年的胳膊站在了原地,“你说要我来救武元通的,这样就会被郑盟主亲自接见,私下表扬的嘛……现在……现在他自己跑出去了,我没有功劳啦!” “我再给他送回去?”郑年问道。 “那……那不用了。”江济凝垂头丧气,都快哭了,“我的郑盟主都在我眼前了……现在又没了……” “这种机会多的是。”郑年道,“我听说吕尚和鬼副盟主也来了,你要不要考虑考虑鬼离啊?” “我不!”江济凝连忙拒绝,不过随后觉得不太礼貌,便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鬼离副盟主的年级大了,我……配不上他。” 郑年会意,险些没有跟上这个丫头跳脱的思维,“哦,原来如此,如果鬼离前辈喜欢你呢?” 那我就去死! 江济凝暗暗发誓。 “我的意思,你可以帮着鬼离前辈做事啊,学会了他的排兵布阵,大星官图,解卦算卦,不就可以更进一步,找到郑盟主了?”郑年笑道。 “对哦!”江济凝微微一笑,“听说郑盟主也经常卜卦的,我可以学一学这些本事来靠近他嘛。” “你本身的实力并不强,想要被侠义盟的盟主看到,自然要有一些过于常人的本领才是,说不定哪一日郑盟主找鬼离的时候,就顺便见到你了呢?”郑年笑道。 “对!”江济凝肯定的点点头,“我长得这么美丽,要是郑盟主见到了我,定然会被我的美所倾倒,多看我几眼之后,便问我,‘小姑娘,你叫什么啊?’” 江济凝怀春嗲声嗲气道,“我叫江济凝啊。郑盟主~你要做什么吖?” “‘咳咳,我见姑娘长得美丽,收你做我的妾室好不好啊?’”江济凝自导自演。 “当然好啦,不过你要疼人家~爱人家~要陪人家~”江济凝满脸桃花,拍了拍郑年,“到时候你这个坏人就等着羡慕郑盟主吧。” 郑年一脸要死的样子,“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反正去当鬼离前辈的弟子就好了,他定然会收你的,他的弟子和郑盟主关系不错的。” “真的?”江济凝刚刚一问,随后立刻恍然大悟,自问自答,“你说得对啊!吕尚就是鬼离前辈的弟子,他还和郑盟主的女儿郑小蝶好上了呢!” 郑年直接站在了原地,满脸诧异的看着江济凝,“你说什么?” “啊?我说……吕尚是鬼离前辈的弟子……” “后面。”郑年的眼睛里充满的震惊。 “哦!你不知道啊?也是……这算是个秘密,不过我们侠义盟的女侠士们都知道,吕尚每日都会带着好吃的送给小蝶,也会给她买漂亮的胭脂,好看的衣服,那你说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哼!小蝶去哪儿他都跟着,做什么也陪在一旁,而且小蝶要去四方城,他也要跟着去,要不是长安盟主以夜郎城百姓生死大事劝说,他就跟着小蝶私奔了呢。” 私奔? 买衣服? 买胭脂! 郑年打了个寒颤! 这小子…… 趁老子不在……你居然想挖老子的宝贝? 我干你娘! 你小子是真的不想活了! 一股剧烈的杀气直奔夜郎城而去。 而此时正和鬼离喝酒的吕尚,突然一口酒喷出,浑身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鬼离问道。 紧接着一口血喷出,死死的抓着桌子,过了好久才缓了下来,深吸着气,看着鬼离,“师父……有人要杀我……” “谁?”鬼离神色凝重了起来,“妖族?” “不是……”吕尚浑身都在颤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那是谁?”鬼离不解。 “师父,你能否保护我?”吕尚问道。 “当然。”鬼离冷笑了一声,“这天下无论是谁,都不能在我手里把你杀了!” “此话当真?”吕尚微笑着试探。 “当然。”鬼离缓缓道,“是谁敢对我的弟子传出杀意!我定然要了他的命!” “郑盟主……”吕尚尴尬的笑道。 鬼离一怔,uu看书“咳咳,这位公子,你坐在我对面作甚?” “师父……”吕尚要哭了。 “咳咳……乏了乏了……”鬼离赶忙站了起来,“这年纪大了容易忘事,公子你请便啊,我休息了……” 吕尚趴在地上死死的抱住鬼离的脚。 “我在你接触郑小蝶的时候就告诉你了……这个岳父师父惹不起的……”鬼离颤巍巍道,“你再想想你那些岳母……哎……咱俩师徒一场,你给师父条活路吧……” 吕尚当即大哭了起来。 ------------ 第五百零一章 真正的凯旋而归 第二天一大早,武元通和莫霖的马车已经缓缓回到了夜郎城。 武元林亲自站在城门口迎接。 朝阳和二哥一起出现在东方的时候,武元通皱着眉攥着手里的那双粉嫩的手掌。 “有……有些疼了。”柳云芳低声道。 武元通这才稍稍松开了一些,透过马车看向威武无比的城门下,那个一夫当关的身影。 “哥!”武元通走下马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武元林一把搂入怀中。 兄弟二人此刻无言,一句话都没说,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我打算杀了你的。” “幸好我没给你这个机会。”武元通重重的拍了自己兄长两把,“如果没有郑……那个老爷子的话,我就自杀了。” 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在大庆面前,个人的生死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若是需要,他们可以直接去死,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走,我们喝酒。”武元林搂着武元通,对着莫霖招了招手的时候,脸色突然一变。 他差距到了面前的女子非同一般的气势,于是散开气息去观测的时候,有些惊讶。 “她是……”武元林一愣。 “哥,回去我再和你解释。”武元通道。 武元林将柳云芳安排在了一个厢房之后,这才带着自己的弟弟和莫霖来到了正大营之中,酒菜已经备好了,三人这才席地而坐。 “给我讲讲,怎么回事儿?”武元林看着面前的二人。 莫霖直接不说话了,他也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武元通就按照郑年所讲的,将详细的内容和一切经过都告诉了面前的武元林和莫霖,当然,省去了如意境的叫法,把老爷子说的神乎其神,且加上了老爷子特殊符咒可以定身的功能。 二人听得越来越神,直到最后武元林才黯然点头,“此人能够救你,就说明实力非凡,且是我大庆之人,不过……我从未想起过有哪个强者是精通符箓之术,恐怕当今符甲也不可能有如此实力。” 武元通没有反驳,只得点点头,接着问到,“二哥,那现在我该如何?” “那前辈是如何说的?”武元林还没有放弃试探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 “我之前对前辈说,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被北荒的十万大军收入麾下,但是前辈的意思是我比较笨,还是让我回来问二哥您,就会有结果的。”武元通道。 武元林微微一笑,“看来这前辈确实是为了大庆着想之人,若是他顺着你说,那么大概率是妖族之人,可现在让你回来问我,便是和我想的一样。” “哦?”武元通一愣,心中不免对郑年的敬佩更甚,难不成我谋略堪称一绝的二哥竟然能和郑年想到一块去? 看着武元通不解,武元林连忙举杯笑了笑,“三弟你不精通这计策,所以想不到这一步,是很正常的。” 武元通在家里就因为心机不深被说了好些年,想不到现在出了门,还要继续被二哥说,低下了头略显尴尬道,“那是……什么意思呢?我确实想不到。” 武元林微微一笑,“那老先生说的意思,和我的一样,十万的北荒军虽然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有一定的补充,但纵观大局来看,并不能改变什么。” “再加上安排好十万北荒军我们所需要的时间和力量,这都是一笔不小的消耗,长远来看是没问题的,但是短期来看,我们会被这十万大军拖垮的。” 武元通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融收一个敌部的军队所需要的成本是多么大。 于是这才明白他们深远的考虑。 “十万北荒军在你已经可以控制他的时候都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但是更重要的是军事部署,你也说了,在你不控制柳鸿文的时候,他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而你可以直接看到他所看的,听到他所听的,那不就相当于你在没有任何威胁的情况下坐在了妖族和北荒的大殿之上?” 武元通半张着嘴,他早该想到的。 “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甚至可以利用北荒军来对抗妖族,而我们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妖族的攻势。”武元林长出了一口气,“这夜郎城前后危机,的前危,就在这一瞬间全部解决了。” 武元通这才点点头,“那后危呢?” “哎,现在粮道堵塞,昨天上报来的只有东边的粮道开展顺利,西方和南方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法进入,侠义盟和运送粮草的只运来了三日的口粮,我们现在还能勉强维持五日。” “啊?”武元通歪着头,“可是……那个前辈说了,侠义盟应该已经解决了我们的后顾之忧啊!” “你确定是前辈所说?”武元林的神情开始凝重了起来,现在他不得不重视对方所说的话。 武元通点头。 郑年确实说过吕尚和鬼离前辈已经脱离险境,将后顾之忧解除的话,他再次回忆了一遍,肯定的点头道,“是的。” 武元林这才站起身,“你们休息吧,一晚上的劳累也辛苦了,我要去一趟侠义盟。” 莫霖打断了武元林的话,“将军,他们来了。” 武元林皱了皱眉,回头看去,一个士卒站在了门口,拱手道,“将军,外面侠义盟的人求见,说是从江南而来。” 武元林连鞋和袜子都没有穿起,连忙跑了出去,光脚踏过门槛的时候,看到了门外的吕尚。 “小兄弟……你可是……” “回将军的话,我是从江南来的,吕尚。”吕尚拱手看着面前赤足的武元林,心中颇为感动。 此时他才明白了郑年所说的侠义为何物。 也是他第一次被如此敬重的对待。 “听说你帮夜郎城解决了后顾之忧?”武元林连忙走过去抓住了吕尚的手。 “将军消息果然灵通,只是一些妖魔邪祟拦路杀人而已,我和师父二人和其周旋了几日,拖慢了进入夜郎城的进程,还望将军赎罪。”吕尚款款道。 武元林的脸都扭曲了,几乎要哭出来,强忍着心情拉着吕尚的手走入将军府,“进来说话,兄弟。” “好。”吕尚点点头。 ------------ 第五百零二章 小莲花的后院 寒风凛冽过境。 钱好多缓缓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并非是之前自己重伤之后的那片森林。 而是一间小屋。 一间用木头搭成的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简单的炉火和一张书案,书案的旁边还有一把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钱好多并不认识她,迷离的睁开眼睛,“水……” 少女本在思索着什么,听到她这么一喊,立马用荷叶取出一瓢水,递到了她的面前,“你醒啦?” 钱好多看到了少女胸口缝制着一朵白色的莲花,将荷叶放下之后,她才缓缓道,“你是……” “我叫小莲花。” 钱好多并不认识什么小莲花,也从未见过面前的女子,“哦……是你救了我。” “我只是把你从荒郊野岭搬到了我的房间里,我并没有救你,而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小莲花道。 钱好多挠了挠头,心中很是疑惑,这样的法子自己是第一次用,也用的是百花谷的秘法,一般人是不可能看得出来的,可是面前的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并没有问出口,只是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拖着身子站了起来,“多谢你的照顾。” “我并没有照顾你,而是将你带回了我的院落而已。”小莲花微微笑着,看着钱好多的面容,低沉道,“他还好么?” 钱好多明显是愣了愣,随后才看着小莲花,“他……” 小莲花想起了傅余欢的面容,那张阴冷的,孤寂的面容,平静的笑着,回想起当年她怀抱着那个少年度过的每一个漆黑的夜晚。 “傅余欢,他还好么?” 钱好多有些震惊,“你……认识他?” 小莲花微笑的看着钱好多,“当然认识,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似乎已经忘了我了。” 钱好多感觉面前的人有些莫名其妙,于是连忙站起身来缓缓道,“我……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我要走了。” “你想见见她么?”小莲花转头看向钱好多。 “她?”钱好多略显疑惑。 进入夜郎城境内便再也看不到那白茫茫的雪了,天地之间似乎像是一个结界一般,从大雪遍地到春暖花开仅仅不过几步之遥。 这个院子的一半已经落满了积雪,而另一半则是如春花海,美艳万分。 “这是她死后的地方,我将她埋在了这里。”小莲花一边走,一边走到了那个以房子中心为分界线的后院之中,整个后院也是和房子一般。 后院的中间,左边是雪地之中盛开的莲花,洁白无瑕。而右边则是香味沁人的牡丹和芍药,还有一些百合。 很美。 别样的意境。 钱好多看着后院的中间,有一块不大的墓碑。 她缓缓走了过去。 几个字很明显。 昆仑弟子孙定柔之墓。 孙定柔…… 这个名字钱好多很熟悉,是傅余欢的母亲。 她略显惊讶和诧异的看着这座并不起眼的墓碑,下面却静静地躺着一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知道么?”钱好多问道。 “不知道。”小莲花平静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钱好多问道。 小莲花笑了笑,“因为临终之前,她告诉我,千万不要将自己尸骸的位置告诉傅余欢,也千万不要他来祭拜,她只想见一个人。” “谁?”钱好多问道。 “这世上最爱他的人。”小莲花缓缓道。 钱好多脸色有些微红,抿着嘴扬起了头,看着那墓碑。 “给。”小莲花将三炷香递给了钱好多。 钱好多将香递了上去,随后跪在那墓碑之前祭拜。 “你想见她么?”小莲花平静道。 “我……可以见到她么?”钱好多一愣。 “或许可以,或许不可以。”小莲花憨憨一笑,“曾经我见到过,但是她告诉我,她想见的人并不是我。” 钱好多怔怔的看着小莲花,“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告诉我,这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是无疾而终的,有些事也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开始的。” 小莲花温柔地看向钱好多。 钱好多战战兢兢道,“我……该怎么做?” “摸一摸,如果你能看到她,那就看到了,如果看不到,便不是你。”小莲花的脸上并没有该出现的妒忌和笑容,而是温柔地看着她。 钱好多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向墓碑。 放上去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墓碑的寒冷和坚硬,似乎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墓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该紧张的。 可是她却像是一个要嫁给别人家的女子第一天看到母亲一样紧张。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只是在这一刻,她明白了一点。 她深爱着那个男人。 墓碑并没有什么变化。 还是那般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像是本就不会产生变化那样。 “看来不是你。” 不知过了多久,小莲花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看来不是你。 钱好多并不落寞,也不苦恼,甚至很高兴,笑了出来。 “你觉得我在骗你。”小莲花眨着眼睛问道。 钱好多摇了摇头,“怎么会呢。你没有骗我。” “那你为什么不悲伤不失落,反而开心呢?”小莲花有些惊讶。 钱好多抬起了头,看向那一半阴郁一半晴朗的天空,微微露出了笑容,“我已经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了,也就是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比我更爱他。” “这样不好么?”钱好多微笑着看向小莲花,“难道多一个人爱他,不好么?” 难道多一个人爱他……不好么? 小莲花怔住了。 钱好多却已经向外面走去。 她上了那春暖花开的道路。 脸上根本看不到一丁点的犹豫,也看不到一丁点的委屈。 她的开心是真的。 没有在装! 小莲花在这一瞬间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孙定柔会告诉她这样的一句话。 也彻彻底底的明白了,她这一生都无法超越钱好多对于傅余欢的爱。 “你明白了么?”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缓缓传来,钻入了小莲花的耳畔之中。 小莲花点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那个温柔平静道,“你没有错,错的是人和时间,还有缘分。” 小莲花深吸了一口气,“错的是我竟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会这么爱另一个人。” 她忽然释然了,泪水划过了脸颊。 而在那墓碑旁边,一缕青白色的雾气缓缓升起,直奔钱好多的方向而去。 “孙娘娘,我答应你,去过更好的生活。”小莲花缓缓出了一口气,“不会陷入他的一切了,我发誓。” “那样就好,他并不值得你去爱。”温柔的声音渐行渐远。 似乎是离别。 似乎是永别。 ------------ 第五百零三章 他才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主角 钱好多走在前往夜郎城的路上。 而此时她并没有感觉到身后缓缓出现了一个女人。 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她的微笑很温柔,像是冬日里的一轮暖阳,肆意的将周围的一切都温暖着。 钱好多转过头来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甚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恐惧,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那双已经破损了的鞋子和充满泥泞的裤腿。 她虽然穷,但是从没有这么不洁过,而此时她却遇到了一个对于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您是……”钱好多低着头。 “我叫孙定柔,是傅余欢的妈妈。” 她的声音很温柔,将钱好多冰冷的身体温暖了起来,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烈火,像是一个顽强茁壮的野草。 “哦哦……我……我叫钱好多……”钱好多不知该做什么,两只手在胸前不断地摆弄着。 “你很可爱。”孙定柔缓缓道,捧起了钱好多的面颊。 她的笑容让人看上去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钱好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 “他很需要你。”孙定柔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南方。 钱好多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也很需要他。” 钱好多抬起了头。 两双眸子交汇的那一刻,孙定柔再次笑了,“但是他遇到了很难度过的事情,对于他,对于他的朋友来说,都很难,我希望你不要参与其中,我希望你置身事外,带着对他的爱活下去。” 钱好多淡然的笑了笑,“不会的。” “为什么?”孙定柔的眸子又温暖了一些。 “我不知道……等不到他的日子,我该怎么过。”钱好多抿着嘴道,“从老爷将我带离木匠家的时候,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了。” “我也曾这么想过。”孙定柔笑道。 “可是遇到他的第十日,我便发现,我本不大的心中却已经无法再容得下任何事,他占据了我全身的每一寸地方,无法挪开哪怕一点。” 孙定柔叹息了一声,“若是他……不幸离开了,你会做什么?” “我不知道。”钱好多很平静,“我没有这么想过,我也从没有敢这么想过,我认为他一定会回来,这是他对我的承诺,您知道,他从不承诺的。” 孙定柔点点头,“他确实从不承诺,如果他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 “等待他的日子是幸福的,我从未想过他不回来会是什么样子,就想从没有过一个百姓会去想如果天塌下来会是什么样子。”钱好多很平静,也很温柔,“所以我不知道他若是离开了,我会怎么样。” “你想去找他么?”孙定柔问道。 “想。”钱好多道,“可是我不能。” “为什么?”孙定柔问道。 “因为我知道,在他的世界里,并没有考虑我,我会成为一个变数,如果我贸然出现,打破了他原有的计划,才是更危险的。” “你是这个世上最适合他的人。”孙定柔笑着道,“就像是一块璞玉遇到了最合适的玉环。” “也许吧。”钱好多低下了头。 “他或许会像我一样,死在大雪坪上,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么?”孙定柔问道。 钱好多的泪已经滴落下来,眼神不住的闪动着,她似乎无法承受这个问题带来的一切后果,双手慌张的捂着自己的脸,蹲在了地上,“我不知道。” “我可以让你见到他最后一面。”孙定柔怅然道,“不过,仅仅是最后一面,因为他面对的事情,只有一条结局。” “为什么……”钱好多睁着眼睛看着孙定柔,“为什么……” “因为……”孙定柔看着天空,即便是在白天,也能看到南方的那三颗明亮的星辰,“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切,无论是谁,都无法更改。” 钱好多甚至连吐出的气都是颤抖着的。 “可是……可是……还没有到那个地步。”钱好多缓缓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俗名,而他的俗名,就是奉献自己绝无仅有的炁,和另一个生死之交独一无二的炁,交给一个他们最信任的人,而那个最信任的人,会带着他们的一切,抵抗最后的恶。” 钱好多战战兢兢的看着孙定柔,“我……无法改变么?那……那个人会赢么?” “不知道。”孙定柔还在笑着,还是很温柔的笑着。 不知道。 未来都是未知的。 没有一个人能知道那场浩劫的结果。 却已经有人知道了其他人的结果。 可是…… 在她的生命里,傅余欢就是唯一重要的人,是那个并不大且温柔的地方唯一的主角。 仰着头,钱好多满脸泪水的说道,“我……” “做你该做的事吧,你选择在最后的时候,陪着他走完该走的路。还是从现在开始,去过自己新的生活。”孙定柔问道。 钱好多苦笑了起来。 当人生只能用选择来走的时候,才是最悲哀的。 庆幸的或许还是有的选,悲哀的是两条路她都不想选。 只能把选择权抓在自己手里了。 “我想陪着他。”钱好多缓缓道。 “好。”孙定柔的声音徐徐传来,“我给你一个可以站在他身边的资格,至于你如何领悟,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钱好多突然一愣,随后就看到面前的孙定柔化为了一道白光从她的眉心钻入了进入,紧接着她便直接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沉睡之中。 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话。 但是当气息缓缓充斥在她身体中时,整个天地都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招一式和一流一转将身体紧紧地包裹在温暖的气息之中,一遍一遍的看着不断出现的剑法和气息运转的方法。 钱好多缓缓地领略着这面前一切带来无尽的美好,更是将整个身体都舒展到了极致。 孙定柔的气息异常的舒服,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温暖。 这股温暖,一直伴随着她彻彻底底沉睡了下去。 而此时的傅余欢似乎就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安慰着她。 轻轻的告诉她,“我回来了,不用怕了。” ------------ 第五百零四章 龙凤卦 郑年打着哈欠躺在骡子上。 身旁的江济凝歪着头审视着郑年,“喂……我怎么突然感觉你有点不对劲?” “你感觉有问题。”郑年继续装傻子,半睁着眼睛口齿含糊道。 “你的感觉才有问题呢!”江济凝撇着嘴不悦道,“你说真的能等得到吕尚?” 郑年点点头,“他一会儿肯定会从这里走的,到时候你就出去,把准备好的词儿一说,保证能成。” “真的?”江济凝又开始怀春道,“那我很快就能见到郑盟主了!” 郑年喝了口酒,“是啊,这样你就再也不用跑镖了,只需要安安稳稳当鬼离的徒弟,带你学到可以出山的时候,便能够见到郑盟主了。” 江济凝听着郑年的所说,越听全身越是发抖,越是喜悦,当即拍板道,“好!好!我听你的!” 郑年只是看着天,表现的并不关心的样子。 拐角处响起了脚步声,江济凝立马转身看去,果然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此少年正是吕尚。 吕尚略显疲惫但是兴奋的神情刚好撞上了同样兴奋的江济凝。 “唉?”吕尚一愣。 “吕尚。”江济凝微笑着道,“我……我是侠义盟的弟子,早……早就听闻鬼离前辈乃是天下神算,举世无双之才,特来拜见,不知可否请您引荐一下?” 吕尚半张着嘴,似乎没反应过来,随后迟疑了片刻,这才点点头,“哦哦……我……我知道了,好啊,师父定然会开心的。” “真的?” 事儿成了一大半了,江济凝微笑着抿了抿嘴,“多谢。” “跟我来吧。”吕尚伸手让开了院子的门,示意江济凝可以先行进入。 江济凝点点头,“稍等,我和我的朋友告别。” 当她回头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自己所谓的朋友,甚至连那只骡子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唯一剩下表明那人曾经存在的痕迹,就是地上的那个钱袋。 是自己的钱袋。 江济凝弯下腰将那钱袋捡起来的时候发现不对劲,原本只有十几两碎银子的钱袋此时已经鼓了起来,打开的时候,发现有足足五十两! 而再左右去看的时候,并没有找到那个人。 “姑娘?”吕尚侧着身子试探的问了一声。 “哦哦……”江济凝回过头来的时候,似乎对面前的那个吕尚和大门后面的鬼离已经没有了多大的兴趣,反倒是已经略显慌乱了,甚至有些不安。 钱袋里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江湖路远,珍重】 跟着吕尚走进大院的时候,江济凝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而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流泪,会悲伤。 明明马上就可以成为鬼离的弟子,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郑盟主,可是她越望着侠义盟的阁楼走,心里越空。 直到那阁楼近在咫尺,已经要越过门槛的时候,她驻足了。 “我……”江济凝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有事……我下……下次再来!” 说罢也不等吕尚的挽留,便转身跑出了侠义盟的分堂大院。 而站在顶上的鬼离和郑年看着下方的小姑娘。 “盟主所说的,就是她?老夫觉得很有趣啊。”鬼离道。 “前辈喜欢就行。”郑年看着跑出院门的江济凝,回头缓缓看来,“那之后的事情便拜托前辈了。” 鬼离点点头,“放心吧。” 郑年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盟主。”鬼离叫住了郑年。 “前辈,还有何事吩咐?”郑年微笑着道。 “三件事,第一件是小事,我解开了龙凤卦的最后两卦。” “最后两卦?”郑年一愣,“这……不是就只有三卦?” “龙凤阴阳卦的个中玄机我并不懂,但是在将第三卦递给你之后,我认真再看了一遍,发现龙凤阴阳卦中其实还有两卦,隐藏在整个卦象之中。” 鬼离直接带着郑年走到了桌旁,随手一摆,一道巨大的八阵图出现在了面前。 “你直接说吧,我……看不懂。”郑年尴尬地摸着头。 “不,这并不需要看得懂。”鬼离点了几个卦眼,随后那些卦象竟然开始自己变换了起来。 “这是当初的三卦,三卦之中蕴藏了两卦,此乃便是龙凤卦,有龙卦和凤卦两种,一般的龙凤卦都是三龙一凤,而翁白魁的卦是三龙两凤,而且三龙两凤之中的另一个凤卦,可能只有你看的到。” 郑年有些不解。 “第一个凤卦,便是……” 说到这里,鬼离和郑年面前的阵图开始变化,缓缓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字,直至最后在郑年面前拼起了一个完整的话。 郑年面色呆滞的看着面前这句话。 【帝星乃乾,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领随风巽,渐雷震。】 【煞星乃坤,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承善如水,火同人。】 【杀星乃坤,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归步泽履,艮山谦。】 【帝收煞、杀二星之气可成阳。可破阴之大盛凶星也。】 【以命归帝星,三星归位,即刻照耀大庆。】 郑年缓缓地转头看着鬼离。 “帝星就是你,而煞星则是张不二,杀星乃是傅余欢,他们二人已经觉醒了自己的能力,只有将他们的力量聚集于你的身上,才能激发帝星的纯阳之力,来抵抗凶星的纯阴之力。” “据我所知,凶星从未降临过。”郑年的眼神冷了下来。 “是的。”鬼离低着头道。 “那翁白魁怎么知道,这样可以杀得了凶星呢?”郑年又问道。 “这……”鬼离看着郑年,“他确实不知道。” “既然只是试一试,又何必用两个人的命来赌呢?”郑年不屑道,“现在我反而觉得,翁白魁并不是一个什么都明白的人。” “第二卦,你要不要看?”鬼离问道。 郑年点点头。 鬼离施展了第二卦,“这个卦象我看不到,上面是有封印的。” 可是郑年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上面为数不多的几个字。 他的拳头攥紧了,狠狠的砸在了这桌子上。 顷刻之间,桌子已经碎成了粉末。 可哪行字仍然高悬在空中。 【以母之命,可开帝星之能事。】 ------------ 第五百零五章 再遇孙幼珊 “聊聊其他事吧。”郑年阴沉着脸说道。 鬼离看得出郑年已经看到了翁白魁给他最后的解释。 那也是最后的一条路。 而郑年似乎并不打算按照这条路来走。 “即便是你不想听,我也得告诉你。”鬼离缓缓道,“如果天下这人中只有一个人能够破凶星,那这个人肯定是……” “我。”郑年打断了鬼离的话。 鬼离笑了,笑得很开心,他点点头,“好,我说第二件事,这是一件大事。” “什么?”郑年问道。 “四方城会成为妖族大将落凤带队攻打的第一个地方。”鬼离道,“西凉的三十万人已经盘踞在了四方城西侧,进攻已经开始,而妖族的大军也现身而出,但是妖族这一次似乎已经孤注一掷了,一百万妖众全部盘踞在了四方城的境地。” “妖帝何在?”郑年立刻问道。 鬼离摇了摇头,“我们截获了西方进入夜郎城的情报,目前是这么说的。” 他直起身来看着郑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武王的想法应该是假若夜郎城成为兵力最少的地方,让妖族从夜郎城进入,过了夜郎城之后直奔神都而去。” 他指着大庆的版图对郑年说道,“而从夜郎城的大军进入神都必经之路便是龙虎峡,这个地方,距离四方城和东海都是最近的,而就在这里,玄策军八十万会师,将敌方尽数歼杀!” 郑年看着那张版图,“武王的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什么意思?”鬼离道,“如果他们从四方城发动总攻的话,武王绝对可以顶得住至少待到凶星降临。” “如果妖族不止一百万呢?”郑年问道。 鬼离怔住了。 “你听说过谁见到过妖族的兵众么?你可别忘了一年之前的万妖袭长安,那一次,可是一万多的妖怪瞬间出现在了神都之内。”郑年深吸了一口气,“有没有可能,百万妖众只是一个幌子呢?如果有三百万呢?” 鬼离没有说话,仰起头认真的观察那幅版图。 “领军的如果是落凤,那么夜郎城这部分的领军则会是牧天骄,而东海的会是韦虎。”郑年道,“妖族这一次想好的可是万全之策,必须要保证能够进入神都的万全之策。” “你是这么认为的?”鬼离眯着眼睛,“那……你有必要去一趟四方城,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必须在短时间内让武王放弃四方城,来到这里。” “武阳不是吃素的,打仗的事儿我们少掺合,不过我确实需要进入一趟四方城。”郑年缓缓道,“翁白魁让我去,我就必须得去。” “距离总攻还剩下不到十三日,你得抓紧了。”鬼离道。 “说说第三件事吧。”郑年笑着道。 “第三件是天大的事。”鬼离拿出了一个酒壶。 郑年立马接过来打开一闻。 熟悉的味道。 青花月影! “你……见到她了?”郑年问道。 鬼离摇了摇头,“随着酒壶来的只有一行字。” 郑年皱着眉,“什么?” “省着点喝。” 鬼离说完这四个字的时候,郑年忽然感觉到胸口咯噔的一声。 就像是连接着心脏的那条粗壮的血管崩裂了一般。 他捂着胸口不可思议的看着鬼离。 她绝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整个百花谷有用不完的花,采不完的! 郑年怔住了。 妖族……会做出这样的事么? 他的脸色沉默了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将面容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了。” 而此时的鬼离却异常的恐惧,甚至已经流出了汗。 “好……好。”鬼离颤巍巍的说道。 “师父!”吕尚上来的时候,郑年已经不在了。 他甚至连郑年的背影都没有看到。 “师父,我和你说,我方才……” “别说话。”鬼离压着吕尚的肩膀,“这股气息……” 相象境…… 这小子…… 鬼离强行运气,才将那方才突然出现仅仅一息的相象境气息从身体之中散去。 他面露惊恐的看着吕尚,死死的抓着他的肩膀,“郑小蝶以后我不允许你去想她!更不允许你去见她!” 吕尚满脸的疑惑和诧异,“我……为什么?师父!” “别问我为什么,你记住,这不是郑年杀不杀你的问题,而是……”鬼离吞了一口口水,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你承受不住的……” 吕尚虽然不解,却也不敢正面忤逆师父的意思,只得缓缓点头。 鬼离看着窗户外面,郑年不知现在已经去了何处。 但是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凶星降临的那一日,已经不会远了。 …… 郑年缓和下来之后,还是躺在了骡子身上。 喝着青花月影的他,趴在骡子身上,而骡子走在官道上。 萝卜在前,骡子在后,郑年在他俩身上。 此时已经在夜郎城之外了,而江济凝却找错了方向。 她并不知道,郑年会直接一路向北进发,进入那无边的大雪之中。 而就在郑年刚刚走了没多远的路时,就看到了一个马车,一个带着绒毛散发着贵气的马车。 那马车跑得飞快,前方的车夫奋力的拍打着马屁股。 郑年眉头一皱,立刻调转骡子,直奔那马车即将经过的路上靠了过去。 车夫一愣,当即大叫着,“闪开!闪开!” 可是郑年仍然迷迷糊糊的趴在骡子身上,不知所以的打着哈欠。 “你!” 车夫也是一个老手,连忙勒住缰绳,将马硬生生拦在了原地,还好马架子足够结实,这才没将整个马车掀翻在地。 “你他娘的没长眼睛啊!看不到这里有车?”车夫不悦的大骂道。 郑年仍然半眯着眼睛,一副醉得一塌糊涂的样子,“啊?” “他妈的!”车夫气的直接跃下马车,拿着马鞭就要上去抽死这个酒鬼,可就在此时身后的车厢里传出了一个声音,“老王,怎么了啊?” “回大小姐的话,是……一个醉鬼。” 那马车帘缓缓拉开,一张清秀的面容露了出来。 夜郎城城主之女孙幼珊侧着头看去,一眼便看出了那个人是谁。 “郑……年?” ------------ 第五百零六章 再见,夜郎城 孙幼姗的车夫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醉鬼和自己家的大小姐钻入了小树林,虽然不解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蹲坐在马车前看着。 孙幼姗钻入小树林之后,一路跟着郑年的小毛驴。 小毛驴似乎并不着急赶路,慢悠悠走了几步之后被郑年抽了一把屁股,这才赶快跑到了小树林深处。 “你……怎么了?”孙幼姗歪着头看着这个有趣的男人。 “我现在是个傻子。”郑年指了指自己的酒壶,“酒蒙子。” “你不一直都是个酒蒙子?”孙幼姗捂着嘴笑了笑。 郑年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个女孩你在哪儿找到的?” “路上。”孙幼姗道,“我一开始以为她已经死了,后来发现,她只是昏迷过去,气息很微弱,于是着急回到城中找郎中,你什么时候来的?” “前几日。”郑年道,“我要带她走。” “啊?”孙幼姗狐疑地看着郑年,“你……认识她?” 郑年点了点头,“把她给我就行了。” 孙幼姗当然是信任郑年的,只不过对现在看到的情况有些意外而已,笑着说道,“要不要把我也带走?” “你不要你爹了?”郑年问道。 “你要我,我就可以不要爹了。”孙幼姗微笑道。 好闺女。 郑年不禁赞叹道,“不愧是城主的女儿。” “那是~”孙幼姗抢过郑年手中的酒壶,“你别打马虎眼,你要不要带我走啊?”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你就要我带你走……”郑年无奈的看着那个根本不嫌弃自己酒壶,嘴对嘴喝着的孙幼姗。 “无所谓。”孙幼姗微笑着看向郑年,“你可知道怀春的少女最喜欢且最向往的一件事,就是跟着心爱的人私奔了。” “所以肯定不是跟着心爱的人去找他心爱的人。”郑年噗嗤一笑。 孙幼姗不悦的白了一眼郑年,“不想带我就不带,没必要说这种话。” “呵呵。”郑年略感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哎呀,那你得答应我下次来夜郎城的时候,得告诉我呀!”孙幼姗道。 郑年微微一笑,“好啊。” “那你真的要走么?”孙幼姗低着头,“不多待几日了?” “还有些事要做,很重要的事。”郑年道。 孙幼姗狐疑道,“难不成比妖族攻打夜郎城还重要?” “那是天大的事,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啊。”郑年笑着说道。 “我都知道了,你是侠义盟的盟主,怎么可能和你妹关系呢?”孙幼姗思索了片刻,“你肯定是遇到了更为棘手的事情,随意……” “你知道就好。”郑年没想解释什么,更没有想让面前这个女孩掺和进来。 “那我知道了。”孙幼姗点点头,“你还有大事要做,而我们呢只需要守住夜郎城,静静等你回来就好啦!” 郑年看着面前的少女,夜郎城能不能守得住他根本不知道,大概率是不可能守得住的,可是作为侠义盟的盟主, 郑年不可能和她说这些话,于是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我走了。” 郑年站起身,趴在骡子身上。 “你……”孙幼姗迟疑道,“会回来的吧。” “不一定,但是我有预感,我们还会见面的。”郑年道。 孙幼姗站在丛林里,“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郑年望着孙幼姗。 直到她带着那个老车夫离开的时候,郑年才笑着钻入了车厢之中。 她送的东西很实用,比如这座马车,比如马车里的一百两银子。 郑年的骡子跟在马车的后面,而前方的马车则是在郑年轻微的操控之下调转了头,向北方行驶过去。 钱好多还在沉睡,沉睡在马车之中,她的气息很平稳,身上缓缓出现了很多不规则的气息流动,郑年并不知道她经历着什么,但是看起来并不好。 郑年没有用自己的气息去干扰钱好多身上莫名出现的流动,而是将毯子披在她身上,静静地坐在她身旁。 他很久没有这么赶过路,也很久没有这么平静的走了。 没有人驾驶马车。 郑年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在马车里面控制着这辆马车继续走。 穿过一片一片绿草道路,直到进入了那一片荒芜的冰天雪地之中,郑年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无论今日是谁在跟着自己,他都不可能跟得上了,这一望无际就可以看到天际的白雪之中,谁都不可能跟得很紧了。 而此时在那绿树的密林尽头站着的少年傅余欢,攥起了手,望着驰骋到冰天雪地之中的马车,眼神之中是感激和慰藉。 “你在这里多久了。”一个声音缓缓地传来。 “不久。”傅余欢低着头道。 “我在他睡觉的时候,检查过他的伤口。”秦风缓缓走到了傅余欢的身边,“那道伤口确实是真的,但是他现在的意识似乎已经开始逐渐恢复了。” 傅余欢没有说话,而是就这样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大雪。 “你认识那个女子么?”秦风又问道。 “不认识。”傅余欢道。 秦风点点头,“我打算把他带回去,如果他的意识恢复的话,就必须在我身边。” 傅余欢没有说话。uu看书 “妖族大军还有十几日便要开始进攻,在这期间,他也不能出现在任何一个战场之上,这些战事也一定要成功。”秦风道。 他微笑着看向傅余欢,“而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傅余欢道。 “我已经叫人不必跟着他了,我要你带着玉堂春去一趟神都。”秦风道。 傅余欢转头看向秦风,“杀谁?” “大庆天帝,陈萱儿。”秦风道,“有把握么?” 傅余欢摇了摇头,“杀不了。” “哈哈哈,当然杀不了。”秦风哈哈大笑,“当然不是他,我要你们杀武阳。” “可以。”傅余欢缓缓道。 “但不是现在,大军开始进攻之后,距离凶星降临不过百日,这期间妖族的大军和玄策军会在神都城之外通向北方的龙虎峡,这将成为他们决战的地方。” 秦风深吸了一口气,“我要你杀了武阳,玉堂春杀了妖帝,这两个人一死,大局仅属我手。” “好。”傅余欢平静道。 ------------ 第五百零七章 我想去过他曾经的生活 冰天雪地之中。 一辆孤独的马车缓缓前行。 面前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若非是有人记得那个百花盛开的山庄传出独一无二的气息,无人可能走到那里。 马车里缓缓生出白色的水蒸气。 郑年看着已经醒来的钱好多,递过去了一杯热得滚烫的酒。 “没有水,将就着喝吧。”郑年道。 “多谢老爷。”钱好多带着微笑。 面对郑年的时候,无论是谁,只要是曾经和他共事或是生活过的人,总会感受到莫名的安逸和安全。 钱好多苏醒时,身体十分的不适,直到郑年缓缓将气息流入她体内的时候,才好转了起来。 “老爷……你怎么会在这里?”钱好多有些不解抱着手里的酒杯,以此来焐热自己略显冰凉的小手。 郑年没回答她,而是歪着头看到,“你知道你的身体接受了一个传承么?” 钱好多点点头,“是……傅头儿的母亲。” 郑年略带深意地看着她,虽然猜不出具体的事情是什么,但是冥冥之中已经有了感觉,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是简单的碰到了给个机会。 这期间应当是那个叫做孙定柔的女人,看到了钱好多付出了什么,或是失去了什么,才决定来帮助她,甚至是在这里等着她。 作为母亲,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伤。 包括他爱的人。 郑年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股气息很熟悉。” “和……他一样么?”钱好多怔了怔。 郑年点点头,“很像。” “你能察觉到……他在哪里么?”钱好多问道。 “不能。”郑年第一次骗了这个小姑娘,专注地看着她,“你的气息很强,但是你会用么?” 钱好多摇了摇头,听道郑年也无法找到傅余欢,有些丧气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酒一口喝掉,随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她没有喝过酒,当然不知道这青花月影的辣。 看着面红耳赤的钱好多,郑年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的身份。 比起百花谷的那个薛家掌上明珠而言,面前的这个丫头似乎才是那薛老爷子最为喜欢的人,否则也不可能陪着她长到十六岁才离开。 于是,郑年的心头扬起了一个想法。 一个邪恶的想法。 “我可以教你如何掌握自己的牛你想学么?”郑年问道。 钱好多立马抬头,似乎在郑年没有说这句话之前,她都忽略了这个照顾了自己许久的老爷也是一个高手。 “真……真的么?” “这样你在遇到他的时候,就可以成为一个帮手。”郑年缓缓道。 钱好多肯定的点点头,“多谢老爷!” “没关系。”郑年微笑地看着钱好多,“你同意就行,这件事情比较困难,也需要你吃苦。” 钱好多摇了摇头,“没事的,您知道,我能吃苦。” 薛山明并没有想要钱好多知道薛家事的意思。 郑年也明白薛老头在想什么,江湖这一张网,就像一个会沾粘着鲜血和杀戮的名利网,谁都可以随便进来,但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轻而易举的脱身而出。 他没有想要钱好多进来的意思,毕竟薛家长孙这四个字足以让傅余欢和钱好多过上一辈子艰难的生活,每一代的恩怨情仇都是她需要背负的。 郑年不忍心。 当然,薛山明也明白郑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绝不会让钱好多过得不好。 对于这个小姑娘,郑年一直都当她是自己的好妹妹一般看待,现在她和自己的兄弟都遇到了难处,自己出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郑年发现了一件事情,去往百花谷的蝴蝶没有回来。 它不找到薛灵是不会回来的,即便是尸体。 所以,薛灵没有死,只是不知道去哪儿了。 郑年并不着急,薛灵的下落不是为了牵制百花谷就是为了牵制薛家,就算是为了牵制自己,也一定要等到一个结果。 这么重要的人,不会轻易被人杀了,再加上这个丫头本来就聪明,保命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我们……去哪儿?”钱好多看着外面的大雪。 “去一个看看你能否撑得下去的地方。”郑年道。 钱好多先是一怔,便再也没有多说什么,低下了头,“会很可怕吗?” “什么比失去他更可怕?”郑年问道。 钱好多忽然一笑,抓住了郑年的手,“其实……我都想告诉老爷……我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兄长。” “我知道。”郑年缓缓道。 “如果你知道该怎么让我的气息发挥出来……别……留手。”钱好多平静道。 “好。”郑年道,“我答应你。” 人心是肉长的,郑年当然不会真的让她置身于险境之中,就算是有一些危险,他也会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总不能气息练出来,人废了。 郑年当然也心疼她。 身后的人已经不在了。 只剩下了白茫茫的雪花和一望无际的洁白。 孤寂的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的两个人。 郑年调转骡子和马的朝向之后,这才慢悠悠的将酒壶扬起,自顾自的喝着酒。 钱好多茫然的看着郑年,uu看书“老爷,我们要去哪儿?” “去……”郑年迟疑了片刻,“一个可以好地方,你想不想过一下傅余欢曾经的生活?” “当然想。”钱好多的眼里仍然是不解,看向郑年的目光里还多了一份期待。 她很期待这样的生活,曾经他的生活,那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能够让一个少年变成这样,变成她心疼的模样。 在她的眼里傅余欢是一个可以很幸福的人,是悲惨的同年让他变成了那样,可是当她见到孙定柔的时候便知道,傅余欢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一定很幸福。 那…… 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钱好多很想知道,她也很想体验这样的生活。 她想要感受他曾经的感受,去尝试能否走到他那颗孤独又冰凉的内心中,温暖他。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落下来,像是一点一点的孤寂。 而这一日,这明亮了整整半年的天空,第一次进入了无穷的黑夜。 这一夜,足足要六个月。 ------------ 第五百零八章 伤心最是晚凉天(上) 寒冷的夜中每一次吹过的风,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兵刃刺入了钱好多的身体之中。 没有了郑年气息的钱好多甚至连寒冷都无法抵御。 但是她还是下了马车。 在尝试调动着体内那股磅礴的气息。 郑年并不知道她的气息该如何调整,该如何运气,这些运气的法门都大不相同,胡乱运气的话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钱好多是知道运气法门的,但是在没有领会的时候就连那种感觉都说不上来。 且这对于一个初入武道的小女生来说,确实是很难。 这是孙定柔一生的感悟,就在顷刻之间装入了这个小丫头的体内,一时半会儿想要理解,定然是非常难。 但是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郑年只给了她三日的时间。 这三日的时间,她必须将气息融会贯通,必须将西天凌雪学到境界。 她想起了那一天沉睡之中那个温柔的女人说过的话。 那一日,她就坐在自己的面前,讲了一个冗长的故事。 故事里有她,也有他。 …… 孙定柔站在大雪坪上冷静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傅余欢一声不吭趴在自己母亲的怀里,幼小的双眼之中已经在闪动着那股不舍的别离。 “欢儿,妈妈要走了。”孙定柔温柔道。 “可不可以……不走?”傅余欢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眸子早已被一层泛起的雾气遮盖,圆熘熘的脑袋摇晃着,将自己的头埋在了母亲的腹部,“可不可以……不要去?” “这世上什么事都要有一个结果,人也都要有一个归宿。”孙定柔蹲下身来抚摸着傅余欢的脑袋,“连环儿也一样,都一定要有一个归宿,一个结果。” “什么……是结果?”傅余欢不解的看着母亲。 孙定柔很美,像是那片洁白之中唯一的柔光,在那片挥洒晶莹光芒的雪坪智商,微笑了起来,她轻柔的抚摸着傅余欢的下颚,脸颊,眉毛,脸蛋,“欢儿,结果就是一件事的结束,比如说昆仑,或许这一刻,昆仑就该结束了。” “我们……不回去了吗?”傅余欢的泪水还在落下。 在记忆的深处母亲想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重振昆仑,回到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回到那个曾经的家里,看看那些曾经的人,曾经的地方。 孙定柔抿了抿嘴,“不是不回去了,而是娘一个人要回去。” “为什么不带我!”傅余欢怔怔的看着孙定柔。 “因为……欢儿要开心的活下去,要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千万要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平凡的活下去,不要去做任何事,不要去找任何人复仇,只有这样,你才能带着爹和娘的余欢,活下去。” 孙定柔没有留下一滴泪,始终想一个坚强的太阳照耀在傅余欢的脑门上。 “娘亲会死么?”傅余欢攥紧了双拳,诧异地看着这个承诺照顾自己一生一世的人。 “娘亲回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娘亲想师父了,想师妹师弟了,想你爹了,娘亲想去看看他们。 ”孙定柔深吸了一口气,“欢儿一定会把自己照顾好的对么?等娘回来的那一天,好么?” “我……” “傅余欢是个男子汉,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对么?” “对!”傅余欢仰着头道。 “那你答应娘亲,把自己照顾好,好好的活下去,好么?”孙定柔问道。 “好……”傅余欢答应的十分面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回答了这个问题。 孙定柔走的时候,傅余欢躺在小莲花的花瓣上,睡得很熟。 他不知道醒来的时候母亲就会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更不知道,自己将会第一次违背母亲的诺言。 孙定柔走了,走的并不匆忙,她的脚步很慢,一步一步的踏足在了大雪坪上,走到了那个白茫茫的雪原之上。 她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遇到了一棵高耸的树。 这棵树很孤独,就这样屹立在大雪之中,整个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地平线的中心。 树干很粗,要五个人才能合抱。 树叶很茂盛,甚至上面还有啄木鸟在啄虫。 声音很清脆。 哒哒哒,哒哒哒。 很有节奏。 而树下出现了十一个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衣服,手里都有剑,也有刀。 孙定柔并不认识别人,这十一个人之中,她只认识一个人,秦风。 也就是安文月。 当年是他将整个山门的弟子全部杀害,为的就是坐下的洛神决。 秦风坐在一张并不大的椅子上,翘着腿,安静的看着手中的书。 身上披着的是一件金黄色的裘皮大衣。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剑的人。 但他的气息却是最强的。 孙定柔的剑并不长,也很纤细,这是当年比武招亲的时候,一个江南的少年给孙定柔的礼物,那少年穿的非常华贵,一看就是不缺钱的样子。 她问过他,“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他也回答过,“无所谓了,这把剑是你的,你想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 “那我就叫她……雪晴吧。” “好。” 那少年便离开了。 他们的相识很短,但是这把剑,孙定柔已经带了一生。 雪晴出鞘的时候声音很轻盈。 长剑出鞘。uu看书 孙定柔的脸上还是那般的温柔,没有杀意,没有冷漠,没有痛苦,也没有报仇的愤怒。 而是温柔。 说不出的温柔。 秦风抬起头看去的时候,她就和身后的冬阳一样的温柔。 “来了。”秦风微微一笑。 孙定柔点点头,“来了。” “你肯定会来的。”秦风将手中的书合上了,走到了孙定柔的面前,将那本书递给了孙定柔。 孙定柔接过。 “是洛神决么?”秦风问道。 孙定柔点点头,“是的。” “总本?” “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见过总本。”孙定柔深吸了一口气,“传言是两部,但实际上应该是三部。” “三部?”秦风看着孙定柔,“我还没有找齐?” “我不知道。”孙定柔将洛神决交给了秦风。 秦风回到了椅子上,“我有一些事要告诉你。” “好。”孙定柔点点头。 ------------ 第五百零九章 伤心最是晚凉天(中) “总归是要告诉你的,早晚都一样。”秦风微笑着道。 此时他的身侧站出来了一个人,此人很胖,穿着一身布衣,摇晃着手里的一个卦珠,微笑着双手合十,鞠躬道,“我叫刘知善。” 孙定柔对着刘知善点了点头。 “九转十三星象乃是天下最为强横的术数,我便是传人之一。”刘知善道。 “我夜观天象看到了一些事情,需要告诉你。”刘知善道,“你的儿子是杀星转世。” 孙定柔冷冷的看着刘知善,“不可能。” “当你成就西天岭雪的时候,盖住了曾经昆仑功法带来的无尽杀气,但是能遮蔽得了你,却无法遮蔽他,当他出生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这条路,是天下最难走的路,而他的宿命也已经定了,终是一死,成为多年后凶星诞生之后的助力。” “他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只是能看到三星之中唯一的一个,便是杀星,而他的结果,必然是陨落,天下无人能够改变,即便是厂公也无济于事。”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孙定柔问道。 “这是一笔交易。”刘知善道。 “你想要西天岭雪?”孙定柔问道。 刘知善点点头。 孙定柔看向刘知善,“你的筹码呢?” “没有筹码。”刘知善深吸了一口气,“无论你交不交出来,我知道,都在你身上。” “我给你一个筹码。”秦风站起身来,“你知道我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安文月的信誉,说杀人满门,必然杀人满门,当然信得过。”孙定柔道。 “好。”秦风道,“我这里有三部分人,第一部分,我的人,有五个,第二部分,妖族的人,有两个,第三部分,柳家的人,有四个,你将西天岭雪给任何一个部分的人,他们便会离开。” 孙定柔从怀中取出了半本书,“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讲,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同意的。” “拿到这本书的人,必须要将原本交给我的儿子,傅余欢,而且安文月我要你发誓,我的儿子在凶星降世之前,不会死。” “我答应你。” “柳家,接书。”孙定柔轻轻将手里的那本书递了过去,一个柳家的女子走了出来,将书接住,“最后的弟子便是你们柳家的,我将他带出来,将这本书给他,也算是一个传承。” “孙定柔,我敬你,是我的前辈。”那柳家的女子微微躬身,“此等恩德,我终将会报答的。” “好。”孙定柔暗然道,“如果可以的话,你等会儿再走,将我的剑有朝一日交给我的儿子。” “好。” 寒风过境。 风雪飘摇。 第一把剑出鞘。 划破长空直奔孙定柔而来。 孙定柔并没有看他,而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长剑出手的瞬间。 西天岭雪。 永字诀。 顷刻袭来的剑意如同飘摇而下的雪。 没有拧 没有动向。 甚至没有杀意。 第一把剑直直插在雪中时,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仅仅三品的人,竟然可以将自己如此轻而易举的杀掉。 他狰狞的看着面前的孙定柔,“我……乃是……二品!” “她已经是相象境了。”秦风缓缓道。 血。 污染了那片洁白。 秦风身旁的两个人同时出手,直奔孙定柔袭来。 这二人一左一右夹击而来,顷刻之间。 山字诀! 他们立刻感觉到像是天崩地裂般的痛楚从头上压了下来,顷刻之间肩膀传来了碎裂的感觉,随后便是整个身躯化为了血水。 倒在了地上。 三品。 仅仅一息。 “这剑意,我从未见过。”秦风道。 孙定柔的脸第一次寒冷了下来。 一旁的刘知善仍然抱着喜悦。 秦风仍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而那妖族的人已经出手。 孙定柔的眉心一皱。 他想起了秦风说过的话。 妖族的人,有两个。 而在此时,孙定柔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大叔之外,那里站着一个人,而他的手里还有一个孩子。 一个沉睡着的孩子。 傅余欢! 就在这一瞬间,妖族人手中的剑已经刺穿了她的胸腔。 “你还是不信我。”秦风看着孙定柔,“我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而此时,说什么都已无用。 随着抱着傅余欢的妖族人化为血水的时候,孙定柔已经跪在了地上。 她的胸口在喷出鲜血。 而妖族的人则是愤怒的看向秦风,“你……” “我的承诺,你当我放屁,那我也当你是个屁。”秦风挥手,气息出去的那一瞬间,妖族人的脖颈便被贯穿了。 他怔怔的看着秦风,“你……居然敢杀我……” “你的气已经被西天岭雪震住了,此时我杀你,易如反掌。”秦风站起身来,走到了孙定柔的面前,将她抱在怀里,“我可以救你。” “我不……需要了……”孙定柔还是微笑着,“我……要去……找师父了……最终……也没能找你……报……报了仇。” “我必须要灭了昆仑,也必须要杀了所有昆仑的人。”秦风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我的宿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孙定柔哽咽着,嘴里已经渗出了鲜血,“我对你的恨……也是宿命……但是你……答应我的……” “我一定不会让他死的。uu看书”秦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好……”孙定柔的气息缓缓消散了。 她的手轻轻的垂在地上。 那把剑脱离了她的手。 一个剑客,在活着的时候,剑无论如何都不能从手中滑落。 西天岭雪的第一部。 “她的剑,就留在这吧。”秦风道。 那远远站着的柳家女子转身离去。 “留在这里?”刘知善看着秦风。 “我在这里为她建一个剑冢,我察觉到了,她已经分离出去了一些气息留在了某处,陷入了沉睡,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孩子到来。”秦风道。 “我明白了。”刘知善点了点头。 秦风将她的尸体放在了剑的旁边,随后一摆,那死在她剑下人的尸体连同沾染着血迹的雪也都消失不见。 而从孙定柔身上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一大片的洁白。 可是这里,似乎比任何地方都要更加的纯洁。 ------------ 第五百一十章 伤心最是晚凉天(下) 钱好多站在大树的面前,仰头看上去。 那树俯视着她,像是等待了许久的样子。 她什么都没有说,走上前去,踮起脚尖,将手伸向了那颗大树。 而此时,不知何处,风起了。 大叔的枝丫被吹得低了些,正好有一处树枝到了钱好多的手中。 她轻轻撇下那树枝,对着大叔恭敬的行礼,随后走到了大树的后方。 那是一个向下的洞穴,埋藏在深雪之中,如果没有郑年,钱好多不知道要挖多久才能挖开上面的积雪。 郑年的马车停在了洞穴的旁边,他走下马车,跟在了钱好多的身后。 “老爷,你不必跟着我。”钱好多说道。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郑年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她的面前,“喝酒吗?” “太辣了。”钱好多笑道。 “很暖和的。”郑年拿出了一个杯子,为她倒了一口。 钱好多一饮而尽。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咳嗽。 洞穴并不深,她没有走几步,就看到了下方。 这里是一个碧蓝色的冰洞,洞穴之中有许多倒立的像是钟乳石的冰锥,一排一排的挂在头顶,而下方则是不规律的冰纹,里面还有许多用冰块做成的椅子,床榻和板凳。 郑年跟着走了进来,走到了那桌旁边坐下,将酒放在了桌子上,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正当此时,一个摇摇晃晃的人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他先是看了看郑年,又看了看钱好多,脸上十分的平静,似乎并不像是一个旧居多年看到了陌生人的野人。 倒像是一个隐居山林之中的世外高人。 可是郑年知道,他并不是什么世外高人,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只有八品的实力,吃的是冰窟下的游鱼,喝的是雪融之后的水。 他走到了郑年的面前,看着郑年,“我很久没有喝酒了。” “那还是不喝的好。”郑年微笑道。 “是啊。”那人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幸好你们来了,否则再晚一些,便见不到我了。” “你要走了?”郑年问道。 “走?”那人摇了摇头,“如果能走,我早就走了,但是我早已不愿走,也不能走了。” 郑年没有说话。 “我患了很重的寒疾,撑不住多久了。”那人的道。 郑年这才看到,此人的脸上结了一层很厚的霜,而呼吸也和他大不相同,没有呼出的雾气,甚至连身体早也已经快结冰了。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冰下生活这么久还不得病的。 寒气早已经侵蚀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确实命不久矣。 郑年将酒杯拿出,为他倒了一杯酒。 “你不是说不喝的好?”那人问道。 “我改变主意了。”郑年道,“来,我们喝酒。” 钱好多走了过来,“这里有一把剑,您知道……它在哪儿么?。” “是有一把剑,我也知道它在哪里。 ”那人喝了一口酒,浑身无比的舒爽,“它就在我身后的那间房间里,不过你要小心,很多人走进去之后,都没有再出来过。” “你怕么?”那人追问道。 钱好多恭恭敬敬的对这人行礼,又看向了郑年,“老爷,我去了。” “我等你。”郑年道。 “好。”钱好多转身,进入了后面的那间房间之中。 脚步声很静,像是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一个声音。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耳畔的时候,二人都知道,她已经走远了。 “没有一个人的身体会这么冷,这么冷的身体,早就已经冻成冰了。”郑年缓缓道。 “当然。”那人微笑着举起酒杯,饮下了第二杯。 郑年为他倒了第三杯,“这酒如何?” “很好,很香,很醇,很有感情。”那人端起了这杯酒,似乎想起了往事。 “她呢?”郑年问道。 那人显然有一些震惊,脸上第一次变了表情,看向郑年的时候略有疑惑,“你察觉得到?” 郑年点了点头,右手缓缓出现了漆黑的气息。 这是魔气。 气息消失的时候,那人显然明白了一切,微笑着看向郑年,“她在为你做饭,但是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只要是吃的,都可以。”郑年道。 “你很好相处。”那人喝了第三杯酒。 郑年为他倒下第四杯,“我一直都很好相处。” 这一次没有脚步声,但是一个人缓缓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很多美味的佳肴,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托盘里只有一碗饭。 “饿了吧?”她笑了,这个笑容足以融化这里的冰窟。 郑年站了起来,将酒壶放在桌子上。 卸下了腰间的两把金锏立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又将自己的绒衣脱下,放在了桌上,随后十分恭敬的举手,鞠躬,跪地,磕头。 再次站起身来,举手,鞠躬,跪地,磕头。 最后站起身来,举手,鞠躬,跪地,磕头。 那两个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郑年,可是脸上却已经出现了泪水。 “何至于此呢?”男人问道。 “如果傅余欢知道,一定会让我这么做的。”郑年走到了桌子旁边,“毕竟我和他早已不分彼此,早已成为了生死患难的兄弟,既然如此他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而我的母亲,也是他的母亲。” 孙定柔走到了郑年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掌很冰冷,像是一株冻僵了的百合。 “他还好么?”孙定柔问道。 “不好。”郑年低着头。 二人都沉默了。 “但是他会好的。”郑年深吸了一口气,“我派他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uu看书潜伏在最危险的地方。” 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郑年。 郑年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他们也知道,郑年已经知道了。 男人站起身来,走到了郑年的身边,跪在了地上。 郑年没有阻拦他,也没有搀扶他,就这么看着他。 等待着他说出那一句话。 而孙定柔只是抓着郑年的手。 男人思索了许久,看着郑年,“我们等了……这么久,就是想告诉你这句话。” 郑年仍然是沉默,他站起身,走到了冰窟的门口,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如果可以……请你不要……让他死。” 郑年已经踏步走出了冰窟。 仰头,足足喝了一大口酒。 “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 “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钗头凤斜卿有泪,荼蘼花了我无缘。” “小楼寂寞新雨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 第五百一十一章 我察觉到你极度伤心 钱好多房间的时候,面前只有一阵阵的阴风。 她走在寒冷的房间之中,两侧的冰面就像是两面镜子,将整个场地反射出了无穷无尽、无数个同样的样子。 身形在镜面之中缓缓缩小,直至最后看不到。 钱好多没有来过这样的房间,更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她有些担心。 面前出现了一个门。 一个并不大的门。 钱好多伸出手,将这扇门推开。 里面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虽然害怕,但她还是走了进去,踏足之后,目光看到了一抹光芒。 那是一把剑,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的一把剑。 仅仅那把剑的附近才有光亮,其他的地方,甚至钱好多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都看不清楚。 她缓步走到了桌前,那把剑很漂亮,很纤细也很锋利。 伸出手触碰到那把剑的瞬间,钱好多的身形抖了抖,感觉到身躯之中那些复杂且磅礴的气息,在向这剑锋之中流转,且异常冰冷的身体开始发热,整个脸颊都开始发红。 她抓起了这把叫做雪晴的剑。 随后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她就像陷入了东海的旋涡一般,面前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场景。 这是一个冗长的过程,钱好多捂着额头,痛苦地蹲坐在地上,当那阵眩晕结束的时候,她才缓缓的睁开眼睛,而她面前出现的并非是想象之中方才的房间。 而是冰天雪地。 她看着四周的一切,此时那种寒冷已经没有了,可取而代之的却是阴气…… 阴气! 突然! 面前的地上恍忽之间开始颤抖。 钱好多向后退了一步。 可后面的地板上也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勐然回头! 四面八方的冰雪之中,出现了一只只漆黑的手! 妖兵!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些妖怪!甚至看到了妖兵! 现在没有一步是退路,四面八方的妖兵层层站起,他们身上、眼神里,都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气! 突如其来的一刀砍在了钱好多的胳膊上,她立刻痛苦着,尖叫着跑开,可是四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鲜血留在她的身上,将衣服染红。 血腥味刺入了鼻腔。 她从未感觉到如此的难受,嗓子眼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喊也喊不出。 当一把刀刺入她心门的时候,钱好多呆住了。 低下头,长刀贯穿了她的身躯。 鲜血流淌在了身前,她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失落和无力感。 传遍了全身。 随后,剧痛让她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知多久,当她再用尽全力撑开眼睛的时候。 还是这冰冷的雪地,还是这里。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传来! 钱好多仰起头看去的时候,地面之上再次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妖兵。 而这一次,她冷冷的看过面前的一切之后,忽然升起了一个微笑。 攥着剑的手,收紧了一些。 …… 郑年走出冰窟的时候,自己的骡子还在那里,而马车却已经不知所踪了。 看着几乎已经要消失的车辙印记,马车似乎离开并没有多久时间,郑年摸了摸自己的怀中,幸好那一百两银子已经在自己这里了,马车什么的无所谓了。 想走的他从来不会去挽留。 坐在了自己的骡子上,骡子跟儿了一声,好奇的看着郑年。 郑年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骡子,“不认识我了?” “跟儿~”骡子哈呼哈呼的喘了几口粗气,向郑年心中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郑年则是扬起了酒壶,神情再次恢复了平日里以往的状态。 就像是方才那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没有听到那如同刀子一般剜心的话。 甚至他已经开始庆幸。 “幸好这句话,不是好多说出来的。” 他不知道如果钱好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但一定是伤心到了极致,甚至可能会忍不住会哭。 郑年在这时想起了张不二,想起了傅余欢。 他们不该死,也不能死。 可是自己甚至没有资格去做这个选择。 没有资格为任何一个人去做这个选择。 当翁白魁把事情都告诉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会做出那个选择,不需要郑年去说,他们甚至可能亲手将自己的气息原封不动的全部给郑年,然后毅然赴死。 这是他们的结果,也是他们的宿命。 郑年改变不了结果,也同样改变不了宿命。 按照翁白魁的话来说,他必须选择一个。 是傅余欢和张不二的命,还是自己老妈的命。 郑年躺在骡子背上,看着天。 天还是黑的。 像是一个害羞的女孩遮住了面容,没有一个星星浮现在空中,甚至月亮都在迷雾里。 那三颗本该耀眼的星辰却早已暗澹了下来。 而极北之地的那颗明星,甚至已经比月亮还要明亮。 郑年仰头喝了足足大一口酒,这才擦了擦面容上的汗水。 寒冷的天,他已经出汗了。 笑了笑。 骡子缓缓走入了冰雪之中。 这个选择有没有第三条路呢? 或许有,或许没有。 现在并不是做选择的时候,事情似乎还没有到那一步。 “我察觉到了你极度的伤心。 ”忽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胸口。 华笙歪着头,身形变得只有一根手指大小,躺在了郑年的胸口处,“是因为方才的那些话?” “你骗了我。”郑年道。 华笙立刻站起身来,“我没有骗你,你方才用过魂力!” “我没有。”郑年很平静。 “好吧……”华笙无奈的笑了笑,“我已经可以随意进出你的境界了,所以……就听到了,你不会怪我吧?” 郑年只是喝酒,并没有管她。 “你不该问问,我活了多少年?”华笙茫然的看着郑年,“你甚至都没有想过了解我,只是问了和你有关系的事情。” “我又不娶你,干嘛要了解你?”郑年看着星辰。 “我……”华笙低下了头。 沉默。 天边不知为何,出现了一道道的霞光。 霞光很美,也很舒服。 像是一条条河流在天空之上静静流淌。 静谧的夜,变得美好了一些。 ------------ 第五百一十二章 谷主有救了! “你要去哪儿?”华笙问道。 “流浪。”郑年道。 “我想问你,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名留万古?还是……睥睨天下?万人景仰?或是为了那八个字?” “八个字?”郑年一愣。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郑年笑了。 “还是因为你爱的人是肩负着整个天下的人?”华笙又问道。 郑年只是喝酒。 “为了你母亲?” 郑年没有喝酒了,而是看向华笙,“你想知道什么?” “我问过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华笙平静的坐在郑年的胸膛上。 “不知道。”郑年道,“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陪在母亲的身边,但是我发现仅仅是那样,我根本无法生存在这个世上。” “后来我开始试着在夹缝之中生存,当开始生存的时候,我发现在这世上别说生存,就是好死都难。” 郑年说到这里,举起了酒壶,“曾经我想有钱,想有大房子,想陪着老妈,想去一个媳妇,想生一个孩子,想过简单的生活。” “可是当我真的死了又活过来之后,我发现我要的不是这些,我想要换一个活法,换一个老妈希望我过得日子,我想看看这个日子,到底好不好?” “那你现在觉得好么?”华笙问道。 “好,也不好。”郑年道。 华笙笑了,“我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想法呢,原来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谁都是普通人,不过命运不同罢了。”郑年笑到,“你不普通么?” “我很普通啊。”华笙道,“我只是一个境界衍生出来的灵体,没有身体,没有灵魂,没有办法像你们人一样结婚生子,没有办法去想去的地方,看想看的景色,吃想吃的东西,喝香甜的美酒。” “我也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有身体,虽然有灵魂,但同样也没办法像旁人一样结婚生子,没有办法去想去的地方,看想看的风景,吃想吃的东西,不过我可以喝香甜的美酒。” 郑年笑了。 华笙也笑了,“你比我强啊。” “那当然。”郑年哈哈大笑,再喝了一大口酒,“你为什么一定想要知道我要做什么呢?” “因为人不可以没有未来。”华笙道,“人也不可以梦想。” “我想……侠义盟变成真正的侠义盟,想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过的很好,想天下太平,想人间和睦,想山河永镇,想风平浪静,想母亲安度晚年,想我心里的每一人都能有一个好的未来。” “你呢?”华笙问道。 郑年注视着面前这个穿着花红柳绿衣服的少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谢谢你。” “现在我才能感觉到你真的开心了。”华笙沉沉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郑年道。 华笙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不是有点小?” “尺寸?还是年龄?”郑年打趣道,“都不小。” “想不想看我跳舞?”华笙问道。 “当然好。”郑年道。 “我们距离你想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正好一支舞。”郑年道。 华笙微微一笑,拍了拍手,起舞。 郑年欣赏着面前曼妙的舞姿,随着骡子的步伐越来越慢,距离他的目的地也越来越近了。 夜晚的百花谷,安安静静的趴在荒原之上,光是靠近这里,就已经能够嗅到那股弥漫着的花香和少女带来的清新。 春儿和夏儿蹲坐在门口,看着深夜之中远处的那个小点缓缓变大。 “不会又是病人吧?”春儿问道,“我们等了这么久,连送信的探子都没有等回来么?” “这么慢应该不是病人。”夏儿双手支着额头,茫然的看着面前的黑点儿,“该不会是谷主吧?” “对哦!”春儿站了起来,“有……谷主的味道!” “不对……不像是谷主,但是……这确实是青花月影的味道啊……这酒每次酿的时候,我都在旁边,没错的!就是青花月影!”夏儿喜悦道。 “可是……”春儿仍然皱着眉,“即便是青花月影也不是谷主,谷主身上有澹香杏花味的气息,这个人的身上……都是酒味!” “酒?” 二人突然怔住了。 酒? 青花月影。 “是他?” “是他!” 春儿大叫了一声,“谷主……谷主有救了!” 二人发疯一般跑向了那个黑点的方向。 脚步塔在雪中,才出一个一个袖珍可爱的脚印。 “郑年!” “郑年!” 呼喊声传来的时候,躺在骡子身上已经睡着的郑年勐然睁开了眼睛。 先看到的并非是那两个小姑娘,而是满带怨气的华笙。 “你怎么睡着啦!”华笙道,“我跳的舞这么好助眠么?” “好东西才会助眠的。”郑年憨憨一笑,用手揉搓着华笙的脑袋。 “郑年!”春儿先一步跑到了骡子旁边,驻足的时候,惊住了。 “喂喂喂!等等我呀!”夏儿这才跑来,来的时候也微微发愣。 她们脑海之中的郑年是那个邋邋遢遢连衣服都穿不好像极了乞丐的人,可是现在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干净衣服,面色如花的少年。 白皙的面容,uu看书引人的面容,高昂的气质和洒脱的样子。 这样的人,对于百花谷的任何一个少女来说,都是足以吸引他们的。 “你俩瞎了?”郑年问道。 “没……没没没!”春儿连忙道,“你是……郑年么?” “是啊。”春儿道。 “你是……一个人?”夏儿问道。 “我是……半个?”郑年看了看自己的下身。 “我……”夏儿语塞。 “谷主有救了!谷主有救了!”春儿抓着夏儿道。 二人面带桃花看着郑年,“郑年!谷主被人……抓走了!你……快去救救她。” “去哪儿?找谁啊?”郑年打着哈欠。 “我……我也不知道……”春儿低着头。 “那你让我怎么找?”郑年憨憨一笑,“我没法找啊。” 二人均是一愣。 “你……不愿去找么?” 这句话郑年并没有回答,而是带着骡子,已经向百花谷的百花楼里走了去。 ------------ 第五百一十三章 百花谷,请你出去! “怎么回事儿?他怎么回来了!”冬儿满脸诧异的站在百花楼的院子外面,看着面前的春儿和夏儿。 “我……我还以为他是回来救谷主的……”春儿低下了头。 “什么?”冬儿惊讶的看着春儿。 “我以为他是回来救谷主的!”春儿道,“可是没想到……” “他不是么?”冬儿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明白,你告诉我,他不是回来救谷主的么?” “他说……”夏儿无奈的看着庭院里的郑年,“他是回来喝酒的。” “什么!”冬儿头发都飞起来了,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二人,“喝酒的?” “是……”春儿撇了撇嘴,“他问我,还有没有青花月影。” “你怎么说?”冬儿皱着眉。 “我说有……”春儿道。 “啊!”冬儿怒吼的了一声,像一只被压到尾巴的小猫,顿时跳起身来,转身就向百花楼的院子里走了进去。 此时的郑年正坐在摇椅上,晃悠着自己的身躯,而面前还有一个女子,正在为他翩翩起舞。 冬儿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这个场景,她大步直奔郑年面前走了过来,一把打翻了他手里的酒杯,怒气冲冲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喝酒,看舞,你要看么?”郑年并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看向冬儿,“这边还有一个位置,你可以坐。” “你……”冬儿指着郑年,“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那以前你想我是什么样的?”郑年有些不解,问道。 “我……我……”冬儿死死的盯着郑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直到最后,心灰意冷的闭上了眼睛。 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低声道,“出去。” “嗯?”郑年看着冬儿,“你说什么?” “我说,出去!”冬儿睁开了眼睛,眸子已然赤红,“这里不欢迎你,百花谷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第一,百花谷谷主亲自说过,我什么时候想来便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想走就可以走,这里永远欢迎我。” 郑年笑了笑,“第二,以你六品的实力,不可能将我从这里赶出去。” 冬儿点点头,“好!” 转头走出了庭院。 郑年看着面前僵在原地的华笙,“不跳了?” “当然要跳。”华笙噗嗤一笑。 过了不足几息的功夫,门外响起了声音。 “你干嘛!” “冬儿你做什么!” “你拿它干什么!” 可是外面的两个人似乎并没有阻拦住此时已经怒火中烧的冬儿,她大步走进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剑和一个袍子。 郑年只是平静的看了过去。 “知道这是什么么?”冬儿一脸决然的看着郑年。 郑年摇了摇头,“自然不知道。” “这是你走之后,谷主亲自为你缝制的衣服,采用的是千年的雪蚕吐丝, 随便一个袖子就可以换江南一座最大的宅子,而她在上面缝制的工艺,更是辛苦,一个时辰专心缝制,只能窜九组线。” 冬儿看着这身衣服,“你知道这有多少组么?” 郑年再次摇了摇头,“不知道。” “八千组。”冬儿道,“没日没夜的缝制,就是为了给你做一件你喜欢的衣服,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郑年笑了,笑得很温暖。 “你这么聪明的人,当了侠义盟的盟主,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她爱你!”冬儿几乎是叫出来的。 郑年点点头,“我当然知道。” “那你……”冬儿用剑指着还在跳舞的华笙,“你不爱谷主我可以理解,谷主也说过,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但是爱你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永远不会打扰你。” “很好啊。”郑年点头表示同意,顺便拿了一个崭新的杯子,倒了一杯酒,饮入喉中。 “但是你为什么在她遇到危难的时候,带一个别的女子来,坐在她曾经坐过的地方,住在她曾经住着的地方!”冬儿怒道。 “不然呢?”郑年看了看四周,“别的地方并不好啊,这里住着舒服。” 冬儿听完这句话,似乎是已经失望到了极致,摇了摇头,伸出长剑,将这衣服在空中斩成了粉末。 落在了地上。 像是一个破碎的心。 无法弥补。 郑年仍然很平静,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身后多了一个包袱。 冬儿伸出长剑,指着郑年道,“谷主不在谷中,由冬香阁暂行谷主之职,现在,百花谷代谷主让你出去。” “如果我不呢?”郑年挑了挑眉问道。 “如果不,就杀了你。”冬儿道。 “你能杀了我?”郑年道。 “我会一直杀你,直到我杀了你,或是你杀了我。”冬儿道。 “我杀你,太过简单,只需一剑就可以。”郑年缓缓道,“还是用你的剑。” 冬儿咬紧牙根,“你……可以试试。” “冬儿!”春儿和夏儿走入了庭院之中。 春儿拉起了她的手,摇了摇头,“别了吧。” “为什么别了!”冬儿怒道,“就因为他是什么侠义盟的盟主?就因为他实力强你们就怕了么?” “不是。”夏儿澹澹道,“我们可以陪你去死,陪你去杀了他,但是你要想想,谷主舍得对他这样么?” “人心是会死的!”冬儿道,“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谷主,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一定会心死的。” “如果她不会呢?”春儿问道。 冬儿怔了怔,“我认罚,但是我不想天下再有任何一个人欺负她了。一个都不可以!” 春儿和夏儿看着冬儿。 这句话似乎提醒着她们。uu看书 三个人面对着郑年,都已经抽出了长剑。 郑年澹然一笑,“你们一定要赶我走?” “是。”夏儿道。 “你也该走了。”春儿道。 “这里永远不欢迎你,无论你是谁。”冬儿道。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看在相逢一场的份儿上,让我做完最后一件事再走,可以么?” “什么事?”夏儿问道。 “我没必要告诉你们,在我做完这件事之前,你们就在那里站着,时间不会很长,一日而已。” 郑年说罢,再次扬起了手,将青花月影灌入喉咙。 看向了那曼妙起舞的华笙。 华笙旁若无人的舞动着身躯。 而就在此时,东方的天空之上,出现了一道血红色的气。 那道气慢慢变化,直到盖住了整个东方。 三个少女站在庭院之中,脸上露出了惊骇。 “你……是谁!” 天空之上,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动! ------------ 第五百一十四章 烛龙 那个声音就像是天空之上的仙人一般。 气息涌动的瞬间,红色的云雾之中出现了两个眼睛。 那眼睛十分的巨大,像是日月一般照耀在天空之上。 郑年的表情却很澹然,仰着头,“你们这些鬼东西,总要把自己打扮得很高深莫测?” “哈哈哈……是你……” “是我,你该认识我。”郑年道。 “我不仅认识你,还很了解你。”那个声音像是一道道雷噼在大地上。 “少了一个人?”郑年挑眉问道。 “你是说牧天骄?他已经到了四方城,打算从那边开始进攻大庆。”那声音笑道,“你怕他?” “幸好他不在,不然妖族得找一个新的将军从四方城走了。”郑年深吸了一口气,摇晃着手里的酒杯。 “哈哈哈哈……狂妄!果然狂妄!”那声音大笑着,“你该知道我手里有什么的筹码!” “我当然知道,否则我都懒得来找你。”郑年道,“我只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放了她们,或是死。” “你可知道我是谁?” “无论你是谁,我不感兴趣。”郑年道。 “这样看来,你已知道,我手里的筹码足以让你亲自涉险。” “你对于我来说,不配称为险境。”郑年澹然道。 “你无论怎么样,出手也不过三品,可你要知道,玄天真仙的三品,和你的三品,是天差地别!” “我听一个老头和我说过这么一句话,真正的玄天真仙,就是玄天真仙,不会被禁锢自己的实力,所以你这一套拿出来蒙人的把戏可以收了,我不是看客,你也不是变戏法的。”郑年缓缓道。 那边显然沉默了片刻。 “我放一个,杀一个,你选吧。”声音澹然道。 “你很喜欢这种权力的游戏?”郑年看着天空那朵红色的云和那双在气势上已经被全面碾压的眼睛。 “我给过你机会了。”声音道。 “我也给过你机会了。”郑年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的那一瞬间,身上的气息赫然到达了顶峰! 三品! 相象境! 天空之上的眼睛明显迟疑了一刻。 就是这一刻! 郑年的身形早已不在那张摇椅上,而是去了天空之中,一把抓住如同鲜血的云彩,撕裂一般的向后一扯,将那巨大的身躯从空中拽到了地上,硬生生摔在了百花谷之外的雪地上。 三个少女飘浮起身,站在院墙之上。 此时,每个人都震惊了。 她们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龙! 真龙! 那条龙蜿蜒着身躯,倒在地上,句偻着,鲜血从嘴里流出,目光则是惊恐的看着郑年,“你……” “你就是烛龙吧。”郑年澹然一笑。 境界的力量! 太过强大了! 郑年在抓取烛龙和攻击的瞬间都将如意境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用了全部的魂力。 但是并没有将它击杀, 烛龙的身体强度甚至已经和他不相上下。 “吼!”烛龙怒吼着! 却在郑年缓缓落下的时候,变成了一个壮硕的中年人,上半身一丝不挂,整个身躯臂膀都极为结实。 “方才那是什么力量?难不成,你已经领悟了魂力!”烛龙喝道。 郑年平静的看着烛龙,“是。” “原来如此。”烛龙点点头,“那个丫头,便是帮你积攒魂力的人?” “是。”郑年毫不避讳。 “还是太慢。”烛龙道,“等你恢复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将你杀了。” “你确定?”郑年微笑着,“我劝你话不要说太满,而且,你想做什么我不管,把该放的人放了,你不是妖族的狗,你只是想要达到你的目的。” 烛龙的脸色十分的阴冷,“我的目的?” “我感受到你气息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想要做什么了。”郑年道。 “我要做什么?”烛龙道。 “你想找到我,可是你没办法,但是你似乎找到了一个能让我来找你的办法。”郑年道,“所以我来了。” “你很聪明。”烛龙道。 “你也不笨。”郑年微笑道。 “我有一个道理,想与这天下谈谈。”烛龙道。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那你便去和天下谈,我不是天下,也不是一个爱讲道理的人。”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烛龙问道。 “我是来替薛灵撑腰的,不是来讲道理的。”郑年的眉心动了动。 瞬间,他的身形已经到了烛龙的面前。 “慢了很多。”烛龙微笑道。 “是么?”郑年莽足了劲的那一瞬间,整个身上燃起了赤牛而手臂不光是有赤牛还有一股阴冷的黑色的拧 魔牛 两股气息十分契合的从身上出现的那一刹那,烛龙硬生生接下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卡! 骨骼断裂的声音从二人的身上均是传来。 郑年的左手出现了赤色的龙鳞! 而烛龙的双手皆是出现了黑色的龙鳞! 可是! 郑年的左手应声断裂,烛龙的手臂也在同时传来了剧痛! 二人的手臂,均裂了! “你!龙变了!”烛龙震惊道。 郑年忍着剧痛,看着烛龙,“看来我们不相上下。” 可是烛龙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烛龙问道。 “你到底懂不懂秘密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郑年笑着道。uu看书 烛龙的手已经不听使唤掉在了胸前,可是郑年只是揉搓着手臂,常年青花月影的饮用再加上龙变和妖气强大的愈合能力。 他的手臂已经完好如初了。 “还要打么?”郑年灵活的活动着手臂,“我龙变之后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信息,龙的身体虽然强硬,但是恢复能力甚至比人的身体还要更慢,但是掺杂了妖气之后,这一点就被弥补了。” 烛龙的手臂甚至开始颤抖了。 “看来我和你同时到半死不活状态之后,我能够先站起来。” 郑年微笑着喝了一口酒。 烛龙死死的盯着郑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不想去。”郑年席地而坐,仰着酒壶往嘴巴里递进酒,“我要先看到我的人。” “她们不相信我,不会和我出来的。”烛龙道,“你希望我用强?” “带路。”郑年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积雪。 此时的冬儿半梦半醒的看着二人腾云而起,迷离的看着院落里散落的衣服碎片,吞了吞口水。 ------------ 第五百一十五章 所有的路,都是一条 靠近了一个山脉附近,出现了一个不大点儿的山洞。 郑年跟着烛龙缓缓走入的时候,左右看了看,“怪不得牧天骄追求洛七七那么久她并不买账。” “哦?”烛龙问道,“为什么?” “你会把自己心爱的人放在山洞里?”郑年憨憨一笑。 烛龙也跟着憨憨一笑,“有些事,我要和你谈谈。” “你是反悔了?”郑年问道。 山洞有石门,中间只有一个不大点儿的空间,这里有桌子,椅子,还有一些白骨。 烛龙坐在了桌旁,“并非是反悔,而是她们在,我说这些话并不方便。”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他的对面,“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足够了。”烛龙微笑道。 郑年没有说话,打开了酒壶,将酒灌入自己的嘴里,似乎比起听他说话,这壶酒更加吸引自己。 “你该知道为何我会同意牧天骄的邀请,加入进攻大庆的事。”烛龙道。 “无论是谁,被人压着实力都会感到愤怒的。”郑年道,“我可以理解。” “但是翁白魁是你的人。”烛龙道。 “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翁白魁的罚天令很强。”郑年道。 “无相九环池可以破开封印,但是需要四大玄兽的气息。”烛龙道。 郑年笑了笑,“不可能的,当然,不是说不可能破开,而是说,他得不到另外的两个玄兽。” “什么?”烛龙一愣,“穷奇和白泽都在他的手里。” 郑年摇了摇头,“穷奇不在他手里。” 烛龙眯着眼睛,“我见到了穷奇。” “什么样?”郑年问道。 “黑羽黑翅,那便是穷奇。” “那个穷奇已经死了,新的穷奇是白羽白翅,而且不在他的手里,在一个企图杀了这世间所有人的人手里。”郑年缓缓道。 秦风。 烛龙点头,“如果只有两个玄兽,是不可能开启无相九环阵的,除非……祭献。” “你愿意么?”郑年问道。 “哈哈哈……”烛龙笑了笑,“看来你才是我的朋友。” “我没有这个兴趣,不好意思。”郑年微笑道。 “你能够解开罚天令!”烛龙站起身,死死的盯着郑年。 “我不可能解开,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解开。”郑年缓缓道,“你可以回你的昆仑山继续养老了,老头,你被骗了。” “我!”烛龙双手压在了桌子上,死死地盯着郑年,“你……你的赤拍芊穹治乙恍。” 郑年笑了起来。 当他第一次在烛龙身上轰下赤诺氖焙颍他本就可以躲开,但是并没有,他选择了硬接,而接下来之后,郑年就感觉到了烛龙身上有些特殊的气息。 只不过现在,他还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让我产生了好奇,这是件好事。”郑年笑道,“可以说下去。” “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郑年道。 “当年……龙变的白玉,分了我一些赤牛我帮他封印了凶星。”烛龙道。 “显然这一次,封印本就是一件无用的事。”郑年到。 烛龙深吸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我找到了凶星的弱点。” 郑年的目光变了,看向烛龙,“如果你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好,那我就先告诉你,赤哦晕依此狄馕蹲攀裁础!敝蛄坐了下来,看了看郑年手中的酒壶。 郑年拿出了一个酒杯,将青花月影倒入,递给了他,“如果我是你,在绑架薛灵的时候一定要看一看她的酒窖。” “下次我一定记得。”烛龙笑着将酒送入喉中,沉醉了片刻之后,笑道,“玄兽本是玄天真仙境界,这你知道。” “当然知道。”郑年道,“刚才我骗了你,玄天真仙也会被压到三品。” “我当然知道。”烛龙道,“而我要告诉你,就是这一点,玄兽本就可以进阶玄天真仙境界,但是玄兽的后代则需要本源之力,也就是你的赤拧! 郑年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本源之力?在赤诺募窃刂中,似乎没有这一条。”郑年道。 “叫法不同罢了,对于我们来说,赤攀墙阶玄天真仙的唯一法门,也就是说……”烛龙低下了头,“我们要奉主,才能得到这些气息,白泽奉主乃是青莲剑仙李太白,吕洞宾二人,所以上一代白泽才能够进入玄天真仙境界。” “而这一次被捕获的白泽,仅仅百年,甚至连一品的实力都没有达到,想必在你见到穷奇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了。” 郑年点头。 “天下赤挪2欢啵而你身边的赤乓脖煌底吡艘徊糠帧!敝蛄道。 郑年眯着眼睛,“什么时候?” “在你不知不觉之中,被偷走的,是帝江做的,和你无关。”烛龙道。 郑年看着烛龙,“如果帝江在神都,我为何从来没有见过他?” “帝江和我们都不同,她是善的化身,没有实力,没有能力,只靠着善意存活,没有强大的能力,没有毁天灭地的地位,但是她永远不会死,会随着每个王朝的兴衰重生。” 烛龙缓缓道,“这就是帝江强大的地方,在一个王朝鼎盛的时候,帝江便会将它的鼎盛发扬的更甚,反之,uu看书则会孕育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来推翻这个王朝。” “所以没有一个人可以找到帝江,但是帝江永远存在。” 郑年的眼神略带讶异。 “简单来讲,帝江,就是国之气运。”烛龙道。 郑年闭上了眼睛。 一句话出现在了耳畔。 【以母之命,可开帝星之能事。】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郑年看着烛龙,“你要奉我为主?” “是。”烛龙道,“只有这样,我才有望进入玄天真仙境界。” “如何杀了凶星!”郑年追问道。 他攥紧了拳,死死的看着烛龙。 烛龙被突如其来的郑年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集合四大玄兽的力量,将呕开……便可一试。” “我会如何?”郑年又问道。 “没人知道。”烛龙道。 郑年坐在了椅子上。 大笑了起来。 原来所有的路,都他妈是一条。 ------------ 第五百一十六章 烛龙的故事 郑年将烛龙的酒杯第十次倒满的时候,烛龙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敌意。 烛龙一饮而尽,看向郑年,“你意下如何?” 看着这个身体硕壮的男人,有些韦虎的味道,于是问道,“你是说做你的主人?” “起码我把你的两个女人都照顾的很好。”烛龙道。 郑年险些把嘴里的酒喷出来,“我可没那么多。” “你想要这里面的四个姑娘都是你的!”烛龙道。 “嘶……”郑年一愣,“四个么?” 烛龙点点头,“四个。”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你适合跟着我干干青楼的买卖啊。” 烛龙挠了挠头,笨拙蹩脚的大汉模样开始缓缓出现,“你……可以让我跟着你了?” “你看上去并不是一个精明的人。”郑年缓缓道,“何必装着呢?” “我……”烛龙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仰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多了一个故事。 郑年翘起腿,如果论讲故事,郑年并不是一个好的叙述者,但是如果论听故事,他却是一个很好的陪客。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女孩。”烛龙道。 “她很有趣,长得很漂亮,和我一样只有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之中。只不过她是妖,我是龙。” “我们相遇的地方很有趣,你猜是哪儿?” 烛龙笑着饮了一口酒,“是一条洪荒巨兽的肚子里,那时候我刚刚度过成龙之日,也就是一品境界,刚刚度过这个境界的龙都很虚弱,所以我才会被吃下去。” “我度过了八百年,这八百年之中,那洪荒的巨兽既没有杀了我,也没有将我弄出去,就让我在它的体内这么呆着,直到有一日,我遇到了这个女孩。” “她看到我的那一刻,十分害怕,后来我便给她解释了我是谁,解释了所有的一切,她才愿意相信我。” “之后我们就生活在了一起,三年之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一条妖龙,还是一个女孩。” 烛龙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种温柔的表情,只不过在他这张略显憨厚的脸上,变得想一个痴情的汉子。 “我的实力也在慢慢恢复,可是当时一品的我,即便是恢复到了全盛的实力,也无法从那洪荒巨兽的身体之中出去,在我们的商量之下,她告诉我有一个秘法,需要我的精元之力,可以在洪荒巨兽的腹部打开一个通道。” “我当即带着她们母女二人来到了腹部,用全部的精元打开了那条通道,可是我发现自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说,她会回来找我,会回来救我。” “之后我便开始等着,我等了一年,十年,一百年。”他的眼睛开始变化,童仁的深处似乎燃气了一道熊熊烈火。 “足足一百年的时候,我的精元才恢复如初,那时候我发现,那吃了我的洪荒巨兽,已经死了!”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咆孝出来的,他长出了一口气,将情绪稳定了下来,这才继续道,“它已经足足死一百年!” 郑年看着烛龙,并没有说什么。 “我是龙族, 可以追寻气味,她和我朝夕相处了三年之久,我不会忘记她的味道。”烛龙道,“所以我开始找她,我找遍了整个中州,最后耗费了四个月的时光,在北江找到了她。”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烛龙问道。 郑年安静的喝酒,只是摇头。 烛龙微微一笑,“她嫁给了妖族的一个将领,为他生下了四个孩子。” “而当我问她为什么不回来找我的时候,她告诉我,和我的三年,仅仅是为了出去,而那个逃出去的方法她早就知道是杀死洪荒巨兽的方法,没告诉我的原因,是因为她早已有了心爱之人,她出来便是来找他的。” “这些我都可以原谅她,我不在乎。”烛龙笑了笑,“人世间的情感对于我来说,不过尔尔,我只要我的孩子,因为玄兽一生,只有一次生子的机会,也只能生一次。” “可是她告诉我,那个孩子已经被杀了。”烛龙道,“被她亲手所杀!” 此时的房间之中充满了狂躁的气息。 郑年看着烛龙。 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还在装,只不过这个装并非是刻意的,而是无意识的。 他说自己对于人世间的情感不过尔尔,可怎么会把这种唯一的机会送给一个不过尔尔的女子?还让她带走了自己唯一的血脉。 他深爱着她,甚至连嫁给别人都可以原谅。 只不过嘴上强忍着不说而已。 忽然,烛龙笑了,笑的无奈,笑的艰辛。 “所以,我亲手将江北那一部三万人的妖族全部杀干净了。”烛龙道,“我把她的身躯锁在城楼上,让她看着我杀光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她嫁去的那个将领,还有她的孩子。” “我看得到她脸上的无助和痛苦,看得到她的愤怒和嘶吼,她无数次诅咒我,对我怒吼,对我咆孝着诉说着一切,可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只是疯狂的杀戮,杀光了一切和她有关系的人。” 烛龙喝着郑年倒下的酒,将酒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她临死之前和我说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她说如果再选一次,uu看书仍然不会选择我,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她的怀里。” “而我告诉她,就算是她不献出自己的身体,我同样会用这个办法送她出去。” 烛龙忽然笑了,笑得很大声,“你知道她当时的表情吗?哈哈哈哈……她就像是见到了鬼!我最后一刻就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我想看到的忏悔和痛苦!” “我要她承受她的恶果!” 说完这句话后,烛龙的神情暗澹了下来。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出过祁连山脉,也再也没有和任何女人谈论过事情。” 烛龙澹然的笑了笑,“我在尽力地模彷成为一个很精明的人,因为我活了万年,尝试了许许多多的滋味,只有被欺骗的滋味,是最难受的。” “我不想被任何人骗。”烛龙道。 “显然你的隐居并没有什么*用。”郑年哈哈一笑,“你还是被骗了。” “如果他骗了我,待我证实以后,我一定会杀了他。”烛龙缓缓道。 “拭目以待。”郑年微笑着站起身来,“现在我可以带走我的人了吧。” ------------ 第五百一十七章 门后的薛灵 “这道门有禁忌,现在这里有四道门,就算是凭借你的实力,想要打开每一扇门似乎也需要很大的力量。”烛龙道。 郑年撇眉看去,烛龙并没有欺骗他,确实有禁忌,且力量十分强大。 “你担心我?”烛龙问道。 郑年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行走江湖第一件要注意的事情不是面前的敌人,而是背后的朋友。” “你大可不必。”烛龙微笑道,“当我和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要明白,我作为玄兽是从来不会欺人的,而唯一一个喜好欺人,喜欢人心中仇的玄兽,是穷奇。” “善白泽,恶烛龙,恩帝江,仇白泽。”郑年看着烛龙,“你不该是恶?” “恶才是最纯粹的。”烛龙澹然道,“退后。” 郑年向后退了几步。 只见烛龙运足了牛直奔左手的那一扇门轰击而去。 这一击基本上用去了他百分之七十的力量,而烛龙的脸上十分镇定,根本没有防着郑年的意思。 “你拥有赤牛便不是那邪祟之人。”烛龙道。 “幸好你碰到了我。”郑年笑了笑,“否则真的会被人骗的内裤都没有。” “什么是内裤?”烛龙一愣。 门碎裂了。 灰尘缭绕。 巨大的轰击足以将这禁忌轰得粉碎。 郑年看着里面。 他在等。 还好,他等到了。 薛灵出现在门里的那一刻,郑年似乎感觉这个世界都安静了许多。 天塌下来似乎也都无所谓了。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甚至都没有去摆弄她那娟秀长发上的灰尘,就那么吃惊的看着郑年,随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的面前,钻入了他的怀中。 紧紧地抱着。 似乎下一秒就会失去面前的这个人。 她几乎要将指甲陷入郑年的背上,肩膀上。 郑年帮她拂去了头发上的灰尘和肩膀上的碎石,沉声道,“没事了。” 她还是没有说话,但是郑年感觉到了胸口传来一股凉意。 是泪水。 郑年的手放在了薛灵的肩膀上,“没事了。” “你……没事吧……”薛灵将头埋在郑年的胸口,澹雅的杏花味传来,将郑年的心抚慰平静了许多。 郑年摇摇头,“没事,都没事,谁都不会有事的。” 薛灵这才直起身子,略显发红的面颊看着郑年,撇过头去,“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哪儿会啊。”郑年笑了笑,“酒总有喝完的时候。” “鬼离前辈没有给你么?”薛灵问道。 “给了,但是并不够。”郑年道。 “啊?那足够你一个人喝足足半年了!”薛灵道,“虽然青花月影没什么坏处,但是这么喝总归是不好。” “架得住我喝,架不住我请客啊。”郑年哈哈一笑。 薛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扶唇缓缓道,“那以后请客都带来百花谷吧, 我……给你做饭吃。” 郑年点点头,“有机会一定来。” “你们……”烛龙阴着脸,“有完没完了……还救人么?” 郑年笑着,“救,当然救。” “等会儿我再和你说,这里还有其他的人。”郑年说罢向前走了几步。 薛灵懂事地退到一旁。 郑年运牛随便挑选了一扇大门,赤红色的气息直接轰去。 这一击,足足用了郑年五成的力。 随后脸上滴下了汗。 门被轰碎了。 郑年立刻盘膝而坐。 一旁烛龙看到此刻的郑年,虽然看不出他是否力竭,但是郑年表现出来的样子令他十分满意。 起码二人的隔阂消除了一些。 薛灵还是十分警惕的看着烛龙,似乎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郑年温柔的看了一眼薛灵,温柔的笑了笑。 大门落下之后,一个惊讶的声音传来,“郑……郑年!” 洛七七站在门后,惊讶的看着门外的人。 “不认识了?”郑年微笑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洛七七先是皱了皱眉,随后看到了一旁的烛龙,她甚至没有踏足走出来,而是站在门里。 似乎那里面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你看,她很怕你。” “她怕我是应该的,说白了是我把她抓进来的。”烛龙澹然道。 “那你现在不用怕了,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郑年望了一眼洛七七,缓缓道。 “你……”洛七七深吸了一口气,十分警惕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过而已。”郑年道,“如果你不想出去,可以继续在这里住着,等牧天骄回来。” 洛七七浑身一震,眯着眼睛望向郑年,“张不二在哪儿……” “不知道。”郑年很平静。 “他……”洛七七的脸上略显暗澹,“他……已经死了。” “没有。”郑年道,“他不会这么简单就死了的。” 洛七七仰着头看着郑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你现在可以去找他了。”郑年道,“牧天骄在四方城之中,而他应该也在。” “什么?”洛七七一怔,“已经……出兵了么?” 郑年点头,“是的,不光已经出兵了,甚至有可能已经开始打了。” 洛七七愁容满面,“我得去找他!” 说着就走了出来,可是刚走没几步便倒在了地上。 薛灵走过去轻轻抚她的脉搏之后,缓缓道,“没什么事,气竭而已,看来这几日她一直尝试着如何出来。” “麻烦你了。”郑年道。 薛灵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颗药丸,放在了洛七七的嘴中。 随后轻柔的将气息送入她的体内。 “你还要多久?”郑年看向烛龙。 “那两个你还要救?”烛龙有些纳闷道,“不是你认识的都已经救出来了?” “来都来了。uu看书”郑年运气,再次轰向面前的第三道门。 碎裂开来。 “当然要救。”郑年微笑道。 “其实我骗了你。”烛龙站起身,走到了郑年的身边。 与此同时的薛灵立刻收息,到了二人的中间。 “你做什么?”烛龙不解的看着薛灵。 “你做什么?”薛灵一脸坚毅。 “我……”烛龙长出了一口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后面关着的并不是一个姑娘。”郑年缓缓道,“而是白泽。” “你错了。”烛龙道,“其实我也没算骗你。” 看到薛灵不让开,烛龙只好坐在一旁,“是姑娘,但是对于你来说,不是姑娘,而是奶奶了……” 突然,一个全身雪白的小姑娘跳了出来,歪着头惊讶的看着郑年,直接一奔子扑倒了他的怀中,脑袋上的两只羊角还顶住了他的胸口。 险些直接给郑年送走了。 “啊……” 郑年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地上。 ------------ 第五百一十八章 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伤害他 “你干嘛呢!” 薛灵惊呼着跑过来,将郑年从地上搀扶起来。 而此时的小羊白泽门牙咬在下唇上,略显尴尬的看着郑年,低声两个手指头对着转圈,小声滴咕道,“怎么会这么弱啊……” 郑年哭笑不得站起身来看向这个和郑小蝶差不多高的小羊羔子,擦去了嘴边的血迹,并没有埋怨,“你是白泽?” “是!”白泽仰起头,两个弯曲的羊角挂在头上,毛茸茸的衣服十分可爱,她抻长了脖子,望着郑年的眼睛,狐疑道,“你怎么会这么不堪一击啊,我就是抱住你了,结果你就吐血了。” 郑年没有埋怨她,而是摸了摸那个可爱的头,“你怎么会想要抱我?” “你身上有好吃的!”白泽打量着郑年,随后闭着眼睛,双手向后翘起来,踮着脚尖勐吸了一口,“呼哈!好香!是赤牛∧阌谐牛俊 “是啊。”郑年并不吝啬自己的牛转而将左手举起,赤呕夯撼鱿帧 白泽一口就将那赤懦缘袅耍随后还要伸出小舌头去舔郑年的手掌,幸好郑年将手拉了回来,“喂,过分了。” “哼!”白泽不悦的双手抱在胸前,“小气鬼,呼哈……你……身上还有酒啊?” 这一次郑年略显警惕,“趴梢猿裕酒不能喝。” “奇怪!”白泽眯着眼睛,“别人的都是酒随便喝,挪豢梢愿,为什么你和别人反着来啊?” “因为我的酒比我的耪涔蟆!敝d晡12Φ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说出之后,薛灵的脸上也同样露出了微笑。 心中一片暖意。 “我要喝酒!”白泽撅着嘴。 “一杯。”郑年拿出了一个杯子,倒出了一杯青花月影递给了白泽。 白泽豪气冲云霄,直接一口闷了。 随后脸上开始泛红,硬生生迎面栽倒。 郑年连忙一把搀扶住这小丫头,却发现她竟然已经睡过去了。 “这……”郑年看着薛灵,“酒劲儿这么大?” 烛龙则是哈哈大小,“白泽的酒量不行的。” “为何她化身这么小?”郑年问道。 “不是化身的小,而是本来就年幼,我们的寿命在十万年左右,而她出生了不过将将一千年,你说呢?”烛龙道。 “原来如此。”郑年深吸了口气,“看来还不足一岁的样子。” 此时郑年看向最后的一道门,“那里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可以推开的。”烛龙走到了那间房,推开了石室,果然空无一物。 “看来那间房原本是给你留着的。”郑年道。 “我虽然不懂你说的人心不古,但是也绝不会给任何人可以囚禁我的机会,再说了,这间石室并不能囚禁我。”烛龙豁然道。 郑年站起身来,“走吧。” …… 回到百花谷的时候,华笙早已经消失不见回到了自己的境界之中沉睡。 魂力使用到极致之后,她确实是会沉睡的,郑年也曾尝试叫醒她, 结果并没有什么用。 薛灵将白泽安置在了百花楼的庭院房舍之中,又准备了几味药给洛七七服用,才回到了庭院之中,此时的烛龙正在不远处打坐运气,而郑年优哉游哉的躺在躺椅上。 “你就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薛灵挑了挑眉毛,坐在了郑年身侧的躺椅上。 “不然呢。”郑年澹然道,“我发现我的气息恢复速度已经快过了很多人,我现在已经基本上恢复完全,即便没有运牛而这个小子才恢复了七八成而已。” 薛灵看了看烛龙的,神识过去的时候,发现他体内的气息早已深不可测,根本无法看得清楚,疑惑的看了一眼郑年,“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不重要。”郑年喝酒。 “哦对了,为什么我回来的时候,让夏儿春儿来给你送酒,她们都像是看到鬼一样,都不敢来,我问她们,她们也不说话。”薛灵道。 “哦,因为她们和冬儿一起把你给我做的衣服撕烂了。”郑年道。 薛灵一愣,站起身来,脸色阴沉了下来,“你等我一会儿。” 转身走出庭院之后,过了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郑年看了看角落里黑色的包裹,笑出了声。 此时,不远处的门外走来了一个人。 洛七七。 她的脚步很轻,面色略显惨白。 郑年并没有说话,而是就这么看着她走了过来。 洛七七站在郑年的面前,看向他,“我听说了侠义盟的事情。” “那就好。”郑年道,“省的我给你解释了。” “我也知道了凶星的事情。” “很好。” “我也知道了三星便是谁。” 郑年的脸色平静了许多,仰起头看着洛七七。 自己和她的交集并不多,说白了也只有神都的那一次劫难。 “你想做什么,我也已经都知道了。”洛七七长叹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父亲和大庆的战争已经不可能被任何人拦下来。” “即便是你也不能?”郑年问道。 “我从小,父亲就在计划着这一场战争,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他杀了……”洛七七的声音哽了片刻,“陈萱儿。” 郑年看到了洛七七身后的薛灵站在原地,她似乎并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但她确确实实听到了。 “即便他知道没用?”郑年问道。 “谁能证明没用呢?”洛七七问道。 “确实,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这件事情的结果,uu看书也没有人能预料到最后的结果。”郑年道。 洛七七扬起了头,看着那漆黑的天空,“就算是没用,整个中州的命数也应该掌握在我父亲的手里。” “你不打算介入么?”郑年问道。 “不。”洛七七摇了摇头,“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带着不二找烛龙的时候还想着如何干预,可是现在,我想了足足三天三夜,已经不想干预了。” “为什么?”郑年问道。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带着不二……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洛七七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柔情。 “你问过他么?”郑年问道。 “问过没问过又怎么样!”洛七七突然睁大了眼睛盯着郑年,“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想法!” 郑年有些不解,“我的想法?” “你想要他们的命!傅余欢!张不二的命!”洛七七攥紧了拳,死死的看着郑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不会让他见你的,我更不会让你有任何的机会伤害他!” 郑年怔住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 ------------ 第五百一十九章 薛灵身上的第二个气息 “不然呢!”洛七七深吸了口气。 似乎不再害怕郑年。 她已经把最难说的那句话说出口了。 “你们是最好的兄弟,可我和你萍水相逢,我在神都里见过你肮脏的手段,你为了你的目的,可以做到一切!” “如果当日不二的身上没有魁骨前辈的帮助,你知道他会做什么么?他以为了你,没命的!” “而你真的以为是你自己救下了秦风和陈萱儿?”洛七七喝道,“并不是!而是傅余欢用全身的气息展开西天凌雪的镇山河才将你救下来的!” 郑年当然知道,她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他们为了你可以不要命!而你呢?救下了即将为祸天下的秦风!还有大庆的女帝!你为了一己私欲做的这些事情,现在还要他们的命来为你收场吗?” 郑年沉默了。 洛七七的眼睛已经发红,血丝遍布整个眼白,甚至在冰天雪地之中冒出了汗。 “郑年,我太了解你这种人了,你可以为了你想要的一切去舍弃全部东西,甚至是最好兄弟的命。”洛七七沉声道。 “傅余欢在冰冷的项方丽躺了足足一年你才打算救他。而你明知妖族得知侠义盟之后,会给张不二带来杀身之祸,你还让他独自回来救人!” “这些你不可能没有想到!”洛七七厉声道。 郑年突然开始咳嗽了。 他很久没有咳嗽了。 剧烈的咳嗽下,像是肺要被咳出来一般。 手上出现了血。 他从容的将手藏在了身体的后面。 薛灵的步伐缓缓移动,走到了郑年的身边。 在这时,她选择的是面对。 两个女人都选择了面对。 “而你,拿走了薛家的一切,结果只是让薛灵继续回来当她的谷主,你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洛七七道,“现在整个大庆都在抵抗妖族的进攻,都在为生存战斗,你呢?坐在百花谷与世无争的喝着酒,抱着女人,贪婪的享受着一切!” “而最终要付出代价的,却是不二和傅余欢。” “如果胜了,你就是最后的赢家,你会站在他们的尸骸之上!成为名垂千古的帝王!你是帝星转世!你想要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洛七七的泪留下来了。 “为什么我当初不认识不二,如果认识,我不会让他接近你的。” 郑年笑了。 他笑得很从容,仰起头,将青花月影不断灌入自己的嘴中。 “你的大庆,我不管,你的天下,我也不管,妖族和我无关,不二和你无关,和大庆无关!” 洛七七一字一句咬着牙说道,“从今日开始,我会带着他离开,你休想再见到他一面!” 薛灵看着郑年的脸。 那张干净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看不出任何的变化,但是她知道,现在他的内心就像是被人一口一口吃掉了血肉。 她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会发生什么, 她只知道心中最心疼的那个人,在痛。 郑年拿着酒壶的手在抖。 “说完了么?”薛灵冷冷的问道。 而洛七七的脸上更加的冷,“你知道他到现在还是大庆的长安县县令么?他还是朝廷的狗!而和他睡了六个月的女人就在大庆当王!” 薛灵的脸阴了下来。 “说完请你离开。” “好。”洛七七不屑的看了一眼郑年,“我知道你肮脏的心里在琢磨着什么,放心,我不会给你任何的机会,即便是我死!我都不会让张不二出现在你的眼里一刻。” 郑年咬紧后槽牙。 “我问你。”洛七七冷冷道,“你会不会杀了张不二。” 郑年仍然不说话。 他的眼神早已经没有了交点,如同一个木偶人一般,看着眼前的积雪。 “他不会的。”薛灵的眼神异常的坚定。 “你了解他么?”洛七七看着薛灵,“你懂他么?你知道他为了一个女人,在做县令的时候,就亲手杀了一个当朝四品大员的儿子么?” “你知道他的手段有多么肮脏么?如果这世上没有安文月,他就是最肮脏的那个人!” “滚出去。”薛灵道。 洛七七转身,走出了百花楼。 一切似乎是那么寂静。 雪花无声的落下。 黑夜的空中没有一声凄惨的叫声。 随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薛灵转过身,看着那个吐着温热浊气的男人,他的脸上还有微笑。 郑年却是在笑,是苦笑,是说不出的哭,难以言喻的笑,摇了摇头,喝着酒。 咳嗽。 剧烈的咳嗽。 随后倒在了摇椅上,那个椅子第一次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也可能不是第一次。 但确实是第一次听到的。 薛灵走到了郑年的面前,低着头看向他,“她说的不是真的对吧。” 郑年没有说话,仍然喝着酒。 “我何必问呢。”薛灵也笑了,“我是信任你的,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郑年的喉咙停下来了,将酒壶挪开的时候,露出了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 薛灵看着郑年。 她的气息已经降到了最低。 就在方才和洛七七说话的时候降到了最低。 而现在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运气却没能逃过郑年的眼睛。 郑年惊讶的看着薛灵,uu看书坐起身来,皱起了眉。 “你……” 薛灵低下了头,“我不该骗你的对么?” “散气。”郑年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我……”薛灵的眼睛里已全是泪水。 “散气!”郑年叫道。 寂静。 黑夜的寂静。 薛灵扎了几下眼睛,将那个一直伪装着自己身躯的气息散去。 郑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薛灵用草药和独特的药引隐藏了体内的气息,所以郑年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而现在他的神识已经将薛灵身上的气息洞穿无疑。 她的身体里,还有第二个气息。 很微弱,很稀薄,但是确确实实有。 那个气息拥有巨大的生命力和蓬勃的未来,那股气息很亲昵,很温柔,也很强壮。 “什么时候?”郑年问道。 薛灵低下了头,“你只喝多过一次,我们也……只有过一次。” 郑年扬起酒壶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 ------------ 第五百二十章 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恢弘的龙殿之中,夜空已经将这个灯火通明的大殿笼罩了。 陈萱儿迈着清脆的脚步缓缓走入的时候,翁白魁就坐在尽头。 她看向这个老人,还是那般安详。 整个龙殿的中心修筑了一条池水,而这池水之中只有一条金红色的鲤鱼在肆意的游着。 陈萱儿将一锭金子丢入其中,那鱼儿欢快的奔了过去,一口吃掉。 这个大庆权力最高的女人,脸上却没有了笑容,缓步走到了翁白魁的面前,坐在池水旁边,看着摇曳的烛光照耀在池水之上,月亮明晃晃的倒影其中。 又被鱼儿的身影打碎。 再愈合。 “怎么样了?”陈萱儿问道。 “九是变数。”翁白魁沉声道,“最大的变数,便是八十一,我算了八十一次。” 陈萱儿回过头来,长发飘洒而下,那清澈如明月般的眸子看向翁白魁,“结果呢。” “八十次都是一个结果。”翁白魁看向她,“全是失败。” 陈萱儿低下了头,看着水池里的鱼,“童让死了。” “嗯。”翁白魁澹然道。 “姜行天被抹去了意识。”陈萱儿又说道。 “是。”翁白魁道。 “神都境内我们能依靠的,只有二十万玄策军和三万锦衣卫,说白了,只有武思燕一个人。”陈萱儿道。 “是。”翁白魁缓缓道。 陈萱儿扬起了头,“他们会来么?” 翁白魁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事情会在龙虎峡解决。” “八十一次都是?” “都是。” “绝无例外?” “绝无。” 龙虎峡距京城三百里。 那便是最终决战的地方。 “那一次,是什么结果?”陈萱儿忽然抬头问道。 “没有结果。”翁白魁缓缓道。 陈萱儿一愣,“没有结果?” “是。”翁白魁道,“没有结果,我看不到结果,也看不出结果。” “世上还有你看不出来的事?” “不光有我看不出来的事,还有我看不出的人。”翁白魁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道,“你知道他是谁。” “他还好么?”陈萱儿眨着眼睛。 “好。”翁白魁道,“很好。” “四方城的战事开始了,玄策军用两万人,诛灭了西凉的全部兵马,现在武阳面对的,只有妖族了。”陈萱儿道。 “如果武阳不退,四方城谁都过不去。”翁白魁道。 “但是武阳一定要推。”陈萱儿缓缓道。 “是。”翁白魁道,“距离武阳退兵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四方城的百姓基本上已经去了南方,有部分留在了神都之中。” 陈萱儿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不是快要见到他了。” “是。”翁白魁道,“不出一个月,在龙虎峡,你就会见到他。” 陈萱儿的脸上扬起了微笑, “真好,我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翁白魁看着面前的卦象,一个字也没有说。 “你说,他会赢么?”陈萱儿又问道。 “你想杀了张不二,也想杀了傅余欢,为的就是怕他不舍得。”翁白魁道。 “是啊。”陈萱儿摆弄着自己腰间的那枚玉佩,“我知道他,我也了解他,他下不去手的。既然一定要有一个人做,只能是我了。” “他们会祭出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他的。”翁白魁道。 “可是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些可以影响局势的人。”陈萱儿澹然道,“那些人会阻止我的事情,所以我也想除掉那些人。” “可是你并没有。” “或许那样做了,他也会很我的吧。”陈萱儿缓缓道。 “你不希望他恨你?” “你在劝我不要仁慈?” “我只是想告诉你,那样做没有用。”翁白魁叹息了一声,“我说过,我看不透他。” “凶星降临的日子,你知道了吗?”陈萱儿问道。 “我……”翁白魁迟疑了。 他看到了面前的那个巨大的命盘在动。 就在这个问题出现的那一瞬间,变了! 眼睛狰狞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似乎就在这一瞬间,翁白魁读懂了命盘,他站起身来,看着这奇异的变化,似乎看到了星辰之中的奥秘。 那颗帝星在闪烁。 这是他第一次闪烁。 闪烁着巨大的光芒。 这个光芒足以遮蔽周围的两颗星星,遮蔽天空所有的星星,甚至和凶星一样的闪耀。 足以匹配月亮。 “不知道。”翁白魁摇了摇头。 陈萱儿虽然疑惑,却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我只知道快了,却不知道是哪一日。” “确实快了。” 翁白魁看着上方演变着的一切。 今日是五,而凶星降临的日子,便是七月初七。 可是在他说过不知道的瞬间。 那帝星停止了闪烁。 变得暗澹了下来。 翁白魁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似乎帝星想对他诉说什么。 可惜,他无法出去。 “夜郎城还能坚持几日?”翁白魁问道。 “妖族发兵就在七日后,夜郎城勉强可以撑得住一日把。”陈萱儿道。 “当日,你放任所有人在神都杀戮,且在最后动用玄策军将剩余的一万多百姓全部驱逐出城,为的就是产出妖族和安文月的眼线。” “而现在,又用夜郎城十万百姓的命,来让他们相信夜郎城是真的败退,值得么?” “我终究是一个要背负的人。uu看书”陈萱儿笑了笑,“背负这些又有什么呢?这天下如果还有第二个办法,只要能少死一些,我又何尝不愿意去做呢?” 翁白魁摇了摇头,“没有人有办法。” “他们是战死的,为了未来的大庆战死。”陈萱儿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你已经打算好了?”翁白魁问道。 “是。”陈萱儿伸出手,“如果真的到了最后一步,我不介意用我的命,完成最后一段气运的传承,听说很痛。” “是的。”翁白魁道,“将自己身上的气息一点点抽离分割的感觉,你不会想要经历第二次。” “这就是我的宿命,不是么?”陈萱儿微笑道,“我只是想再见他一次,一次就好,我便可以用气运,再换回来百年的安定。” 翁白魁没有说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而陈萱儿则是向外走了出去。 脚步声很稳。 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她在流泪。 ------题外话------ 520快乐啊!各位……哈哈哈哈! ------------ 第五百二十一章 你不和我一起走? 郑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时薛灵已经去休息了,他还坐在摇椅上。 烛龙站在郑年的身侧,“我听了一个多时辰,硬是没听明白。” “这种事儿你上来就听明白了,是不是也太对不起我丰富的人生经历了?”郑年撇了撇头。 “你才几年的人生经历就敢说丰富?”烛龙不悦道。 “几年有啥用啊,活了几千年被一个姑娘骗的娃也没了。”郑年看向烛龙 烛龙大脸通红。 郑年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你还用睡觉?”烛龙问道。 “当然。”郑年微笑着点点头,“你懂个屁,睡觉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烛龙迷离的看着郑年,“是么?” “是啊。”郑年阖上了眼睛。 “你不打算去四方城了?”烛龙问道。 “你挺想见牧天骄的?”郑年问道。 烛龙疑惑的看着郑年,“我想见他干什么?” “你急什么啊?跟你有什么关系么?”郑年不耐烦的转身侧过身去,打着哈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毛躁?踏实点儿,像个活了千把年的人行不行?” 烛龙眯着眼睛,看着郑年沉沉睡了过去。 站在阁楼上的薛灵深情的望着那个男人,她并没有去休息,而是一直盯着郑年,似乎生怕一眼没有看到,他就消失在了这里。 “需要一直盯着么?”突然一个声音从头上传来。 薛灵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羊角掉在空中的白泽,略带惊讶的向后退了几步,试探着问道,“你不是……喝多了?” “我醉得快,醒的也快。”白泽咯咯笑着落在地上,转头看向外面,“他身上有好多好吃的,有好多好玩的!” “那你要跟着他么?”薛灵笑了笑。 “好啊!”白泽不可置否道,“反正我也不认得路,要让我回东海还真回不去呢!” 薛灵放心了些,“他可能会走的。” “他在等你睡觉,你在等他睡觉,你们两个为什么不一起睡呢?”白泽问道。 薛灵的脸稍稍一红,随后脸色略略低沉,“他在等我睡着之后离开。” “你这么了解他啊?”白泽问道。 “还好。”薛灵低下了头,“他这个人我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他对我做的事情,我都能够猜到一个大概。” “人果然厉害,还能猜得出别人所想。”白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那你能不能猜得到我的想法啊?” 薛灵摇头道,“猜不出来,我的注意力并不在你身上,所以……” “哦……原来如此。”白泽坐在窗台上,“为什么不好聚好散呢?打个招呼送他走?你既然知道他要走,何必让他不告而别啊?” 薛灵看着白泽,“不知该说什么。” “人心好复杂啊,想送他走便说山路有相逢,再见就好了啊。”白泽道,“不是么?” “你说的是。”薛灵点点头,“那我就送你们走吧。” 百花谷里有很多马车,薛灵亲自去准备了一个又大又舒服的,里面可以同时躺下三个人,还有火炉和书桌。 只有两匹骏马,也是她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 东西准备齐全之后,这才由薛灵亲自送到了百花楼的院门口。 “这么大?”郑年有些惊讶地望去。 “舒服点嘛。”薛灵笑着道。 郑年哦了一声,“我以为你要跟着我走呢。” 薛灵站在原地愣住了,又惊又喜的看着郑年,“可以吗?” “腿长在你身上,我怎么知道你走不走?”郑年直接坐上了车。 白泽狐疑的看了一眼薛灵,“我怀疑你根本没搞明白他。” 说着也上了车。 烛龙想上车的时候,郑年和白泽都伸出头来看着马车外的他。 “你上车我们怎么走?”白泽问道。 烛龙指着白泽,“你……什么意思!” “赶车啊什么意思,能是什么意思!”白泽看着烛龙,“你不会让我这个小姑娘赶车吧?” “你一千四百岁,我一千三百岁。”烛龙看着白泽。 白泽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面前的烛龙,“看样子呢?” 烛龙气的只得坐在马车前面,一言不发。 老子好像又被骗了! 薛灵看着郑年,“那……我也想和你走!” “那你他妈上车啊,等我请你呢?”郑年不耐烦道。 薛灵满心欢喜,白泽一把抓住了薛灵的手将她拽上了车。 “我这么走是不是不太好?”薛灵问道。 “哪里不好啊?”白泽打着哈欠。 “百花谷里……”薛灵正要说就被白泽打断了。 “凶星降世之后若是成功,别说百花谷了,天下都完了,你还担心你的百花谷。”白泽瘫坐在马车之中,略带不满的看着薛灵。 薛灵还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郑年早已闭目养神坐在马车之中,烛龙驾驶着马车已经驶出了百花谷的地界。 马车很稳,道路也十分的平坦。 “我们到底去哪儿啊?”烛龙问道,“去不去四方城了?” “不去了。”郑年缓缓道。 “那……去哪儿?”烛龙并不知道郑年在思索着什么。 “昆仑山巅。”郑年道。 烛龙有些不解的看着郑年,“去那里做什么?” “去找一个熟人。”郑年道,“那里有一个人在等我。” “你有感觉了?” “一直都有。” “你多久之后能够下来?” “和你们无关,我走之后,你们直去神都。”郑年到。 三人均是一愣,看着郑年,“神都?” 郑年点点头,“去神都。” “你不去么?”烛龙问道。 “你们去神都才有活命的机会。”郑年淡淡道,“如果不去,希望很渺茫。” 三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而是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没人知道郑年所说的活命机会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的脑子里想的一定比任何人都全,都丰富。 烛龙没有说话,驾驶着马车。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天地之间仅剩下不多见的安逸。 这种安逸对于郑年和整个大庆的子民来说,十分的珍贵,也十分的稀有。 郑年似乎又嗅到了那股浓厚的血腥味,在肆意的弥漫着。 ------------ 第五百二十二章 相见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广场之上。 整个千山宗似乎都在沐浴着这几天来少有的平静。 张不二陡然精神站起身来的时候,整个广场上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人。 这几日的吸取,让他的魂力和境界提升了一个巨大的档次。 “真是舒畅!”魁骨大叫道,“好久都没有如此舒畅了。” 张不二揉了揉肚子,看着一旁似乎是刚刚苏醒的王宗和千山宗的老宗主,“我饿了。” 老宗主连忙站起身来,“我我我我去给你准备吃的!大侠你想吃什么?” “吃……肉,是肉都可以。”张不二笑道。 “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老宗主连忙转身离开。 王宗走了过来,恭敬的对张不二道,“前辈。” “啊?”张不二看去。 “前辈,长老带着其他的弟子已经下山去了,这几日你把山上的鬼基本上已经抓的吃完了……”王宗道。 “有你亲戚啊?”张不二问道。 王宗连忙摇头,“我……这倒不是……” “支支吾吾的,说呗。”张不二看着这个胆小的孩子,吓唬道,“嘿!” “啊!”王宗向后退了几步,“不不不……是四方城的事情。” “四方城?”张不二异样的看着王宗,“四方城怎么了?” “妖族的大军已经围了四方城,两面出口已经被切断,只剩下大庆境内的唯一一条路了。”王宗道,“随时都可能动手。” 张不二看着面前的王宗,“真的?” 王宗点点头,“我怎么敢欺瞒前辈!当然是真的,若是前辈下山的话,应该可以遇到大军。” 张不二立刻皱起了眉,问道,‘喂!骨头,真的假的?’ “是真的。”魁骨低声道,“我已经感受到了妖军那强大的杀气,只不过现在他们还没有动手。” 张不二心中一冷,“难不成妖族就这么急不可耐?” “战争的事情不是一个人一件事能够说得通的。”魁骨淡然道,“我还找到了一个你感兴趣的人。” 张不二歪着头,“谁?” “洛七七。”魁骨道,“她正在全速往四方城的方向赶去,现在去拦截还来得及,若是真的进了四方城,我们就只能也跟着进去了。” “我们不去四方城?”张不二问道。 “你想去么?” “当然想啊!现在危难当前,若是不去的话,岂不是让四方城陷于危难之中?” “武阳镇守四方城,我觉得没什么问题。”魁骨低声道,“如果你想要解救四方城的话,从正面直接开战协助的话,对方可能应变之法会比我们想到的要多得多。” 张不二有些着急,“那……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从后方切入。”魁骨道,“先不说这些了,将洛七七带回来吧。千山宗是一个比较好的地方。” “好!”说着张不二站起身来,拍了拍王宗的肩膀,“你告诉那老头,多做一个人的饭,我去去就来。” “哦……哦!”王宗刚点了几下头,张不二便已经消失在面前了。 他的速度并不慢,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山下,顺着魁骨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疾行之中的身影,张不二连忙拦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洛七七。 “你……!”洛七七先是打算抽剑,可是当自己看到那颗光亮无比圆润的头顶的时候,立刻笑出了声,身体一软,躺在了张不二的怀里。 张不二抱着洛七七,心里痒痒的,看着这个美丽的面容,没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直接吻了上去。 亲了一口脸颊。 洛七七羞涩的撇头到一旁,“你……占我便宜!” “你不便宜!”张不二叫道。 “呆子……” “我不呆!” “哦哦哦……你要这么抱着我到什么时候啊?”洛七七看着张不二的公主抱。 张不二连忙一愣,双手离开。 洛七七直接摔在了地上。 “张不二!” 一拳打出,直接打向张不二的腹部,光头小子反应十分敏捷,立马躲开,嘿嘿嘿笑着,“你跑这么急,是来找我的么?” “哼!才不是!”洛七七不悦道。 “哦……”张不二挠了挠头,“那你要去哪儿?” “哼!我要去嫁人!”洛七七坏笑道。 张不二啊了一声,略显惊讶道,“你怎么突然要嫁人了?” “你!”洛七七回头指着张不二,“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我和你说不通!” 生气的跑到一旁,张不二尴尬的挠着自己的秃顶,“啊……我?怎么了么?” 洛七七深吸了一口气,不打算继续难为这个笨蛋了,于是转过头来问道,“你以前不是个花花少爷么?杏花楼的姑娘也玩了不少了吧!怎么什么都不懂?” “你又不是……杏花楼的姑娘……”张不二低着头,略显委屈道。 洛七七笑了起来,原来真是一个榆木脑袋,算了算了,大小姐不和你一般见识了,“你躲在哪里了?我差点要去四方城里找你。” “我在山上捉鬼玩。”张不二看着洛七七高兴起来,连忙凑了过去,咧嘴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可有意思了。” “大战在即,你还想着玩?”洛七七问道。 “不不不!魁骨说啦,我暂时不要去四方城,待到真正大战在即的时候,出手从侧方切入。”张不二一本正经道,“我也觉得这个办法比较好,不但可以缓解四方城的大难,还可以给妖……”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不二迟缓了下来,看向面前的洛七七,略显尴尬。 洛七七摇了摇头,“没关系,不用顾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顾及你呢?”张不二有点没明白她的意思,“那毕竟是你的……族人。” “有什么关系么?”洛七七道,“谁都有很多族人,不必为了我如此,你又没有亲手杀了我的父母。” 张不二哦着低下了头,“你是……不开心了么?” “没有啊。”洛七七抱着善意的微笑道。 “你不希望我去?”张不二猜测道。 洛七七凝视了张不二那清澈的眸子片刻,点了点头,“是。” ------------ 第五百二十三章 郑年的第三条路 “为什么?”张不二问道。 洛七七撇过了头,“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那是我的家,是生我养我几十年的地方……”张不二看着洛七七,“也会是你的家。” “可是那里的人杀了你的父亲和母亲!”洛七七道,“天帝派遣天卫府的人来杀了你的父亲你忘了吗?安文月的人杀了你的母亲,你的姐姐,你忘了么?” “我没忘。”张不二低下了头,“我永远都不会忘了。” “那你为何还要回去?若非是王座上的那个女人,你又怎么可能家破人亡,怎么可能到现在只剩一个人!”洛七七看着张不二,“你……不能去,不能回去。” “帝王之说……我身为臣民又岂能妄加揣测……”张不二低着头,“杀我母亲、姐姐的人是安文月,而杀我父亲的人是童让,这些仇,我都会报的。” “如果没有天帝的追杀令,童让为何会来?” “他……”张不二仰起头,“他说的原话便是,天帝只要你和我回去,没有说其他的,杀我父亲的事是童让一人做主的。” “你为何如此……” “那是我的皇帝。”张不二吞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了几下,“那不是一个人,而是大庆的未来,是大庆的天,他不是一个人的名字可以代替的。我即便再仇再狠,如果是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会做出同样的结果。” 洛七七怔住了。 张不二叹息了一口气,“我从小便是官宦之家,深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若没有你,我早就会跟随着童让回到神都,接受制裁,我只是为了你,才逃脱至今。” “你……不怕死么?” “怕!”张不二沉声道,“我当然怕,但那是我的君,我虽然是一介草寇,却永远是大庆的子民,是大庆的血肉,家门之内,父是我父,家门之外,君是我父,这等道理……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洛七七凝视着张不二许久,走到了他的身边道,“你可以帮助四方城,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张不二道,“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 “四方城的战事一结束,我们就成婚。”洛七七的脸上并没有少女般的羞涩,而是毅然决然的表情。 张不二先是一愣,“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洛七七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待四方城大难解了,我们便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成婚,生子,过一辈子太平日子,什么都和我们无关,好不好?” “我……”张不二正要答应,心中却想起了一个声音。 “你不想骗她吧。”魁骨道。 “当然不想。”张不二道。 “魁骨前辈,出来说话。”洛七七当然知道魁骨明白一些内情,于是叫道。 魁骨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二人的旁边。 “前辈,我想过这样的生活有错么?”洛七七仰面看着他。 “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魁骨低着头。 “听说鬼离已经可以塑造自己的身体了。”洛七七道,“你不会想跟着他一辈子吧?” 张不二有些发愣,走到了洛七七的面前,“七七……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洛七七推开张不二,“前辈,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够找来四方天鼎,且我们解开着灵魂的链接。” 魁骨哈哈大笑道,“我和鬼离不同,我无法从他的身形之中分离而出,我已与他公用同一个元神和丹田。” 洛七七的眼神凝固了一些。 “不过要让我消失,他留下办法也很容易,三两狼肉,五斤胡桃木,再加上一晚妖血,便可将我的神识彻底抹杀,当然还需要魂力驱散。”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张不二看着面前的二人,无法理解他们的用意。 “只是在做这件事之前,我要问问你,你确定他知道了真相之后,不会弃你而去么?你本就是在赌,赌他爱你胜过一切。”魁骨道,“如果你失败了呢?没有我的他,能活几日?” 洛七七凝视着魁骨,眼圈已经通红。 没有办法了么? 她想起了山洞之中的那对夫妇。 真的可以一起面对么? “七七。”张不二走到了洛七七的面前,“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能不能告诉我?” 洛七七仰起头,眼泪已经滑落脸颊,“不二……你想不想和我,厮守终生?” “当然想啊。”张不二也不避讳,直言道,“我做梦都想。” “那我问你。”洛七七急促的呼吸着,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先是看了看张不二,又看了看魁骨,“你会为了我……” 她迟疑了。 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说下去的勇气。 甚至太了解张不二了,他的选择一定会是去神都,一定是去找到凶星,在他的头上敲一个大包,然后把脑袋踩在脚底下,坐在他的后背上拉屎。 绝不会退缩的。 魁骨笑了笑,看向远方。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已经都有了答案。 甚至不必去问。 洛七七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更不想成为他在努力路上的牵绊。 “我不想让你死。”洛七七道。 “我为什么要去死?”张不二挑着眉。 “如果在我和死之间做选择呢?” “我肯定选择你啊,你让谁来选都是选你吧?真有人会选死么?” 张不二憨憨的笑着。 洛七七认真道,“如果你死了,郑年才能拯救天下呢?你会死么?” 张不二浑身一颤。 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洛七七,“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 “我没听到。”张不二道。 “如果郑年拯救天下的必要条件是你死了,你会怎么选?是我,还是去死?”洛七七抓住了张不二的胳膊。 张不二突然笑了。 他摇了摇头,缓缓地笑了。 “那你不了解他。” “什么意思?”洛七七一愣。 “如果真有这个选择的话,他一定会找到第三条路。”张不二看向魁骨,“那一条属于他的路,因为没有任何事情在他的世界里,是只有一条路的。” 魁骨笑了。 张不二也笑了。 只有洛七七,呆呆的站在原地。 ------------ 第五百二十四章 昆仑山巅,无面观音 马车缓缓开离的时候,车帘后面薛灵招着手,“你答应我的事,你要做到。” 郑年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阶梯。 这是通往昆仑的路。 也是唯一的一条路。 他已经将薛灵托付给了烛龙,且将自己身上六成的赤炁分给了白泽和烛龙。 他们一定能够照顾好薛灵。 抬头看去,昆仑山高耸入云。 大雪落在肩头。 夜空甚好,月色很美。 郑年带着笑容,喝着酒,向山上走去。 一步一步,不知疲惫,不知困倦。 直到浩瀚的昆仑山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才停住了脚步。 能够看得出,在破败之前,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山门,强大的门派。 比之面前,花雪楼、少雪庵一众均是黯然失色。 整座山门坐落在昆仑山巅,虽然倒塌却仍然恢弘气派的山门伫立在面前,断壁残垣仍然威武,巨大的石头上仅有两个大字。 昆仑。 侧面一副诗句。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郑年跨步走入那断裂开来的山体之中,越过了深深的峡谷,走到了门内。 里面早已是一片废墟。 荒野满山的杂草被白雪覆盖,这里只有一种景色,那便是白。 白的安静,白的优雅,白的高贵。 不远处的凉亭已经剩下两根柱子,似乎风一吹它就会倒在地上,可是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个人坐在里面,侧身靠在那根柱子旁,吹着手里的萧。 郑年低着头,阴沉着脸,没有搭理这个人,径直向里面走去。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一个已经干瘪的木偶。 在郑年经过那个凉亭女子的时候,她的箫声停了下来,缓缓转头,看向郑年。 郑年仍然没有理她,而是径直走向里面。 “他在等你。”女子缓缓道。 脚步很稳,没有因为女子说话而打乱,继续向里面走去。 那女子打量着郑年,“我叫柳茵。” 郑年已经走过她了。 她身形一动,站在了郑年的面前,伸出玉箫对着他。 郑年的脚步停下了。 “我可以让傅余欢成为我的奴隶,也可以让你成为我的奴隶。”柳茵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不屑的目光望着郑年。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了酒壶,喝了一大口酒,“滚开。” 柳茵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随后笑容变成了一阵愤怒,“你……” “滚开。”郑年的眼神看向了她,平静的目光里什么都没有,空洞的就像是一片汪洋。 柳茵抽出玉箫的那一刹那,郑年缓缓向前走了一步,任由对方将手里的冰刃刺在自己的身上,不曾闪避。 玉箫碎裂了。 变成了一块一块晶莹的碎片,掉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郑年继续向里走去,擦过了柳茵的肩膀。 而此时的柳茵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没有想到,对方甚至连炁都不用调动,就可以如此简单的挡下自己的攻击! 当她回过神来看向身后的时候,郑年已经走到了正殿的门口。 昆仑大殿。 四尊巨大的观音像坐落在大殿之上,无面,无手,只有身体和头。 郑年缓缓走入大殿,此时看到了在正殿之上坐着的秦风,他就在观音像前,莲花台座上,双眼紧闭,如同观音在世,佛祖降临。 “你来了。”秦风换换睁开眼睛的时候,郑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四周的木门之外出现了许多人。 他并未在意,而是继续向前走,直到来到了秦风的面前,二人不过三步的距离。 “你来错了。”秦风缓缓道。 郑年没有说话,而是单手一抓,将一旁的椅子抓来,放在了自己的身后,坐在了椅子上。 “这里没有吃的,也没有酒,更没有女人。”秦风带着微笑道。 郑年望着秦风。 “我没有想到你恢复的竟然这么快。”秦风又笑道。 郑年喝起了酒。 秦风的眼神低沉了一些,“你猜到了。” “他们不在,所以他们一定出去了。”郑年缓缓道。 “一个去杀武阳了,一个去杀妖帝了。”秦风微笑着道。 郑年点点头,“像是你的作风,但不全是。” “哦?”秦风看着郑年,“我和刘知善相处了很久,到他死的时候,他都没明白是我利用了他,而你和我相处不过一年的时间,已经可以看出我的手段了?” “当然。”郑年道。 “说来听听。”秦风微笑了起来。 “玉堂春是幌子。”郑年道。 秦风仍然微笑着。 “傅余欢也是幌子。”郑年道。 秦风的脸迟疑了。 眼神凝重的看着郑年。 “如果我去分析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要去做这件事情,未免太过可笑。”郑年深吸了口气道,“所以判断你想做什么,只需要从你的角度出发就可以了,没必要把他们都思考进来。” “我想做什么?”秦风看着郑年。 “做一个乱世。”郑年道。 “怎么做?” “傅余欢无论能否杀了武阳,四方城必然出祸端,妖族即可大举进攻大庆以西。”郑年喝了口酒,“而无论玉堂春能否杀了妖帝,夜郎城都将会是你操作之下的导火索,让他们即刻突破。” “秦风,我不得不佩服你,是一个好的阴谋家,但是你还不够狠。”郑年道。 秦风突然笑了,“你是第一个说我不够狠的。” “如果我是你,我会直接去神都杀了陈萱儿。”郑年道,“亲自动手。” “你在激我。”秦风道。 “你和我同样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凶星降临的日子已经不足百日,但是妖族还是迟缓出兵,甚至现在已经将三座城池全部围住的时候,还没有开始战斗,而是等待。” 郑年凝视着秦风,“他们应该比任何人都着急,可是他们在等待什么呢?” 秦风同样凝视着郑年。 “他们在等待一个机会?”郑年摇了摇头。 “他们在等待一个人?”同样摇了摇头。 “都不是。”郑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们在等一件事,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秦风的脸色已经略显难看了起来。 “等待神都的那件大事。”郑年眯着眼睛看向秦风。 秦风攥紧了拳头。 ------------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下棋就是你吃我,我吃你 “我一直在考虑,四大玄兽的用意。” 郑年凝望着秦风。 “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秦风缓缓道。 “暂时没有,不过要看这个验证是否属实,如果真的属实的话,那就是真的。”郑年道。 “不妨说说。” “好啊。” 郑年咧嘴道,“我猜,四大玄兽就是克制凶星的办法,我猜对了么?” “没人知道结果。”秦风表现的很淡然。 “那为什么,你会用傅余欢、玉堂春、柳云州三个最大的助力去搞一些乱事出来,但是用自己绝无仅有的底牌去做这么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呢?” 郑年眯着眼睛看着秦风。 “那张底牌本是你破开气运的绝佳王牌,依靠这张牌,你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郑年道,“你为什么一定弃掉稳稳成功的办法不用,而是冒险呢?” 秦风缓缓闭上了眼睛,“你已经知道了。” “当我知道帝江是什么样的时候,我就已经全明白了。” 郑年笑了笑,“你确实很聪明,你的人确实很难找到,如果不是江南道上的事情,我根本不可能联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招。” “看来做事并不能做全套,计划往往会有变化。”秦风叹息了一声。 “当然。”郑年道,“比如说我,我从来都不做计划。” “但是你可以看穿别人的计划。”秦风道,“告诉我,这个计划的漏洞在哪儿。” “在陆剑英身上。”郑年道,“你把他撇的太容易了,他不应该那么轻易的相信姜行天。当然姜行天就是你的意外,就是因为他出现,你必须将陆剑英撇在他的身上。” 秦风哈哈一笑,“仅凭这一点?” “我听过一个故事。”郑年道。 “什么故事?” “一个孤儿的故事。”郑年翘起了腿,喝了一口酒,“少雪庵的一个小尼姑,法号琳楠,而她有一个妹妹,从小便离开了她,直到现在她们还没有找到对方,就是这个原因,母亲没有给他们名字,只给了她们每人半块玉佩。” “哦?可是已经被你找到了?” “当然,她的妹妹,就是名剑山庄的剑奴,叶轩的夫人,王钢蛋。” “这个名字很有趣。” “有趣的是这段故事。” “哦?我怎么没有听出来有趣的地方在哪儿?” “在名字。”郑年笑着说道,“当你要找一个兄妹来为你做事的时候,最起码要把他们的名字改一改吧?” 秦风死死的看向郑年。 “很久很久以前,我去查一个案子的时候,会把这个人的出生地,当地的村民,邻居,朋友,亲人全部调查一遍,对于现在来说,可能性不大,但是这个习惯,我一直留到了现在。” “二十四年前,郴州有一家穷苦的渔民,生了第二个孩子,是一个女儿,而她有一个大四岁的哥哥,这个哥哥就是陆剑英,而他的妹妹,就是陆云曼。” “郴州和他们有关的人,我已经都杀过了。” “你漏了一家人。”郑年道,“我在长安县做县令的时候,有一个叫姜明的捕头在我身边,为了巴结我,叫着郴州老家的人来了神都,给我的田地里做农活,他们在那场浩劫里活了下来,所以,我问了他们。” 郑年笑了笑,“谁都可以不记得,但是你要相信我,一个村子里的人,谁家的闺女当了皇妃这种事情,一定是尽人皆知的。” 秦风的脸已经僵硬了。 “你觉得现在陆云曼在做什么?祭奠他死去的哥哥?还是准备发出那个将毒药渗透进入大庆天帝体内之后,给出的完美信号呢?” 郑年微笑着道,“当然,无论她做什么,那个信号今晚都会出现,所有的人,所有明白你计划的人,妖帝,牧天骄,他们都会认为,大庆的天帝已经被那个无色无味,每日只有一两,一百日才能入体的毒药,侵蚀了身体。” 秦风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孩子总是担心母亲的。”郑年道,“你错就错在,任由蛊圣进入我的体内。” “我从未见过你有任何怀疑她的时候。”秦风缓缓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的手段的?” “毒在第一时间,小蝶就已经知道了。”郑年道,“但是路上我遇到的很多人,都和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为了除去神都里你的人,小蝶在百花谷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突然。 一个巨大的气息冲入了每一个人的身体。 郑年根本就不用去抬头看就知道那是信号。 是妖族发起总攻的信号。 是妖帝知道气运已经唾手可得的信号。 这个巨大的信号是从陆云曼的手里发出来的,而此时的陆云曼到底已经成了什么样,早已无需在意。 杀戮的味道再次弥漫在了空气之中。 西方四方城,北方夜郎城,东海建邺城,三支大军在这一瞬间都会开始猛烈的攻击,目的只有一处,就是神都。 “看来已经晚了。”秦风道。 “还没有晚。”郑年道,“傅余欢一定杀不了武阳,而玉堂春也杀不了妖帝,柳云州更不可能杀了苏问青,你还有机会,亲自出手,打开一条道路。” “你认为八十万玄策军能够抵挡得住三百万妖将?” “不认为,但是一百八十万玄策军,一定能够挡得住。”郑年道。 “哪儿来一百八十万呢?”秦风冷冷的看着郑年。 “你还记得咱们的老爷么?”郑年咧着嘴道。 秦风的表情再次变了。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境界,也不知道他那双手有没有打不碎的东西。”郑年哈哈一笑。 “不过你应该记得。”郑年看着秦风,摇晃着手里的酒壶,“他的岳父,就是白战,就是消失了三十万铁骑的白战。” “那也仅仅只有三十万。”秦风道。 “你以为武阳是真的要专门用一座山来关住白玉一个人的么?” 郑年瞪着眼睛看着秦风。 秦风长叹了一口气,“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 “哦?说来听听。” “四个玄兽,来抵抗凶星,有可能,但是可能性并不大,但如果杀掉一个,凶星就没法解。” 郑年微微一笑,点点头。 “你知道烛龙是谁么?”秦风问道。 “当然。”郑年缓缓道。 “你知道烛龙的女儿是谁么?”秦风咧着嘴笑道。 郑年突然感觉自己的血都已经凝固了。 “牧天骄去找烛龙,根本不在乎他,而是为了取他的血,应征我们要找的那条龙,是不是他的女儿。” 郑年站起了身。 “晚了。”秦风躺在了椅子上,“苏问青,该死了。” “下棋不就是你吃我的子,我吃你的子?” ------------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东海之危 “你在诓我,妖族的敌人同样是凶星,他们怎么可能帮助你除了四大玄兽?”郑年道。 “哈哈哈。”秦风微笑着看着郑年,“我说过,除了你,没有人那么了解我。在妖帝的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企图把大庆皇权拿回来的可怜人罢了。” 郑年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是你教我的。” 秦风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真正的高手,不显山不露水,面带猪相,心头嘹亮。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于是我就和妖帝说,阻挡凶星降世的办法还有一个,就是四大玄兽的气息,他们身上的气息会给予凶星很大的援助,只要随便杀掉一个,就可以折损凶星的气焰。即便降世,也有法可搏。” 秦风躺在了椅子上,“我佝偻着腰,在他的王座前献计,他怎会不信我呢?” 郑年的眼神黯淡了许多。 妖族若是已经盘踞东海之上,那么发送的指令便是开始进攻的指令。 “你亲手杀了苏问青。”秦风咧着嘴微笑地看着郑年。 “如果牧天骄在四方城,那么妖帝一定会带着落凤从中间的夜郎城进入,那么东方的人则是韦虎。” 郑年忽然道。 “是。”秦风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既然是韦虎,你有把握他能杀了苏问青?”郑年问道。 “他一个人显然不够,毕竟还有玄策军的埋伏,所以妖帝为了以防万无一失,还让另外一个人跟着去了。”秦风道,“这人你不认识,叫云岚,他的实力也并不是很强,只是刚刚进入大千境而已。” 郑年沉默了。 东海之上升起了迷雾。 巨大的浮空岛屿之上的庭院之中只坐着两个人。 方才那股巨大的气息已经让他们胸口一阵翻涌。 吕乾明深吸了一口气,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缓缓道,“东海之上,从未起过雾。” “该来的都会来的。”身旁的沈修玄淡然的坐在石凳上,将手里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师弟,你又输了。” “哈哈哈。”吕乾明大笑着将面前的棋子往手中的棋盒里拨去,“心不在焉做事,确实做不好,年纪大了。” “玄策军驻扎至建业以西,出建邺八十里就能看得到。” 沈修玄将黑子落入自己的棋盒,轻声道,“他们并没有选择占据建邺,也能看得出武家人确实是谨慎。” “那是自然。”吕乾明笑着喝了一口热茶,“武家这一次在建邺以西的布局非常成熟,占据了三山三隘,妖族想要突破,必须付出惨烈的代价。” 沈修玄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建邺城,此时那座曾经十分熟悉的城池,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一座陌生的城池。 它带着特殊的气息藏匿在雾气之中,和昨日就已经大不相同,虽然还能看到那些熟悉的建筑。 “这就是妖气么?”沈修玄问道。 “是啊。”吕乾明淡然道。 “为何和我曾经看到的大不相同?” 吕乾明为沈修玄倒了一杯茶,“上一次见到的是妖将,几个人的妖气而已,可是现在,建邺已经被妖占领了,现在你感受到的不是一两个妖气,而是成千上万的妖气。” 沈修玄再次散开气息的时候,感受到了那种特殊的气息,确实是如吕乾明所说,是一股巨大的充满罪恶和残忍的气息,这股气息似乎汇聚成了一个庞然大物,虎视眈眈的看着蓬莱仙山。 此时身边缓缓响起了脚步声。 苏问青走到了二人的身边,缓缓坐下。 “妖族的大军开始集结了。”苏问青道,“我们怎么办?” “没关系,玄策军以正面战场为主,我们则以侧面进攻,来一个腹背夹击即可。”沈修玄缓缓道,“我们这里全部都是精锐力量,这一次出山只带四品及以上的兄弟们。” “好。”苏问青点点头,刚刚站起身,外面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汤平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出现了慌张的神色,见到沈修玄和苏问青的时候,顿了顿,“修玄。” “怎么了?汤兄?如此紧张?”沈修玄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妖族……发兵了!”汤平了紧紧地抓着沈修玄的胳膊。 沈修玄有些不解,“哦……我知道了,如果他们现在发兵的话,我们先行去查探一下他们要攻击的位置和屯兵的地点,再做出应对就好了。” “修玄!”汤平的脸上已经有了汗,“妖族要攻打的是我们!” 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吕乾明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快皱到了一起,而眼神则是担忧的望了过去。 苏问青直接走到了二人的身侧,“你确定?” “已经……到了……” 汤平的到了二字刚说出口,整个天空之上的迷雾如同被一个天地同高的巨人吹了一口气,当那雾气散去的时候,整个天空站满了人! 妖兵遮蔽了整个天空,大军压境的这一瞬间,抬起头的沈修玄立刻感觉到了窒息,甚至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漫天的妖族大军遮天蔽月,站在最上方的将领正是韦虎! 他伸出手指着地上的人们,狂笑着像是一头饥饿的猛虎看到了一块鲜嫩可口的肉。 “我们又见面了。” 沈修玄甩手一持,剑已在手中,仰头咬牙切齿道,“你……” “你们太不把妖族当回事儿了!若是躲在玄策军大营之中,我还真奈何不了你们,但是现在……”韦虎大笑着,“你就是送上门的肥肉,我一口下去,你就被我吃掉了……” 沈修玄的长剑直接出手,直奔那韦虎而去。 而与此同时的苏问青赫然身形一转,向后猛然拍出一张,巨大的水波伴随着狂躁的气息奔涌而出,可是就在触碰到身后那人的瞬间就已经消失了。 “你怎么进来的!”吕乾明大惊失色。 “这破阵,也想拦得住我?”云岚单手挥过,将苏问青气息的余波弹开,微笑着看向面前的女子,“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苏问青的眉心一皱,“要找的是我?” “当然。”云岚微笑着,“我找的就是你啊,烛龙。” 苏问青浑身一颤,“你……找错人了,我不是烛龙。” “好啊。” 云岚拿出了一个布包。 而在布包拿出来的瞬间,苏问青便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云岚将拿布包打开,是一个杯子,杯子上还有封泥,他取下封泥之后,掐动手诀,就在这一瞬间,那血缓缓飞向空中,而苏问青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体内隐隐的变化。 是血流的变化。 “玄兽的血脉,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云岚直接将拿杯子丢在一边。 “看来确实是这娘们!”韦虎大笑道,“杀了她!” “回大将军。”云岚的笑容越发的阴狠起来,“属下明白。” ------------ 第三百二十七章 苏问青之死 面前多了一张棋盘。 郑年看着黑白子的棋盒放在身旁,看向秦风。 “我知道你会,落子吧。”秦风将第一枚黑子放在了右下星位。 郑年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便开始布局。 四个角双方各取两处之后,秦风开始对着右下进攻。 郑年也开始对着右下防守。 “你一定很愤怒。”秦风缓缓道。 “我一定会愤怒么?”郑年问道。 “当然,因为苏问青对于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所以你一定会愤怒,并且在她的尸体挂在建邺城大门的时候,你会发疯的。” 秦风说这句话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拿起一旁的酒壶喝酒的时候,甚至眼神都没有离开棋盘。 他的注意力全在棋盘上,似乎连其他的任何防备都没有。 郑年无法出手。 因为他知道一旦出手,自己就会陷入被动,而且秦风的实力恐怕也在相象境。 无法成功。 很难成功。 郑年选择下棋。 “我有过很多的对手。”秦风淡然道,“在棋盘上的每一步,我都可以算到。” “哦?”郑年轻轻地将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三十年前面对姜行天的时候,我多算了三步。二十年前面对武阳的时候,我多算了十步,十年前面对陛下的时候,我多算了十五步,而现在面对翁白魁,我猜我多算了几步。” “一步。”郑年道。 “对,也只有一步。”秦风缓缓道,“不过能够赢翁白魁一步,已经足以让我骄傲,毕竟面对陛下的时候,我还不用假死脱身,甚至不会伤及性命。” “能够赢翁白魁一步,就已经足以傲视天下了。”郑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多算一步和赢不是一回事儿。” “当然知道。”秦风道,“后来我想了很久,你说我现在对面坐着的人是谁?” “你认为是谁?”郑年落子。 “是翁白魁,还是郑年。” “当然是郑年。” “可是一局棋,怎么可能有两个棋手?”秦风仰起头。 “因为你一开始,一直都在和一个棋子下棋。”郑年再次落子,“打着棋手旗号的棋子。” “你说得对。”秦风道,“我经常会思索,你周围的人之中,有哪些需要我防范的。到最后我发现,只有一个人。” 郑年微笑地看着秦风。 “我会一直盯着她,让她一动都不动。”秦风也微笑了起来。 郑年盯着秦风的眼神,将一枚白子落在了右下角。 秦风的脸色变了变,看向那右下角的局势,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而郑年的脸上还是微笑。 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不可能想到苏问青的身份。”秦风道。 “当然想不到。”郑年道,“我就没往那方面想。” “那你为何不担心她?”秦风眯着眼睛。 “我当然担心,只不过我现在学会了一点,什么事情不到最后一步,千万不能乱了心神。”郑年再次落子,右下角已经有了胜势。 可是秦风的一子落下之后,那方才将将出现的胜势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潭死水。 “原来你只是不在乎了。” “我对我的人,有足够的信心。” 郑年的棋落在了左上角。 “好啊。”秦风的棋子也跟着落了过去。 …… 苏问青靠着沈修玄的后背。 二人孤独的身影到达了天空之中。 “我给你十息的时间,如果你还抵抗的话,我就先灭了纯阳。” 韦虎蹲坐在天空之上,微笑着看向苏问青。 苏问青的脸色煞白,而身侧沈修玄则是一马当先,站在了韦虎的面前,“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着,御剑再次飞出,直奔韦虎而去。 韦虎闪避,厉声道,“十!” 苏问青的身体都在颤抖,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局势,眼神冷冷的看着云岚。 “其实我只是想省些事情罢了,纯阳无论怎么样,都会被妖族踏平的,现在玄策军还在我方大军的后面,况且只有二十万,你觉得他们会放弃地势优势,来帮助你么?” 不会的。 玄策军是守护大庆的,不是守护一个山门的。 苏问青向前走了一步,双手呈爪直接向前轰去。 云岚硬生生接下这一击之后身形瞬间直奔苏问青而去,一把抓来的瞬间,那力道足以直接将整座山峰抓碎。 苏问青闪避,躲开,向后撤了十几步。 而此时的沈修玄仍然只是和韦虎战了个平手。 “五。” 韦虎轻轻道。 “救救我们!” 忽然一个声音从下方传出。 杨陌撕裂般的吼着,“我们……不想死……” “哈哈哈哈……”云岚歪着头,雨点般的攻势将苏问青的身形逼入了绝路,“你怎么选啊?” “放了他们!”苏问青忽然挥手,气息将双方全部打开。 “问青!”沈修玄惊讶的看着苏问青。 “我加入侠义盟不是为了死的!让我走!”杨陌大叫道。 下方的弟子们也开始陆陆续续从厢房之中走了出来。 “让他们走。”苏问青眯着眼睛。 “好啊。”韦虎仰着头,“所有想活命的,现在下山去。” 那杨陌根本不管任何人,直接御剑就从山巅之上飞速向下奔驰而去。 汤平仰面看上去,韦虎和云岚的实力,早已经超越了他们所有人。 可是他并没有走。 只是眼铮铮的看着他们,似乎要记住自己的仇敌! 吕乾明纵剑带着所有的弟子从蓬莱仙山之上走下去,直奔玄策军所在的军营处而去。 整座山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苏问青站在空中,冷冷的看着韦虎。 “你不怕我反悔?” “他们对于我来说,早杀晚杀一个样,更何况如果我和云岚二人连手,你根本无处可逃。”韦虎自信道。 苏问青深吸了一口气,借剑一用。 韦虎丢去了一把剑,立刻阻拦沈修玄的攻势。 沈修玄此时的已经疯了,他发狂般的用剑攻击着韦虎,身形一寸一寸的向苏问青那边挪动着。 “不要啊!问青!” 苏问青的脸上已然是绝决之色,低声的对云岚道,“你靠近些。” 云岚走近了几步,“如果你炸裂丹田的话,我会杀了这个人。” “我不炸,你一样会杀了他!”苏问青娇喝一声,长剑直接丢出,直奔云岚而去,随后掐诀念咒,丹田直接燃烧而起…… 可是…… 还是晚了一步。 她的脖颈被云岚掐在了手中,全身的气息顷刻之间封锁了起来,而那把长剑,却已经贯穿而了她的胸口。 鲜血从嘴角流下来,她的脸上从震惊转到了无奈,最后变成了微笑。 她看着那个奋不顾身甚至被韦虎重击了一掌跑到自己面前的沈修玄。 最后,自己落在了他的怀中。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这个温暖的男人,却再也没有任何力气。 倒在了他的怀中。 “我杀了你们!” 沈修玄大叫着向上挥剑的时候,韦虎和云岚已经离开了。 剩下的妖众前来阻挡,沈修玄沐浴在了鲜血之中。 ------------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下棋的人 “死了么?”韦虎问道。 “我的气会在她的体内破坏所有的血脉,回天乏术。”云岚瞥了一眼远处的蓬莱仙山,“我要走了,剩下的就劳烦将军了。” “好。”韦虎点点头。 云岚的气息越来越远。 而此时的妖众已经有百名死在了沈修玄的手下,其他的早已经远去。 沈修玄满身都是鲜血,痛苦的回到蓬莱仙山之上,趴在苏问青的尸体上大声哭嚎着。 “你压到我了!”突然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 沈修玄连忙往旁边挪了挪,“问青!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我会杀了那帮妖族的所有人!我会杀了他们!一定会杀了他们!” “唾沫喷我这边了……”那个细小的声音再次道,“你演技真差,还是我老爹演技好。” “呜呜呜呜……问青……”沈修玄低着头小声问道,“走了么?” “不知道啊,我这时蛊身,气息都没有,怎么探查别人走了没?” 说话的正是一只小蝴蝶,落在苏问青的身上。 “她没事儿吧?”沈修玄一边眼泪吧嗒吧嗒落着,一边小心翼翼问道。 “没什么事儿。”小蝴蝶道,“凤凰蛊能有什么事儿啊?十二个时辰之后就开始治愈她体内的气息,然后慢慢恢复了,你又不是没见过之前那个蓝溪荷给杨陌用的那个凤凰蛊。” “那就行……”沈修玄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你想象一下她真的死了,你会做什么?”小蝴蝶问道。 “这……”沈修玄低着头,“我想象不出来啊……” “拉倒吧,不过他们应该想不到咱们知道了,若非是我在老爹身上放了一只小听蛊,我们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小蝴蝶傲娇道,“暂时就别让问青姨姨出来了。” “好。”沈修玄点了点头,于是继续放生痛哭。 …… 郑年棋走的并不快,在思索着如何对待这一盘的时候,门外缓缓走入了一个人。 郑年举起酒杯。 来的是一个柳家的人,正是之前门外的柳茵,她先是看着郑年扶唇笑了笑,信誓旦旦走到了秦风的身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随后秦风微笑着看向郑年,“苏问青死了。” 郑年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气息先是颤抖了起来,随后双手一把抓住了面前的桌子,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桌子在颤抖。 他的眼神开始发红,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球,死死的盯着秦风。 过了许久。 郑年的气息才逐渐的平稳了下来,下颚还在颤抖,他抓起酒壶喝了足足一大口酒,这才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一把将面前的棋盘推翻。 棋子散落了一地。 噼里啪啦的声音持续了很久,柳茵走到了郑年的面前,侧身坐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温柔的挑起郑年的下颚。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郑年的神情十分的僵硬,转头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柳茵整个人都怔住了,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忍住了心中的不安,自持无恐道,“我在他的面前,你敢出手?” 顷刻! 郑年的手掐在了柳茵的脖颈上,将她的身体一拉,拉到了身侧,目光凶狠的看着她。 柳茵的喉咙被扼住,窒息的感觉灌入整个脑海,她的脸渐渐开始发红,眼睛看不清面前的一切,伸出手探向秦风。 秦风微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别找我,他要杀你,我能怎么办呢?” 咔嚓。 柳茵的脖子断了。 身形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郑年揉了揉手。 “好些了?”秦风微笑着看向郑年。 “好些了。”郑年点点头,“看来你还是喜欢交易。” “这样的交易,我稳赚不赔,虽然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女人,但是对于苏问青,这笔交易我稳赚不赔。” 郑年歪着头看向那死在地上的柳茵,“你确实赚了,大赚。” “你说妖族需要多久能够打破东海的屏障,进入其中呢?”秦风将棋子原封不动再次摆好,每一颗棋子的位置都是方才郑年打翻之前的样子。 “起码十日。”郑年道。 “哦?这么早就可以攻破?”秦风看着郑年。 “你太看不起妖族了。”郑年道,“韦虎的实力足够在十日之后突破东海的防线。” 秦风只是笑了笑,“那夜郎城呢?” “那是送的。”郑年沉声道,“但是也得十日。” “你不是说我太高估妖族的战斗力?为何落凤和妖帝亲自前往的路线,会如此慢?”秦风问道。 “很简单,既然是主攻路线,只要抵挡下来第一波的进攻,再加上镇守城池,自然要多费一些力气,毕竟他们在面对玄策军和武阳的时候,总是要慎重一些的。”郑年喝了一大口酒,继续落子在棋盘之上。 “那四方城呢?该不会也需要十日?”秦风微笑道。 “答对了,十日。”此时的郑年,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而秦风这一次则是略显惊讶,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郑年。 他在思考。 郑年从未见过他思考的样子,“我以为你的脑海里早就装这一切计划,没想到还有你不曾预料到的。” “我也是人。”秦风突然笑了,“你的意思,武王会汇兵,然后将妖族的全部兵力逼迫在一处。” “当然。”郑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所以,如果夜郎城提前突破了,那么他们就会直面神都。”秦风缓缓道。 “当然。”郑年并不担心。 “神都现在无人,如果他们去了,就一定可以捷足先登。”秦风道。 “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明白,神都不是谁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地方。”郑年道。 秦风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就和你我无关了,是武阳和妖帝的事情。” 郑年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下棋吧。”秦风黑子落在棋盘上的那一刻,郑年看出了他的用意。 秦风说的没有错,这局棋的每一步他都已经设想好了所有变化,郑年的每一步都已经被他算计好了,无论郑年如何变化,最后的结果都是满盘皆输。 郑年没说什么,持白子落棋。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势均力敌 沈修玄来到玄策军大营的时候,是武元吉出门亲自迎接的。 沈修玄虽然无数次听说过这个玄策军东关大营的守关将领武元吉乃是人中龙凤,也是武王五个儿子之中最为贤明的一个将领。 武元吉的名号,在整个大庆之中也算是出名的,一来是他喜欢广交朋友,二来是此人为人和善,总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当武元吉看着拖着棺材板,满身鲜血的沈修玄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连忙走到了他的面前作礼。 “侠士果然英勇,快快请进。” 武元吉身带着一把秀丽的配剑,身上是十分干净的白色将甲,躬身让开道路,脸上则是略带哀伤,似乎能感受到沈修玄的痛苦。 他的身材很瘦,面生女相,若非是这一身将甲和脸上一道隐隐的伤疤,再加上下颚的胡渣,旁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女子。 沈修玄也没明白他为何如此,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演技太过强悍,让旁人都看不出是真是假,皆以为苏问青真的死了。 走入营地的时候,沈修玄虽然面色暗淡,低着头。 武元吉则是快步跟上,低声在他耳畔道,“一会儿将苏问青的尸体给我就行了。” “你已经知道了?”沈修玄惊讶道。 “是的。”武元吉点头,“妖族的大军已经在往这里赶了,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若是开战,还要劳烦侠士出手。” “放心吧,就算是现在开战,我也能迎敌。”沈修玄中肯的点了点头。 妖族的进攻选在了天明前的最后一刻黑暗时,当韦虎带着三十万前将直奔而来的时候,武元吉已经站在了旷野之上。 这里的地势对玄策军很有利。 韦虎不傻,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健全的玄策军,对方的军中也有方士,而且实力不弱,如果贸然将大军全部升空,所耗费的气是巨大的,这不是给一个山门压迫的时候。 这是真正的战争。 整个峡谷两面环山,一侧是退路。 玄策军在这里可战可退,而妖族则是进入了一个生死难料的境地,再加上这里的道路狭窄,即便是百万大军,能够冲过去的也不过是万人。 人数没有了优势,前赴后继的冲锋是可行的,但一旦玄策军掌握了主动,他们冲上去的人就会成为对方的刀下肉。 一时之间难以攻破。 韦虎站在大军前方,冷冷的看着白马上的武元吉和身后的一众玄策军以及侠义盟的侠士。 双方的实力是有差距的,光是他这里便已经有了巨大的差距,但是那武元吉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胆怯和害怕之色。 只写了一个字。 稳。 稳得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倒像是一个四五十岁久经沙场的将军。 韦虎将手上戴上了两个金刚打造的拳套,这才向前走去。 他的脚步很慢。 武元吉看着他,回头看向身后。 “我去。”沈修玄淡然道。 “可以么?”武元吉问道。 “借剑一用。”沈修玄道。 武元吉笑着将手里的剑递给了沈修玄。 “此一剑,便可保大庆东关,十日不倒。”沈修玄挥剑。 自己的剑和武元吉的剑同出,直奔韦虎而去。 此时的韦虎淡然一笑,用拳套直接拨了上去,可是刚刚一拨,就发现了不对劲! 对方的剑势竟然和之前截然不同! 气息巨大,剑锋刚刚一触碰,韦虎的整条臂膀都消失了! 他狰狞的看着面前的沈修玄,躲闪第二把剑之后,厉声道,“你在装。” “我不装,你怎么上套?”沈修玄再次调动双剑刺向韦虎。 韦虎刚刚回体的手臂再次被斩断,紧接着抵挡身躯的第二条手臂也随之断裂。 沈修玄掐动剑诀。 “大千境……”韦虎已经察觉到了沈修玄的境界,和自己同属一个境界! 这个境界的仙道已经和武道没有任何区别了。 赫然跃起空中的沈修玄喝声挥剑。 背后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金莲。 这是大成之后的金莲造化功! 实力早已经堪比相象境! 也就是这一瞬间,韦虎已经明白了苏问青的事情,怔怔的看着沈修玄,“你为何还要她去死?” “我腻了。”沈修玄淡然一笑,“我想换个新的女人,借你们的手而已。” 他左右手互换转换剑诀,“毕竟跟我那么久了,我可不舍得亲手将她杀了。” 韦虎挑了挑嘴角,舌头在嘴里移动着,手臂归体的刹那,绕过飞来的长剑,直奔天空之上的沈修玄。 他的速度很快,甚至已经快过了飞剑。 可是就在金刚拳头打到他面前的刹那! 一股金色的光芒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而下一瞬,长剑直接贯穿了韦虎的胸膛。 韦虎死死的盯着沈修玄,他万万没有想到几次的交手之下对方的实力竟然可以成长到如此地步。 比当日在东海之上,对抗飞龙时已经强了数倍! 沈修玄缓缓吸了一口气,“你已不是我的对手。” “是么?” 韦虎眉心处出现了一道道的纹路,随后漆黑的妖纹遍布着他的全身,一寸一寸的将健硕的肌肉全部包裹了起来,直到最后,满身的黑色花纹已经布满全身。 而这一次,韦虎的一拳竟是直接砸透了那金色的屏障。 碎裂。 一处处裂纹开始出现。 沈修玄并没有任何的慌张,单手一挥,那武元吉的佩剑之上竟然生出了一团无明业火,白色的火焰张狂着直奔韦虎而来。 韦虎当即闪避,面容之上出现了一丝不解。 随后再次闪动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沈修玄的身后。 而此时的沈修玄嘴角翘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白色的火出现的那一刹那,正好触碰到了韦虎的拳头! 这一拳,砸在了剑锋之上! “啊!”韦虎惨烈的吼叫了起来,抓着手臂往后退了十几步,才稳定住身形,他看着自己的手臂,仍然在向身体上燃烧着那白色的火光。 而身体已经无法恢复! 他愤怒之下直接斩去了那条手臂,跃到空中,“撤军!” 沈修玄看着韦虎远去,心中却起了波澜。 根据战前的估计,韦虎应该会被自己斩杀在这白色的无明业火之中,可是现在看来,非但没有将其直接杀了,只是造成了这一点不疼不痒的伤。 心中略显没底。 远处的天,渐渐亮了起来。 ------------ 第三百三十章 回到神都 马车行走在从官道上。 身后跟着一众骑着马的侠义盟侠士。 驾驶马车的姜明早已换上一身暗红色的侠义盟袍子,倚靠在马车旁。 车队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快马加鞭的战报一则一则送来。 “报!” 车队的另一侧出现了一个骑着快马的侠士,他手中拿着侠字令旗,跑到了马车旁边,连忙下马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姜明。 “去吧。”姜明点点头。 随后钻入了马车里。 马车之中只有一个人,穿着红袍红衣的郑长安,她手中正端着一封信件,而身旁则是全部拆开的信。 是前方的战报。 她仰起头,略显疲惫的神情看向姜明,“怎么了?” 姜明低下头,手里的信件是蓝色的。 黄色的信件是从四方城而来,白色的信件是从夜郎城而来,蓝色的便是东海。 姜明拆开信件,“战报。” “我看。”郑长安伸手拿过信件,阅读了起来。 姜明的心有些担忧。 这几日接到的大部分都是黄色的信件,很少接到白色和蓝色的信,姜明也知道为什么。 正面作战的虽然都是玄策军,但是只有四方城的战场是完全由玄策军和武王主导的,而其他的两个地方,都是由侠义盟的侠士主导。 黄色的信件一般都是通报伤亡和分兵的情况,很少会说其他的事情。 而另外的两个颜色的信件每每来到说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最近的一封白色信件,说的就是侠义盟侠士死伤八百,夜郎城已经在被攻城了。 仅仅是第二日! 大战开始的第二日。 而这一次东关的战报,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担忧之际看向郑长安,没想到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笑容。 “好事?”姜明问道。 郑长安点了点头,将信封递给了姜明,“沈修玄打战韦虎,将其震退三十里,东关争取到了很多的时间来和对方周旋。” “太好了!”姜明欢喜着拍了拍手,“想不到这小子这么厉害!” “是啊,沈修玄信中所说,实力已经恢复,并且足以制衡韦虎到十日之后,这样一来,我们就已经达到预期的目的了。” 姜明点点头,“我们……快到了。” 郑长安平静的看着姜明,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柔情。 拨开了马车的帘子,那座巍峨的暗黄色城墙便伫立在不远处。 神都。 距离离开已经过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想不到现在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从一介草民变成了天帝召见。 她摸着怀中那块善恶寺之中每个孩子都有的名牌,“娘……我回来了……” 正门大开。 门口站着一排人。 金甲银刀武服。 郑长安的眼睛起了雾,她立马下车,单膝跪地,双手作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正中站着的便是那枣红色衣服,披着白色披风的武思燕。 她微笑着将郑长安搀扶了起来,“长大了。” 郑长安的泪水都要涌眼眶,颤抖着抓着武思燕的胳膊,想哭却又忍住,“师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武思燕抚摸着郑长安的长发,将她直接揽入自己的怀中,“回来就好。” 侠义盟进京这件事情,是天帝特批的,而且是发诏让其直接觐见。 武思燕也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大战已经开始,无论是侠义盟还是玄策军,最大的目标一定得是保证神都的安危,所以天帝才会在战事爆发的第一时间将郑长安召回来。 谁都知道,侠义盟真正管事儿的人,就是她。 二人均是下马行走。 大批的侠士和大理寺官差跟在二人的身后。 “知道这一次召见你来是为什么吧?”武思燕问道。 “我知道,现在战事已经开始了,妖族大举进攻,我们还有八日的时间可以抵抗,八日之后,神都就是最后的屏障了。” 郑长安方才的脸色一扫而空,擦去眼中的泪水后,她看向武思燕。 武思燕点点头,这个小丫头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强。 “既然知道,那就好办了,一会儿就将所有你的安排和部署告诉天帝,她不会为难你的,只是需要你以后坐在神都之内。” 武思燕道,“而你的地方,就是长安县府衙门。” 郑长安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我问你,郑年在哪?” 郑长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小蝶去了四方城,只有她才能找得到郑年。” 武思燕的眼神略空的看着面前的路,没有说话。 二人就这么沉默的走入了皇宫之中。 站在太和殿之外,武思燕帮着郑长安整理衣服,“很好了,进去吧。” “师父。”郑长安多少还是有一些担心,毕竟这可是大庆的陛下,她攥住了武思燕的手,“你不和我进去么?” “天帝只诏见了你一个人。”武思燕道,“放心去吧没事的。” 郑长安这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上那通往太和殿的阶梯,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那端坐在文武百官之上的天帝。 她还是那么美。 郑长安将身上的披风递给了一旁的太监,正要解下佩刀的时候,那太监笑了笑,“将军,陛下批准您带刀入殿。” 郑长安愣了愣,“多谢公公。” 走入大殿之中,侠义盟副盟主双膝跪地,低头道,“草民拜见天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天帝。” 郑长安这才抬起头。 陈萱儿带着金冠穿着锦袍,俯视着下方的郑长安,后将目光转到了一旁的太监身上,“宣。” “是!” 太监走出了几步,到了郑长安的面前,身后出现了几个宫女,手里拖着衣服鞋子。 “奉天承运天帝,诏曰。” “今大庆战事已起,特此招侠义盟副盟主郑长安,授大庆皇族之礼,赐平北王,允君礼不行,特使之职,特赐四爪蟒袍。” “钦此!” 郑长安连忙再次跪下,“臣,谢天帝。” “起来吧。”陈萱儿淡然道,“刚刚回到神都,朕知你舟车劳顿,先回后宫歇息吧,那里有个人还在等你。” “是。”郑长安浑身一抖,知道陈萱儿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 娘。 ------------ 第五百三十一章 懦弱的反义是什么? 带着郑长安一路向里走的人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 老太监明显有些驼背,双手耷拉在身侧,面带微笑看着郑长安,“平南王是第一次来后宫吧。” 郑长安肯定的点点头。 对于这个平南王的称呼,她似乎还是有些不适应。 朝廷册封侠义盟是在郑年的计划之中的,对于这件事情,大家也有很多看法,不过最后的想法都大同小异。毕竟是大敌当前,册封不册封对于真正明白事理的人来说,不过都是安抚民心的手段。 侠义盟可以大,但是不能大过朝廷。侠义盟可以有民心,但是最后民心必须是大庆的。 而侠义盟,也必须是大庆的。 这对于江湖人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他们还能继续喝酒吃肉,练武论道,没有特殊的条条框框和管辖,就没什么问题。 他们所追求的,不过就是一个自在逍遥。 思来想去的过程之中,郑长安已经到了一间巨大的庭院门口,里面有许多的花草和一些动物,一只慵懒的猫躺在花丛之中任由蝴蝶在身上飞舞。 洁白之中还夹杂着一些橘黄色的猫。 北落师门? 郑长安之前对这只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注,只是知道她一只都跟随着郑小蝶,在她身边晃悠,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她。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更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 不会是自己走过来的吧? “平南王殿下,老奴就送到这儿了,不是平安苑的人,进不去的。”老太监说道。 “多谢公公。”郑长安作揖还礼。 老太监说罢转身顺着宫廷小道离开。 郑长安左右看了看,里面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正在清扫院落的宫女。 信步走入。 迎面遇到了一个走出来的宫女。 她的穿着和其他的宫女并不相同,其他的宫女都是白粉色的长裙,侍女衣服,而她虽然款式相同,颜色却不相同。 后宫的人眼神都是出奇的好,那宫女走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四爪蟒袍加身的郑长安,虽然面生,但是也不敢胡乱造次,连忙躬身作礼,“王爷。” “嗯。”郑长安点点头,向里面走了进去。 阁楼只有两层,楼梯做的十分平坦,这里的环境非常古朴,也适合老一辈的人居住,清淡素雅,不吵不闹,人们也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弄出什么声响来。 郑长安来到二层,那个房间虚掩着,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什么声音。 郑长安再侧身向里面看了看,摇椅在晃动。 又轻声叩了叩门。 “谁?”里面传出了一个平稳却有力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的郑长安险些哭出来,她再忍不住,直接推开了门。 门被撞在一旁的隔板上,发出啪的声音。 躺椅上的人有些惊讶,坐起身来向后看。 突然,这一刻时间都静止了下来。 那双熟悉的目光望过来的时候,郑长安的眼睛已经沁满了泪水。 “娘!” “长……长安?”老妈站起来,颤巍巍的向前走了几步,“长安?是娘的长安么?” 郑长安的四爪蟒袍落在了地上,径直跑过去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是……是……娘……”郑长安死死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她还是那般温柔,怀中的感觉还是让人无穷无尽的踏实。 “娘……我想你了……” 侠义盟副盟主,江湖上人人称道的侠义之峰,十万江湖侠士敬仰的副盟主大人,大庆平南王,四爪蟒袍皇亲国戚,此时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将头埋在老妈的胸口,放声痛哭。 “啊……啊啊……娘啊……我想你了……娘!” 老妈不知道这孩子在外面受了多少的委屈,只得一边抚摸着郑长安的头,一边安慰道,“没事儿啊,长安,没事儿,回来就好了,回来就没事了。” 郑长安将老妈的衣衫哭湿了,似乎在这一刻要将这一年来受到的苦难和侠义盟里强撑下来的艰辛宣泄的彻彻底底。 老妈安慰着郑长安,“没事的,长安啊,娘的心头肉啊,你都长这么大了,没事了不哭了,回来了就好了,能回来就好。” “娘,我……我……我带你去个地方。”郑长安低着头抓起了老妈的手。 老妈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点头,“好。” 郑长安带着老妈出了平安苑,直接将老妈背了起来。 身后的宫女看到老夫人走出了门,立刻提起裙子快步跟上去。 老妈在郑长安的背上,心中欣喜无比,爱惜的问道,“累么?不着急,我们慢慢走就行了。” “没事的。”郑长安道,“娘……以后你再也不用受苦了……你再也不用那么辛苦的照顾我们了。” “娘知道,娘知道。”老妈擦去了泪水,点点头,“娘的孩儿们都是好样的,以后你们能帮着娘干干活儿,也能分担分担……” 说话之时,母女二人已经到了太和殿前,硕大恢弘的宫殿之内,刚好是下朝时,郑长安将母亲稳稳放在地上的时候。 退朝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敢踏出太和殿一步,均是侧目过脸,不敢去看。 两侧过道的禁卫更是直接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百人大殿之上无人说话,全部看着地,即便是一品大员,也不敢抬头去看。 而太和殿外,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正玄武门四门同开。 守门的将士也跪在地上。 突然一声叫喊,将刚刚落地的老妈眼神叫了过去。 “娘!” “是娘!” “娘!” “啊……” 撕裂的叫喊声。 惊呼的欢叫声。 从正玄武门之外跑来了一群孩子,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最大的已经有十六七的样子。 每个人的脸上是狂喜,震撼,惊讶,难过,百感交集。 每个人的眼神是充斥着热泪的激动。 每个人的手都在抖。 不由自主的抖动着。 四十多个孩子跑向了大庆最庄严宏伟的殿堂。 齐刷刷的跪在那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妇人面前。 “娘!我回来了!” “娘!郑三月回来了!” “娘!郑梁回来了!” “娘!郑平安回来了。” “娘!” “娘!” 四十多声,每一个字都死死地敲在老妈的心头。 她颤抖着在郑长安的搀扶之下一步步走去,看着这一个一个熟悉的面孔,一把抱住了最近的那个孩子,“芊芊。” “蜜儿。” “风儿。” “轩英……” 每个人的名字她都记得,甚至连那个襁褓里嚎啕大哭的孩子的名字都记着。 三十九个孩子,就是她身上的三十九块肉。 老妈在孩子的簇拥之中,通红的双眼,难舍的面容,咬紧牙关的强韧。 九龙宝座之上,那个拖着修长金披的天帝陛下,缓缓走下了宝座,走过文武百官,走过两尊金雕雄狮,站在太和殿前,望着下方。 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想起了那个男人。 她站在善恶寺的庭院之中,仰着头看着拥抱着自己的郑年,“你知道懦弱的反义是什么么?” “母亲。”郑年的笑很温暖。 母亲。 “娘……” 陈萱儿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随后轻轻地笑了。 “天帝陛下,臣请求带家母回善恶寺居住。” “准奏。” 百人大殿之上,无一人多说一句话。 静悄悄的等待这一切。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刻意味着什么。 也都知道侠义盟现在对于大庆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这一座江湖足以成为王朝最大助力的时候,每个人也都明白了郑年这两个字的分量。 他远在千里之外。 仅靠着一个名字。 震住了整个朝堂。 ------------ 第五百三十二章 善恶寺 老妈和孩子们已经进入了善恶寺。 而郑长安则是站在善恶寺的大门之外。 那面朱红色略显掉漆的大门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全新的大门,四十九个门钉上还有巨大的两头龙头把手。 左右的那幅对联仍然在。 【善恶寺中有善恶】 【生死路上无生死】 一切似乎都已经焕然一新,却又发现还是熟悉的感觉。 陈萱儿为善恶寺保留了它最原始的样子,却又在一些地方改造的更加适宜生活。 这里没有玉石金银,也没有锦锻玛瑙琉璃珍宝,但是每一件器具都是手工精雕出来的。 这里也比曾经的善恶寺大了足足四倍有余。 而现在郑长安第一次感觉到了窒息。 并非是对于亲情。 而是责任。 “怎么了?” 姜明带着人将随行的物品放入善恶寺之中,看到郑长安在这里站着,有些不解的走了过来,略带担忧的问道。 “我……”郑长安低下了头。 “怎么?”姜明了解郑长安,他知道面前的姑娘和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坐在这里并非是因为和他们之间产生了芥蒂,而是有其他解不开的思绪。 她歪着头看过来,“方才在皇宫门前的情况你看到了吧?” “嗯。”姜明点点头。 “你再看看这里,以前你也常来吧。”郑长安又问道。 “那当然,你家后院的院墙都是我帮忙砌的,当年老爷还在的时候,真的是回味无穷啊,不二,余欢,好多,哦,还有师爷,哈哈哈,那时候真好。” “你说……”郑长安闪着眸子,“也只是一年半之前吧。” “是啊。也不是很远。”姜明深吸了口气。 “一年半的时间,哥哥带着家里将近五十口人,从一个月三贯钱,到现在的富甲天下。他遇到了多少苦啊?走过多少难走的路啊。” 郑长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叹出,“你说我,摇身一变就是整个江湖上人人敬仰的侠义盟副盟主,走到皇宫里就是平南王,我凭什么?” 她侧目看来,“当初哥哥怎么变啊?” 姜明低下了头。 “哥哥一个人当捕快的时候,虽然有师父在上面照应,但是平常呢?做事呢?是人就会突然出来吐口痰,这一口痰就能把我们满大家子人淹死,方才那些跪在太和殿上的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我们随手杀了。” “可是现在呢?他们要行君王之礼。” 姜明沉声道,“当年老爷确实不好过。” “没人能好过的。”郑长安叹息了一声,“人们往往不愿意相信事实,那些侠义盟里的侠士平日喝酒的时候都会说如果入了朝廷,不出半年就能当上宰相,当上大员,可是真正能做得到有几个人呢?” “看客而已,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只需要自己端起嘴来天马行空,就可以颠倒是非黑白,混淆每个人的努力。” 郑长安淡淡道,“如果是我,定然不可能带着这个家族走到现在这步田地,甚至是连能不能活下去,都得考虑考虑。” “卑躬屈膝算什么?屎都得吃,还得开开心心的吃。” 姜明侧目看向郑长安,心中不免有些悲凉,想要用手轻轻地拍她的后背。 而郑长安却是向前走了一步,低眉道,“我说过,这件事情解决之前,我不想谈及我们的事情,而且,你我之事,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如果他不同意……” “我会努力的。”姜明低着头道。 郑长安没有去曾经那些充满回忆的地方看,也没有回去契合那重逢的喜悦,而是在门外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等到了天将将黑了下来,才走入了善恶寺之中。 熟悉的地方。 门口还有那些孩子的名牌挂在上面。 大厅之中欢声笑语,吃过了饭的孩子靠在母亲身边说着话。 大批的侍女和家丁在收拾刚刚吃完饭的碗筷,清扫院落,打扫厢房。 每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房子。 甚至还有很多空出来的房子。 郑长安想到了当初郑年第一次扩建善恶寺的时候,她和妹妹拥有一间属于她们两个人房间时,那种期盼和喜悦。 现在已经没有了。 多大的房子都没有当时那间厢房给她带来的冲击更大。 是郑年开启了她第一次对这个美好世界的向往。 也是郑年给了她人生的第一个希望。 她决定,将这个希望延续下去。 郑长安走到了房间里。 “姐姐!” “长安姐。” 几个开心的小家伙跑到了她的身边,有的牵起她的手,有的在身后推着她,有的直接扑在了怀里,将她带到了老妈的身边。 “长安……苦了你了。”老妈抚摸着郑长安的脸颊,“我都听孩子们说了,这一年来你辛苦了……” “不辛苦。” 郑长安这一次忍住了泪水。 现在整个善恶寺的顶梁柱就是她。 她没有资格哭。 “都是该做的。” 郑长安低下了头。 老妈抚摸着她的长发,“头发槽了,也不知道自己整理一下,娘给你梳梳头。” “好。” 善恶寺的中院是厢房所在。 一过中院,便能看到四座横排的宅子,全部都是带着一个院落和三层阁楼的房子。 中间两个最大的,两边是稍稍有些矮小的。 而后面的所有房子都是单院落,两层的房子。 右边的大宅院是母亲的房间。 而左边的那个大宅院,谁都默契的没有去选。 谁都知道,那里是谁住的。 郑长安选择了母亲旁边的那个小宅院,而另外的一个小宅院,大家也都知道是留给谁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住大房子的老婆。 老妈的刷子从上面刷下来,一边给郑长安梳着头发,一边试探的问道,“见过阿年了么?” “很久没见到了。”郑长安从透黄的镜子中看到了身后老妈脸上闪过了一丝担忧。 “但是他很好,小蝶经常会告诉我他的方向和状况。”郑长安说道。 “小蝶?”老娘的脸色似乎有些惊讶,“是那个会说话的蝴蝶?” 郑长安猛然转头看过来,“蝴蝶?” “是啊。每天午后经常陪我说话,和我一起浇花,喂猫,哎哟……我的猫是不是忘在……” “喵” 一声传来,从房顶上跳下来一只肥胖的白橘相间的猫。 是北落师门。 老妈将猫包在了怀中,抚摸着它的毛发,“小家伙刚来的时候瘦瘦巴巴的,现在也吃胖了。” 郑长安看着面前的母亲。 似乎终于明白了那个现在还在外面的哥哥,到底为了什么。 怅然的笑了。 一只蝴蝶飞到了母亲的肩头。 北落师门喵了一声。 “奶奶!”蝴蝶咯咯笑着,“今天蛮高兴的吧。” “是啊是啊。”老娘看着小蝴蝶,“你怎么又来了?” “白天人太多了,不需要我陪你,晚上没几个人啦,我就陪着你咯。” “唉。”老娘微笑着看向郑长安,“是不是娘年纪大了?” 郑长安想说,却又忍住了。 ------------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夜郎城上烽火连天 大战开始的第三天夜里。 本在睡梦中夜郎城的百姓被一阵轰鸣吵醒。 每个人都感觉大地传来了剧烈的晃动。 孙幼珊直接被晃到了床下。 她连忙抓起衣服胡乱穿上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的是赤炎滔天的天空。 整个夜郎城的上空都被包裹了起来,一张巨大的太极图出现在了全城的上空,而空中的阵法之外,是血红色的火焰。 孙幼珊夺门而出,转身跑向自己父亲的房间,刚刚过了平凹处,便看到院落之中父亲夜郎城城主已经站在那里。 “爹!”孙幼珊焦急的跑到了孙成的身旁。 孙成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儿,“珊儿。” 父女二人看向天空,那蔓延天空的火焰在和大阵对峙着。 脚下的大地不规则的晃动着,企图要将上面的一切都打碎。 坚挺的大阵没有出现一丁点的松弛,抵抗着狂躁火焰的同时,还在将里面的力量一点一点的增强,一道光柱缓缓从地上通往天空。 “浮图塔!”孙幼珊道,“是侠义盟的人!” “现在也只有侠义盟的人能够抵挡得住如此恐怖的妖族了……”孙成垂丧着脸摇头叹息,“这座城要坚守十日。” “十日?”孙幼珊吞了口口水,“妖族……到底来了多少人?” “一百万。”孙成看着孙幼珊,缓缓道。 孙幼珊呆住了,“五万……如何对阵一百万。” “昨天夜里玄策军大将武元通下令,所有人向南撤离,现在城中已经没有多少百姓了。” 孙成低着头道,“武将要让我们也撤,我……昨夜拒绝了他。” “爹,我们不走么?”孙幼珊仰起头。 “自古至今,无论什么战,都没有城主县官弃了自己的管辖逃跑的先例……我又如何能逃?”孙成低声道,“我本打算明日一早送你离开的,现在看来,只能是越早越好了。” “爹不走……我也不走!”孙幼珊道。 “你的兄长已经参入玄策军了,而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孙成拿出了一封信,“待会儿我就安排你出城,这封信务必要交给京城京兆尹。” “京兆尹?”孙幼珊看着那封沉甸甸的信件。 轰! 巨大的轰鸣传来。 肉眼可见的火球化作巨大的力量扑向太极大阵。 孙幼珊直接倒在了地上,而孙成也不堪重负蹲下了身。 每个人的耳朵都开始出血,眼睛也开始发红。 妖族的气焰已经恐怖到了透过大阵轰击着普通的百姓,那些没有一点修为的百姓在这样恐怖的轰击之下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可以随意抹杀的鱼肉。 两个家丁从后院跑过来对着孙幼珊和孙成大叫着,“老爷!老爷!准备好了!” “去!幼珊!”孙成喝道。 孙幼珊迟疑了片刻,又抓着手中的信,这才跟着家丁跑了出去。 她回头看去。 火红的黑夜之中,那伫立在火光之下的父亲,突然那么亲切,却又那么陌生。 坐上了马车,连忙从府门后院走出,而一路上尽是嘈杂的呼喊声。 孙幼珊侧目看去,两个年轻力壮的人正掺着自己的母亲向夜郎城后门移动。 可是母亲却死死地抓着手里的拐杖,愤怒的抽打着身旁的两个儿子,“你们真是废物!废物!” 大儿子忍受着母亲的责骂和拍打,“娘,逃吧,逃了就能活命了。” “大敌都在面前了,你们身为大庆的玄策军,居然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接自己的娘!你你你你……你们真是丢尽了为娘的脸!” 老妇人一个前扑倒在了地上,幸好拐杖支撑才没什么问题,回过头来坐在地上,抻出拐杖就要打扑过来的儿子,“混账!不孝子!娘不用你们管!若是现在不回去,娘就死在这!” “娘,赶紧走吧!”二儿子也开始劝说。 “枉费为娘一片心啊,你们两个不孝子啊!大敌当前,国破山河在!你们岂敢放弃,贼人一日未踏足神都,大庆就在一日,你们也是大庆的儿子,为了老身一人就敢下战场做逃兵!” “滚!都给我滚回去!” 老妇人大叫着。 孙幼珊的马车徐徐远去,再也没有听到老妇人之后的话。 只是看到了两个壮年奋力的跑向了北城门。 那个面对敌人的大门。 而他们的母亲则是站起身来,面带微笑,一步一步走向了南门处,又有一辆马车过去,将那母亲接上了车。 夜郎城的百姓在逃亡,但是都很慢,他们的心思根本不在逃亡之上,而是在身后的那巨大的火球轰击之中,似乎但凡有一线希望,他们都不会将这个家园抛弃。 但是生,还是要生的。 生是为了抵抗,不是为了苟且。 第三次的轰击来临的时候,马车竟然直接翻倒在了门外。 孙幼珊鲜血喷出口中,回头看向城内的情况,那天空之上牢固的大阵竟然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缝隙。 一股热浪随之而来,几乎可以在一瞬间烧干整个夜郎城。 火光将这个夜晚照成了一个明亮的白日。 孙幼珊站起身来,跨身上马,再次奔逃而出。 目光却从未离开身后的大阵。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漆黑的身影从夜郎城直奔而上,窜出了大阵之中。 他手里挥斥着长剑,目光决绝! 吕尚! 吕尚紧握着手中的剑,青莲在背后缓缓漂浮,翠绿色的光芒笼着着他的身躯。 而天空之上,黑暗之中,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十八个参将在肆意的将烈火轰击在下方的大阵之上,而他们的身前站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也就是和自己齐腰一般高矮,眼角处有火红的波纹。 落凤。 吕尚见过她。 也很熟悉。 落凤微笑着看向吕尚,“我以为这一颗火弹就足以撞破这个结界了,没想到那老头确实有两下子,竟然无法破开。” 吕尚的脸上并没有笑容,而是十分的愤恨,“玩够了吧?” “玩?”落凤双手抱在胸前,那短裙迈动的时候,一条白嫩的腿向前挪动,优美的身形和娇嫩的面容再加上火红的映照,优雅又美丽。 “你认为我在玩?” 落凤笑了起来,“要我说,你们这些人啊,好无聊的,自己什么实力都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嘛?你是我的对手么?” “你可以试试。”吕尚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哟哟哟,忘了你被一个大将都快杀了的事儿?现在和我讨面子么?”落凤不屑道,“我只不过是看你长得秀气而已,多和你说了几句话,别不识抬举!” 吕尚的剑已经出窍,“妖孽!” 碧绿色的光芒在天空之中划过一道很辣的轨迹,剑瞬间到了落凤的脸前。 而落凤仅仅用了两指便夹住了那把翠绿色的长剑。 “你若是告诉我这就是青莲剑仙的实力,便不要再出来混江湖了,这个实力,姑奶奶我……” 扑哧! 一声让落凤的声音哽咽在了吼中。 她的手里没有剑锋。 胸口才是剑锋! “你……”落凤丝毫没有想到吕尚竟然会如此恐怖。 而当身上的炁汇聚起来的时候,落凤才明白。 “你已经进入了大千境……” 落凤后撤,躲避剑锋的刹那,单手再次抓住了吕尚的剑,随后紧跟着探身向前,一把摁住了吕尚的喉咙。 瞬间! 只是瞬间! 吕尚的剑再次挂过面前。 落凤即刻收手躲避剑锋的横断,只是在最后一股烈焰直接烧在了吕尚的身上。 吕尚当即运气,散去烈火,可是脖颈上却传来了灼烧的剧痛。 而与此同时,落凤的胸口仍在滴血。 缓缓地,伤口已经愈合。 “不一样了。”落凤微笑着看向吕尚,“确实不一样了。” “你知道就好。” 吕尚的长剑紧紧地抓在手中,灼烧的伤痛让他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但仍然保持着稳定的眼神,稳定的气息。 不能让她看出来! “我不信你不怕我的业火!” 说着落凤双手一合在腹前,开始揉搓。 那一团火焰出现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一团火赫然而生,这一团是漆黑的火焰。 随后落凤直接将火球向前一丢! 那是何等的力量! 吕尚退后了三步! 漆黑的火球并不大,但是蕴藏了恐怖的气息! 这个气息……至少已经在相象境! 吕尚不能再退了,再退就是夜郎城! 挥剑的瞬间,整个上身都被火焰融化。 绝不能退! 剑斩! 那黑色的火球被劈成了两半,但是……它们还没有消散,而是直奔下方的大阵而去! 轰然! 炸裂! 化作两半的火球,其中的一半上巨大的力量竟是将那张坚固的大阵顷刻之间吞噬。 而另外一半,则是坠入了城中! 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刻即将结束…… 吕尚狰狞着探手而去,身形愈来愈快,一把抓住了天空之中的火球! 他的脑海之中空空的。 似乎什么都想不起。 却又似乎只有一个干净的笑容。 郑小蝶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而这一刻,他笑了…… 随后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手中绽放开来。 天空之上的落凤拍了拍手,“我以为很麻烦,结果这么简单啊……” ------------ 第五百三十四章 盗圣!张不二! “你他妈找死啊?”一个声音传到吕尚的耳朵里。 嗯? 吕尚睁开眼睛,自己仍然在半空之中,而身侧是一个人的怀里。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这个人光着头,一字眉,眉毛甚至比自己的头发还长。 相貌奇丑,笑起来更丑。 “不二叔?”吕尚吃了一惊。 “你攥着这个煤球是要吃啊?”张不二颠了颠手里的黑色火球。 那火球竟然没有炸裂! 吕尚半张着嘴,“这……” “这什么这,回去休息去,这儿交给我了。”张不二将吕尚向下方一丢,随后道,“阿骨和阿七去照顾一下他们,顺便稳固结界,我去去就来。” 说这就要走,结果耳朵被一个粉嫩的手拽了回来,“你叫我什么?” 洛七七没有给张不二任何装逼的机会。 张不二呲牙咧嘴的叫着,“啊啊啊小仙女小仙女,对不起嘛……叫顺嘴儿了。” “哼!”洛七七这才松开了张不二,跟着魁骨直奔鬼离和玄策军所在的中军大营而去。 而此时的张不二,瞬间到了空中,在落凤的凝视之下,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就是我老大说的那个,胸小小的说话吊吊的那个是吧?”张不二指着落凤问道。 “什么?”落凤几乎是叫出来的,“你说谁呢!” “他妈的!”张不二的眼神忽然一闪,随手一抓,竟是直接将方才自己刚刚上来时,向下轰击火球的一个参将抓了过来。 “你你你你……”参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茫然的看着四周。 “我告诉你们这十八罗汉哦,我在说话的时候,希望你们不要有任何的小动作,这样是不尊重我,明白了吗?”张不二怒道。 “明……明白……”参将惊讶着。 随后张不二一把捏爆了他的头,“杀鸡儆猴,你得理解我。” 参将的身体下坠。 而此刻落凤的眉心一皱,死死地盯着那落下去的参将,“你……” “看来这办法挺好用的,魂力可以阻绝妖力的恢复,啧啧啧,你看我厉害不?”张不二咧嘴笑着。 落凤沉下了眉,“你是谁。” “你是脑子有问题吗?都打到这儿了我能是谁,我是你爹?”张不二不屑道,“想来你居然没有听过我的大名,哼!盗圣张不二!” “那是什么东西?” 落凤疑惑的看去,冷笑了一声,“夜郎城今日必亡!我给你们时间了,足足三日你们还要坚守,现在妖族百万大军压境,你一个人想守住?” “他妈的。”张不二也懒得跟他废话,向下面的中军大营吼叫着。 “喂!武圆头!” “不二兄弟,我叫武元通。”下方的中军大营中,武元通大叫着。 “好好好,武圆头,他说他有百万是真的假的?”张不二叫道。 “真的!”武元林叫着,“足足百万大军!” “我们得多少人才能扛得住他们的百万大军十日啊?”张不二问道。 “这他娘的谁知道啊……”下方不知道谁喊着。 “这个情况下……”武元林思索了片刻,“如果是玄策军,得至少三十万!” “如果是其他的呢?”张不二问道。 “六十万!”武元林吼叫着。 张不二点点头,转头看向面前的落凤,“他说六十万你就打不进来了。” “哈哈哈哈……”落凤大笑着,“秃驴,你从哪儿来六十万人?现在给我生么?” 张不二又向下吼着,“七七,她让咱俩生六十万个孩子。” “你去死吧!” “好……只要四个娃……”张不二微笑着看向落凤,“七七不给我生,不然你帮我?” “混账!”落凤立刻回头道,“带大军直接冲过来!大阵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进攻是最好的时候!” “是!” 参将立刻回头。 落凤突然出手,双手直逼张不二面门。 张不二一把抓住了落凤的手臂,直接将她拽在了原地,像是提小鸡子一样提了起来,“你这么着急?这么多人看着呢。” “找死!”落凤双脚直接锁住了张不二的脖颈。 猛力一扭,却发现根本扭不动。 可是这边的张不二脸都有些微红了,另一只手挠了挠光秃秃的头,“你这个下面不穿点儿不冷么?” 落凤轰然全身燃起了火焰,张不二立刻撒手,“嘶……烫死我了!你他娘的是个煤球儿啊?” 火焰直奔张不二袭来,轰然之间! 张不二满脸雀黑。 但是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哎呀,女人真是麻烦。”张不二吐了吐嘴里的灰,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抓向自己的眉毛。 没了…… 唯一的眉毛也没了! 张不二张大了嘴看着落凤,“你把我的……眉毛烧光了?” 下方的武元通和武元林对视了一眼,“这大哥在干嘛啊……” “你别急,他好像生气了……” “妖族大军擒杀夜郎城他不生气,烧了眉毛生什么气啊?”武元通根本不能理解。 他当然不能理解。 唯一能理解张不二的人正坐在鬼离的身边。 “这小子好像生气了。”鬼离道。 “嗯,看来这丫头想活命只有一条路了。”魁骨道。 “什么路?”鬼离惊讶的看向魁骨。 两个人又同时看向洛七七。 洛七七突然一愣,连忙转头对着张不二叫道,“不二,杀了她!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 张不二浑身燃气了透明的气息,他愤怒的看着落凤,一字一句道, “你!” “居然!” “烧了……” “我身上……” “唯一的!” “毛!” 赫然! 落凤当即感觉到了一股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的诡异气息。全身的妖纹立刻从眉毛中间散出,遍布全身! 可是…… 张不二竟然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咙。 “啊!” 张不二愤怒的叫喊声传来。 随后落凤双拳击出的瞬间,张不二已经拉开身位,而他的手中多了一团黑黑的东西。 落凤先是疑惑,随后惊讶的看着张不二手里像是毛发的东西。 突然,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没了! “啊!” 落凤周身燃起了熊熊烈火,“大军出击!” 断谷之中赫然出现了无数的妖军! 从上方看去,密密麻麻成群结队。 “我要杀了你!”落凤呲牙咧嘴的吼着。 张不二看着下方的大军,眉头紧皱,“武圆头你刚才说多少人就够?” “六十万!”武元通再次吼道。 “六十万……” 张不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我就给你六十万!” 双拳对对而撞,赫然一股足可以侵蚀人心的寒意降临,天空之中的大火就在这一瞬间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寒意。 突然! 那行军至山谷之中即将到达夜郎城大门的妖军之中,几个妖兵顷刻之间死亡。 随后便是那股气息猛然的增强。 张不二歪着头看向下方,“来了多少人啊?我看不到!操!” “回二哥,你要六十万的啊。”一个鬼脸突然出现在了张不二的身后,正是无面的小六。 小六咯咯咯笑着,“二哥说看不到你们!” 话音刚落。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武元通睁大了眼睛,武元林的舌头都已经伸出来了。 鬼离和吕尚更是不可思议的看去,眼神之中除了震惊之外就只剩下恐惧。 漫山遍野。 峡谷之上。 城门之外。 天上地下。 云中雾里。 尽是野鬼! 他们如饥饿的野狗,发狂的恶犬扑向那妖军,一口一口的撕扯着他们的身躯! 鬼军! 六十万! ------------ 第五百三十五章 天,煞星 鬼气和妖气不同。 如果妖气是单纯的震慑人心产生强大的压迫感,那么鬼气就是如同一道幽幽产生出来的恐惧,进入内心的时候根本不会被发觉,但随着鬼气渐渐的增强,会变成内心的梦魔。 久久无法散去。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悲喜交加的面色,甚至连一起陪着张不二一路走来的魁骨都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震惊。 张不二的改变,是让每一个曾经见过他的人都足以震撼的。 六十万幽冥大军铺天盖地奔向下方的时候,整个妖族都呈现出了巨大的颓势。 武元林的脸上虽然震惊,但是并没有指挥手下的玄策军冲锋。 现在夜郎城中的玄策军已经达到二十五万,比曾经的五万多了数倍,可大多都是新兵,难当大任,现在冲出去死伤的概率很大。 妖鬼大战一触即发,凭空而出的鬼将们第一时间占据了上风,打到妖族节节败退的同时,半空之中的落凤死死的盯着张不二。 张不二则是打着哈欠,眯着眼睛看向落凤,“你刚才咋说的?那句话……今天夜郎城怎么来着?” 落凤气的站在空中,“张不二,我记住你了。” “你不会要走吧?”张不二笑了笑,“我没说你可以走了。” “凭你,拦不住我的。”落凤转身就走。 张不二的身形立刻闪动,挡在了落凤的面前,“我放你走了的话,你还是会回来的,像个苍蝇一样烦人,我得把你抓住。” 落凤不屑,转身再从另外一个方向逃离。 可是张不二仍然不依不饶,直接一把抓住了落凤的手臂。 此时妖纹已经展开的落凤,体内的气息已经达到了一个空前强大的地步,转手蛮腰一扭,单手直接一巴掌呼向张不二。 张不二闪身躲过,“死老娘们,下手真他妈狠!” 啐了一口,单手一拳打向落凤。 对方的魂力相当恐怖,若是被击中身体,妖气会因为魂力的阻碍短时间难以恢复,这一次落凤没有硬吃他的拳头,而是选择了躲避。 可是躲避并非是落凤的强项,刚刚一个闪身,浑身露出了七处破绽。 张不二眼疾手快,当即一把抓住落凤要逃的身躯,再次一拳砸向她的时候,突然动作迟疑了下来。 “啊!” 落凤尖叫着,满脸通红的向下看去。 张不二的手已经在她的胸前。 “我杀了你!” 落凤浑身气血流转的速度加剧,浑身燃起的烈火变成了漆黑的火苗。 张不二连忙松手,左手又凭空抓握了几下,一脸鄙夷道,“啥都没有抓到你急个什么劲儿呢?” 落凤早已经气得不行,再加上这句话,更是怒火难耐,当即挥手结印。 瞬间,眉心处妖纹再次延伸而出。 全身都在黑色火光里的落凤身形居然开始增长,从方才齐腰高的样子,突然长成了一个和张不二差不多高矮,亭亭玉立的少女。 裙子更短了。 狭长的飘带在周身飞舞着, 冷漠的眼角透露出了一丝很辣的光芒,双手上的皮肤已经被暗色替代。 “你这变大的也太快了吧……”张不二有些吃惊的看向落凤的胸口。 “孽畜,无礼的孽畜!我要杀了你!” 落凤直奔张不二而来,此时妖纹完全体的落凤在气息上已经占据了绝大的优势,张不二甚至不敢硬接对方的攻势,闪身躲避。 一拳砸向落凤的背。 可落凤的速度已经快过了张不二数倍,就在张不二手臂砸来的瞬间,将自己的脚顶了过去,运足了力道击打在了张不二的拳面上。 二者相撞的刹那。 一股强烈的气息迸发出来,张不二的身形直接被轰到了地上,而落凤则是远远飞起,身形摔倒在了妖族的大军之中。 张不二在洛七七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的时候,妖族的大军已经撤了。 “二哥二哥!他们撤了!”小六和小七欢乐的跑来张不二的身侧,一人手里拿着一根腿骨,然后接在了自己的腿上。 这就是他们的兵器。 只要张不二不死,他们这些已经将魂力交给张不二的鬼,永远都不会死。 “咱们也撤吧。”张不二摆了摆手,拳头有些发青,微微出现了一些疼痛。 鬼离和魁骨立刻过来,一人抓起手臂,一人将气息灌入他的身体,半晌之后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 “没事了。”魁骨点点头,“只是有些骨裂,包扎一下就好。” 众人当即松了口气。 武元林和武元通走到坐在地上的张不二身边,跪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厉害啊,郑盟主和我说过你厉害,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然不同凡响。” “也就一般般。”张不二憨憨的笑着。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如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也是第一次尝试到谢意的感觉。 “很不一般了,能够抵挡得住落凤,亦非常人之所能为。”鬼离欣慰的看着张不二,“落凤的实力已经够得到相象境,虽然今天还没有全力交手,但是目前可以看得出,你们二人已经是同一实力。” 相象境…… 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张不二。 没有一个人可以看得出,相象境的三品到底厉害在哪儿。 “一般一般。”张不二摆摆手,uu看书“我来了就没事儿了,那些妖族短时间不可能攻破这里的。” “太好了!” 武元通深吸了一口气,“夜郎城一定可以坚持十日了!” 皆大欢喜的时候,张不二看向了洛七七。 她的神情有些落寞。 “怎么了?”张不二问道。 “如果落凤不敌的话……”洛七七仰头看着张不二,“我父亲可能会来。” 张不二的神情也开始凝重了起来。 妖族大军要攻破夜郎城的速度定然要比其他的城池速度都要快,如果妖帝和落凤联手,谁都不可能挡得住。 魁骨低声道,“妖帝的气息并不稳,应该是有伤在身,我们只要抵御住他们的一波攻击之后,就应该可以继续镇守这里。” “不二,想什么呢?”鬼离问道。 “我在想……”张不二眯着眼睛,十分认真道,“第一次见到我的岳父大人,我给他送些什么好呢?” 洛七七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其他的人则是讪讪而去,懒得搭理他。 ------------ 第五百三十六章 凶星降临,七月十三 落凤回到妖族大营的时候,直接进入了中军大营。 她的身形已经恢复到了孩子一般的模样,不足周遭士兵腰间那么高。 赤足踩过坑洼地面,风风火火的撩开营帐的大门,一脸愤怒走入,跪在地上,“陛下。” 正中坐着的男人平静的看着落凤,脸上十分的暗澹,这张脸色已然是病入膏肓的样子,但是说话和眼神仍然铿锵有力。 “他来了。”妖帝问道。 落凤咬着牙,“他现在几乎已经和我全妖身状态战成平手!” “魂力?” “是!”落凤道,“煞星已然觉醒,他的气息已经足以撼动整个妖族大军,我们有三百万妖军,他就可以弄出三百万鬼将!” “三星的力量是用来克制战争的,这母庸置疑。”妖帝冷冷道,“杀气……煞拧…赤牛三星若是合一,我们的战争胜算渺茫。” “现在距离凶星降世不过五十日了,七月十三便会降临,若是真的让他这般坚守下去,我们……” “放心吧,没有一个人可以和煞星同处一处的,他只能在外面居住,他若入城,不足一个时辰,那座城便会成为一座鬼城。” 妖帝道,“你看到七七了么?” 落凤点头,“看到了,大小姐似乎已经在张不二的身边,而且二人的样子,像是已经情投意合。” “唉……”妖帝缓缓地摇头,“百日里煞星的气息还不够强烈,但是一入夜,他的气息就会开始吞噬周遭的百姓,到时候我便和你同去。” “有把握么?陛下你的身子……”落凤疑惑道。 妖帝摇了摇头,“没事的,我会劝说七七的,也会和你同时出手,如果我们可以第一时间制服张不二将他带到我们的大营之中,有了他的魂力,妖军的实力将会增强百倍。” “好。”落凤应声。 …… 夜郎城大捷,将整个妖族大军第一次大规模的攻击化解之后,张不二就成为了所有人眼里的英雄。 整个夜郎城大排延宴欢庆这一场大捷。 而魁骨和鬼离并未参与其中,吕尚在大宴上对着张不二敬了三杯酒,表达了自己的情谊也匆匆忙忙赶回了侠义盟。 回来的时候,几个人都站在那幅巨大的星盘前。 鬼离新收的徒弟江济凝正在运气操纵着星盘,上面星星点点,一个一个字浮现出来,又消失掉,最后化作了几个排列有序的字。 “七月十三。” 魁骨看向江济凝,“你用的是天星盘?” “是的。”江济凝点点头。 “我算了十几次,都是这个日子。”鬼离缓缓道,“凶星显像,降临的日子,就是七月十三。” “看来是没有错了。”魁骨沉声道,“还剩四十七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郑年现在在哪儿?”魁骨追问道。 江济凝浑身一抖,竖起耳朵听着。 “不知道。”鬼离低声道,“但是他和我说过,凶星降临十日之前,会回到龙虎峡和我们会师,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抵挡住妖族的大军。 ” “有不二在,中间的这一条通道不会有什么问题。”魁骨道,“但是问题在于百姓。” “什么意思?”鬼离一愣,“百姓?百姓能出什么问题?现在夜郎城之中的百姓不过……” “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百姓。”魁骨澹然道,“在三品以下的人的,都是一样的。” 鬼离呆住了。 “你是魂体,自然感觉不到。现在是正午,魂力最弱的时候,他周身的魂力还不足以侵蚀周围的人,但一旦入夜……” “魂力?”鬼离诧异的问道,“会侵蚀身边的人?” “是。”魁骨道,“会侵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如果他真的进入相象境的那一刻,就算是洛七七都不可能在他的身边长久的待下去,仅仅一个时辰,他就会悄然吸收走身边所有人的阳气。” 鬼离怔住了,“这就是……煞星?” 魁骨点点头,“这世间将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和他共存……只能是鬼。” “那……”鬼离看着魁骨。 “鬼和人不同,没有情感,只有臣服和主宰,没有人的血肉,没有温度,没有生育,没有一切,只有一具躯体。” 鬼离看着魁骨,“他……甘愿如此么?” “当然。”魁骨低下了头,“这都是命中的劫数,也是他的路,他必须走下去。” “他……可是我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的痛苦。”鬼离道。 “没有人可以看得到他的痛苦。”魁骨道,“我在他心里都看不到,但是我知道,他很痛苦。” 鬼离沉默了。 “他喜欢交朋友,喜欢热闹的地方,喜欢人多好玩的时候,喜欢大家都在他的身边。”魁骨道,“可是这一生都不可以了,他甚至会因为魂力的侵蚀,而一步一步变成一个没有感情,没有血肉,没有温度,没有一切的人。” 鬼离按住了命盘,“魂力是可以散去的。” “他的丹田已经成了魂力的丹田,现在的魂力和他相生相伴,无法割舍,一旦抽取,他便会死。”魁骨摇摇头,“结局是一样的。” “无法可解?” “无法可解。” 魁骨摇了摇头。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吕尚走出了一步,“我来守城。” “不必了。”魁骨点头,uu看书“你有青莲剑仙的传承,正面战场之上,需要你的帮助,不二已经和我探讨过这件事情,我需要的是,你们带着所有人离开夜郎城。” “你们要做什么?”鬼离怔怔的看着魁骨。 “一人,守一城。” 魁骨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不行!”鬼离道,“张不二会死的!如果百万妖军只对付一个人的话,聚集起来的力量,轻而易举就可以吞没他!” “你还有别的办法么?”魁骨看向鬼离。 “我……”鬼离哑口无言。 魁骨拍了拍鬼离的肩膀,“有些事情,生来就是为一个人准备的,无论他能不能走的过去,都是一个劫,就像郑年虽然度过了生死劫,但是四十七日之后,还有一道死劫,谁也无法伸出援手的死劫。” “我知道了。”鬼离一把轰碎了身后的星盘,向外走去。 行至门口,回头缓缓道,“如果你们死了,以我的实力,以命相搏,再加上大型官图,毁妖族一个百万妖军,我还是有把握的。” 魁骨笑了笑,“但愿没有那么一日。” ------------ 第五百三十七章 梨花香 “什么意思?” 武元林看着张不二。 房间里只有五个人,武家兄弟,莫霖,张不二和洛七七。 五个人都坐在桌子旁边,张不二之端着酒,拿着鸡腿。 剩下的三个人都是呆坐在一旁,听着这个震慑人心的消息。 洛七七平静的看着张不二,并没有被吓到,这件事,她早在千山宗的山下就已经听魁骨讲过了。 洛七七将手轻柔的放在张不二的腿上,心疼的望着他。 “你的意思,要我们都撤出去?不可能!”武元通叫道,“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守得住这一座城!” “你们不出去,今天晚上,我的气息就会开始侵蚀你们的身体,虽然我还没有进入相象境,但是魂力的侵蚀还是会很恐怖,可能明天就都病了,后天就都起不了床,大后天就都死了。” 张不二一边咀嚼着鸡腿,一边憨憨的笑着。 像是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甚至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武元林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不二……我知道你可能刚刚大胜,你的脾气我们也都了解,是不是因为担心我们……” “没有。”张不二喝了一大口酒,洒脱地笑着,“怎么会呢?我说的是真的,我会慢慢变成一只鬼,一只没有情感,没有思想的鬼,成为鬼中的王。到时候,你还得来杀我呢。” “你骗我!”武元通站了起来。 “是真的。”莫霖低声道,“你们将气息散了就知道了。” 武元通不解的看向莫霖,随后按照他所说的,散去了周身的拧 兄弟二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这不是普通的吸收,而是瞬间就继续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抓住了他们的心脏,无穷无尽的在用一股无法抗拒且强大的力量在撕扯他们的命。 自己的牛只能暂时抵挡。 如果真的陷入沉睡,在气息最低的时候…… 张不二说的,便都成真了。 “走吧。”他低着头,摇晃着酒杯,“走得越远越好,走得越快越好。” 武元林的脸上是敬佩和尊重的神色。 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跪在了地上,“剩下的六日,拜托你了。” 一头磕在地上。 张不二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你不吃点儿么?”张不二拿着鸡肉和羊排,“七七,这里的羊排和鸡肉烧的真好,而且这个肉质也很……” “不二哥哥。”洛七七抱住了张不二的胳膊,靠在了他的身上,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我感觉到了,我还能在你的身边待一年的时间呢。” “很辛苦把。”张不二展示着自己的肌肉,“你看我这么强壮,如果要待一年的时间,岂不是需要时时刻刻维持着自己的气息,来抵御我这强大的魂力?” 洛七七抚摸着张不二的胳膊,黝黑健硕的肌肉很硬,宠溺着道,“我的不二哥哥确实很强壮,能够背着我走过那么多的地方,还能保护我不被任何人欺负。 ” “那是。”张不二咯咯咯笑着,喝了一大口酒,半口洒在了衣服上,“我可是盗圣!虽然我什么都没偷……” “你偷了妖帝的女儿啊。”洛七七抱紧了张不二的胳膊。 “也对。”张不二挠挠头,“这么说来,我确实是还挺厉害的。哈哈哈哈。” “你……有感觉吗?”洛七七问道。 张不二摇了摇头,“魂力越加强盛,化鬼的速度就会越快,之前我没什么感觉,但是这一次战斗之后,我觉得……我似乎没那么容易暴躁了。” 洛七七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死死的抱着张不二,似乎一松手的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一般。 张不二还在吃,还在喝,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哀伤。 “乏了。”张不二吃饱喝足之后笑笑道。 “睡一会儿吧,城里的人已经在往外面撤了。”洛七七道。 “我们去侠义盟吧,老大说过,没个侠义盟的分堂里都有一个为我留着的地方,也有一个为傅余欢留着的地方。” “真的?”洛七七一愣。 “老大从未骗过我。” 二人走出中军大营的时候,这里就像是已经荒废了的残垣,军工军事已经被全部撤走,粮资和车马也都只剩下了粪便之流。 踏足而出,张不二和洛七七十指相扣,缓慢的行走在街道上。 “这般情景也可能是天下第一档了。”洛七七笑着,对着张不二说道,“整个夜郎城就只剩你我了。” “那不正好?”张不二憨憨一笑。 “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么?”洛七七问道。 “我现在最喜欢你了。”张不二搔了搔头。 洛七七欢笑着靠在他的身边,“那你还能背着我么?” “当然呢。”张不二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来,上来。” 洛七七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二人漫步走过街道。 “梨花好漂亮。” “我眼里你最漂亮。”张不二微笑着说道,“毕竟是我的小仙女嘛。” “谁能知道你的小仙女竟然是一个妖?”洛七七轻轻的在张不二的脸上吻了一口。 张不二圆滚滚的脑袋上通红一片。 洛七七将下颚放在了张不二的肩头。 张不二也亲了她一下。 “讨厌!”洛七七叫道,双手玩耍着张不二的脑袋。 “反正老子赚了。”张不二一脸无所谓。uu看书 踏足进入侠义盟分堂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丁。 “怎么找到是给你准备的房间呢?”洛七七挑眉问道。 “老大说了,他的地方叫什么阁我忘了,我的地方叫七夜雪,欢哥的地方叫……唉?叫什么我也忘了。” “噗……就记住自己的地方了。” 洛七七哈哈一笑。 果然在后院厢房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名为七夜雪的阁楼,三层小阁楼带着一个院落,显然是有人经常打理,这里才会有盛开的梨花。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个啊?”洛七七捧着梨花问道。 “老大问过我,我这么说的而已。”张不二哈哈道。 洛七七微笑着道,“累了就去睡会儿吧。” “你不想睡么?”张不二略显尴尬的怪笑着。 “我好想不累……”洛七七都了都嘴。 “不累也睡!” 张不二一把抱住洛七七,奔屋里走去。 “放开我!混蛋!”洛七七左右扭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 第五百三十八章 城外十里扬剑 深夜。 张不二从床榻上起来的时候,洛七七还在安稳的睡着。 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的时候,满月当空。 他顺着漆黑的道路,摇晃着手里的酒壶,走到了夜郎城的大门口,两只手用力一推,大门打开。 门外有一辆马车。 驾驶马车的人是落凤。 “不请我进去坐坐?”落凤问道。 “我帮别人看家,就不请了。”张不二出门,将城门关闭,走过护城河,将护城河的吊绳收起,这才站在了落凤的面前。 “看来里面已经没人了。”落凤缓缓道。 张不二打了个哈欠,“看来你们还没有打算放弃啊。” “当然。” 落凤攥着拳头恶狠狠地看着张不二,“我是来杀你的!” “你杀不了我。”张不二摇了摇头,“现在我可以不用忌惮魂力的消耗了。” “我发现了你的弱点,如果你大量召唤鬼将的时候,你的身体便是你的弱点,那时候你不可以再动其他的地方,所以,如果我以大军之力来攻击你,你必死无疑。”落凤道。 张不二点了点头,“不一定。” “还在嘴硬!” 落凤再次出手。 这一次,她没有了之前的那般试探,双方早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实力,便无需试探! 落凤的身形在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变成了一个高挑的少女,眉目英蓝色的光芒彻底绽放开来,双拳夹杂着黑色的火焰,直奔张不二轰去。 张不二连续躲过三次对方的攻击,身形快速闪避。 此时他身上的魂力竟是比当时叫出六十万鬼将的时候更加的可怕。 可怕了数倍! 落凤三次轰击根本不能得手,连忙在这一次左手在挥去的同时,攥出了一团黑色的火球,丢向张不二。 “你玩火晚上不尿炕么?” 张不二纵身一跃躲过火焰的瞬间,双掌向前一拍,一阵虚无的气息扑向落凤。 落凤闪避之处,地面被打出了两记深坑! 她的脑中立刻确定,对方的掌,自己无论如何都中不得! “你再口无遮拦,我撕烂你的嘴!” “你既然能够变大变小,为什么胸脯不能保持着一直变大?” “我杀了你!” 气焰大增。 三团火球直奔张不二砸去。 张不二连续闪身躲避,快速的移动到了落凤的身后,对方第一时间察觉的瞬间,也不敢硬接张不二的攻击,只得闪身躲避。 一来二去,早就已经失了先机。 张不二其实有很多打伤她的机会,但是均未出手,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实在是没办法对女人下手。 每一次几乎都已经可以打到落凤的时候,还是忍不下心来。 最后,张不二在第三次放过落凤的瞬间,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一把扣住了她的脖颈,死死的向后一拉。 “你!”落凤暗暗惊呼。 张不二感觉到了身上如同针扎一般的灼烧,甚至也能够穿破魂力的保护。 一把将落凤推出去,张不二看着自己已经基本上变为黑粉的衣服,笑了笑,“出来吧,我和她打没什么意思。” “想不到你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那马车之中传出,“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不过区区六品而已。” “土鳖三日当刮目相看。”张不二道。 落凤搞不懂这个光头到底在说什么,冷声道,“我家大小姐呢?” “养胎。”张不二道。 “混账!” 赫然,马车已经碎裂,里面出现了一个人。 他的目光看来的瞬间,张不二浑身升起了寒意。 正是妖帝。 妖帝伸出手的那一刻,张不二的身躯直接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抓握住,脖颈处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立刻调动魂力却也无法抵挡着恐怖的实力! “爹!” 惊呼的一声传来,洛七七立刻落在了地上,面露焦急道,“你放了他!” “不可能。”妖帝冷冷道,“落凤,动手。” 落凤看着张不二。 她当然知道之前张不二一直没有攻击自己,没有在自己破绽百出的招式之中,将自己的身体摧毁。 魂力对妖身的扼制,短时间之内她根本不可能再成为张不二的对手。 也就是这一瞬,她迟疑了。 “落凤!” 妖帝的声音急切了起来。 妖帝的实力,不过就只能够维持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他们就再也不可能杀了他! 洛七七抱住了张不二,任由那魂力和妖帝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上流转,“不要杀了他……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 “混账!” 妖帝大怒,扼住张不二的手增大了力量。 可也就只能到这里了,张不二的魂力已经开始在体内和妖帝对抗。 尽管如此,他的口中还是不断的吐出鲜血,面红耳赤。 “落凤,再不动手,军法处置!” 落凤出手了。 两团巨大的烈焰直奔张不二而去! 洛七七盯着自己的父亲,“你要杀了我么?” “你挡不住!” 妖帝的另一只手伸出,立刻抓住了洛七七。 可是那火光到达张不二身侧的时候,竟然消散了。 “她……的火……耐不了我……”张不二强撑着说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落凤,用剑!” 妖帝怒喝。 落凤拾起了地上的剑,一步一步走到了张不二的身后。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在剧烈的颤抖。 她看着光头的后背,咬紧的牙,低声道,“对不起……” 一剑! 穿过张不二的胸膛。 鲜血喷涌出来的那一刻。 洛七七的心都已经碎了。 可是张不二狰狞的面容看向洛七七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眼神。 洛七七再看张不二后背的时候,张不二用另一只手在身上指了一个地方。 而落凤的剑,刚好刺穿的就是那个地方。 妖帝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任何人这一剑刺穿胸膛,都会死。 他松开了张不二。 身体倒在地上,uu看书洛七七扑了过去,焦急地喊叫着,“不二!不二!你有没有事?” 张不二死死的抱着洛七七,极小声道,“没事儿的,我用魂力暂时隔开了身体……没事的……” 洛七七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一瞬间。 一道寒光毕现! 自天空而下! 张不二顿时大惊! 这股力量不是一般人的力道! 他直奔妖帝而去。 剑锋也在同一时间到达了妖帝的面前。 妖帝并没有察觉到那股剑锋,而是直接一掌轰向张不二。 张不二这一次没有任何防范的瞬间,胸口中了重重的一掌,鲜血从口中喷出的瞬间,用全身的力量一把抓住了那剑锋。 妖帝怔住了。 剑锋就在他的喉咙前一寸。 没有刺入。 而此时的夜郎城之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玉堂春! 张不二应声倒地。 手早已血肉模湖。 ------------ 第五百三十九章 我真羡慕你 龙虎峡的准备已经开始,夜郎城的军机战报传回来的时候,郑长安接到了诏见。 准备好了一切,从善恶寺走出。 火红的袍子散开,穿过宫门,走过长廊,来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郑长安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她已经接受了神都的生活,也适应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只不过因为她们虽然正式见过面,还没有私下见过面,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宫女一排排走出来,最后的一个宫女站在了郑长安的面前,“平南王爷,陛下诏见。” “是。”郑长安点点头,将佩刀向后摆了摆,走入了房间之中。 御书房很大,也很宽敞。 巨大的朱红色木柱子直通天顶,上方勾勒出了一条龙和一条凤,相缠在一起,延伸向远处。 整个一条甬道上只有郑长安孤零零的脚步声,回荡在御书房里的时候,没有一丝的吵闹,似乎给这个辉煌的宫殿装点了一丝生气。 “微臣拜见天帝。” 郑长安走到了床榻前,陈萱儿手里正拿着奏折批改,缓缓带起头,将奏折放到了一旁,目光之中已经是凝固了的神色。 “袍子脱了。” 陈萱儿的声音很平静。 郑长安站起身,将身上赤红色的蟒袍脱在了一旁。 “现在你不是臣,我也不是君。” 陈萱儿卸下了自己的霞披,走到了郑长安的面前。 她的身形要比之郑长安更加高挑一些,一年的成长足以上曾经这个美丽的少女更加的充满优势,她微微收颚,看着面前的郑长安,“你还记得朕么?” “是天帝,还是嫂嫂。” 郑长安问道。 “是嫂嫂。” 陈萱儿肯定道。 “忘了。” 郑长安的脸色低沉了许多,“一年半之前,就已经忘了。” 陈萱儿的修长的睫毛微微倾斜,闪动了几下,“一定要这样?” “不然呢?” 郑长安看着陈萱儿,“最可笑的是什么你知道么?我在昨夜还在担心,有一伙锦衣卫会冲到善恶寺之中将我们一家人都杀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陈萱儿深吸了口气,表情还是那般的凝重。 “我该怎么想?” 郑长安看着陈萱儿的脸,“你知道么?我哥差点死在知道你所有事的那天晚上。” 陈萱儿的童孔收缩了片刻,“那是我的命运。” “可为什么是我家?” 郑长安死死地盯着陈萱儿,“我家多可怜你知道么?你看我娘了么?她的手已经烂了,洗五十个人的衣服,操五十个人的心,针织,缝线,挑水,做饭。” “她没有多少银子,在你成婚的那一日,她将省吃俭用了三年做出来的鞋子送给了你。” 郑长安咬着字,用很轻的声音平静的说道。 眼神里没有埋怨,话语中也没有愤怒。 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们呢?” 郑长安又重复了一遍,“辛大人是你父亲的好友,让我哥去接你的这个差事明明是秦风的,为什么突然换了人?” “大庆艳甲,全天下的人眼睛都在你那里,安文月一句话震得全京城不敢动,凭什么让罗秀告诉我哥?为什么让武思燕帮助我哥?只要任何一个阻力,我哥就可以出来。” “为什么啊?” 郑长安还是很平静,但是语气已经有了起伏,眼中已经有了泪水,“你知道他为了你背负了多少么?” “他爱我。”陈萱儿缓缓道。 “是你骗他爱你的。” 陈萱儿怔住了。 “因为你,一个八品的捕快,带着一家人的命站在善恶寺门口面对五品大理寺指挥使。扛着一家人的命运去对抗礼部尚书的儿子。” “无稽之谈么?你以为你保护了他,以为你保护了我们全家,可是……如果你不出现,还有这些事情么?” 郑长安摇着头,“你说你的命运也好,天下大局也罢。可是我想说,没有你,我们或许可能会死在一年前的那场浩劫之中,成为三十五万孤魂野鬼之中的一个人。” “但是那一天之前,我们一家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笑脸,我哥也可以安安稳稳的做他的捕快。” “我爱他有错么?”陈萱儿看着郑长安。 这一次,郑长安怔住了。 “你爱他?何时?” “第一眼。” 陈萱儿道。 郑长安摇了摇头,“我不信,一个大庆三百年气运加身的人,会爱上一个捕快。你爱上的是那个秘一样的赤牛是他身上独一无二的拧! 陈萱儿没有反驳,而是问道,“侠义盟的副盟主会爱上一个长安县的捕快么?” 郑长安呆了呆,“你知道姜明?” “我当然知道。”陈萱儿看着郑长安,“为何你的可以是真的,我的就一定是假的。” 郑长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之前的事不必再提,之后呢?大军压境,妖族烽火已到关外,他在水深火热里站着,小蝶在四方城危险重重之中坐着,他们为了什么?真的是大庆?还是你啊?” 郑长安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桉,但是现在已经想把所有的事,都推卸到陈萱儿的头上。 陈萱儿低着头,“这些都是必然,是命运。” “你什么都不做,坐在皇宫之中,说这些都是命运。我哥扛着血肉之躯站在东海之滨,用脑门上的一个深坑改变了命运。” 郑长安深吸了口气,“我恨不得你就是我普普通通的嫂子,坐在娘的旁边和她一起纳鞋底,每天哭喊着泪流满面想念我哥,我都会比现在更尊重你。” “我有错么?”陈萱儿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是侠义盟的盟主,你错了,三十五万人的命你就错了。不二哥哥父亲的命,你也错了。” “战争本来就是要流血的。”陈萱儿眼睛已经通红,“如果没有这三十五万人,现在的大庆就是一盘沙,被安文月打得七零八落,你知道那三十五万民众里有多少他的人吗!” “我不知道。” 郑长安笑了笑,“我只知道,你杀了整整一个京都的人,你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心安么?” 陈萱儿的目光震惊着,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 “我是大庆的平南王,那你没错。” 郑长安缓缓道,“你用三十五万人的命给了本来即将分崩离析的大周一个新生,你用三十五万人的命稳固了一个玄策军。” 陈萱儿又问道,“那……对于他……我错了么?” “我评判不了,长兄为父,我敬你为长母。uu看书” 郑长安穿上了自己的蟒袍,系好绳索,“但是我能猜得到我哥的想法,如果我问他,他一定会说,你什么都不用坐,就坐在这个温暖的皇宫里。” 郑长安向外走去。 陈萱儿看着她的背影。 突然,她的脚步停住了,哽咽着说道,“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陈萱儿没有说话,望着她。 “能有一个人,可以为你撑起整座江湖,帮你扛得住塌下来的天,镇得住摇晃的地。” 陈萱儿没有流泪。 她的泪不知流向了何处。 脚步声再次回荡在了御书房之中。 陈萱儿缓缓走到了床榻上,拿起了奏折,继续批改。 半晌之后,宫女们缓缓走入房间。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霞披挂在她身上的那一刻。 这一切,都似乎已经是注定好了的。 剑就在身后。 玉玺就在手旁。 ------------ 第五百四十章 玄天真仙境 夜空之下的城墙之上。 当那一袭白衣缓缓落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到她诡异的气息。 张不二将手里的剑丢在了地上,深吸了一口气,“老爷子,你这一掌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啊。” 妖帝的眼神十分诡异,神情之中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张不二摆了摆手,又吐了几口血块出去,身形有些摇晃的走了几步,直接坐在了妖帝的身边,咳嗽了两声。 此时的妖帝也明白了,面前这小子即便是这么生吃了自己一掌,仍然没有什么大事儿,就知道之前的那些做法只不过是这小子给自己面子而已。 艰难的呼吸了两口气,张不二的体内没伤是假的,但不足以致命,魂力在快速的治愈着身体上的伤势。 他一把抓住了妖帝,向后躺着。 妖帝眉心一震,感受到了张不二体内涌动着的气息,那股气息的力量确确实实是克制妖族的魂力,这种十分难以见到的气息,竟然就在自己的身侧。 不由自主的,妖帝将自己的气息顺入了张不二的身体之中,开始治疗他的伤势。 “张不二?” 城墙之上的声音玩味地嗤笑着,“你不该在四方城里么?” “我……”张不二哽咽了一下,“我在哪儿和你有关系么?” “关系确实是不大,对于我来说,只是多傻几个人而已。”玉堂春笑着,“有些惋惜罢了,毕竟如果你在四方城的话,还能见到小欢最后一面。” “他去四方城做什么?”张不二皱着眉。 “杀武阳。” 张不二的神色凝重了一些,“你是来杀妖帝的?” “看不出来?”玉堂春笑着。 “改行了?”张不二打了个哈欠,面色平静了下来,“先做妓女现在又当杀手,你干的营生总是让人很意外啊。” “你这张嘴能活到现在也确实是一个奇迹。”玉堂春伸手虚空一抓,地上的长剑回到了手中。 “我明白了,你喜欢做体力活儿,而且你嘴厉害。”张不二点点头。 这句话硬是把洛七七和落凤的脸说红了。 本来虎视眈眈的两房人,现在两个姑娘的脸上似有似乎的出现了烦躁的神色。 “说你傻你并不傻,你知道用说话来牵制恢复的时间。”玉堂春歪着头站在月色之下,“但说你聪明,你真的和聪明两个字不沾边儿,你察觉不到我的气息么?就算是恢复了又能如何?” 张不二被玉堂春看穿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松开了一旁的妖帝,“要是给老子以前,就肯定不跟你墨迹这么多,早就给你打死了。” “我可以等你,没关系,天亮之前你们还可以做很多事情,说很多话,我都可以等的。”玉堂春微笑着。 张不二走到了落凤的面前,“如果我让你把他俩带走,我拦住这个女人,你有把握么?” 落凤压根看不清玉堂春的实力,看不透她现在身上的境界,玉堂春的实力就像是一层迷雾,但即便如此落凤还是点点头。 “好。” “跑。 ” 张不二这句话是喝出来的。 当落凤抓住洛七七的那一刻,立刻向妖帝冲去。 张不二则是直接大步一踏,直接跃到了城墙之上。 玉堂春的手缓缓移动的刹那,强大的力量直接压制在了张不二的身上! 这股气息,异常的熟悉! 这不是普通的气息,而是西天凌雪独有的那股以呕为强大的压力带来的威慑,这是独特的剑意,天下独一无二的剑意! 张不二的身体立刻掉在了下方,而此时已经逃跑的三人行动已然大幅度减缓。 玉堂春根本没有看张不二,直接纵身跃过去,长剑直指妖帝。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在瞬间将她的身形拉到了地上。 玉堂春满脸惊讶的看向张不二,瞬间抽剑直接刺去。 “偷学了东西还没学成个样子。”张不二闪身躲避玉堂春的剑,潜身向前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随后向后重重的一丢。 玉堂春整个身体都被砸到了城墙之上。 鲜血从嘴角缓缓渗出,玉堂春看着张不二的脸色已经有了变化,她的眉角微微下沉,再次站起身来,洁白的衣服上已经有了灰尘。 张不二压着嗓子,“我看不清她的实力。” “障眼法罢了。”身体之中的魁骨缓缓道,“她应当是吸收了姜行天的气息。” “姜行天的气息?”张不二有些不解。 “是的,这股气息我再熟悉不过了。”魁骨道,“姜行天的气息是可以隐藏的,这和他修炼的功法有关。” “她……把姜行天杀了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这个气息一旦到了她的身上,姜行天不可能有活路,他的气息和你的一样,只不过他利用的魂力比你少得多罢了。” 张不二的目光放在了缓缓走过来的玉堂春身上,“她的气息在什么实力?” “和那个落凤差不太多,看来要她来杀妖帝,也是因为她的身上有魂力。”魁骨缓缓道,“如果你不在的情况下,潜入妖族之中,妖帝真的有可能会被她杀了。” “但是现在不可能了。uu看书”张不二澹然道,“她既不可能杀的掉妖帝,也不可能杀的掉我了。” “我给你一个好的办法。”魁骨笑着说道。 “什么?” “等那三个人回到中军大营的时候,你将其打伤,她定然不可能再带着伤去刺杀妖帝,一定会回到来的地方,你可以跟着她,找到凶星降世的所在。” 张不二挑眉思索了片刻,拍了拍魁骨的肩膀,“厉害的兄弟。” “哈哈哈,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安安静静的跟着他,岂不就可以找到秦风的位置?”魁骨道,“如果可以伺机将秦风杀了,那么凶星降世的时候,实力会更加的弱。” “杀秦风……”张不二迟疑了片刻,“他的实力在什么境界?” “天下能够对抗气运的境界只有一个。” 张不二看着魁骨,“你是说……” “玄天真仙境。” 魁骨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能够在翁白魁的京城之内短时间将实力提升至二品的境界,也只有一个。” 张不二面色更加的凝重了起来。 ------------ 第五百四十一章 妖帝的封印 “你放开我!” 洛七七愤恨的拉开了落凤的手臂。 长发已经散了。 妖族的中军大营面前,洛七七痛苦的跪在了地上。 落凤没有再用力,因为她知道,这里已经安全了。 妖帝看着洛七七,冷冷道,“带她进来。” 落凤再次抓起洛七七,但是手里的劲却温柔了很多,蹲在地上小声的说道,“他不会有事的,先进去,这是一个说清楚的机会。” 洛七七迷惑的看着落凤,似乎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走入营帐。 洛七七的眼神里尽是怨恨和愤怒,站在当中的时候,妖帝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宝座之上。 “你还要去哪儿?”妖帝冷冷道,“你忘了自己是谁了么?” “我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谁,才不愿意和你们同流合污!”洛七七叫道。 “放肆!”妖帝紧紧地攥着座椅的握手,“同流合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洛七七看着妖帝,“你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妖帝的眼神没落了下来。 “牧天骄要反……” 啪。 清脆的掌声传来,妖帝的巴掌已经打在了洛七七的脸上。 那个面容绝世无双的少女脸上出现了一道深红的掌印,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怔在了原地。 “牧天骄欺瞒烛龙的事情,是陛下指派的。”落凤低声道。 “七七,我问你,人族和你说了多少的谎话让你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妖帝喝道。 洛七七只是低头,眸子里尽是暗澹,一言不发。 “我告诉你,国之气运是唯一可以破开凶星的不二法门!凶星的力量乃是我妖族的本源之力,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妖帝站起身来,“你不奇怪么?妖族的为何没有国之气运?妖族的气运何在!” 洛七七慌神。 “我妖族的百姓比人族多,北江之地更是千里不绝,和大庆不相上下,我妖族的气运呢?”妖帝转身看向洛七七,“多年之前,妖族大帝以国之气运。将凶星气息打至绝处,只差一口气时,那孽畜退回天阁,侥幸不死。” “当年一役,妖帝以国之气运尽散来对抗凶星,最后用妖族血脉镇压,这才能够让整个天下苟延残喘到现在,你真的以为翁白魁是什么强悍之人!能够算得出天下大势,算的出凶星?凶星早已不在五行中,跳脱三界外,谁又能够算得准!” 洛七七的面容狰狞的看着妖帝,“爹!你……你的意思……” “那些人并非是有意骗你,这件事情早已超脱了他们的能力罢了,他们的能力有限,自然不可能知道这其中的隐晦。”妖帝缓缓摇头,“大战是不可能避免的。” 洛七七茫然的看着妖帝。 “落凤。”妖帝缓缓道。 “臣在。” “带小姐回营帐里休息吧。”妖帝闭上了眼睛,“七七,我可以答应你,这件事情一旦大成,你便带着那小子远走高飞去吧。 ” 落凤带着洛七七走出营帐的时候,妖帝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他看着自己女儿越走越远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时间不多了……” …… 第七日。 战事已经愈演愈烈。 夜郎城的大军已经率先扯到了龙虎峡山脉处,武元林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谨慎作风,将防御搭建完毕之后,日日夜夜盯着可能出现在夜郎城方向的敌军。 但是夜郎城的方向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整个东关的情报像是厕纸一样堆满了整个房间,武元林每日都在看这些情报,无疑是沉修玄和韦虎再次战成平手,韦虎负伤。 沉修玄虽然负伤,但是将韦虎打跑。 日复一日。 当然,也有士卒相互攻击的情报,只是最后都是双方鸣金收兵。 而西方四方城的战报就很少了,但是字字精炼,句句重点。 最新收到的第一条战报便是,“武王负伤,四方城已镇守完毕,玄策军将百万妖军尽数诛杀,凯旋之师两日之内抵达龙虎峡。” 武王大胜! 这无疑让整个大庆的将士都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士气大涨。 大战的序幕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对攻战,武元林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如何思考着这场战役,但是他明白,这场战役只有两个结果。 第一个结果,就是双方直接的冲击,最后孰胜孰负一日见分晓。 第二个结果,就是双方都在死伤,都最后死伤惨重,凶星降临,一切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无论是哪一步,武元林都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来。 都只能等待那个带着一切希望的元帅到场,才能解开迷惑。 武王已经退出了四方城。 整个龙盘虎踞的山脉此刻已经人去楼空。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开展第七日的夜晚已经到了四方城和拱北的交界处,过了拱北再行三百里就能看到最中心的徐州。 穿过徐州再行三百里,便是龙虎峡。 大军徐徐穿过拱北的管道时,第一个战报传到了武王的手里。 “父亲。” 坐在马上的是武家的三小姐武思妙,“何事?” “传令下去,原地休整,今夜五更出发,要用一日之内赶回龙虎峡。” “夜郎城破了。”武思妙皱着眉。 “不,是东关破了。”武阳沉声道,“东关汇军两百万,uu看书由妖帝带领,直奔龙虎峡而去。” 武思燕惊讶的看着武阳,“这是为何……” “张不二能守住夜郎城,但是不可能追得住百万大军和两个强者,自然无法阻止对方调兵遣将。”武阳深吸了一口气,“明日一早出发,来得及。” “是。” 玄策军的动作很快,第一时间就开始了安营扎寨,武阳坐在帐篷里面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外面很安静,火光照应着帐篷的四周,影子来来回回在帐篷外面穿梭着。 武阳的手轻轻放在了面前的篝火上烘烤着,帐篷外武思妙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父亲大人。” “放那吧。”武阳缓缓道。 “刚刚收到消息,夜郎城已经没人了,牧天骄从夜郎城方向带着仅剩的三万人走中路直奔龙虎峡而去。” “知道了。” 武阳拿起饭碗,开始吃饭。 武思妙放下了帐篷的帘子。 但是帐篷里,还是多了一个人。 不仅如此,还多了一把剑。 ------------ 第五百四十二章 玄策军大营的刺客 傅余欢站在篝火前,眼神十分冷澹的看着武阳。 武阳还在吃饭。 二人没有说一句话。 武阳拿出了一把快子,丢给了傅余欢,又拿出了一个空碗,放在了他的面前。 傅余欢将手中的剑插在地板上,坐在了武阳的对面,端起碗快,开始吃饭。 武阳吃的很快,面前七八种大盘肉菜他一个人足足吃了一半。 随后拿起一旁的酒坛,全部喝干,这才满足的吐出了一口浓郁的酒气。 “如果你真的是来杀我的,我可能已经死了。”武阳缓缓道。 傅余欢没有说话,而是低头吃饭。 “郑年在哪儿?” “昆仑山。” 傅余欢的声音很沉。 武阳望着傅余欢,“他已经去找安文月了?” 傅余欢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在凶星降临之前,他会一直在那里。” “做什么?” “看着安文月。” “安文月会做什么?” “如果他不在,来杀你的人就是安文月了。” 傅余欢还在吃着饭,武阳将手里的酒递到了他身侧。 拿起酒,傅余欢畅饮了几口,才听武阳缓缓道,“你要去哪儿?” “我已经来了。”傅余欢缓缓道,“就不会走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郑年用他的命,换了你的命出来。” “是。” “你不担心他?” “他不需要我担心。”傅余欢的脸色很平静,“我也不需要他担心。” “你甘愿他深入敌后?” “我从没有想过这些。”傅余欢平静道,“有些事情需要有些人去做,他需要我去做,我便去做,他说他去做,那他便去做。” “你是他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傅余欢道,“起码我知道,他不会骗我,我也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武阳看着傅余欢的眼神动容了些许,“你知道他会杀了你么?” “或许会,或许不会。”傅余欢道。 “如果他要杀你,你会怎么做。”武阳道。 “我需要一个理由。”傅余欢道,“就如我要杀他,这个理由必须同时说服我,也要说服他,只要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任何一个人,那么这件事情就办不成。” “哈哈哈!”武阳大笑道,“你比我任何一个儿子都要强。” “你错了。”傅余欢道,“如果我没有这个实力,连见你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坐在这里用你的快子和你的碗,吃你的饭。” “但是你已经有了。”武阳道。 “确实,我已经有了。”傅余欢点点头。 “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个礼物。”武阳道。 “什么礼物?”傅余欢很平澹。 “一个你想见的人。”武阳缓缓道。 傅余欢抬起了头,眼睛盯着武阳。 “并且我和她达成了一个协议。 ”武阳喝着酒,笑着说道。 傅余欢的眼神开始冷漠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武阳,手握住了剑。 武阳看向那把剑,“我告诉了她一些事情,比如,她是薛家的掌孙。” “她不会选择薛家。” “是,她告诉我,无所谓是什么人,无所谓是什么身份,她只求能够见到你。” “我劝你对她最好不要有任何的想法。”傅余欢道。 “之后,她说只要我可以带着她找到你,什么都可以答应我。” 傅余欢的眼睛通红! 一瞬间,那方才还平静的目光闪烁起了杀意。 狂躁的杀意! 杀气顺着他的身体刹那之间就将整个军营都覆盖了起来,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那股透彻心扉的杀意! 浓烈,孤寂。 “我便让她成为了我的人。”武阳缓缓笑道。 傅余欢的剑动了。 他的速度,是冠绝天下的快。 当剑锋出鞘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帐篷里还有一个女人,一个低着头的女人。 钱好多。 傅余欢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一步走过去将那个女人拥入了怀中,历喝道,“他……他对你做了什么!” “义父……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钱好多皱着眉,“我都怕他杀了你。” “怎么会呢。”武阳缓缓道,“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女儿,选良婿自然也要是我的考虑,方才那些问题的答桉,你也已经知道了。” 傅余欢看着武阳,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带着钱好多回到了那张桌子前。 “如果老爷……真的要你死呢?”钱好多战战兢兢的看着傅余欢。 这句话已经憋了很久。 傅余欢喝了一口酒,缓缓道,“我说过了,他必须给我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当然,这个理由也必须说服他自己。” “如果……可以呢?”钱好多攥紧了傅余欢的手。 “只此一生,已足够。”傅余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武阳哈哈大笑,“我便是这么和你说的,现在如何?可信了?” 钱好多闭上了嘴,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你和郑年相处多久了。”傅余欢问道。 “很久了……”钱好多低着头,“我知道她对我很好,也知道他是一个……” “你了解他么?”傅余欢问道。 钱好多怔怔的看着他。 “我虽然也不了解他,但是这一点我是了解他的。”傅余欢低声道,“危机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让小蝶守在我的床头,等我起来的第一时间告诉我,在危机来之前,做好一切的准备。” “但是当危机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选择是自己承担,从未考虑过让我加入,让任何人加入。” “一切的开始,到现在为止,最大的险境都是他在承担。”傅余欢看着钱好多低垂的面容,“如果真的到了最后一步,你认为他会要我的命么?” “我……” “我给他他要么?” “可是……” “他即便是有一万个可以杀了我,杀了张不二的理由,他会说么?” “但是……天下……” “我不懂。”傅余欢摇了摇头,“我不懂,我只知道今夜要喝酒,要吃肉,可以在你身边。” “我只知道明日要杀人,要去龙虎峡,要站在我该站在的地方,手刃我即将要手刃的人。” …… 第八日。 四方城的难处解除了,但是妖族仍然从东海和夜郎城的方向厮杀而来。 一路之上东关撤离的大军且战且退,人数已经折损到了十八万,而两百万的大军摧枯拉朽般的进入了大庆腹地。 犹如一道已经攒足了劲的箭失,直插而来。 双方的交手也一触即发。 当第一股百万大军在武王还没有到达的时候,冲击龙虎峡的时候,镇守的玄策军拼死奋战,从长达几十里的峡谷之中从头硬生生托到了中段。 最后以妖族失败告终。 郑年站在昆仑山巅眺望北方,整个中州大陆似乎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霜。 “看来这一局棋,我们不分伯仲。”秦风缓缓道。 “是啊。”郑年澹然着说道,“不过你还是要略胜一筹,毕竟你的筹码和兵比我的多太多了。” “傅余欢和张不二都已经到了中军大营,你的兵马不比我少。”秦风道,“武阳会教导张不二如何行军,傅余欢牵制落凤,沉修玄可以对抗韦虎。” “剩下的鬼离、吕尚都可以独当一面,再加上百万玄策军,妖族没有地势优势之下,已然无法正面对抗了。” 秦风笑了笑,“不过真正的交锋还没有开始,只是先一步削减他们的力量而已。”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郑年问道。 “待时机成熟的时候。”秦风道,“现在距离凶星降世,还有很久的时间,他们可以打很久很久的时间。” “坐山观虎斗。”郑年沉稳道,“你不担心他们打光了?”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妖族的人是打不光的,武阳撤出了四方城的百姓是正确的选择,大军恢复的时间需要整整三日,三日之后,那些死了的妖将,还会重新站起来。” 秦风微微一笑,“看来你已经想好了很多事。” “我在想如何才能把你杀了。uu看书”郑年道。 “很难。”秦风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为止,你没有和我动手实力。” 郑年点点头,不可否认,他的实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甚至让郑年根本无法找到办法去应对对方的力量。 “我要下山了。”郑年缓缓道。 “牧天骄从夜郎城进入大庆,你现在去确实能够拦得住他。”秦风缓缓道,“但是你就这么走了,我生怕我再见不到你。” “放心吧,我肯定是杀了你的那个人。”郑年深吸了一口气,“我只需要确保傅余欢安安全全回到中军大营,其他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秦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便转身走回了昆仑山巅之上,竟是再多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郑年看着秦风。 这一系列的操作,郑年真的没有看明白。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多想了,多想的任何事情都已是负担,大军已经压境,一切的一切起于战争也都将终于战争。 这都是宿命。 纵身一跃,直坠下方而去。 ------------ 第五百四十三章 你凭什么不染尘埃?凭什么干干净净一身白 第十日。 双方都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传来。 妖族重新汇聚三百万大军兵临龙虎峡。 武阳突围进入龙虎峡中军大营。 当这两份战报传入神都的时候,陈萱儿穿着一身金色的袍子站在神都城门之上,看着远方。 一辆辆马车和车队徐徐开出。 侠义盟副盟主郑长安带领着最后剩余神都之中的禁卫和刘玉山统领的锦衣卫连夜直奔龙虎峡而去。 江南统帅十万侠义盟侠士也即将到达龙虎峡。 这一次,神都和侠义盟倾巢出动。 江南空了。 神都也空了。 只留下了三千禁卫。 整个大庆已经孤注一掷了。 陈萱儿孤独的站在城门之上,遥遥望去。 北方的一切都在迷雾之中,她看不透未来的方向,也看不到天究竟何时会亮。 一句话始终回荡在她的耳畔。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有一个人,可以为你撑起整座江湖,帮你扛得住塌下来的天,镇得住摇晃的地。” 陈萱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微笑。 那里有他,就够了。 转身,缓缓掠过整个神都,她来到了善恶寺的上方,那自己建造的塔顶,向下看去的时候,看到了那个愁容满面的女人。 老妈还在那里缝制衣服,是一件很漂亮的衣服,似乎是在为即将长大的那个襁褓里的孩子缝制。 而本应该人丁兴旺的善恶寺之中只剩下不到十几个人,其他的孩子已经都拿起了自己的武器,跟随着郑长安走上了那条被安排好的路。 他们别无选择。 忽然一道黑影闪到善恶寺之中,陈萱儿立刻散开气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看错了么? 她已经一夜没睡了。 乏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掠向皇宫之中。 那座巍峨的皇宫,现在在她的眼里看起来,早已没有了威严,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那般。 落在太和殿之上。 这里的灯还照耀着,但是里面却已经没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 陈萱儿的眉心皱了起来。 她惊讶的看到太和殿正当中那九尊龙椅之上竟然有一个身影! 大步走入了太和殿。 站在台下。 陈萱儿仰头看去。 较好的面容,粉嫩的手臂,光滑的腿,挺拔的后背,美艳的笑。 她在笑。 “玉堂春。”陈萱儿的脸色是诧异的。 “叫我南锦屏!” 她的声音很大,响彻了整个太和殿。 陈萱儿第一次感受到了在这个殿中被训斥的滋味。 巨大的回响似乎要在顷刻之间把这里的人撕碎! 玉堂春没有离开那九尊龙椅,而是尽可能的舒展自己的身体, 将每一寸肌肤都靠近这张椅子。 月光斜斜的照下,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东西。 传国玉玺。 “舒服。” 玉堂春全身都躺在椅子上。 她爬下,在椅子上翻滚,坐起来,翘起腿,两只手高高抬起,再放下,随后稳稳坐着。 她将玉玺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帝王的滋味,这就是天下第一,唯我独尊的味道,我终于嗅到了这股味道。” 玉堂春贪婪的吮吸着周围的一切,看向陈萱儿,“你以为你很聪明?” 陈萱儿一动不动。 “你以为你很美么?”玉堂春眨着晶莹的眸子,笑着说道,“你以为你哪里比得过我!” 轰然! 一股巨浪袭来,直接将陈萱儿掀翻在地。 金色的长袍落在地上。 陈萱儿死死的盯着玉堂春。 气运之力恢复需要很久的时间,前方大战在即,她不能轻易浪费任何一点气息。 “你不过是生的比我好!” “你不过就是运气比我好!” 玉堂春始终没有离开那把椅子,死死的盯着陈萱儿。 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不屑,到现在的几近疯狂。 仅仅只用了一瞬间。 “凭什么!” “凭什么你可以坐在这里享受着所有人对你的爱戴,而我只能做一个下作的妓女!” 玉堂春站了起来,到了陈萱儿的面前。 她的指甲长到可以刺穿陈萱儿的胸膛。 陈萱儿被拽了起来。 四目相对。 这两张足以让天下男人忘乎一切的面容近的不足一寸。 针锋相对。 “凭你就是一个下作的人。” 啪! 清脆的耳光打在陈萱儿的脸上。 “出手啊!” “杀了我啊!” 玉堂春摆动着长发尖声喝道,“你的气运呢?你的实力呢?你所有的一切呢?” “现在我可以拥有一切!我的实力不像你,是别人给的,是靠别人装在你身体里的!而我!是靠我自己的能力一点点拿来的!” 陈萱儿的眼角血红,嘴里已经有了血丝。 她仍然仰着头,看着玉堂春,眼神没有一丝丝退却。 “你凭什么不染尘埃?” “凭什么干干净净一身白?” “凭什么从置身火热之中出生又可以跳脱水火之外?”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玉堂春发狂的笑着。 剑锋指着陈萱儿的胸口,“你在期盼什么?” “翁白魁?” “柳家已经用秘法遮蔽了皇宫之中的气息,他现在根本察觉不到我也察觉不到你……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只能找到你的气息!” “还有谁救你?” “张不二在路上被我甩了,他去了东关大营。” “还有呢?” “傅余欢就在龙虎峡。” “然后呢?” “哦!你在想郑年?” 陈萱儿的面容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来不及的,就算是他直奔神都而来也不可能来得及的!” “谁都来不了了!”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来了……” “这些你都不配!” 巨大的回音在整个房间里晃动着。 似乎每一个字都打在陈萱儿的心中。 “你这么好的人啊……”玉堂春的手抚摸着陈萱儿的脸,“就该和我一样坏!” 玉堂春的手变成了爪,放在陈萱儿的脸上。 一寸一寸。 鲜血模湖。 “啊!” 陈萱儿痛苦地嘶吼着。 玉堂春的剑划破了她的衣服。 “你就该比我更加下作!更加恶心!” 看着一丝不挂的大庆女帝,玉堂春舒爽到了极致。 她颤抖地呼吸着,丢掉了手中的剑,看着已经被毁去的天帝。 舒服。 她全身开始抖动着,脸上泛起了红晕,那倾国的眸子里闪动出了泪水。 “你……你……”玉堂春笑着,哭着,泪水流过脸颊,“你……你该死……你该被全大庆的男人睡!你该被丢到猪圈里,你该死!” 剑锋再次挥动。 鲜血迸发出来的瞬间。 一条臂膀被砍在了地上。 陈萱儿痛苦的趴在太和殿前,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一条胳膊掉下来。 落在地上。 就像是猪的手臂,狗的后腿一样。 布满了鲜血。 “我不能让你死,我不能让你死!” 玉堂春一口咬在了陈萱儿的脸上,贪婪的吮吸着她的血。 鼻子已经断了。 那张绝世的容颜已经毁于一旦。 “我要把你养在我的茅房里!我要彻彻底底的毁了你!” “我要把你挂在龙虎峡中军大营的楼上!” 玉堂春一把抓住了陈萱儿,拉着她拖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身体向外走去。 一步一步。 月光斜斜的照在地上。 玄武门。 一个人都没有。 玉堂春已经气愤到了极致,她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而此时的城头之上。 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玉堂春浑身一怔,向后退却了一步,目光盯着那尸体的刹那。 她看清楚了那是谁。 柳云州! 是柳云州的尸体! 他的脖颈被吊起来,摇晃在玄武门的城门之上。 满脸漆黑! 甚至在童孔之中…… 爬出了一个蛆虫! 虫子! 蛊? “不可能!” 玉堂春勐然回头。 手里抓着的根本不是陈萱儿的身体! 而是…… 一个蠕动的蛊虫! 她发狂的跑回太和殿,看着一地的鲜血已经变成了绿色,所有的肢体全部变成了蛊虫。 “郑小蝶……” “郑小蝶。” “郑小蝶!” 玉堂春发狂的叫着,双手抓着自己的头顶,左右看去,“你在哪儿!你给我出来!我要杀了你!” 她走,她跑,她砸坏了大殿上所有的一切。 可是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没有一个活人的踪迹。 而就在此时。 门口再次出现了一个人。 穿着金色长袍的人。 陈萱儿。 她笑着,像是看到了一个可怜的,堕落的人。 玉堂春持剑直接刺去。 剑锋没入了身体,穿过了身体。 她的手臂也穿过了陈萱儿的身体! 可是。uu看书 那张脸开始变化,再次变化成了蛊虫,虫子落在她的身上,一口一口的咬在她的身躯上。 “不!” 玉堂春一剑砍断了自己的左臂! 鲜血喷涌出来的瞬间。 她彻底怔住了! “不……不!不……我该赢的……我该赢的……怎么会……怎么会……” 她趔趄着,一摇一晃走到了那九龙宝座之上,一把抱住了桌前的玉玺。 再次抬头的时候,看到的是大殿面前又出现的那个人。 傅余欢。 “小欢……” 玉堂春低声道,“是你么小欢?” 傅余欢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突然,她笑了。 她没有注意到,蛊虫已经吃到了她的眼睛处。 “我不爱你的啊……小欢……” 抱紧了玉玺,躺在了座椅上。 “我……真的不爱你啊……” ------------ 第五百四十四章 他还是那个县令 大庆御书房。 陈萱儿缓缓的闭上眼睛,“她快死了。” 武思燕就坐在下方的坐榻上,平静的看着大庆的女帝,月光在她脸上篆刻着一股莫名的忧伤,说不出的凄凉。 她能够看得出真个权力最高的人此时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并没有因为那个权欲熏心的女人而感到任何的悲哀,而是因为现在太和殿外的郑年。 陈萱儿无数次从那张锦绣雕琢无比舒服的床榻上站起来,想要去太和殿,但都被武思燕拦了下来。 “她死不死不重要,我本该今夜动身的,但是翁老让我在御书房坐到天明。”武思燕缓缓道。 “我……”陈萱儿的眸子里结了霜,“为什么一定要让师父看着我,不让我去呢……” “翁老拦不住你,没人能拦得住你,只有我勉强可以。”武思燕深吸了口气,“所以我来了。” 陈萱儿走到了武思燕的面前,蹲在地上握着她的手。 武思燕立马跪下。 “师父,师父……”陈萱儿的下颚微微颤抖,那双桃花眼的眼角缓缓流出了一行泪,“你还记得一年半之前么?你是带着我找到他的啊……为什么,现在不让我去呢?” “我……”武思燕绷紧了面色,英眉撇了撇。 “他就在太和殿门口,不足几息就能看到他了……”陈萱儿看着武思燕,“让我去好不好?我就看他一眼,我就在远处,我知道,在东城墙之上可以看得到太和殿,让我去看看他好不好?好不好……师父……” “不行。”武思燕斩钉截铁道,“不行,翁老说过,一眼都不可以。” 陈萱儿哽咽着。 “现在你的身体要紧。”武思燕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能看到他,但是翁老的话一定不会错。” “他的气息……好熟悉……就在外面……”陈萱儿低沉道。 武思燕心疼地将陈萱儿拥入怀中,“师父明天早上就去龙虎峡,等事情都结束了,你就能看到他了。” 陈萱儿仰起头,盯着武思燕看了许久,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似乎已经妥协了现在的庆幸,攥紧了武思燕的手,靠在了她的怀中。 一切的开始和结束,似乎都那么的平凡。 阴郁的太和殿之上万籁寂静。 九尊龙椅之上的玉堂春身体还在微微抖动,她苟延残喘的看着面前走入的人。 这一次,不再是蛊偶。 郑年的脖子上坐着正在吃着苹果的郑小蝶,一边玩弄着手里老爸的头发,一边嘟着嘴落寞的看着不远处的玉堂春。 缓缓走到了玉堂春的面前。 此时那张足以傲视天下的尊容已经破烂不堪,蛆虫在她的脸上来回蔓延,像是在玩游戏,从耳朵出来,从脸上的破烂洞口进入,又从鼻腔里带着粘液和血迹出来。 姜行天的气息果然强大,能够在这个时候还吊着玉堂春的最后一口气,不让她死。 郑年蹲下身来,凝视着躯体已经几乎不堪忍受痛苦的玉堂春,“还不放弃么?” “我……恨你……”玉堂春的语气已经痛苦到了极点。 “为什么恨我?”郑年问道。 “我……恨你……为什么……不……不爱我……”玉堂春哽咽着,“我从……从一开始……最……最……想要的人……是你……” 玉堂春伸出手来,那布满了蛊虫的手已经千疮百孔,触摸到了郑年脸颊的那一刻,她虚弱着笑了笑,“我不美……美么?” “美。” “那你……为何……不爱我……” 一口黑色的脓血从鼻子和嘴巴里涌出。 蛊虫已经到了她的内脏里。 “告诉……小……小欢……我……我……我……对……” 她躺在九尊龙椅之上。 死在了大庆权力的巅峰之上。 或许到最后她已经有了一些愧疚。 郑年伸出手,将她那双已经暗淡了的眼睛阖上,随后展开了气息。 狂躁的蛊气和她身上的气息一点点进入郑年的身体之中。 直到面前的人化作了一滩血水。 这一次她终于用自己的全身,布满了这九尊龙椅。 郑年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阿爹。” 郑小蝶低声道。 “嗯?” 郑年看着升起的日出。 太和殿可以看到东方的全貌。 那巨大的日轮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候。 暖阳缓缓而出。 “你不想阿娘么?她在等你唉。” 郑小蝶问道。 “思念是不用说出来的。”郑年缓缓道,“现在对于我,更重要的是面前的事。” 二人走出玄武门的时候郑年的脚步突然停住了,眼神一怔,望向了龙殿的方向。 诺大的龙殿,似乎有一个隐隐的声音传来。 声音很短暂,却很有力。 “阿爹!桃花开了。” 郑年恍然。 朝阳的光像是怀抱大地的女子,将神都街道两侧的所有桃花都吹开了。 他似乎回到了那一夜。 那个牵着陈萱儿走出杏花楼的那一夜。 那一夜的每一个画面都在他的眼里恍惚着。 走去。 忙乱的神都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希望。 都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走过熟悉的内城,走过熟悉的每一步。 曾经巡查时走过的每一步。 “郑大人?”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哟,您回来了,我以前是长安县的小李啊,你可还记得我?” 郑年报以微笑。 “哟,这不是郑大人么?” “郑大人回来了,这一年去哪儿了呀。” 很多人认识他。 也有很多人的脸上带着疑惑。 郑年走过酒摊,走过布店,走过钱庄,走过一切他熟悉的地方。 来到了略显清冷的长安县府衙门口。 踏步走入青龙门。 “你他妈谁啊,这儿是哪儿你知道……”崔海怔怔的看着郑年。 “吃胖了。”郑年微笑的看去。 崔海脸上露出的先是惊恐,随后就是泪水。 他发疯的跑到了县衙门里面,“大江!许柱!你们看看谁回来了!” 嘶吼声。 郑年仰起头,面前巨大的牌匾。 正大光明。 他侧身进入后院。 一大群衙役小厮站在后院里,面容之上都是震惊,惊恐,欣喜,狂喜! 鱼塘还是很安静。 上面有一把摇椅。 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一个留着胡须的人躺在上面,脸上盖着一本书。 水里的鱼摇头晃脑。 郑年缓缓走了过去,拿出了一锭金子丢在了鱼塘里面。 书掉在地上。 “郑小?” “师爷。” 两人欢笑着。 他是那个县令。 他是那个师爷。 他却早已不是那个县令。 他也早已不是那个师爷。 可他还是那个县令。 可他还是那个师爷。 郑年的笑容伴随着朝阳,洒在整个长安县县府衙门口的时候。 他温柔的问道,“账头没问题吧?别我回来了,一大堆的事儿。” “无事。”师爷缓缓道。 郑年笑了。 师爷也笑了。 没有一个雄心壮志的少年当初的理想是做一个县令。 但是郑年,只想做一个县令。 ( ------------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战前 一百万玄策军,二百万妖兵。 一日一夜的对抗。 龙虎峡第二日。 武阳剧烈的咳嗽着,撩开中军大营的幔帐,从里走出的时候,朝阳刚刚照入大营的地上。 武元吉和武元林站在两侧。 “父亲,你没事吧?”武思妙走上前来,递上了一碗汤药。 武阳一口将汤药饮尽之后,这才缓缓吐了口浊气,“前方怎么样了?” “总攻要开始了。”武元林一步走到了武阳面前,“妖族又进了三十里,据龙虎峡关隘不过二十里。” “准备吧。” 武阳点了点头,“现在双方的实力差距还是很大,我们既然无法弥补差距,就在行军之上做文章。” “召集各部,来我大营。” 这句话说罢,转身回到了营帐之中。 半晌之后,左侧武元林、武元吉、武元通、十八个四品将领排列正序。 右侧傅余欢、郑长安、鬼离、吕尚、苏问青、沉修玄以及侠义盟各部尽数到达。 “说说。” 武阳缓缓道。 “是。”武元林一步踏出,站在中间说道。 “之前的交手各有所伤,但是各位对于妖族了解还少,现将所有我等掌握的情报告知各位。” “龙虎峡五处缺口,分为金、木、水、火、土五处,均可进攻直入,但是人数优先,我等将排兵无处,各二十万,足以应对。” “妖族此次出征,大将四名,均是三品境界,以我等实力,可在大战之上应付。” “牧天骄目前下落不明,但是据我可靠情报,不日之内便会到达,并且率百万大军入关,其会冲击一面,实力可达二品,何人迎战?” 四下无声。 武阳的眼神轻轻一瞥,看向了傅余欢。 傅余欢走出了一步。 “好,就由傅余欢镇守牧天骄可能出现的那一条道路,带汤平夫妇,如若不出现,以支援落凤所出现的那一条道路。” “是。”傅余欢点头。 汤平夫妇也同时领命。 “妖族大将落凤,以火为其本源之力,水克火,苏问青,可有问题?” 苏问青摇了摇头。 “以备不时之需,苏问青、鬼离当守落凤出现的通道。” “是。” 二人立刻应声。 “妖族大将韦虎,以力着称,沉修玄你有对付他的经验,我只需你守住他,待其他的人若是斩杀妖族大将,立刻支援你,可有把握?” “是。” 二人领命。 “剩下的云岚,实力也相当恐怖,吕尚,你的军令也是一样,只守,不攻。” “是。”吕尚立刻领命。 “其他所有玄策军将领,按照之前的分布,到各处关隘拦截阻站,待斩杀对方大将之后才可冲击!否则龙虎峡,就是你们最后的一条底线,就是战死,也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退一步!” “是!” 众将领喝道。 武阳扫视着面前的所有人,“妖族的底牌还没有出过,我们对他们知之甚少,目前可知的,是妖族的士卒会在一夜之后重新站起来。” “每一部的将领要注意,战事若是一旦结束,第一时间处理尸体,焚烧或是丢出去,绝不能让任何一个妖族进入龙虎峡。” “是!” 武阳站起身来,“安排各部,备战。” 玄策军的实力母庸置疑,第一时间已经到了各个关隘峡口,而守关将领的和侠义盟的分配也极为正常。 五处关隘有四处是要进行生死决战的。 每个人的脸上都扬起了熊熊的战役。 傅余欢端坐在城台之上,钱好多坐在他的身边,低声道,“京中传来消息,玉堂春死了。” 傅余欢的眸子很冷,手里的酒很稳,缓缓入喉,点了点头,“知道了。” 钱好多澹然地笑了笑,“我们能赢吧。” “不知道。”傅余欢深吸了一口气,“你去后方吧,对方随时都可能攻过来。” “我……”钱好多低下了头,“出现的时候,我就走。” “好。”傅余欢转头看向钱好多,沧桑的手在她的脸上抚摸了一下,“等我。” “我等你……”钱好多点点头,“我一定会等你的。” “好。” 傅余欢缓缓深吸了一口气,“我娘还好么?” 钱好多一怔,“她……她很好。” “那就好。” 那就好。 “你怕么?”苏问青歪着头看向沉修玄。 “我怕什么?”沉修玄温柔的攥着苏问青的手,“有我在,谁都不用怕,我可是曾经拯救过这片大陆的人。” “那我就不怕了。”苏问青微微笑着,“无论是什么,我都不怕了。” “放心,这一日终将过去的,无论是谁,无论发生什么,也终将过去的。” 沉修玄仰着头,看着远方强烈浓郁的气息逐渐靠近,微笑着说道,“我们会有更好的日子,就在不远。” “嗯。”苏问青靠在了沉修玄的怀中。 “你在想什么?”汤平问道。 “我在想大战过后,我们会是什么样的。”风萧虞怅然道。 “还能是什么样?侠义盟傲视江湖,大庆继续繁荣,你我躺在大殿之中带着我们的几百个弟子几个孩子,安安乐乐的生活。”汤平微笑着说道。 “那样就好了。”风萧虞缓缓道,“郑年还不来么?” “不知道。”汤平澹然道,“就算他不来,我们也都相信他不是吗?” “他一定在做更重要的事情,比妖族侵略大庆更重要的事情吧。” 没人说过那件事情。 吕尚蹲坐在城楼之上,无奈的看着面前。 “兄弟们都去神都了,你也该放心了。”鬼离的长袍迎风摆动。 “如果……我是说如果,大胜之后盟主会将小蝶许配给我么?” “孩子。” 鬼离看着远方,“你知道翁白魁龙凤褂的最后一卦是什么么?” “是……什么?” “是郑年的死劫。”鬼离缓缓道,“无解的死劫。” 吕尚怔了怔。 轰…… 巨大的摇晃声传来的时候。 所有人的脸上都扬起了惊讶。 龙虎峡山脉之后,赫然出现了一尊庞然大物! 巨大的身躯遮天蔽日! 是一条巨大的黑色勐虎! 鬼离震惊道,“是……孟极!” 惨烈的叫喊声从那于山同高的勐虎口中赫然而出。 咆孝声顷刻之间几乎可以毁天灭地! 狂躁的气息奔涌而来的瞬间,uu看书七品以下的将士和侠士全部倒在了地上。 怒喝之下,发疯地直奔龙虎峡而来! 脚步足以撼天动地,勐虎开山! 就在大步踏足金关的刹那! 一道黑色的气息赫然而去! 傅余欢单掌噼去,硬生生挡住了巨大的孟极! 而在身后。 “哈哈哈哈……” 韦虎大笑着。 “就你们几个……也妄想守住我们?” 一旁的落凤横手展开十张巨大的画作。 从空中赫然而下。 十张画里开始抖动了起来。 突然! 一股股恐怖的气息从那虚无的画作之中出现。 一个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地上。 百万妖兵退居身后。 而面前的则是十个巨大的妖兽! 不知哪里响起了一个凄凉的叫喊声。 “三品……全是三品!” ------------ 第五百四十六章 大战交锋 十一头巨大的妖兽齐聚龙虎峡前。 傅余欢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胳膊断裂般的疼痛。 孟极仰头嚎叫的瞬间,傅余欢整个身躯都被抖了起来,跃到空中之时,长剑出窍。 赫然,一头巨大的鹰鹤立而起,直奔傅余欢面前闪烁而来。 顷刻…… 鲜血喷洒! 整个龙虎峡都被涌出的鲜血包裹了起来。 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腥臭的血! 可是当他们再扬起头来的时候。 看到的是一具巨大的尸体! 是那鹰的尸体! 傅余欢当空而立,眼神已经变了,变得漆黑的起来。 充满了兴奋,充满了杀戮! 杀气如同倾斜的大江喷涌而出! 鬼离怔怔的看去,攥紧了手,“不好……” “怎么了师父!”吕尚不安的问道。 “傅余欢……是杀气!”鬼离看着吕尚,“杀气……杀气……杀戮会蒙蔽他的双眼,会遮蔽他的心……如果煞气是真的……他就和张不二一样,会……会成为只知道杀戮的人……” 吕尚站起身来,“可是……”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鬼离大叫着,“我明白了翁白魁最后的那一卦……我知道了……” “是什么?”吕尚抓着鬼离问道,“是什么?” “是郑年杀了傅余欢和张不二,用他们的牛中和帝星带来的牛帝星的趴梢曰解杀气和煞气,可以在他的体内……成为最强的拧…这时杀了凶星的唯一办法……” 吕尚转头看向傅余欢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傅余欢的长剑在颤抖。 他的神情已经激动到了无比狂躁的地步。 第二剑,冲着那最近的巨大猴妖斩了过去! “好!” “杀了他!” “好!” 声音大气,玄策军不断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剑刃斩下了猴妖的头颅,傅余欢的神情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寒光闪过,挡在了他的面前。 吕尚拦住了傅余欢,“不能杀了!你醒醒!” 傅余欢目光冷冷的看着吕尚,“让开。” “你已经进入了相象境,他们是大千境,杀了他们会让你的杀气更加浓郁,你会被侵蚀的。” “我说,让开。”傅余欢的剑锋指向了吕尚。 “得罪了!”吕尚直接向傅余欢面前冲去。 他的手中并没剑,而傅余欢在看到他手里的那张符纸的时候,也明白他并没有恶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想做什么。 符纸贴在傅余欢的身上之后,他的眼睛立刻开始变化。 从漆黑变成了曾经的样子。 傅余欢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看向吕尚,“我怎么了?” “你被杀气侵蚀了,你必须要减少使用杀气的次数……否则。”吕尚看向身后,“你会连他们一块儿都杀了的。 ” 傅余欢暗暗一惊,没有说话,而是再次举起了剑,“我知道了。” 还剩下九只妖兽。 突然,三只妖兽同时奔向傅余欢。 吕尚立刻出现挡住了一只妖兽,而傅余欢的身侧也出现了一个人。 沉修玄! 剑锋直奔妖兽而去。 傅余欢的西天凌雪展开的刹那,一剑刺向面前的妖兽! 可是…… 三个人的攻势一模一样的静止了。 他们的剑甚至无法刺穿妖兽的身体! 妖兽莽足了劲儿弹开了敌袭,三人摔落在龙虎峡的关隘之上。 “没有杀气,你用什么来对抗妖兽呢?” 云岚窃笑着看向远处的几个人。 而就在此时。 那方才被撕碎了的妖兽,和被斩去头的妖兽,竟然就在同时,再次缓缓站起身来。 伤势逐渐痊愈。 强大的威压再次袭来,面对着身前无数的玄策军,十一头怒吼着的妖兽咆孝着,狂涌着,似乎要在顷刻之间吞噬整个山谷。 傅余欢抹去嘴角的鲜血,缓缓站起身来。 “不能用。”钱好多紧紧地抓着傅余欢的手。 “他们都会死的。”傅余欢缓缓道。 “那也不能去!”钱好多快哭出来了,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不能让你去,它们杀不死的!这样下去你只能越杀越沉迷其中!越杀越不能自拔!” 傅余欢沉默了。 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面前的妖兽在一步一步的靠近这里,也可以看到人们脸上对于妖兽重生之后的恐惧。 这样的事情是他们第一次遇到。 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无比恐怖的妖兽带来的是无尽的绝望。 人在对于未知的事情时,总是恐惧的。 退后了几步的武元林站在高处,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一切。 忽然,一道金光从武元林的身侧闪过。 一拳砸在了猴妖的头顶! 猴妖仰着头看着那金色光芒包裹着的武阳。 突然! 身体出现了裂隙。 一寸一寸的裂隙。 “吼!” 它仰天长啸,双目狰狞的锁死了武阳。 可是…… 它的身躯开始碎裂。 从脑门处,身躯的血像是一个被刺穿的装满了米的麻袋,倾斜下来,倒在地上,鲜血淋漓。 血肉掉落之后,便是一尊巨大的骨架,骨架碎裂,倒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死了。 这一次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再复活了。 武阳咳嗽了几声,uu看书缓缓落在地上,冷冷的站在那些巨大的妖兽面前,“这就是你们的实力?” “武王确实强横!”韦虎哈哈大笑着,“若非军令,我真的想试试到底是你的力道大,还是我的力道大!” “你一个人,打一个妖兽几乎就要耗费掉半身的气息,这剩下的十个,足以要了你的命。”云岚澹然道,“你要用命来救你身后的那帮废物么?” “不需要你来操心。”武阳扭了扭胳膊,微笑着道,“出手就可以了。” “好啊,那我就再给你加点儿料。”韦虎大笑着,“千万别死,留着命等我。” 韦虎将手中的令牌龙虎峡的方向一丢,怒喝道,“冲!” 压迫般的妖力顿时鼎盛了起来,铺天盖地的大军浩浩荡荡直奔龙虎峡奔驰而来。 十个巨大的妖兽浑然咆孝着撞向龙虎峡关隘的防守工事。 “顶住!” 武元通大喝道。 “玄策军!冲!” “是!” 震天动地的吼声传来,玄策军的抵抗也随之而来。 ------------ 第五百四十七章 天无绝人之路 时间并不快。 当武阳对着第二个妖兽出手之后。 全身几乎是崩裂般的痛楚传遍全身。 第二个妖兽倒下的时候,吕尚一把抱住了武阳从空中掉下来的身体。 “武王。” “没事!” 武阳强忍着痛楚站在了龙虎峡之中,深吸着气,“没事……快去……杀敌。” “是。” 吕尚纵身越出。 可是紧接着,一只妖兽直接冲着人群冲过来,而天空之上的两个妖兽,更是直接侵入了玄策军的后方。 沉修玄和苏问青当即前去拦截。 而正面的战场之上,妖族一个大将都没有下来,就已经将龙虎峡的大门几乎击垮,整个玄策军后撤的同时,那妖兽已经杀了大片的玄策军。 跟在妖兽后方的妖族将士更是越战越勇,几乎是全方面的碾压而来。 “三里!” “父亲!” 武元林跑到了武阳的面前,大叫着,“只有十里,我们已经被打退了三里了!” 武阳的面色十分的沉重,他万万没有想到妖族还有这样的底牌,艰难的站起身来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痛苦的咬紧牙,“待为父再斩一个妖兽!” “父亲!” 武元林知道武阳在强撑着,武元通和武元吉也上来抵挡,“让兄长来吧!再不来……我们就没机会了……” “那是留着拯救神都的,元战不能出来!”武阳低沉着说道,“今日已是六月十二,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守住这一个月的时间……妖族就不会攻来了。” “可是……他们……” “死守!” 武阳怒喝一声,转而盘膝。 他在聚气,他还要再斩一个妖兽。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妖兽已经到了面前。 “四里了!四里了!全部人顶上去!”武元林大叫着,奔跑在所有的战事之间。 传令官的鼓声如雨点般砸下来。 激进的进攻声。 浴血的杀生。 玄策军的尸体铺满了整张地面。 妖族的死伤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天要亡我大庆么……” 武元林抽出长剑,直奔下方而去。 而此时的武阳站了起来,纵身一跃直奔不远处的妖兽,再次莽起一拳。 可是这一次,他的力道不足以之前的一半,甚至速度都已近大幅度的降了下来。 妖兽发现了他。 伸出手,巨大的妖气浑然于身,顷刻之间就要撕碎他! 大掌比武阳的速度都要快,挥手而来的瞬间! 武阳感觉到了窒息般的压力。 可就在这一瞬间。 身后响起了喝声。 “凡!” “玄策军!” “皆入死战!” “退一步者!” “斩!” 武思燕! 武阳勐然瞪起眼睛。 那巨掌就在达到面前的刹那,突然消失了! 抬头! 天空之上出现了一条巨龙! 巨大的龙! 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 仅仅龙头就将整个龙虎峡遮蔽了起来。 它巨大的嘴张开,左手右手抓着四只渺小的妖兽,丢到了自己的口中。 拒绝干净。 就像是人吃蚕蛹一般的咀嚼着! “烛龙?” “烛龙!” 震惊还没有恢复的那一刹那。 出现了一个稚嫩的童声。 “泽!” “披!” “万!” “物!” 白色的光芒从天空之中飘然洒下。 是绒毛。 那些绒毛漂浮在整个龙虎峡之中,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上,武阳看着那绒毛缓缓地落在自己的头上。 瞬间! 他身上的伤势竟已痊愈。 随后便是气息开始暴涨了起来。 不足十息的功夫,他方才已经几乎消散的牛就在这一刻恢复如初! 不仅如此,更甚刚开始的气势! 甚至身上纠缠多年的肺病,也在这一刻痊愈了。 一只长着羊角的小姑娘坐在烛龙的鼻子尖上,歪着头看着下方。 武思燕冲入战场的瞬间。 身后穿着红装的女将立刻杀入战场。 而天空之中,又开始飘散起了红色的羽毛。 羽毛尽数落在玄策军的将士身上。 童声再次响起。 “沛!” “然!” “莫!” “御!” “金刚!” 每个人的气息都暴涨了起来,七品的将士们赫然实力暴增。 已经打入五里的妖将就在三万不起眼的女将加入的刹那之间,节节败退。 玄策军士气大增,整个场面之上出现了惊天的逆转,每个人的身上似乎都有巨大的杀伐之气,一刀一刀刺出了妖军的身躯。 五里! 三里! 一里! 妖军被直接打散,转头逃跑,痛苦的神情挂在脸上,似乎根本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 那玄策军,如饿虎扑食狂啸而来。 顷刻之间将整个进入龙虎峡的将士们全部打了出去,不仅如此,武阳更是直接率一道精锐,拦截在门外,将接近十万妖兵全部斩杀在了龙虎峡关外的大门。 后方的妖兵停止了攻击。 韦虎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武阳和整个玄策军,甚至天上的烛龙怒喝道,“你们会为你们的愚昧,付出代价!” “放你妈的屁!”武元通大喝道,“老子这些兄弟的命,迟早要找你讨回来。” “能够对抗凶星的只有妖族,你们再不束手就擒,将气运之力交出来!天下就完了!” “无论是谁。” 武思燕血红的斗篷展开, 她屹立在整个龙虎峡的最前面,横手抓握着手中的长枪,uu看书冷冷道。 “越过龙虎峡的那一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明日,我们再见。” 韦虎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往大营处行去。 妖族在第一次大战之中溃败了下来。 玄策军活着的将士身上,甚至连一点伤都没有。 坐在天空烛龙鼻尖的白泽跃下来走到了武思燕的身边,“大姐姐!我们俩厉害吧?” “厉害!” 武思燕直接抱起了白泽,“郑年说你们可以扭转局势,我起初还不相信……你们真的很厉害啊。” “那是自然。”白泽撇眉道,“有我在,妖族不可能攻入进来的!” 烛龙也走到了武思燕的身边,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做部署吧,妖族不会善罢甘休的,一旦他们针对我们二人的时候,就不好对付了。” “你的意思……” “我们也有弱点。”烛龙缓缓道,“不能掉以轻心,现在需要的是更加周密的部署。” 武思燕点点头。 “明白。” ------------ 第五百四十八章 云岚之计,杀人诛心 突如其来的烛龙和白泽改变了整个战局。 当落凤回到妖族的大营时,面临的是妖帝狂躁的训斥。 妖帝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分崩离析的茶具和桌上摆放的一应物件全部掉落在地,愤怒的妖帝喝道,“十个妖兽,三万人,你们干什么吃的!” “如若可以出手!我……”韦虎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妖帝怒喝着打断了,“百万大军的对垒,若是你出手,对方势必出手,凶星即刻就要降临,如若是任何一个人负伤的,对于我等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大营中的妖族大将各个面面相觑,互相凝视着对方。 “今日之事,是我的责任。”落凤缓缓道,“如今烛龙和白泽已经进入了龙虎峡,卑职请命,前去绞杀!” “傅余欢在,你怎么杀?”妖将的眉目皱了起来,“你再将自己的气息遮掩,杀气是藏不住的,如若你和傅余欢在大营之中缠斗起来,出来的机会十分的渺茫!” “卑职……有一计!” 妖将看向一旁的云岚,“什么?” “此计不光可以杀了烛龙,还可以杀了白泽。”云岚缓缓道。 “说来听听。”妖帝皱起了眉。 …… 龙虎峡第三日夜。 六月二十九。 夜空之下。 沉修玄拉着苏问青的手,低声道,“不打算去见见他么?他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了。” 苏问青摇了摇头,“我不想去。” “郑年给你的信你看了么?”沉修玄又问道。 苏问青摇了摇头,“不必看,我知道他是在劝说我。但是……但是……” 她的表情略显悲凉,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地板,缓缓道,“我有些无法接受,我甚至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或许也可能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我陪你出去吧。”沉修玄道。 苏问青摇着头,“我……我不愿出去。” 沉修玄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走向营帐之外。 烛龙透过翻起来的帐篷帘看到了那张清澈温柔的脸。 略带歉意的笑了笑,“你是沉修玄吧。” “是。”沉修玄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烛龙,“这封信是郑年给你的。” “哦?”烛龙接过信,打开了。 上面只有一行字。 “她不是你的女儿,而是你的外孙女。” 烛龙怔怔的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面前的沉修玄,“你……看过这封信了么?” 沉修玄摇了摇头。 烛龙将信封丢给了沉修玄之后,一把撩开了帐篷的帘,盯着里面的人看去。 苏问青茫然的抬起头。 四目相对。 沉修玄吃惊的看着手里的信。 郑年一定是有了证据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他从不会说不负责任的话。 “你娘……可是一条锦鲤?”沉修玄问道。 “是……”苏问青低声道,“但是我确实是我父亲所生……虽然他已去世,可是我知道……” “你娘……是我的女儿。” 烛龙的目光已经开始闪动了起来,“你……是我的外孙……” 苏问青茫然一愣,连忙打开了郑年的信件。 【妹妹亲启。】 【兄已寻至翁白魁处,询问家母龙身之所,乃查明是昆仑山巅烛龙之后,身有玄兽之气,却已无玄兽之运,待气运大成之后,家母可得道羽化登仙,乃是大福之所,莫要怪罪烛龙,他也是一念之错,前人所事,后人莫评。】 【洛七七如今身在妖族,恐已被妖帝迷惑,此时应已父女连心,若是再入大庆营地,必将危害于烛龙、白泽等徒。暂且将其扣押,妖帝必然大怒。】 【请转告烛龙、白泽,大战过后务必回往神都,他等实力亏钱,需要赤炁弥补,不可掉以轻心。此文我同于武思燕过目。】 【务必劝说烛龙,告知真相。】 【兄已在神都境内由翁老亲自法度,若在时限到来之前可登玄天真仙境,便可一战,若无此能,兄妹之情,来生再续。】 【此信阅之即焚,兄于七月六日抵达龙虎峡间。】 苏问青放下了手中的信纸,投入炉火之中,看向烛龙。 她现在做关心的并非是自己的外公,而是问道,“临走时……有没有见过郑年?” “有。”烛龙坐在了苏问青的身前,激动地看着她。 “你是我外公。”苏问青其实早就感觉到了那股血脉的相近,只是自己确实之前感觉到和烛龙并非亲生父女,才未能相认,如今真相大白,竟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泪滴落下。 烛龙像一个慌了神的壮汉,看着苏问青如此,立刻四处翻找些手帕,却无法找到,情急之下撕下自己的衣服一角,递给了苏问青。 苏问青接过,擦拭泪水,缓缓吐气,“外公,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你说。”烛龙点点头。 “你必须立刻回到神都。”苏问青道。 “什么意思?”烛龙眯着眼睛看着苏问青,“大战在即,如今我的外孙已找到,我又怎么可能回去坐以待毙!” “不!不是的。”苏问青连忙说道,“即便是妖族大军攻入进来,我们还有神都最后一道防线坐镇,而且武王和翁老的想法也同样是在等凶星降临之后, 退守神都,让妖族先和凶星对战。” “竟是如此?”烛龙一愣,“那为何要我回去?” “虽然兄长在书信之中所说,要给你们补充赤炁,可是我感觉得出来……我这个哥哥……在强撑着。”苏问青低着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但是他从未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担心。” “兄长?”烛龙一愣,“他……” “是结拜义兄,但是已然龙变,和你我都是同一血脉……”苏问青低声道,“你能……帮我保护他么?” “放心,他不会死的。”烛龙沉了一口气,“可是现在妖族的将士还在,如果一旦进犯,你们该如何应对呢?” “武王还有底牌,而且妖族短时间之内的办法,兄长已经准备好了应对之策,长远之后,我还要等他的令,你只需要回去帮我看好他,千万,千万,千万,千千万万不要让他有事……” 苏问青的眼里夹着泪,“他……是我唯一的哥哥……” “好。” 烛龙推开帐篷的时候,武思燕已经带着白泽站在外面了。 ------------ 第五百四十九章 我本就想做一个恶人 六月的雨。 洒满大地。 泥土在奋力的将身体之中的生命向外绽放。 脚步踏在泥土里的时候,洛七七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真实了许多。 她并非是从妖族大营而来,而是一路从西关方向而来,驻足在大庆的军营之外,龙虎峡的外侧之后,昏迷在了地上。 几个将士连忙跑出,将洛七七的身体抬起,向大庆营地里走去。 “报!” “门外发现一个女子!” 中军大营之中,传令官喝道。 武思燕坐在武阳的身边,会意的看了一眼苏问青。 二人都是点点头。 “带入偏帐,待我去查看。”武思燕缓缓道,“父亲。” “去吧。”武阳漠然。 武思燕起身,直奔偏帐而去。 洛七七躺在床榻上,双目无神的看着顶棚,显得失魂落魄。 武思燕缓缓坐在她的身旁,倒了一杯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张不二知道么?” 洛七七茫然的转头看向武思燕,“什么事?” “进来杀烛龙的事。”武思燕冷冷的看去。 洛七七眯着眼睛,“我没有想要来杀烛龙,我是来报信的。” “报信?”武思燕笑着,“报什么信?” “报……妖族的信。”洛七七沉声道。 “妖帝的女儿,叛国叛族,来报妖族的信?” 武思燕笑了笑,走到了洛七七的床头,坐在了一旁,将手中的佩刀抽出,放在了她的脖子上,“我可以看在张不二的面子上不杀你,但是你要进地牢。” “我可以进地牢,但是我给你的消息,是最准确的。”洛七七道,“后日丑时,牧天骄会进入妖族大营,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缓了缓说道,“杀妖族的将士,且让他们无法复活的办法很简单,将刀上涂满鸡血和牛粪,或是这张符纸,去让天罡府的人制作出来,便可永不复活。” “你在用你的命赌?”武思燕的神色变了变。 “妖族屯兵的三个点,其中的一个,也就是龙虎峡向西北的三十二里处,有八十万妖兵,暂时没有指挥,你们夜袭,必将成功!” 武思燕将符纸拿走,大步走出房门,“去叫天罡府的人来,看住她,轮换三班,至少三个班看着,里里外外看着!” “是。”女官点头,转身离开。 武思燕走入中军大帐,随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天罡府三人进入了大帐之中。 “元帅。”新的天罡府卿年纪并不大,只有四十多岁,名为舒才英。 他躬身向前,行礼跪拜。 “起来吧。”武阳将手中的符纸丢给了天罡府卿舒才英,“看看这张符纸的用途。” 在舒才英没有来之前,鬼离已经应证过这张符纸的用途,确实可以对妖族的气息产生一定的影响。 为了更加稳妥,这才叫来了舒才英。 舒才英接过符纸,仔细记下了上面的行符纹路,随后拿出一张黄纸花在上面,催动法诀,随后气息缓缓消散。 “回元帅的话,此符,可对妖气产生短暂的隔绝效果,如果杀伤妖物,可保不会复活。”舒才英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是卑职也是第一次见到此符,为了试验真假,还是要抓一个妖兵回来,实验一番。” “好。”武阳点点头,“元通,这件事情交给你了。” “是!”武元通立刻带着舒才英走出了中军大帐。 武思燕缓缓靠在了椅子上,“她为什么这么做?” 无人回应。 “如果这符纸是真的,那么我们就完全可以按照她所说的地方试探是否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一百万妖军杀了的话……” 武元吉眯着眼睛,“她就是妖族的罪人。” 爱情? 或许有可能。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做! 为什么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 她想得到什么? “你能看得透么?” 龙殿之上翁白魁缓缓地问道。 郑年勐然回头,惊讶的看着身后的师爷,“哇……我头一次能听你说这么多话。” “哈哈哈,也只有在龙殿之中,才能说这么多话。”翁白魁笑道。 郑年将酒递给翁白魁,“你看不透么?” “我自然看不透,我要做事不是靠看的,而是靠算的。” 翁白魁饮酒,澹然道。 “那你算出来了么?”郑年问道。 “自然是算出来了。”翁白魁笑着说道,“你呢?” “我自然是看透了。” 二人又是哈哈大笑。 可是笑声消失之后,二人的脸上都已然是无奈。 “你还有几个凤凰蛊?”翁白魁问道。 “三个。”郑年缓缓道。 “用了几个?” “两个。” “还剩一个?” “还剩一个。” “准备的便是这一次?” “是。”郑年直起身来,“我能猜到妖帝欺骗洛七七的唯一办法,就是告诉她妖族的历史,曾经利用妖族的气运之力来抵抗过凶星。” “但是那一次失败了,因为气运之力只能封印,凶星气势的颓废,确实是因为气运之力,但是占杀凶星的,根本不是气运之力。”翁白魁缓缓道。 “可是洛七七一定会深信不疑,所以她才同意了这一次行动。” 郑年扬着酒杯,“一百万妖军,换一个傅余欢,值得。” “你是说,她要杀了钱好多?” “一百万妖军,换一个信任。”郑年道,“她只需要悄悄走进钱好多,给她一剑,傅余欢一定会疯的。” “然后呢?”翁白魁问道。 “然后就会有一个妖阵出现在大军营地,而洛七七便可以安然身退,此时妖军会无穷无尽的去找那个已经疯了的傅余欢,以此,来让他的杀气失控。 ” 郑年缓缓地放下了酒杯。 翁白魁眯着眼睛,“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郑年道,“还记得那个妖虫么?” “当然记得。”翁白魁道。 “妖虫已经被杀了,之前四方城之所以能够撑得住十日,并且斩杀百万妖兵,击退牧天骄,便就是因为这个妖虫,但是已经被发现了。” “和这一次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们要在玄策军之中安插妖虫?” “不。”郑年缓缓抬起头,“我的意思是,我们利用妖虫想达到的目的,他们已经可以轻而易举的达到了。” “什么意思?” “我问你,这场战役的决定权,在谁手里?”郑年笑着问道。 翁白魁迷茫的看着郑年,深吸了一口气,“张不二?” “是,张不二。”郑年道,“妖族只需要说是傅余欢将洛七七杀了,你觉得张不二会做什么?” 翁白魁的脸色变了变,“你打算做什么?” “恶人。”郑年举着酒杯摇晃着说道。 ------------ 五百五十章 娘,我回来了 “你不打算帮他们?” “我已经把一个凤凰谷放在了钱好多的身体里。”郑年道,“她死不了的。” “然后呢?你打算做什么?” “做一个恶人。”郑年再次重复了一次,“做一个让他们都杀我的恶人。” “你放凤凰谷的时候,傅余欢不知道么?” “当然不知道,甚至连钱好多都不知道。”郑年笑了笑,“所以,我不用洛七七去杀钱好多,我亲自去。” “那傅余欢的对手,就不是妖族了。” “所以,他也不可能被杀气吞噬。”郑年缓缓道。 翁白魁眯起了眼睛,望着郑年,“理由呢?” 郑年站起身,微微的笑着,“没什么理由,张不二和傅余欢会选择来杀我。可能我就是喜欢被别人追杀的感觉吧。” 翁白魁迷茫的看着郑年。 一句话也没有说。 走出宫门,郑小蝶突然从上方跳了下来,抱住了郑年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你不回去看奶奶么?” “看,当然得看。”郑年抱着郑小蝶担心她摔到地上,随后一甩,让她坐在自己的脖子上,“但是之前应该还要见一个人。” “薛妈妈?” “谁教你这么叫人的?”郑年挑起眉来。 “她在前面等了你好久了呢!”郑小蝶歪着头说道。 郑年缓缓向前。 长安县凭阑桥旁边,坐着一个碧绿色衣服的少女,打着一把伞,看着郁郁滚滚的天空,仰着头,眸子闪动着。 回过头看来的时候,郑年已经走上了桥。 郑小蝶松开了郑年的手,去一旁的小贩那里挑好看的首饰去了。 而郑年则是走到了桥上,坐在了薛灵的身边。 “在等什么?” “等雨。”薛灵微微一笑,仰头看着天,“要下雨了。” “京城很少下雨的。”郑年道。 薛灵的笑靥如轻舟泛起的涟漪。 青石板路上出现了一滴一滴银黑色的印记。 “雨来了。”薛灵的酒窝不深不浅,刚刚好。 她的笑容也刚刚好。 一切都似乎刚刚好。 “走吧。” 郑年站起身来。 “去哪儿啊?” 薛灵也站起身来,打着伞歪着头问道。 “回家。” 郑年踏足在青石板路上,向善恶寺的方向走去。 回家? 回家。 薛灵笑了。 郑小蝶牵起了薛灵的手,“娘咯,回家咯,找奶奶去咯!” “你见过你奶奶么?”薛灵一把抱起了郑小蝶。 “见过啊,不过她不知道是我咯。”郑小蝶撅着嘴,“老爹不让奶奶知道,说是怕奶奶胡思乱想的。” 薛灵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想不到小蝶还满懂事儿的嘛。” “我才不懂事儿,只是听话而已。”郑小蝶眼睛眯在了一起,躺在薛灵的肩膀上,“老爹说他喜欢听话的,不喜欢不听话的,所以我就听话就好啦,他说只要是听话,其他的想做什么都可以。” 薛灵哼哧一笑,“那是自然咯。” 一人在前,两人在后。 郑年驻足的时候,面前就是善恶寺的大门。 大门翻新过,看着比以前更加气派,地方也大了很多,里面的欢声笑语少了一些,郑年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也知道他们为的是什么。 门匾从敕造善恶寺换成了庆善恶寺。 国号为先,算是国寺了。 只不过这个国寺无人能够进来烧香礼佛,是专门为一个人建的。 大门开着。 光是此时目光注意在郑年身上暗处的禁卫已经有二十多人了。 郑年澹然一笑。 做得很好。 他走到了大门前,轻轻的叩门。 一个家丁跑了过来,将手里的扫把放下,略带疑惑的看着郑年,“您是?” “老夫人在么?”郑年问道。 “在的。”家丁道,“您是……我未曾见过您啊,朝廷有明文规定,所有人面见老夫人,需要陛下手谕,如果没有的话,无论是谁都不方形。” 郑年满意地点点头,“你将此物递于老夫人。” 郑年拿出了一个信封。 “不可以,无论是谁,都不能将东西传递到寺中。”家丁道,“禁卫府严令过,任何人和事物都不能让老夫人随意见到,以免居心叵测之人易容之术,或是毒藏于其中。” 郑年再次点头,“做得很好,这是我的官令,我可以进去吗?” “这位大人,卑职再和您说一遍,陛下有令,无论是位列三公,还是当朝宰辅,没有手谕,一概不得进入。” “好好看看。”郑年并不生气,这是对于自己母亲的保护,将手中的官令递给了家仆。 家仆接过官令,“九品吗?这个……嗯?” 看到正面。 家仆一怔,“长安县令?你是……郑大人!” 郑年点头。 那家仆立刻跪在地上,“家奴老许,见过家主!” 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如此大礼,将此信封递交给母亲大人。” “是!是……”老许连忙拿起信封,向后跑去,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也不疼痛,站起来继续跑。 老娘端坐在摇椅之上,正在听着旁边学堂里的先生在教学几个孩子念书。 “老夫人!老夫人!”老许慌慌张张跑来的时候,老娘连忙起身,欲搀扶他。 可是老许直接跪在地上,爬了几步,将信封递给了老娘,“老夫人!你看……你看……” 老娘惊慌着拿过书信。 上面只有一行字。 【不孝子郑年,携女卷,两子,门外赎罪,求母一面。】 “叫……叫……叫他们过来……快!”老妈指着学堂里的学生道。 老许连忙起身,向学堂跑去。 而老娘则是大步走向门口。 善恶寺的大门口。 通红的眼睛,颤抖着的手。 身后的侍女快速跟上,生怕老夫人出什么问题。 中院走至前院的时候。 老娘的步伐顿住了。 她仰头,看着面前的大门之外。 邻里街坊已经站了一大片,他们都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 郑年跪在细雨之中,目光坚定的望过来。 老娘走出善恶寺大门,手里的信滑落在地上,脸上的泪水划过面容,颤抖着一步步从善恶寺的大门里走出来。 郑年磕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娘。我回来了。” “啊年……” 善恶寺的孩子们都惊恐的跑出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外面。 “哥!” “哥!” “哥哥!” ------------ 第五百五十一章 这种银子不能拿 正厅之中。 郑年坐在床榻旁边,老娘攥着他的手,看向身后的薛灵和郑小蝶。 “她们……都是你的……”老娘有些不知所措,眼睛里此时已满是欢喜,可是神情之中,仍然有些忐忑。 “小蝶,来。”郑年招了招手。 郑小蝶跑到了老娘身边,一点儿都不生分地喊道,“奶奶!” “这是……” “娘,我之前担心你的安慰,就让小蝶化作蝴蝶一直在你身边。”郑年解释道。 老娘惊奇的看着郑小蝶。 而此时的小蝶手里,已经出现那只老娘朝夕相处了一年多的粉色小蝴蝶。 老娘一把抱起了郑小蝶,“你就是……郑年肚子里那个?” “嗯!”郑小蝶点点头,“就是我啦,奶奶,其实我早想和你说了,可是我爹就是担心你会乱想,会操心,不让我说的!” “你这个小家伙!上来就告状。”郑年捏着小蝶的脸。 “走开!”老娘一把打掉郑年的手,“把小蝶捏坏了。” “略略略。”郑小蝶吐着口说,“奶奶你不是喜欢按肩膀嘛,小蝶给你按。” “不不不,让奶奶抱会儿,抱会儿。”老娘根本不肯撒手,“这么水灵啊……好漂亮的孙女儿啊……” “另外……”郑年低着头,“娘……她是薛灵。” “哦……”老娘站起身来。 “我告诉您……这个事儿是这样的。” 郑年靠近了老妈的耳畔。 躲在大殿外面的孩子们都想看看自己的哥哥到底在干嘛,可是刚刚推开门缝的时候,突然发现哥哥竟然已经出来了。 随后就是老娘。 而老娘的手里还抓着一个鸡毛掸子。 “我打不死你个孽畜!” 老娘一掸子敲在郑年屁股蛋上。 郑年屁股蛋都已经红了,连忙爬上上面的树,“娘,我当时是喝多了嘛……” “喝多了!喝多了!你就知道喝酒,你个兔崽子……你给我下来!” 老娘追了大半个院子,连口粗气都没有喘,叉着腰挥着手里的鸡毛掸子怒目看去,“你你你……名分都没有,你这个兔崽子就开始胡作非为……好啊你,我以为你是去干什么大事儿去了,结果你……你……你……气死我了。” “娘你别生气,我这不是知道错了……” “天啊,我郑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死孩子!你……” “姨姨……别打他了……”薛灵站在身后低着头,脸上已经是死一般的暗澹,“我走就是,不关他的事,是我自……” 这般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无论是谁都无法容忍,薛灵看得很明白,也知道郑年老娘的意思。 “姑娘啊……”老娘丢下鸡毛掸子走到了薛灵的身边,竟是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 薛灵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姑娘,他是不负责任的人,可是我……我不是啊……这个名分他要是不给你,我我我……我说什么都不让他活过今天!” 郑年尴尬的在树上趴着。 这天下敢说这句话的人,就在面前。 苦笑着看向郑小蝶。 郑小蝶正在和自己一大堆差不多大的叔叔姑姑玩手里的蛊虫,压根不搭理他。 “小蝶!” “忙着呢!” “回头捏死你!”郑年怒吼。 “小子你你你你你说什么?”来娘怒道,“来来来,你给我下来,你动小蝶一下你试试?大不断你的狗腿!” “娘……”郑年都着嘴,“我错了……” “真是个混帐东西,不回来让人日夜操心,回来了就是干这些事儿,气人!”老娘双手叉着腰,喘了口气,又回头抓起了薛灵的手,“丫头,你家是哪儿的?这就带着我去你家提亲。” 薛灵的热泪已经沁满了整个眸子。 “奶奶!奶奶!”郑小蝶跑到了老娘的身边,抓着她的手说道,“奶奶,我已经叫她薛妈妈了,而且薛妈妈的爹爹已经说了,分文不要,将家产全给咱家,把女儿嫁给咱家了。” “郑小蝶!”郑年攥紧了拳头。 “略略略。”郑小蝶吐着舌头。 “郑年!”老娘指着面前的空地,“你给我下来!” 郑年知道,当老妈叫他大名的时候,自己只有听话的份儿,于是乖巧的走下来,站在老妈面前。 “跪下。” “哦……” 郑年跪下。 薛灵已经开始笑了。 “我问你,小蝶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还做人家的上门女婿?人家给了你多少银子!你说!” “银子的话……”郑年无奈道,“三百七十万两白银,一千四百万两黄金。” “你老老实实给我说!”老娘一掸子抽在郑年的胳膊上。 郑年护着胳膊,“真的……你不信问她,小蝶都知道。” 老娘差异的看着薛灵,“是么?” “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是……”薛灵吭哧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郑小蝶又跑过来了,“奶奶你不要着急,薛妈妈的家产都给了长安姑姑,她有笔账,记得很清楚的。” “好。”老娘指着郑年说道,“我郑家穷了多少年,从不收人家一分钱不明之路,你这倒好,出家门一年多,就敢收女孩子的嫁妆,我不管你多少,郑家的规矩,要么聘礼比嫁妆贵一倍,要么你给我劝退了,聘礼娘也有钱给。” “这……”郑年都懵了。 “我不管几百万几千万两,这种银子不能拿!”老娘道, “我也不希望我的孩子是见钱眼开的儿子,听懂了没!” “是……”郑年低着头。 薛灵噗嗤一声笑了。 “还有,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等到京城的仗打完了,你就立刻去给我提亲,双方父母见面拜堂,这才算事儿!听懂了吗?” “是……” “还有……” “娘……”郑年无奈道。 “闭嘴!”老娘又给了郑年一掸子,“今儿个起,这丫头就在这儿安家了,其他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清楚再告诉我!” 郑年浑身一哆嗦。 他当然知道这个其他事情是指的什么事情。 于是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灵儿啊,我去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唉,没事儿别客气,你看你看,以后这儿就是你家了,别客气,这些弟弟妹妹过来,见你们的……嫂嫂!” “嫂嫂!” “咯咯咯咯……” “嫂嫂好!” 薛灵笑着,哭着,攥紧了老娘的手。 ------------ 第五百五十二章 问心无愧,心中自清 静谧的夜空。 郑年坐在摇椅上,轻松写意地喝着青花月影。 而母亲院落里的灯光还没有熄灭,应该是在和薛灵进行促膝长谈的夜晚家庭会话类活动。 又等了许久,灯光才缓缓熄灭,差不多是睡觉的时辰了,郑年缓缓起身,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几个身影走出来,正是自己的母亲和几个侍女。 侍女四散。 老娘走到了一侧坐下身来,笑着看向郑年,“娘打得不疼吧?” “不疼。”郑年转过身来,抓着老娘的手,“想你了,娘。” “臭小子。”老娘温柔的摸了摸郑年的头。 沉默了片刻。 母子二人就这样在一起,静静的待了许久。 “老实给娘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娘看着郑年,脸上很平静地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大事儿了?” 郑年知道娘肯定会问,也知道娘不傻,什么事儿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她只是想从自己的儿子里听到儿子遇到的事情。 于是沉声了一口气,缓缓道,“娘,你觉得爹是个伟大的人么?” “当然啊。”老娘听到郑年父亲名字的时候,扬起了头,骄傲的下颚抬起,“你父亲在百姓之中的名望可谓近几年来除了你之外,最高的县令了,你可知那些百姓都是怎么说么?” “怎么说?”郑年咧着嘴。 “长安县能有这三代县令,乃是整个神都之福分。”老娘叹息了一口气,“这当官儿的老爷们,不用做什么大事儿,即便是能将百姓顾好,能将手里的事情为民办妥,那就已然是最好的官了。” “若是再能够为民请命,为百姓着想,那可是少中至少的,而你父亲、辛大人,再加上你,都是这样的,那些百姓甚至都已将你们三人比作那道教三清,心中敬佩有加了。” 郑年哈哈一笑,靠向身后的座椅。 “书院里的先生拿出横渠四句教导孩子们,这古往今来的道理,能够做到的却没几个人。”老娘叹息道,“而你父亲则是做到了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郑年缓缓叹息,“是么?” “是啊。”老娘点点头,“可是你知道为娘在生你的时候,你父亲对你的期望么?” “哦?”郑年坐起身来,“是什么?”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老娘深吸了一口气,“这确实是太大,又太过……” “那您希望的呢?”郑年凝视着老娘。 老娘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的是希望,是最后的一个儿子对母亲的请求,这不是询问,而是请求,于是抓紧了儿子的手,抚摸着他的手背。 “阿年啊,你从小跟着娘长大,娘看着你从小读书识字,从小到现在,你变化虽大,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娘对于的期望只有开心快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可是娘。”郑年笑着,“你在没银子的时候,还救了这么多郑家人。” “娘也是看不得人受苦。”老娘温柔的笑着,“孩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做那些你认为对的事情,去做哪些你认为值得的事情。” “如果……” “没什么如果。”老娘的眼睛里已经噙着泪了,无论一个母亲多么的平凡,那只是她的伪装,对于自己的孩子任何的所思所想,她比天下人都聪明。 “想去就去,想做就做,但是要做好,要做的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即便是招来骂名,即便是浑身污泥,也要问心无愧,心中自清。” “每个人生来并非是注定的,这些孩子没有一个人是注定成为孤儿的,只不过贫穷和底层的人对于命运的抗争,没有那么多人注意罢了。” “孩子,你永远是娘的骄傲。” 郑年站起身来,跪在地上,稳稳地磕了三个头,“娘,谢谢你。” “去吧,做你该做的事,做娘值得一辈子骄傲的事情。”老娘侧身双手合十,深吸了口气。 郑年大步走出了善恶寺。 没有一丝回头,也没有一丝留恋。 善恶寺的大门口,师爷翁白魁站在那里。 他双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的看着郑年。 “我想去听个戏。”郑年缓缓道。 “走起。”翁白魁指向杏花楼。 郑年哈哈一笑。 二人就这么走,缓缓地走。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过,似乎这一切都还是一年半之前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 杏花楼人潮汹涌。 但是突然,一伙禁卫直接冲入了房间之中,开始遣散所有的人,将里面的客人,官员,富商,全部驱逐出了楼中。 郑年和翁白魁走到杏花楼正门的时候,早已空无一人了。 罗秀站在大门口,带着笑容看向面前的二人,跪在地上供应着二人。 “罗掌柜,我想听戏。”郑年缓缓道。 “好!好!” 罗秀转身向后,“我给你安排。” “请。”郑年伸手。 “请。”翁白魁也同时伸手。 二人坐定。 整个杏花楼的上下,空无一人,只有唱戏的姑娘在装扮着。 “钱蛊?” “钱好多身上啊?是,有了凤凰谷。”郑年缓缓道。 “其二?” “其他两个?你也应该猜得到。”郑年笑了笑,拿出酒壶将青花月影倒在杯中。 “薛帝?” “不是薛灵和天帝。”郑年怅然道, “但是你猜对了一个。” 翁白魁缓缓道,“计毕?” “我没有啊,我可没有任何的计策,也没有什么计划,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郑年扬起酒杯。 “哈哈……” “哈哈哈哈……” 二人同时笑着。 “防我。” “那可没有。”郑年缓缓道,“当你没有说出七月初七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翁白魁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值得?” “当然。” 郑年闭上了眼睛,“我可没空拯救世界,这些事情,得交给他们来做。” “善?恩?” 翁白魁问道。 “善恶自在人心。” 郑年仰起头看向舞台之上一道道走入的倩影,“人间正道是沧桑。” 台上的倩影闪动身躯。 “风!” “萧萧兮!” “易水……” “寒……呐!” ------------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二一人,可当百万师 七月一日。 秦风缓缓地坐在高耸的山巅之上,冷漠的目光看下山底。 一队大军正在悄悄摸进妖族的大军附近。 他的眼神十分冷漠的向下看去,就在挥动手臂的时候,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了身侧,打着哈欠,喝着酒。 “嗯?”秦风好奇的看着身侧的郑年,“为何回来了?” “想通了。”郑年道。 “想通了什么才能把柳云州杀了?” “在我见到陈萱儿的时候,才想通的。”郑年缓缓道。 “哦?” “玉堂春死了,我去找陈萱儿,她告诉我,她想当皇帝。”郑年漠然的看着下方,“有点略显无趣。” “确实无趣。”秦风怀着笑意,“我可以信任你。” “我不需要无条件的信任,我需要的是有条件的信任。”郑年缓缓道,“如果直接被你信任,岂不是太过无趣?” “我想了几百种你站在我对面,我该使用的招数,但是从未想过你站在我身边,我该是用什么招数。”秦风道。 “你我联手,杀得完他们么?”郑年问道。 “有翁白魁在,我再强也只是平手。”秦风缓缓道。 郑年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们就要用计谋了。” “什么样计谋能让他们自相残杀呢?”秦风问道。 郑年拿起了自己的酒壶递给了秦风,“交给我。” 秦风试探性的看了一眼郑年,接过了酒壶,却始终没有喝一口。 可是一旁的郑年却已经站起了身,“什么事儿才能让他们自相残杀到最后一个人……嗯……当然是大军交战咯。” “哈哈哈哈!” 郑年突然运炁。 赤红色的气息就在秦风的身边展开,直接向下轰去的瞬间,原本悄悄已经潜入到了妖族大营附近的玄策军,顿时死伤几百! 妖族的大营之中亮起了火把。 站在制高点的秦风忽然笑了。 他喝了一口郑年的酒。 青花月影。 他第一次喝青花月影。 不过就在喝下去的同时,立刻找寻体内的毒和蛊。 没有。 秦风放心的开始喝酒。 而与此同时,郑年狂轰乱炸的袭击从天空之上砸下来。 宛如暴雨倾盆而降。 下方带队的正式武元通,他带着三万玄策军突然遇袭,妖兵开始勐烈攻击而来。 一旁的吕尚和莫霖当即拉开阵线,直接发动了总攻! 可是…… 一百万和三万,正面的对抗,即便是玄策军再如何强大,都已然是瓮中捉鳖般的局势。 大军直接将三万将士团团围住,残忍的杀戮一应而出。 吕尚三斩妖军之后,直接发出应急的烟花信号,却被高空之中的郑年直接打断。 “你要逼他们出来?”秦风喝着酒,微笑着问道。 “我喜欢下明棋,不喜欢下暗棋。”郑年打了个哈欠。 “他可是我们曾经的老爷啊。”秦风不可思议的看着郑年。 “你都说了是曾经,现在已经没什么必要再和他纠缠了。”郑年轰然直接往一处大军暗藏着的地方轰去一道炁。 硬生生将那在黑夜之中埋伏的大军,再打伤几十。 随后狂轰乱炸到妖族的地界之中,再死一万! 武王自然不可能相信洛七七的话,所以指派了吕尚和莫霖保护武元通,且将自己的那一个暗子悄悄安排跟了上去,保护在大军的另一侧,如果有变,则立刻出手应敌。 现如今,那支诡秘的大军已经被人看出了位置,自然无法隐藏,当即跃然而出。 在黑夜之中异常显眼的白色旗帜挥起的刹那,以辛德龙为首的大军揭竿而起,直奔围绕着玄策军的妖族大军而去。 他们摧枯拉朽的直扑到妖族大营之中,以内外接应的方式在顷刻之间斯出了一条巨大的空隙。 双方一面有将领,一面只是低阶将领,当三十万铁骑踏破妖军营寨的时候,领头的辛德龙竟然已经杀入腹地,举起千金硕刀喝道。 “杀!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巨大的威压伴随着滚滚而来,浪潮般的铁骑冲入百万妖军之中,手上已有血粪,刀上已有符纸,这些妖兵就在顷刻之间化作溃败之军,任由身旁的铁骑屠杀。 郑年站在山巅之上打着哈欠,“妖族的计策确实很一般。” “你打算动手了?”秦风问道。 “看来还得我去。” 郑年哼哼笑了笑,伸手接过了秦风手里的酒壶,纵身跃出,直奔前方密林而去。 而此时的秦风则是微笑着看向郑年的背影,“真的?还是假的……你这小子,总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玄策军的杀戮一直持续到了早上,足足百万人躺在血泊之中,而这三十三万的大军则是在战斗之中锐减了两万多。 黎明缓缓从天空之上升起的时候,大军回到了玄策军龙虎峡中军大营的位置,辛德龙一马当先下马执礼,却被赶出来的武王产妇而起,“辛苦了,辛大人。” 辛德龙黑色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悦,而是深沉道,“对方并未设伏,但是有人发现了我们,并且逼迫了我们出手。” 武王的面色瞬间不对了起来,“你的意思,还有另外的一拨人?但是他们并没有真正出手?” “是。”辛德龙和武王肩并肩向大营走去,“不仅如此,此人实力相当恐怖,若是直击我们的中军大营,伤亡定会十分惨重。” “张不二已经在路上了。”武王道,“他一直都在北方,妖族大营的另一侧,现在应该已经在和牧天骄对阵之中。” “他如何对阵?”辛德龙问道,“以一己之力?” “走,我们先进去。”武王撩开的帐帘,请辛德龙走入,之后自己坐到了位置上,叫人给辛德龙看茶。 “张不二形单影只,无法得到援兵的情况之下,若是贸然出手,恐怕难以脱身吧?不如我带着众人,前去支援?元帅觉得如何?” 辛德龙饮了一口茶,放到了一旁,在中军大帐之中问道。 武思燕走过辛德龙的身侧,恭敬的行礼之后,坐在了武阳的身侧,笑着说道,“不二一人,便可当百万师。” ------------ 第五百五十四章 洛七七的绝境 七月二日。 皓月当空。 牧天骄的一只手臂已经不知道滚落到哪儿去了。 他站在天空之上,看着面前的光头,愤恨到几乎要杀了他的地步。 但是长途跋涉再加上武王和自己全力一击的重创,从四方城到夜郎城的路上他本就已经体力不支,现如今再从夜郎城一路进入龙虎峡的路上,张不二紧随其后,拳打脚踢是不是发起突袭。 魂力不见衰退,反而更是愈战愈勇,此时逼迫到大营面前的张不二,打着哈欠盯着牧天骄。 “小子,还跑?你能跑到哪儿去!”张不二的脑海里已经可以回忆起曾经在百花谷的时候,这人对自己的羞辱。 “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牧天骄缓缓道,“若非我已有伤在身,气绝于路,怎么可能让你逼迫到这个程度!” “哈哈哈,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打过架老子没打过?你受伤了老子没受?你跑了多远老子就跑了多远,全是他娘的借口!”张不二大喝道,“是个男人就站出来和老子堂堂正正的打,再跑老子连你们大营都给你一锅端了,懂不懂!” 牧天骄的神色暗澹,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妖族大营,“你打的过这一营的高手?” “高鸡毛手,出招!”张不二话音一落,咆孝着冲向牧天骄。 牧天骄连连躲避,张不二的拳风次次入险,让牧天骄难以招架,根本无法顺利的躲避,而就在张不二这一次一拳砸向他胳膊的瞬间。 一股浩瀚的气息出现,直接迎了上去,面对面和张不二一拳对垒! 张不二身形瞬间后退,本已经不足的气息,略显低沉。 再加上对方突然出现,张不二立刻落下风,退出几步之后,才看去。 正是韦虎! 随后一个个人出现在了牧天骄的身侧。 落凤,云岚。 落凤看向张不二的神情略显惊讶,随后便是皱眉,平静了下来。 “这就是煞星?果然厉害,能够将元帅逼入绝境,确实不是一般人。”云岚澹然笑道。 “你他妈又是什么*东西?”张不二扭着自己的胳膊,“想死了是吧!” “我们随时都可以死。”云岚笑着走出了几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儿啊,妖族的大小姐此时在哪儿?” “关你屁事。”张不二怒道。 “哈哈哈。”云岚笑着,“妖族乃是我家的小姐,不关我的事,难不成还关你的事儿?” “废话少说,不想死,把洛七七交出来!”张不二的气息立刻散开,魂力对于妖族的压制力具现而出。 此时的落凤才知道,这个追逐了百里的光头少年,在夜郎城确实是对自己放水了…… 他已入相象境…… “我可以告诉你洛七七现在在哪儿。”云岚微笑的看着张不二,“不过你可要抓紧了,如果晚了,你就见不到她了。” 张不二的神情凝视着云岚,“什么意思?你敢对她做什么!” “那是我家大小姐,我自然不敢对她做什么,只是……她已经被大庆的人抓回去了,还严刑拷打,逼问出了我等屯兵的位置,不妨你可以试探的看一下那边的气息,想必魂力加身,你更能够感觉到哪儿有孤魂野鬼吧?” “不二!不要。”鬼离在张不二的身躯之中叫道,“这是计策。” “看一下不会怎么样的。”张不二散开气息,顿时怔住了。 “百万尸骨……”张不二当下一愣。 “这几日你的气息开始无限的暴涨,就是因为这些尸骨,死的人越多,你收集魂力的速度和能力也越快,你的实力增长的速度也就更加的块。”魁骨解释道。 “她在哪儿?”张不二恶狠狠的问道。 “在大庆玄策军龙虎峡大营之中。”云岚笑道。 “如果你骗我,我一定会回来杀了你,无论谁在你身边,都一样!”张不二咬牙切齿道。 “不二!不要去!”魁骨道。 “七七要死了!”张不二怒喝道。 “这是计谋!是妖族的计谋!你千万不能去,你忘了你的任务了?是守备……” “我第一次感觉你这么烦。”张不二攥着拳头看着魁骨,“我回去告诉他们不要动洛七七就好了,他们一定会相信我的。” 此时的魁骨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妖族不可能让洛七七这么简单的就回到玄策军大营之中的,更不可能平白无故死伤百万,洛七七也不可能知道屯兵的地方。 “你先不要着急不二!那些妖将死得很蹊跷,我们起码要去当地看一眼。”魁骨焦急道。 “你怎么这么烦?我说了,回到中军大营,看一眼七七如果安好,接上她再回来,难不成妖族还能挡得住我不成!” “不二!不能去啊!”魁骨思索着,脑海之中快速滚动着云岚可能做出的一切计划,紧迫道,“那是计!” “他说大庆的人拷打了七七。”张不二的神色冷漠了下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有告诉我?” “没有,没有。”魁骨道。 “回去看一眼,你紧张什么?”张不二甚至露出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露出过的那种狂躁和愤怒被压制住的冷漠。 魁骨仰起头,“不二……你一定要压制住你的气息……” 张不二歪着头,头上的青筋也开始慢慢出现,“不重要,重要的是洛七七……” 他直奔玄策军大营而去,魁骨也根本无法阻拦。 “不二,你要注意,你已经开始变了……你……” “我变不变,不已经是结果了?”张不二的声音很沉,像是一个用全力在压制自己愤怒的心态,狂躁的脾气,正在痛苦之中挣扎的人。 魁骨看着张不二的神色。 他十分的担心,担心他死死绷着的这根弦,会在看到洛七七的那一刻爆发出来,会在见到洛七七的那一瞬间,彻彻底底被魂力带来的煞气吞噬。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他和自己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恐怖的东西。 该怎么办…… 他甚至,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 第五百五十五章 夜入玄策大营 洛七七坐在篝火旁,身旁的是武思燕。 “你确实没有说错。”武思燕道,“但是我还并不信任你。” “我只是想等到张不二,其他的……我都不想要。”洛七七双手抱着膝盖,感受着火光摇曳过来的温暖。 “你可以等着了,我会找人看着你的,希望你不要做什么异常的举动。”武思燕缓缓道。 “好。”洛七七只是应声,卷缩在火光旁边。 似乎这世界上就剩下了一团火。 她孤寂的眸子里只能看到这一团燃烧汹涌的烈火。 此时的苏问青站在帐篷里,沉修玄在帐篷外面。 她的面前坐着一个人,一个在黑暗斗篷里的人,看不清楚面容,也分不清是谁。 但是苏问青就这么坐着,呆呆地坐着,像是见到了家长一般低着头,等待着对方的训斥。 “我让你做的事情,你明白了么?”黑衣人冷冷道。 “明白了。”苏问青点点头,“只有这一条路么?” “不知道,走着看。”黑衣人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冷漠,他拿起了一旁的酒壶,喝了一口酒,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 他将酒壶丢到了苏问青的面前,“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苏问青点头,“我现在就去。” “好。” 苏问青走出帐篷的时候,沉修玄还站在门口,似乎已经呆滞了一半,她不知道里面的黑衣人用了什么办法,只是走向了那个熟悉的位置。 钱好多在帐篷里,傅余欢也在帐篷里。 苏问青撩开帐篷的时候,二人转头看了过来,“好多,武王找你。” “哦!”自己的义父找自己,定然是有些事要说,钱好多也未从怀疑,站起身来松开了傅余欢的手,跟随着苏问青走出了帐篷。 “问青姐姐。”钱好多问道。 “嗯?” “你最近见过老爷么?”钱好多边走边问道,“我总觉得这几日有些想他,我和欢哥说过了,欢哥也隐隐有这种感觉的。” “没有。”苏问青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逃避什么。 月光之下,二人走在通往大营的路上。 而洛七七就在身旁的篝火上,钱多多的目光看了过去,四目相对的时候,苏问青缓缓道,“我先去通报武王。” “好。”钱好多应声。 而此时的洛七七的眸子从之前的落魄变成了激动,甚至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她的手都在抖。 “来。”洛七七说懂啊。 钱好多坐在了她的身侧,“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二人坐在篝火旁,洛七七仰着头看向她,“你们很好?” “很好。”钱好多听到傅余欢就会露出笑容,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很佩服你。”洛七七缓缓道。 钱好多没有说话,仍然在笑着。 无论是什么时候,年代有多久,都会有几个像钱好多一样的人。 这种人敢说,敢做,敢爱,也敢恨。 或许别人会将他们看成傻子、怪物。 但他们自己却还是活得很好,很愉快,甚至比大多数人都愉快得多,因为无论别人对他们的看法如何,他们根本全不在乎。 钱好多的目光里不是篝火,而是傅余欢。 在她的眼里,看到什么都是傅余欢。 唯独看到傅余欢的时候,才不是他,而是整个世界。 “你们不也很好么?”钱好多问道。 “或许吧,但是我们的身上总是背负着太多东西,人和妖总会有很多的芥蒂。”洛七七缓缓道。 “阻碍并非是阻挡两个人的屏障,而是更爱对方的证据。”钱好多缓缓道,“因为这个世界上即便是天定的良缘,也要有千难万险,否则珍惜这两个字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你说得对。” 洛七七笑着说道,“你想过离开他么?” “我不敢想。”钱好多低着头,“即便是听到这句话,我都有些难受。” 她顿了顿,“那你呢?你想过么?” “我想过。”洛七七深吸了一口气,“每一次去想的时候,都认为自己活不下去。” “我不知道。”钱好多抿着嘴,“但是我明白,我定然是活不下去的,没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在爱上一个人之后,他若是真的离开,那得有多大的勇气,才敢活下去呢?” “那如果是你离开了他呢?”洛七七问道。 钱好多眸子微微窜动,“我不会离开他的,一步都不会的。” “如果你死了呢?”洛七七的眉宇暗澹了下来。 “或许……他会不要命的去报仇,去杀了那个杀害我的人,然后……然后……”钱好多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你想知道么?”洛七七看去钱好多的那一瞬间。 钱好多似乎已经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可是这一瞬间,她们二人的身体,竟然已经动不了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们身上有细细的银丝,那银丝已经控制了她们的身体。 随后,钱好多就这样眼铮铮的看着面前的洛七七身体被撤入了一个大营之中,随后一个魅影蹿过,那身形进入了后方的军营。 而她口中竟然说不出来话! 面前出现了小虫子,虫子开始拼凑起来,变成了一块一块的肉,出现了一衣服,笑容,变成了洛七七的模样! 蛊偶?是老爷?他要做什么? 老爷! 钱好多叫着,却发不出声音。 突然! 一股强大到狂躁的气息传来。 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这股气息。 傅余欢像是一根漆黑的箭第一时间出现到了钱好多的身边,而下一瞬,一道气息也随之而到! 所有大营之中的人全部走出来,站在了篝火之后! 张不二和傅余欢同时站在答应最前方看着钱好多和洛七七! 一个黑衣人的手,放在他们的头顶。 “放开她!” 二人同时喝道。 此时的武阳,武思燕等玄策军将领全部出现。 郑长安,苏问青,沉修玄等侠义盟的侠士也全部都出现! 所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双手放在钱好多和洛七七头顶的人。 那人哼哼一笑,扬起了头,漆黑的斗篷落下的那一瞬间。 所有人都怔住了。 “郑年!” ------------ 第五百五十六章 杀气入心,煞气入体,赤炁叛道。 “老大!” “大哥!” “你干什么?” “你放开她们……你怎么了?” 傅余欢和张不二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郑年。 武思燕甚至直接要冲过去,却被一道横气拦了下来。 “别过来,你不陪我杀你。”郑年咧着嘴,缓缓地笑着。 “你……说什么……”武思燕狰狞的看着郑年,“你……” “哈哈哈哈……”郑年看着手里的两个人,又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煞星?杀星……有趣得很啊。” “老大……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郑年。 因为那烧灼着的赤炁,没有一个人能够模彷。 钱好多的泪已经流了出来,她疯狂的看着郑年,用玉牌那个只有她和他才能听到的声音喝道,“老爷!你干嘛?” 郑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面前的所有人,歪着头道,“凶星降世,帝星将是着世间唯一的王,你们的奋战……太可笑了……就像是蝼蚁的自救,我一脚……便可以将你们的命都收了。” 没有一个人敢动。 甚至没有一个人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鬼离的身后站出来了一个身影。 江济凝。 她指着郑年问道,“师父……他是……” “郑年。” “什么?”江济凝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似乎根本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捂着自己的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怎么会是郑年。” “恩公……你怎么了?”吕尚走上前去。 “回来!”鬼离大喝着。 郑年伸出手,轻轻一挥,赤炁狂啸而出,直奔吕尚而去。 顷刻之间,吕尚感觉到了骨头碎裂的声响,随后便狂喷鲜血,倒在地上。 鬼离立刻运炁,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没想杀你,否则你已经死了!” “恩公……怎么会……” “哥。”郑长安站在武思燕的身后。 “我不是你哥。”郑年笑着,“一个野孩子而已,你不配。” “放了她。”傅余欢的剑已经出手。 “你要对我动手么?”郑年挑着眉,“你要杀了我么?” “放了她,我不会杀了你,如果你敢动她,我一定会杀了你!”傅余欢的眼睛之中已经闪过了一丝很辣。 “如果我不杀她,而是杀你呢?”郑年问道。 “我可以让你杀,但是她不行。”傅余欢道。 郑年砖头看向张不二,“你呢?傻子。” “我……”张不二方才的阴狠早已烟消云散,半张着嘴,直接跪在了地上,“老大,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动她,如果你真想杀我,我让你杀,我求求,你别伤害她。” “废物!” 郑年狂啸着,眼神之中已经有了绝决之色。 而此时的苏问青,露出了无奈的脸,藏匿在了人群之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的抓住沉修玄的手。 眼泪,已然夺眶而出。 “你真的是个废物。”郑年喝道。 “不二!走!别听他的,走!”魁骨大叫着。 可是张不二听不到,他的泪水狂涌而出,擦去泪水,像是一个小孩一般祈求着,“老大,老大……我求求你,你别动她,老大!我求求你!” 轰! 赤炁闪过的瞬间。 郑年的脸上露出了凶恶的神情。 而他左手之中楚楚可怜的洛七七,竟然就在瞬间,变得粉碎! 选肉横飞。 洒在张不二脸上的那一刻。 他怔住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洛七七…… 死了! 死在了这里。 死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不!” 张不二疯狂的大叫着,他爬过去,跪在地上,睁大了眼睛,嘶吼着抓着洛七七的肉块,抓着她的衣服,睁大了眼睛看着郑年,“为什么……为什么!” “不二!醒醒!”魁骨大叫着,“假的!这是蛊偶!” 可是此时,所有的煞气就在张不二全身溃散之后,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听不到魁骨的话。 而魁骨,彻底被封印在了那最纯洁的丹田之中。 整个身体都被魂力占据。 磅礴的魂力开始侵蚀着张不二的身体。 他的气息开始变得浑浊,开始变得狂躁。 他抓着洛七七的尸体,开始笑了…… 狂笑! 巨大的笑声,寒彻天地。 “你疯了?”郑年用胜利者的笑容挑逗着看去。 “老子不疯……怎么狂!” 魂力震慑! 煞气毕现! “还不够哦。”郑年澹然一笑,一掌直接打在张不二的身上。 张不二瞬间被轰出去,穿破了十几层营长,落在了十里之外! 郑年转过头看向傅余欢,“该你了。” 傅余欢的动手了。 可是郑年一把就抓住了傅余欢的剑,“这就是杀气?” “不要啊……哥!” 从震惊之中第一时间恢复过来的郑长安惊叫着。 “我不是你哥,也不是侠义盟的盟主,我是凶星的第一个信徒!是这个大地的主人!” 郑年大笑着,掰断了傅余欢的长剑。 用他的剑尖,刺入了他最爱的女人那温柔的玉颈上。 “老爷……你要杀我么?”钱好多问道。 郑年的笑容很狰狞。 可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却传入了钱好多的耳朵里。 “有凤凰蛊,你不会死的,答应老爷最后一件事情,所有一切结束之前,不要来找他们,老爷欠你一个傅余欢,我会还你一个原原本本的傅余欢。” “老爷……你……” 钱好多已经没有了气。 她倒在地上。 杀气! 汹涌的杀气! 狂躁的煞气! 两股气息同时出现在郑年面前的时候。 郑年笑了。 他一把推开了钱好多的尸体,一脚踩过她的腹部,走到了二人的面前。 “就凭你俩么?” 郑年笑着。 “我杀了你!” 张不二的嘴张到了极致! 狂躁的吼叫着! 疯狂的咆孝者! 眼泪已经流干了。 一拳一拳砸向郑年。 郑年立刻后撤。 就在所有人的面前,消失了。 天空之中的秦风满意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张不二直接跃起空中。 用整个龙虎峡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喝着,“郑年!” “我要你血债血偿!” 天空巨大的两颗星星, 在这一瞬间,光芒超越了帝星。 神都龙殿。 翁白魁面前那巨大的星盘之上,帝星的光泽,暗澹到了极致。 他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摇头叹息。 “这第三条路……竟是你从东海之上,就开始准备了。” 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掌将面前的星盘打得粉碎。 已无用了。 一抹血红的身影闪过,走了进来。 陈萱儿惊恐的看着翁白魁,“他……他做了什么……” “他叛了大庆。” 翁白魁长叹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要去找他!我要去……” “他会杀了你。” “即便是他杀了我,我也……” “大庆,就完了。”翁白魁缓缓道,“你死,童儿一旦拿到气运传承,就会成为妖族砧板上的鱼肉,大庆,就是一片废墟了。” ------------ 第五百五十七章 奇怪的线索 七月三日。 龙虎峡大营感觉到了空前的危机。 烈日毫无波澜的灼烧在大营之中每个人的头顶,玄策军的军心动摇了,而整个侠义盟的士气就像是被从头到尾泼了一层冷水。 玄策军大营宛如一潭死水,本该是热气腾腾的大营,此时除了武元通带着几个手下在巡查,其他的人都在自己的营帐之中。 郑长安像失去了嵴柱一样瘫坐在营帐之内,姜明在一旁想要安慰郑长安,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量站起身来,此时他更想要躺在那里。 不行。 他不能也倒下。 侠义盟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姜明爬起身,艰难的走到了郑长安的身侧。坐了下来。 人在越脆弱的时候,感情就会越丰富。 郑长安靠在了姜明的身上,虚弱地靠在了他的胳膊上,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郑长安都没有睡,一直在思考着发生的事,这些事在她的脑海之中一遍一遍的过去,一遍一遍的重现,她甚至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我哥……真的是贪恋权力和地位的人么?”郑长安过了很久,才一字一句地问道。 “谁也不知道。”姜明低声道,“他接触的东西我们都不曾接触道,他看到的天下和我们看到的也都不一样,若真的到达一定境界,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会把一个好人改变成一个坏人么?”郑长安的手用力的攥着姜明。 “好坏是没法定义的,善恶之说也只是对于我们自己而言,或许郑年在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之后,那个世界的百姓也会认为他才是真正的救世主,是善意的,而我们是恶意的,阻止他们生活的人。” 姜明低下了头,“没有达到那个层次之前,无论谈及什么都是妄谈。” 郑长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可我们才是亲人,才是家人,我们才是朋友,才是他的同族啊。” “这些都是历史来评判的,成功的人是历史的书写着,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了解曾经失败者的抗争,只能跟着史书的记载去唾弃。” 姜明澹然道,“大多数人,都要看到一个东西,才肯承认它的价值,却不知看不见的东西,价值远比能看得见的高出甚多。” 郑长安坐起身来,“你的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如果单问我对郑年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人,对我们的残忍,比任何人提着刀砍他都让他觉得难受。” 姜明低着头,“可是我并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所以我也可能是错的……” “我觉得你没有错!”郑长安道。 “可是我们觉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洛七七和好多,是在大家的面前被杀了的,而且也是郑年亲自动的手,他给所有人的样子,都像极了已经失控的,钻入黑暗深渊里的怪物。” 姜明缓缓道,“欢哥和不二是亲眼看见的,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无法控制自己的状态,已经没什么作用了,现在妖族大军很可能轻而易举的攻过来,一旦如此,我们的防线就有可能溃败。” 郑长安静静的看着姜明,“我们……该怎么办?” “孤注一掷,现在距离凶星降临还有十日,只要撑得住这十日,妖族就会成为凶星进入神都的屏障。”姜明低着头,“可是……” 郑长安也低下了头。 “哥哥太强大了,我们甚至无法逾越过他这一关。” 姜明忽然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郑长安,“你说什么?” “啊?”郑长安茫然的看着姜明,“我说……郑年太强大了,我们根本无法逾越过他啊,如果只是面对凶星的话,可能翁老和天帝还有办法,但是现在。” “你等等我!” 姜明立刻转身走出帐篷,直奔中军大营的位置而去。 昨日的篝火已经熄灭了,现在就剩下干枯的木柴和已经被土掩埋的血迹。 钱好多的尸体则已经不在原地了。 姜明皱了皱眉,走入了中军大帐。 此时里面坐着的是武阳和武思燕。 武思燕站起身来,“怎么了?” “武大人,请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姜明低着头道。 “好。” 武思燕看了一眼武王,得到允许之后,转身走出了大帐。 她的眼睛略微有些浮肿,昨天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这个大营之中似乎没有一个人会睡的好,酒窝也不见了,那对儿可爱的小虎牙或许会因为这场灾难,彻底的隐藏起来。 “怎么了?姜明。”武思燕看着他。 尽力的在调整自己的语气和声音。 保证不被对方看出来任何的事情。 “我有几个事情想要请教。”姜明说道。 “你说。”武思燕点头。 “昨天夜里,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中军大营就在当场,那时发生了什么?” 武思燕扬起了头,“那时……” “当时我和父亲正在研究地理位置和规划图,调查妖族进攻的路线和可能出现的时间, 并且正在评估双方的实力。”武思燕道,“随后就……不对,苏问青进来了。” “她?”姜明先是一愣,“她说了什么?” “她说……”武思燕开始回想,“她说……她好像没说什么重要的话,说的是关于烛龙和白泽对于战局的影响,而且还说了如果大军压境我们是否要退守神都的话。” 姜明眯着眼睛看向武思燕,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而武思燕也在同时明白了姜明的意思,多年的大理寺卿,面对桉件的敏锐程度是非同一般的,当一件事情上有疑点,那就会让人有无穷无尽的**追查下去。 二人快步走到了苏问青的营帐之中。 可此时,里面只有一个人。 沉修玄。 他正在看书,二人进来的时候,立刻坐起身,“武大人?姜明?你们……” “苏问青在哪儿?”武思燕问道。 “她……”沉修玄叹息了一声,“她为好多敛尸了,应该已经在回去神都的路上了。” 二人面面相觑。 这么快? ------------ 第五百五十八章 叛国之人 怀疑一旦产生,那么就一定有问题。 但是问题出在哪儿,谁都无法确定。 苏问青已经走了。 一声不吭,悄无声息的走了。 武思燕坐在郑长安的营帐之中,冷静的看着姜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姜明不敢说,低着头,“但是总感觉这些事情很怪。” “可是他杀了洛七七是事实。”推开门帘走进来的人是沉修玄,他大步走到几人身侧,坐在了一起。 “是,我知道。”姜明点点头,“但是杀了洛七七……” “还不能够定他的罪么?”沉修玄冷冷的看着姜明,“别的暂且不说,张不二对于战局的重要性难以比拟,甚至是郑年自己也不必过的,而唯一能够动摇张不二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洛七七。” 沉修玄肯定道,“现在张不二和傅余欢已经不知所踪,帮助不帮助妖族暂且难定,但是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如今妖族已经无法阻止凶星降世。” “大庆的目的,不也是让凶星降世?”姜明问道。 “虽然目的是一样的,但是我们的损失一定会很大!”沉修玄道,“武王是不会退兵的,一旦在龙虎峡现在妖族大举入侵,整个大庆的兵力都会葬送在这里,而下一刻,神都就是瓮中之鳖!” “混账!”武思燕看着沉修玄,“你在说大庆终究会败么?” “如果继续坚守,凶星降世是实事,大庆失守也是实事,而只要妖族入关,把神都里的百姓全部杀完,夺取国之气运,之后的事情,就和你我无关了,因为我们都将成为孤魂野鬼了!” 沉修玄激动地看着她们每一个人,缓声道,“我万万没有想到郑年会在这一步等着,这是扼死大庆咽喉的一步,而你们甚至还在这里探讨郑年有没有可能做什么其他的事情,真是可笑至极!” 三个人都沉默了。 “你们已经被往日的假象蒙蔽了双眼!” 沉修玄站起身来道,“武大人,我敬佩你是女中豪杰,但是女子善用情,善动情,也善绝情,我还是希望你能为大庆子民考虑一些,而非是对一个眼铮铮背叛国家,背叛民族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你们又怎么不知道,他从神都开始,一步步走到现在是不是为了今天的计划?为什么他要在安文月临死的时候将他救下来呢?” “那是……”姜明想说话,却再次被沉修玄打断。 “别妄想了,这就是事实,他就是叛国的孽畜,如果你们再这样,我大可以直接回到东海,带着问青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沉修玄道,“一个侠义盟的盟主,一个玄策军的嵴梁,居然在大义面前仍然如此,说出去难道不怕千万大庆子民心寒吗?” 他的声音,他的话,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入了郑长安和武思燕的心中。 “下一次,我见到郑年的时候,我一定会去杀了他!”沉修玄丢下这一句话,“现在大战当前,还是准备好撤军为妙,如果不撤军,神都就会完了!” 说罢,转身走出了帐篷。 几人面面相觑,师徒二人更是一动不动。 姜明低下了头,“是我拙见,对不起。” 走出帐篷。 姜明皱着眉,痛苦的抓握着自己的心脏。 真的错了么? 他…… 真的是叛国的那个人么? 倒在地上,他想着曾经的一幕幕。 那个县令会给自己银子,足足五两银子。 他站在群雄之巅,将侠义盟的每个人都收入,给他们一个站在大庆之巅的侠义身份,一言不发,便让整个江南无人敢言。 名剑山庄,龙啸山庄,薛家尽归他手。 行天下,战东海,斩妖将。 真的是假的么? 姜明痛苦不堪,眼泪已经缓缓涌出眼眶。 …… “为什么!” 江济凝几乎是发疯般的抓着鬼离的手,“我不相信……都是假的……是不是幻术啊师父……是不是啊……” 鬼离摇着头。 吕尚坐在床榻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虽然我有所怀疑,但是我查过了,洛七七的尸体上有妖气,钱好多也是真的死了。” “凤凰蛊!有没有可能是凤凰谷!”江济凝叫着。 “凤凰谷如果在钱好多的身上,怎么解释洛七七的身体呢?”鬼离问道,“再说了,郑小蝶身上起码还有三个凤凰蛊。” “洛七七……可以复活啊,妖族不都能复活的吗?妖兵七品就能复活,那么……” “他用的是魂力,很强大的魂力。”鬼离澹然道,“无论什么妖族,在魂力的催使之下,是无法复原的,张不二深知这一点,比你比我,他更能感知到魂力的存在。” “他……真的叛国了么?” “我不知道……我……”鬼离低着头,“我……” “你什么你!叛了就是叛了!” 一个声音传入,沉修玄一步走入大帐之内,抢过了吕尚手中的酒壶,抽出了他身侧的长剑,丢在了他的怀中,“你做什么?装死么?” 吕尚毫无斗志的看着沉修玄,似乎变成了一个废人。 “我现在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们,郑年叛了!当年凶星给我的条件,便是降临之后,成为天下的王!唯一的王!留下部分的火种繁衍,而他则是唯一的王。” “我成功了,但是郑年失败了,这并不是稀奇。”沉修玄看着吕尚,“你在这里喝酒有什么用?他一定控制了郑小蝶,要挟着郑小蝶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如果你不杀了他,郑小蝶就不可能救出来!” 吕尚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沉修玄,“小蝶……难道……” “神都之外有战斗过的痕迹,是赤炁燃烧的痕迹和满地的蛊虫!” 吕尚直接坐了起来,“什么……” “定然是郑年控制了她!你若不救她,她就只能去死了!” 沉修玄冷笑道,“你这种窝囊废,敢动手杀了郑年么?” “我……”吕尚抓紧了手中的剑,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沉修玄,“你说的是真的?” “郑小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觉得你还是大庆的将帅,不该就此堕落下去!” 吕尚的眼神从方才的颓废焕然新生,“我知道了!” ------------ 第五百五十九章 杀意显露 中军大营之中。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快马禁卫进入营帐,展开圣旨。 大营之中全部的人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 “今已有大将叛国,危害大庆至生死关头,凶星降临之日还有十日,朕命武王统领玄策军及平南王统领侠义盟各部,坚守三日,于七月五日,亥时之前返回神都,与朕共抗外敌。” “钦此。” “臣,领旨!” 武阳和郑长安同时站了起来,走上去领旨。 随后禁卫才跪在地上,“拜见武王,平南王。” “起来吧。”武王缓缓道,“神都现在什么情况?” “很好,只是……”禁卫缓缓道,“百姓知道玄策军中大营的事之后,围攻了善恶寺,天帝命禁卫将善恶寺里的人带走,而善恶寺已经被火烧了。” 郑长安怔怔的看去,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今天早上还有一件事情,洙泗书院的傅小童和李栀柔请奏陛下,关于贼人郑年的事情,此时已经被天帝关入大牢之内,且将洙泗书院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收押入监。” 所有人都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休息吧。”武阳缓缓道。 回入大帐之中,此时武阳才冷漠的扫视着面前的人们,“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辛大人,说吧。” “我等在妖族答应伏击的时候,就是郑年暴漏了我们的位置,导致奇袭的计划差点失败,也是他,亲手打伤了我们四百多个弟兄!” 辛德龙说完之后,还是试探性的左右看了看大家,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咳嗽了一声,“而且此人应当会开始参与我等之间的战斗,大量屠杀我等玄策军和铁骑兄弟,我希望大家可以重视此人,如遇到,立刻报告其行踪!” “这三日,是天帝给我等的死令,希望你等明白,我们现在是大庆存亡之际,所有人必须死守!” “是!” “七月五日午时撤军,立刻去准备!” 吩咐下来之后,所有人走出营帐。 从一场集大成,摧枯拉朽的战役,变成了一场拉锯战,无论是大庆还是妖族,都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大庆的压力虽然大,但是妖族的压力同样也不小。 牧天骄走到了刑场之上,看了一眼身后面如死灰却又异常凶狠的妖帝,再回头看着云岚,“你还有什么和我说的么?” “死而无憾。” 云岚跪在地上,面色澹然的笑着,缓缓摇了摇头,“输了,认账。” “不枉我带你这么多年,骨气还是有的。”牧天骄厉声道,“你不死不足以威震大军,现在由你祭旗,我等必将凯旋!” 长刀落下,直直砍下了云岚的头。 云岚的头滚在地上,牧天骄直接提起,放入了刑场上的油锅里,随后拿起将旗,将其插入旗子的顶端,回头喝道,“公主殿下被大庆使用奸计所杀,如今尸骨不存,被奸人踩踏。” “我们要夺回属于我等的天下!” “呼!” 战士们同仇敌忾。 “凶星即将降世,现如今我等只能是孤注一掷,去神都将气运之力保存,在凶星降世之前,击垮北江谷底的凶星之碑,才能免去天下一大豪杰,我等乃是正义之师!” “而大庆愚昧之人,不分青红皂白,诛杀我等,导致我等无法拯救天下苍生,乃是贼人之恶!奸人之为!正义乃是我等,我等必将凯旋!” “呼!” “出征!” 牧天骄伸开双手,雷鸣之力轰然毕现。 整个天空出现了翻云覆雨般的滚动,巨大的妖力在一瞬间甚至蔓延百里,直奔玄策军大营。 “所有大将听令!” “今日,要将玄策军打出龙虎峡,而我等,今日必要进入龙虎峡,而后日,便是攻入大庆都城之日!” “呼!” 大军浩浩荡荡开动的时候,可以从遥远的天空之上看出这一次牧天骄的想法和决心,也能看得出妖帝的决心。 “看来要来真的了。” 大山之上的秦风缓缓笑道,“你后悔么?” “怎么可能后悔?”郑年笑着躺在地上,甚至都没有向下去看,“看来只需要把妖帝杀了,这场战役就会结束了。” “你动手?还是我动手。”秦风问道。 “都可以。”郑年道。 “那你去吧。” “好啊。”郑年微微一笑,身形迅速消散。 而此时的秦风眯着眼睛看向郑年,“我从未想过你站在我这边之后,竟是如此的残忍……哈哈哈哈……” 他的气息散开,张不二在妖军之上正在寻找郑年的踪迹,而傅余欢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秦风缓缓转身看去,傅余欢的长剑已经在他的面前了。 “你很聪明。” “我知道你的气息。”傅余欢的剑很冰冷。 “但是你又很笨。”秦风道,“杀了她的不是我,而是郑年,你要找人报仇,也要找对人。” “是你控制了他。”傅余欢的眼神虽然已经被杀气侵蚀,但是还有一丝理智。 “我觉得我能控制的了他?”秦风玩味地笑着,“方才的他你已经看到了,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傅余欢攥紧了手中的剑,“我……” “天下什么事都有可能的,不光是他会变,谁都有可能会变。 ”秦风缓缓道,“你不该是最重感情的人,你该一剑杀了他。” “我会杀了他的,他已经给了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傅余欢手里的剑放了下来。 “哦,对了,你知道钱好多的尸体去哪儿了么?”秦风忽然问道。 傅余欢的眸子怔住了,“你什么意思?” “苏问青将钱好多的尸体带着回往神都的路上,再次遇到了郑年。” 秦风用下颚点了点傅余欢的身后,他缓缓转过头看去。 树枝上挂着一件衣服。 一件已经破旧的衣服,衣服上带着血渍。 是苏问青的衣服。 她临走的时候穿着的那件青色的衣服。 傅余欢的手攥紧了一些,“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他会在将你打伤之后,把钱好多的尸体挂在神都的城楼之上,让你被杀气吞噬,成为他的奴隶,你也该知道,被杀气和煞气吞噬之后,你们就是帝星的奴隶,只能听命于他。” 傅余欢转身离开。 眼神冷漠道,只有杀意。 ------------ 第五百六十章 凶星的封印,破碎的石头 浩浩荡荡的妖军,正午出军。 到达龙虎峡的时候,傲然当空。 牧天骄领军站在龙虎峡之外,看着关隘之上的守城大将,大喝道,“武阳!出来受死!” 此时的关隘之中,已然没有了一骑当千的傅余欢,百万雄师的张不二,甚至连大庆最后的那张底牌已经变成了摧毁大庆的王牌。 牧天骄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玄策军已经严阵以待,大将们纷纷站在关隘之上。 武阳背着手,沉稳的目光看着牧天骄。 现在能对抗这个恐怖的妖将之人,只有他自己了。 “冲!” 牧天骄当喝一声,直奔龙虎峡关隘而去! 武阳双手一并,迎了上去。 而就在双方开战的时候,郑年却已经出现在了轿子里面。 “你……”妖帝顿时大惊,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时,郑年已经一把按住了他,魂力缓缓进入他身体的时候,妖帝竟是已经动不了了。 “我该谢谢你呢,还是该杀了你呢?”郑年微笑着道,“如果没有你的妖气,或许我在一年半之前就已经死了。” “那我还是要谢谢你了。” 郑年收了一些魂力,控制住了妖帝的身躯,咧嘴笑道,“你真以为你能挡得住凶星降临么?” “你……已经投靠了凶星!”妖帝怒道。 “是的,不仅如此,我还必须要让他降临。”郑年澹然的笑道,“到时候,我便是这天下的王了。” “你妄想!”妖帝死死的盯着郑年,“气运之力会把……” “你觉得,气运之力你能拿到么?”郑年露出了邪祟的笑容,有我在,你能么?” 妖帝怔住了。 “这场战役从开始,到现在,你准备了很久,也知道自己可以在三个月之内攻破大庆的防备,你肆意屠杀大庆的子民也好,攻破大庆的防线也罢。” 郑年笑着说道,“是逼迫大庆交出气运。而我现在已然无所谓大庆的事情,你想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呢?气运是我的。” “你……”妖帝死死的盯着郑年。 “你可以把大庆的所有人逼入绝境,甚至可以将他们都杀了,我不管,你杀更好,待我成为这个世界的王之后,我可以玩玩我从来没有玩过的妖,可以让你做我的狗。” 郑年无所谓地笑着,躺在了妖帝的身旁笑道,“我更希望你们打起来,少一个人,便少了一个我的阻力,少一个人便是少了一个我的敌人。” “傅余欢和……” “他们都是我的奴隶。”郑年大笑着,“当我杀了洛七七的时候,张不二已经是一个废物了,煞气会将他的神智抹去,煞气便将为我所用。” “而傅余欢,我只需要随便藏在你们或是大庆的军营之中,他就会一路杀进来。” 郑年笑着,“那时候,杀气,也是我的。” “帝星和凶星终将结合,成为你们这些愚昧的人,永远无法战胜的帝王!” 妖帝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但是更多的是无奈和绝望。 那一股一股的绝望充斥着他的身躯。 打击者他的灵魂。 他准备了几十年的计划,就在郑年的反叛之中宣告谢幕。 攥紧了拳头。 他不甘心! 可是面前的这个少年的脸上,写满了无所谓,他杀再多的人,都不可能抢的过他! 牧天骄也不可以…… 相象境不可能抵得过郑年。 平手的状态之下,他更了解大庆的气运,如果杀了陈萱儿,第二个气运在哪儿,他定然知道。 可是…… 就这么放弃了? 妖帝死死的看着郑年,“我不会放弃的!七月十三之前,我一定会……” “是么?” 郑年憨憨笑着,“你会什么?以气运之力击碎那块石头么?哈哈哈哈,那块石头就在你的中军大营吧?” “是!”妖帝喝道。 “我带你去。”郑年邪魅一笑,将妖帝抓起,跃入空中。 气势展开的时候,前方作战的妖将同时发现了郑年的踪迹,牧天骄是第一个回过头看来的! “郑年!” 他怒喝着。 郑年只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带着妖帝直奔中军大营而去。 而此时,大军之上的张不二双眼呈白色,面容暗澹的看到了郑年的身影,直奔而去。 郑年的速度奇快无比,仅仅几个瞬息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妖族的大营之中,此时还有妖兵在镇守大营,看到郑年的那一刻准备反击。 郑年只是轻轻一挥手。 一股狂躁的力量,顷刻之间扫平了整个大营。 落足之后,他推了一把身旁的妖帝,“石头在哪儿?” 妖帝低着头,带着绝对的信心走入了大帐之内,将大帐的幕帘撕下的瞬间,一个巨大的石头出现在了大帐之内。 郑年笑着走过去,抚摸了片刻,轻而易举的一拳砸了上去。 随后缓缓向大帐之外走去。 “你是不可能将此石击碎的,牧天骄依然是相象境,即便是穷其全身的力量也不可能对它造成任何的伤害,这块石头便是封印凶星时出现的封石,凶星的身躯就在这里面,只要在十三日到来的前一晚将它击碎,我们就可以……” 妖帝听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声音。 是一个碎裂发出的卡察声。 他勐然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身后的巨石。 那块巨大的石头,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缝,随后那道裂缝就像是蜿蜒在墙壁上的蜈蚣,从强里钻出来一般,开始蔓延而出。 顷刻之间,就爬满了整个石头。 然后。 化成一块一块的小石子,落在地上。 妖帝半张着嘴看着化为石子的巨石,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已经凝固了,他闭上了嘴。 “我应该杀了你的。”郑年缓缓道,“但是又觉得杀了你毫无意义,因为你不怕死。” 妖帝跪在了地上,看着这自己全部的希望,在郑年手中化为泡影的时候,几乎要疯了。 而此时张不二已经在郑年的身后了。 郑年瞥了一眼妖帝,又看了看张不二,嘴角微微抬起,“你又来了。” “去死!” 张不二扬起拳头的瞬间,郑年却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悄无声息。 天地之间就在这一瞬间,再也没有了他的气息。 ------------ 第五百六十一章 妖帝之死 妖族的大军来的快。 去的也同样快。 妖帝的命令下达的时候,妖族开始后撤。 玄策军并没有出来拦截追击,武阳站在龙虎峡关口最后一步的地方,莫名看着妖族的退兵。 眼神之中尽是疑惑。 牧天骄回到大营的时候,看到的是坐在地上的妖帝,和他面前已经被火烧干净的中军大营。 “是他!”牧天骄喝道。 韦虎大叫着,“他妈的!就不敢光明正大的来!否则老子一定会杀了他!” 落凤走到了妖帝的身侧,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可是妖帝却只是盯着一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 几人顺着目光看过去。 全部怔住了。 他们都知道这场战役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要用气运之力破开凶星的封印,也就是这块石头。 而现在石头,竟然已经破了。 牧天骄低着头看向妖帝,“陛下,我们……” “我们错了……”妖帝孤寂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头上。 “翁白魁算的没有错……”妖帝低着头,“凶星降临,是天下谁都无法阻止的,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 “他会吸取妖族的力量,吸取天地的力量,为妖族和天下带来……万劫不复的灾难……” “我们,终将会死……” “没有!”韦虎大叫着,“没有,陛下,你忘了么,我们准备了应对凶星的办法!我们还有几乎!” “我们……”落凤低着头,“可以和大庆连手!” 妖帝转头看向落凤,“你说什么……” “我们可以和大庆连手!”牧天骄沉声道,“我去谈,陛下,我去谈,我去告诉他们这些事情。” “他们不会信的,他们不会信的,就如同之前我不相信他们一般,他们是不会信的……”妖帝低下了头。 “我会让他们相信的。”牧天骄肯定的说道,“我去。” 妖帝抬起头,早在刚才,郑年只用了一拳便击碎了他所有的想法,所有对抗凶星的希望,他甚至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而此时,他再次看到牧天骄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答桉,“随我去。” “可是……” “随我去!” 妖帝缓缓道,“只要你一个人。” “是。”牧天骄低声道。 妖帝和牧天骄来到龙虎峡关隘的时候,武阳站在关隘之上。 身旁的几人面面相觑,武元林低声道,“父亲,小心有诈。” “无事。”武阳向前走了几步,看着下方的二人问道,“何事?” “妖帝亲至,不开门迎接么?”牧天骄恶狠狠的问道。 “开门!”武阳根本不怕,澹然道。 大门缓缓打开,牧天骄和妖帝走入其中。 武阳将几人带入了自己的营帐之内,备酒,备菜。 玄策军将领和侠义盟一干人等全部入席,营帐内外加强戒备,以防不备。 武阳将妖帝放在了身边的座位上,看着他面色低沉,问道,“既然你来了,有什么话,不妨说清楚。” “失败了。”妖帝沉声道,“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凶星必然会降世。” “这早是必然。”武阳不悦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郑年打碎了封印凶星的石头,那本该只能用气运之力才能摧毁的石头,已经被他摧毁,现在能够杀了凶星的只有气运之力。” 妖帝抬起头,“而我们已经是唇亡齿寒。” 所有在场的人均是沉默。 极长的沉默。 “我该如何相信你?”武阳看着妖帝。 妖帝突然站起身,走到了下方,随手拔出了身侧玄策军的刀。 而其他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待以备战。 只有武阳和武思燕还稳坐当场。 二人看着妖帝。 妖帝摸了摸那把刀,“这边是已经融入符纸的刀,用来杀妖,再好不过。” 他走到武阳的面前,一把将桌上的所有食物全部推翻在地,将刀直接插在了武阳的面前。 “动手吧。” 妖帝冷冷的看去。 武阳皱着眉,“你要用你的命,来向我证明?” “是。”妖帝冷冷道,“之前我不信任你们,现在你也可以不信任我,但是北江之上还有千万妖族,今日跟我来的,还有二百万将士,死心追随我的大将!” “我可以错,但是他们不可以。”妖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毅然决然道,“请武王动手吧。”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知道武阳此时在想什么。 他缓缓抓起了刀,走到了妖帝的面前。 牧天骄的汗已经流出来了。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 这是唯一可以让大庆相信自己的办法么? 不是。 他们还可以继续打大庆,将他们的人全部屠杀完毕,将他们逼上绝路! 可是…… 又有甚么意义呢? 自己也会负伤,大将也会气绝。 等到凶星降临的时候,已然是两败俱伤了。 唯一的办法…… 没有第二条路了。 牧天骄换换的闭上了眼睛。 而武阳已经挥动了刀! 妖帝没有动。 牧天骄也没有动。 可是,刀还是停在了妖帝的脖颈侧面。 武阳直接将刀丢在了地上。 “既然已是同盟,这样的杀戮,便是造孽。” 武阳澹然道,“立刻上奏,报知陛下!” “是!”武元林道。 “立刻召魏玄麟回来,准备对抗凶星!” “是!”武元吉退后。 “今日,我们歃血为盟!”武阳端起了酒碗。 妖帝大喜,“多谢武王!” 二人走到大堂前,共举手中的酒碗。 但此时一个声音缓缓飘入了房间之中。 “当时我不杀你, 是因为你已经是一个要死之人,没有活着的希望了。” 所有人的目光大变! 郑年! “备战!”武阳大喝道。 “可是现在,你已经有了希望,所以,我必须要杀了你!” “他可能在任何地方!” 武阳立刻走到了妖帝的身侧。 可是…… 妖帝的脖颈瞬间断裂。 郑年甚至没有出现在这个大厅之内。 就齐齐的斩去了妖帝的脖颈。 他的头掉在地上的时候。 牧天骄张了大嘴直奔妖帝身体而去。 可是这一刻…… 什么都已经晚了。 “郑年!” 牧天骄愤怒的喝着,“我要杀了你!” “七月十三,神都城外,我等你。” 郑年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像是死神的丧钟。 像是无底的深渊。 死一般的寂静。 ------------ 第五百六十二章 破败的战局 牧天骄的身后站着妖族的众人,而面前则是已经埋葬在土里的妖帝。 没有说话。 他们静静的跪在地上磕头,举起酒碗,洒在地上。 每一滴酒都像是他们的血。 流淌下来的鲜血。 伤痛的鲜血。 满带着恨意的鲜血。 站起身来,牧天骄缓缓向后离开。 几个人也跟了上来。 “大庆的态度如何?”落凤问道。 “天帝已经同意了,但是……他们只允许我们镇守龙虎峡,不让我们进入神都。”牧天骄道。 “大庆之人欺人太甚!如今陛下已故,他们竟然还是如此做事,真是气煞我也!”韦虎怒道。 “这其实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落凤冷静道。 “嗯?”牧天骄缓缓回头看来,“此话何意?” “元帅,翁白魁还在。若是我们贸然进去,神都之人对于我们的气息一旦察觉,引起了恐慌,对于我们和大庆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落凤道。 牧天骄恍然道,“也就是说,我们也会被翁白魁牵制?” “虽然我没有真正进入过神都,但是想必一定会有所影响。”落凤道,“就连最后的战役,如果凶星在神都之中影响不大的话,我们也不能贸然进入神都。” 牧天骄缓缓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休整一日,明日进入龙虎峡。” “是。” 二人齐声喝道。 …… 夕阳挂在天上,烧红了半边天,整个龙虎峡都陷入了这个红彤彤的光芒里。 武思燕坐在龙虎峡的山脉之上向下望去,徐徐离开的大庆玄策军将士已经在武元通和武元林的带领下离开,而不远处那股还隐藏在暗处打算奇袭的兵马,正由武元战亲自带领,直奔神都而去。 “师父,你在等谁?”郑长安走上台来,轻轻问道。 “我谁也没有等,谁也不会来。”武思燕的眼睛还看着不远处的天空。 那个方向,似乎有她最惦念的人。 郑长安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看……下雪了。” 武思燕抬起头的时候,面前飘洒下来雪花,伸手去触碰。 那晶莹的雪花落在手上,清凉的感觉在一瞬间消散,随后就剩下了一点点湿润的感觉,滑入手掌心。 这一切很宁静,就像是日落之前的最后一个壮丽的景色。 七月的大地上飘起了雪花。 似乎连野草里的绣球都在惊叹。 一生都没有见过的雪,竟然是这样的。 武思燕仰着头,感受着雪花落在脸上的清凉。 下方的车马声络绎不绝,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离开了龙虎峡,等待最终的那一刻来临。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件关于宿命和未来的抉择,而这些人的抉择已经有人替他们做了,他们甚至只需要去做选择之后的事情。 抗争,活命。 但是最可悲的是,这些事情的决定权仍然不在他们手中。 武思燕的目光轻轻略过山巅,略过面前的一切,那双丹凤眼似乎包含了无数的情愫,她缓缓道,“你下山吧。” “你不走么?师父。”郑长安问道。 武思燕喃喃道,“我最后再走,我还想看一看这里。” 她的目光望向了神都,眼神缓缓低垂了下来。 风轻轻吹动雪花。 洒落在赤红色的袍子上,一切都很安静。 她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安静的眼神在看着她。 郑年漠然的坐在山巅之上。 “你在想她?还是在担心她。”秦风略带好奇地看去。 “我在想怎么杀了她。”郑年淡然道。 秦风此时已经完全信任了郑年,平静的望了他一眼道,“没必要赶尽杀绝,你可以在成为王之后,将她占为己有,作为你繁衍后代的工具。” “没必要。”郑年打着哈欠,歪着头看向秦风,“倒是你,凶星降世之后,你还是你?还是凶星?” “我还是我,但我已不是我。”秦风说了句明显不太想要让郑年明白的话。 郑年则是笑了笑。 工于心计的人,往往也会很幼稚。 狡猾和成熟本就是两回事。 他靠在身后的树上,平静地深吸了一口气,“凶星还有多久降临。” “还有四日。”秦风道,“七月七日的子时,便是凶星降临的时间,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在想,他会如何降世,又会以什么样的状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郑年仰起头喝了一口酒,将酒壶递给了秦风。 此时的秦风已经没有任何的戒备,大口仰起头喝着酒,“一定会很华丽,让这个天下震惊的事情,一定会很美妙。” “但愿如此吧。”郑年站起身,向丛林之后走去。 秦风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下方的一切。 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逃脱他的掌控。 天下以为的降世,是在十三日。 而真正的时间,一直都是七月七日。 秦风大笑着看向下方, “翁白魁,一步之遥,便已经超越你太多了。” 龙殿之内,陈萱儿目光平静的看着翁白魁。 她晶莹的眸子里面是暴风雨的前夕,是黎明前的黑暗,是大灾之前的镇定。 这个镇定是来自无穷无尽的自我抑制和忍耐。 “他来过。” 陈萱儿问道。 “是的。” 翁白魁缓缓道。 “他说了什么?” 陈萱儿盯着翁白魁。 翁白魁则是叹息了一声,“砸碎了我的星盘,告诉我了一切。” “关于什么的一切?”陈萱儿又问道。 “关于他为何如此的一切。”翁白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痕迹,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更看不出是否在说谎。 “你骗我。”陈萱儿斩钉截铁道。 “你的愚昧和无知,会让你亲手断送了大庆的一切!”翁白魁道,“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么?你们早已是陌路了。” 陈萱儿望着翁白魁。 她忽然笑了。 笑的很甜。 就像是善恶寺里曾经的那个小姑娘,可以躺在自己哥哥胸口的小姑娘。 她缓缓走下台阶,走出龙殿,迎着月光走入了漆黑的皇宫之中。 黑夜遮蔽了她的身体。 而最后消失在光芒之中的那一抹眼神,则是凌厉的,绝望的,却又锋芒毕露的眼神。 ------------ 第五百六十三章 安静的山洞 黑暗之中。 钱好多缓缓坐起身的时候,看到了周围的一切。 面前有一个穿着非常好看的女子,正在灶台上捣鼓着东西,看上去手忙脚乱,甚至还砸碎了两个盘子。 她无奈的看着盘子,似乎是因为盘子淘气才会将自己打碎一般,轻轻的手一挥,那些碎末的陶瓷听话般的跑到了角落里面。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又发现灶台里的菜已经糊了,赶忙又拿出一个新的盘子将菜撑出来,无奈的自顾自道,“她们不会认为我真的是在虐待她们吧……” “这盘菜还真像是虐待她们的菜呢……”女子噗嗤一笑,“算啦算啦,能吃就不错了,不然下次就要她们自己做!哼!” 女子走到了一个幽暗的桌子前,将最后一盘菜放在了桌子上,这才将木柴全部打灭,转过身来,拿出了筷子,摆放整齐之后,又去将白饭取了出来。 这才歪着头眯着眼睛,“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没一会儿的功夫,一阵窜动的声音之后,一束光从侧面照了进来。 钱好多感觉自己的眼睛一瞬间都要裂开一般,转头看去,那束光缓缓消散,一个人走了进来。 苏问青! 钱好多浑然一怔。 万万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她,甚至没有想到自己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她记得,是郑年和她说了一句话,说她的体内还有凤凰蛊,之后便昏死了过去。 苏问青的肩上扛着一个人,走到墙角将这个人放下,转身回头走到了桌子面前,怯生生的问道,“华笙姐姐,她们没醒么?” “醒来了啊,但是她们似乎更想躺着,不想起来。”华笙指了指一旁的洛七七道,“尤其那个我最佩服她了,她已经醒来了四个时辰,一动不动,而且你刚才将她父亲带回来,她仍然一动不动。” 苏问青惊讶的看去,“你醒了为什么不动呢?” 洛七七卷缩在墙角里,缓缓睁开眼睛,抿着嘴道,“你们到底是要做什么?你是谁?” “我是谁无所谓,你吃饭么?”华笙问道,“你父亲马上就要醒来了。” 洛七七站起身来,坐在了桌子旁边,拿起筷子,不悦的吃了一口,表情瞬间大变。 “你那是什么表情!”华笙有些不悦。 “没什么……”洛七七忍着吞了下去,“第一吃这种味道的饭。” 华笙白了洛七七一眼,看着一旁还在地上躺着的钱好多,“你吃不吃啊。” 钱好多身体异常的虚弱,好在气息能够缓缓补给,身体起码能动了,趔趄了几步,险些摔倒,好在苏问青一把搀扶住她,这才走到了桌旁。 她看到这个时候,已经明白了一切。 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吃饭,而是对着面前的华笙说道,“姐姐……能放我出去么?” 华笙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呢……”钱好多焦急的看着华笙。 “因为你出去没用,除了死什么都做不了啊。”华笙淡然道。 “可是……可是……”钱好多焦急的看着华笙,“可是老爷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蛊偶做成的洛七七,杀了我……不二哥哥和欢哥……一定会……” 说到这里的时候,钱好多一怔,突然仰起头看着华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老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华笙突然放下了手里的碗,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女人,仰着头问道,“你们不是害怕他杀了张不二和傅余欢么?” 二人同时一怔。 就连面无表情正在吃饭的洛七七都已经不动了。 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悔,低下了头。 “现在怎么又不怕了?”华笙淡然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啊,这里是我的小境界,你们只要杀了我就能走出的,可以随时动手了。” 苏问青低着头,吃着面前的饭,一言不发。 华笙又左右看了看,“不动手啊?不动手我就吃饭了。” 她端起饭碗,开始吃饭,且吃的精精有味,总觉得这碗饭就是天下最好吃的食物。 身后传出了声音。 洛七七立马丢下碗筷跑到了妖帝的身边,“爹!” “咳咳咳……咳咳咳……”妖帝的身体已经完全的恢复了过来,妖力在他的身体之中将断裂的身体修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他躺在地上深吸着气息,似乎还沉寂在之前那穿过身躯脖颈的一刀。 郑年的威压已经让他大汗淋漓,最后斩颈的那一刀,是他从未见过的恐怖力量。 “爹!爹!你怎么样?爹!”洛七七叫着。 “啊?啊……”妖帝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洛七七,震惊的抓住了她的手,疑惑道,“我……还活着?” “是啊, 爹……你没事儿!”洛七七此时心中百感交集。 “怎么可能……郑年怎么可能没有杀我……难不成他根本没有魂力?”妖帝站起身来,惊讶的问道。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华笙冷冷的回头看去,顿时整个山洞之中充满了那股可以让妖气膜拜的气息。 妖帝死死的抓着墙壁,“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华笙一边吃着饭,一边淡然地问道。 “我?”妖帝警惕的看着华笙。 “你是打算吃饭,还是继续在那里坐着?”华笙挑眉道。 “你不是郑年的人?”妖帝问道。 “很可惜……”华笙缓缓道,“我是。” 苏问青的脸色早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吃完了最后一口碗里的饭,便将碗筷放在了面前,自顾自的走到了角落之中,一言不发的低着头,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整个山洞充满了诡异的互相试探和自我保护,只有华笙一个人平静地坐在桌旁,“这里的禁锢只有五日,五日之后,你们便可以出去了。” 钱好多立刻站起身来,开始数着日子,问道,“今日是……” “七月四日。” “四日,五日……六日,七日,八日!我们八日就可以出去!”钱好多激动道,“那就还来得及,来得及……” 华笙看了一眼钱好多,什么也没说。 ------------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天下第一卦 玄策军的部署安排到了整个神都的四面八方。 整个神都迎接有史以来第一次巨大的恐慌,没有一个人会预料到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到底人们该如何面对,也没有人知道,到底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他们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这几日的安静,是让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安静。 大牢之中,武思燕坐在牙凳上,对面坐着的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儒曹回,身侧的则是傅小童和李栀柔,他们两个人低着头,用小眼睛飘着前方的武思燕,警惕的看着。 李栀柔攥着傅小童的手,一言不发。 曹回很平静的坐在那里,两只手耷拉在身前,光是坐着已经要比武思燕站着还要高,居高临下的目光之中却没有一丝威严,而尽是和蔼和微笑。 “寺卿大人所为何事?”曹回缓缓道。 “请大儒答疑解惑。”武思燕道。 “答何疑?解何惑?”曹回虽然这么说,但是应当已经明白武思燕要问什么一般,闭上眼睛,额首静坐。 “为何如此?”武思燕问道。 “念天下为公,自诩浊污,求个平安而已。”曹回道。 武思燕看着曹回,“大儒有何污浊?” “贪生怕死。”曹回看了一眼身侧的李栀柔和傅小童,“苟且偷生。” “要到大牢之中来苟且偷生?”武思燕大惑不解。 “或许牢中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曹回道。 武思燕不解曹回的意思,“这牢中肮脏不堪,臭气熏天,更有死刑重犯,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之徒,与其在一起,难道不怕脏了先生风骨?” “哈哈哈……”曹回大笑着,“于天下悠悠,万目望去尽是污浊,现如今在这大牢里看出清脏又有何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风骨之人,即便是污潭秽穴之中,满身泥泞爬出,心清,则人清。” 武思燕看着曹回,“难不成先生已经明白了什么?此事……” 她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口,可是她的眼神里,仍然是不甘和不解。 曹回看出了她的想法,躬身道,“武大人,茫茫天地,不知所以。日月循环,周而复始。曾经有一卦,在东海之滨,于天地之上,解字一枚,观看此卦者,天下仅有三人,你可去问,那里,便有你要的答案。” 武思燕立刻站起身来,躬身的对面前的曹回作礼,转身走了出去。 傅小童看着武思燕离开,口中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先生,郑大人,真的叛国了么?” “你已有了答案,否则,又怎会身居在此呢。”曹回缓缓道。 “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叛国了……”李栀柔不解道。 “我也已有了答案,否则,我又怎会身居在此呢?”曹回大笑道。 “那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出去告诉这天下人呢?”傅小童抓着曹回的袖子问道。 “天下人有天下人的想法,天上人有天上人的想法,你可以看破,但是不能说破。况且,大庆气运,更为重要。” 傅小童看着曹回,目光似懂非懂,似明非明。 出了地牢的武思燕疾步向城外走去,俨然曹回给了她一个重要的线索,她必须要找到这个线索,否则郑年可能会蒙冤而死。 快步直入侠义盟所在的分堂,出示了令牌之后问道,“吕尚在哪儿?” “在东厢房。” “好。” 武思燕快步走向东厢房的位置,此时的吕尚正坐在院子里,身旁还坐着一个少女,二人愁容满面,看到武思燕,立刻站身,“武大人。” “怎么了?”武思燕风风火火坐在了石凳上,看着吕尚和身侧的于桃。 “我……”吕尚有些无奈的低下头,“没有找到小蝶。” “小蝶不知道去哪儿了,没人看到她。”于桃低着头,一脸委屈的样子,“柔姐姐和小童哥哥都被抓了……我们……怎么办啊……” “他们没事的。”武思燕沉声道,“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好好回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 “好。”吕尚的神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东海之滨上是否有人算过一个卦?和郑年有关的。” “是。”吕尚肯定的点头,“是沈修玄的师父,当时我也在场。” “是什么卦?”武思燕皱着眉。 “是……一个解字。”吕尚回忆道,“当时那大师问了郑年一个字,说是让他写在浪上,还说是什么可以预言过翁老前辈的龙凤阴阳卦。” “郑年写了什么?”武思燕问道。 “萱。” 吕尚思索了一下,随后肯定道,“是萱,就是……” 他用手指指了指天上。 武思燕眼神闪动,“然后呢?解的卦呢?” “他说什么向死而生……还把东海的浪都打了起来, 说是能悟多少就悟多少。” 吕尚思索了片刻,“当时我就站在距离他不愿的位置,也能和恩公看到的差不多……唉?这么一说我当时确实是看到那大浪像是字,却又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你好好想想!”武思燕厉声道。 吕尚一惊,连忙开始思索,随后大步走入房间,拿出了一张巨大的宣纸,在上面涂抹了起来。 随着波涛一层一层的豁然纸上,虽然他的画工很差劲,但是武思燕还是看得出来这些是浪花。 一笔一画的画出来。 “这些……应该是几个字,但是我总感觉……唉?” 武思燕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异样的表情,直到她认真看了许久之后,竟是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房间。 吕尚有些奇怪的追了出去,却没有叫住武思燕。 于桃凑过来,“怎么了?” “不知道。”吕尚拿出了那张画纸,“你能看得出这上面是什么字么?” “看不出……”于桃歪着脑袋,“这个字,是不是帝啊?” “帝?不像……我看像是穴……”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奇怪的看着面前的画作。 而此时的武思燕已经到了皇宫之中,龙殿之前,门口的两个禁卫躬身作礼。 “我要见翁老。”武思燕道。 “卑职去通报。”禁卫转身向后跑去。 ------------ 第五百六十五章 单手移城 武思燕走到翁白魁面前的时候。 翁白魁则是微笑着邀请她坐下,“来,喝茶,这是江南的茶,不错的。” 武思燕的表情十分的僵硬,接过茶,艰难的喝了小口,?放在了桌子上,“我看过了。” “什么?”翁白魁笑着继续倒茶。 “沈修玄师父的卦。”武思燕道。 “你想说什么?”翁白魁问道。 “你骗了天下人。” 武思燕深吸了一口气,“也骗了郑年。” “我骗了么?”翁白魁给自己倒茶,扬起手抿了一口,表情很淡然,似乎发生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看到了四个字。”武思燕略显悲凉的眼神看向翁白魁,“帝命解凶。” 翁白魁的眼神并没有任何的波动,“那小子啊,?一生为的就是沈修玄,为了让他得到传承,确实倾注了很多的心血,而他的卦,也确实比我的卦灵了一些。” “帝命,说的是郑年的么?”武思燕看着翁白魁。 翁白魁没有说话,而是玩弄着手里的茶杯,忽然抬起头,望着武思燕,“你要管下去么?” “不然呢?”武思燕探身向前,“那是我的徒弟!” “如果我不允许你管下去呢?”翁白魁看着武思燕。 “你拦不住我的。”武思燕平静道。 “你打算做什么?”翁白魁质问道,“你打算让他所有铺垫的一切都付之一炬,让天下都毁了么?” “我要做一些师父该做的事情。” 武思燕认认真真道,“而不是看着他送死。” “你什么都做不了。”翁白魁淡然道,“如果可以的话,当初你不该在长安县,让他入局。” 武思燕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轰然! 就在这瞬间! 大地传来了巨大的晃动。 翁白魁面前的茶杯全部倒在了地上。 顷刻之间一口血喷出,?翁白魁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桌子,周身气息赫然涌动而出,两条金色的气息环绕在他的身侧。 这才稳稳的坐住。 随后冷眉看向龙殿之外。 武思燕已经倒在了地上,顺着翁白魁的目光向外看去,天空之上已经不再是碧蓝色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恢弘的暗红色,如同滔滔江水一般蔓延开来。 她转身看着翁白魁,“怎么回事儿!” “他……动摇了我的境界!”翁白魁双手抓着桌子,强忍着体内的气息道,“他……早已能够破开我的境界了……竟然……藏到了现在!” “什么!” 武思燕道,“是谁……是谁!” “安文月……”翁白魁硬生生道,“秦风!他早已找到了如何破开境界的办法……他……他……” 随着一口鲜血再次喷出,翁白魁周身再次赫然出现了七道金色的气息,登时,强大的气涌再次毕现! “不是七月十三么!今日才是七月五日!”武思燕惊叫着。 “他要杀了全神都的人!” 翁白魁道,“用全神都的恨意,给凶星更加强大的力量!” “我……我们该做什么……”武思燕仰起头。 “出去……”翁白魁道,“帮助天帝!” 武思燕立刻明白了过来,?当即向大殿之外走去。 天空之上,?血一般的颜色。 这是秦风独有的炁,?一年多之前,这股炁就已经凌驾在了神都之上,而现在他还是来了…… 他终究还是离开了! 天空之上一个孤寂的身影冷冷的藐视着大地,藐视着整个京城的人。 而所有的人都在惊恐之中看着天空之上的他。 秦风! 秦风咧着嘴狂笑着。 “出来吧。” 忽然。 一抹金红相交的颜色,从神都大地之上拔地而起,跃然空中。 红色的霞披摆动着。 风中大袖翻飞,舞姿曼妙又饱含杀意,张驰有度。 周身血红的花纷飞而起,蝴蝶绕着她的身躯。 女人的眼角上挑,深红的唇角微顷,一抬头,圆润的耳垂处银光闪动。 眼似秋波,却又含着铿锵坚毅,手中寒光闪烁,在寂静的大地上傲然当里,隐隐似乎有古琴优美的旋律响彻耳畔。 仅此一女,却是千军万马。 “陈萱儿。”秦风的笑容在看到她的时候更甚,“你来了……” “你该知道,进入神都的代价。”陈萱儿冷眉看着秦风,帝王之剑握在手中,清澈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我当然知道。”秦风淡然道,“一年之前,我为了知道翁白魁的罚天令到底有什么弊端,不惜冒死,而现在,我已然知道了。” “又如何?”陈萱儿看着他,“你过的了我手中的这把剑?还是低的过我的气运。” “气运之力,玄天真仙方可一战。”秦风缓缓闭上了眼睛,“此时,我已有两个玄天真仙,而你,不过一个气运,你该奈我何呢?” “哈哈哈哈……” 秦风狂笑着,“我要让神都,付之一炬!” 顷刻之间,他一把向下抓去! 他的手掌并不大,但是下方的力量确实空前的强大! 甚至站在龙殿之前的武思燕直接跪在了地上,狰狞的看去。 这是威压…… 这是…… 玄天真仙的力量…… 无数的人脸上充满了绝望,仰头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切时,每个人都已经是慌乱了。 可是下一瞬。 沈修玄便已经率先当空站立! 随后…… 武阳! 魏玄麟! 吕尚! 一个个三品实力的强者全部到达了空中,站在了陈萱儿的身后。 “你们在我手里,皆活不过一息。”秦风的手一动不动,身躯向前躬着。 微微一笑。 就在嘴角上抬的瞬间。 他的手臂动了! 而整个神都城! 也跟着动了!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整个神都城拔地而起! 秦风嘶吼着,大笑着,“翁白魁!” “你他妈的把大阵藏于神都城之下!境界之力……你的罚天令,老子破了!” 整个城池竟然被秦风一只手抓了起来! 碎石落下。 城池被他拉起了足足三丈之高! 随后,城池之下发出了耀眼的金光! “给我碎!” 秦风全身青筋暴起,力量倾注到了鼎盛之时! 下方的金光! 顷刻之间化成了粉末! 龙殿之中的翁白魁一口鲜血喷出。 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 “去死吧!” “你这一生的罚天令,灌注了你玄天真仙境界的所有炁!罚天令一碎,你便不可能活着!” 突然。 翁白魁的耳畔响起了一句话。 “你的三个凤凰蛊用了几个?” “都用了。 ” “给谁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翁白魁捂着自己的肚子。 神识消散的那一刻,忽然一笑。 “这小子……竟然……比我多了……一步……” ------------ 第五百六十六章 护我大庆九百里江山 风周龙云。 大庆镇国之剑。 出鞘。 龙吟之声伴随着倾斜而出强大的力量开始喷洒而出。 天空之上的所有人已经怔住了。 他们的实力开始缓缓恢复。 一点一点! 武思燕抓握着自己的手掌。 三品…… 二品…… 一品…… 此时再凝神向前方看去。 武阳已至大千境…… 魏玄麟已至相象境! 而天空之上。 两股磅礴,如同天山大川一般的气息…… 在那样的气息之下,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就如同站在宏伟高耸的山峰面前的一个人一般。 即便是魏玄麟,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恐怖的气息! “秦风!” 撕裂般的吼声传来的时候。 北方天空之上! 万妖耸立! 没个妖兵的实力,都已经到达了五品境界! 而最前方的牧天骄,已是相象境! 他指着秦风喝道,“你……居然敢出现!” 秦风的手还抓着整个神都城,只是缓了三口气。 “哈哈哈哈……” 秦风笑着,“今日,就让神都城……毁灭吧……” 他的手向里面攥拳的刹那! 七道气息直奔而去! 陈萱儿催动动之风周龙云的刹那,金色的光芒之笼罩了整个大地,恢弘浩然的金色气息比一年前不知高高出了千倍有余! 真正的玄天真仙! 真正的国之气运! 而就在所有的气息打到他面前的时候。 秦风根本没有动。 他甚至连闪避都懒得去闪避。 风周龙云被他拍出,而下一瞬间魏玄麟的长剑和牧天骄的银刀到达他身上的瞬间,就已经被砸的稀烂。 随后武阳等人更是直接被震飞了出去! “我已!” “以武入道……已成玄天真仙!” 秦风笑着,“你们……已然不是我的……对手了……” 他松开了手。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 秦风松手的那一刹那! 整个神都城落往在了地上! 这样的高度,百姓会全部死亡! 一百三十万!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轰! 嗡鸣声传来的时候。 天空之上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一切都像是死一般寂静。 可是…… 废墟开始动了起来…… 每个人的身上都出现了一股金色的光芒! 每个百姓都茫然的从废墟里走了出来,他们甚至没有一丝丝的伤害! 抬起头。 目光看去。 天空之中,一个光环笼罩着大地。 陈萱儿双手掐诀,将气运之力散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每一个人! 一百三十万! “哈哈哈……” 秦风看着陈萱儿,“气运之力,是你这么用的?” 陈萱儿香颈上全是汗水,衣服也已经湿透了,她气喘吁吁的看着秦风,“大庆……不允许你……踏足一步!” 秦风动了! 他的速度快如雷鸣,快过闪电! 快过一切! 魏玄麟和牧天骄再次挡在了他的面前,可是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挡得住! 身形被一掌打开! 秦风已经到了陈萱儿的面前。 双拳直接砸去! 这两拳的力道,足可以破开天下的山脉,阻断万年的河流! 可是就在这一瞬。 两个莫名的气息出现在了陈萱儿的身侧。 一个透明的气息。 一个黑色的气息。 一人,接住了一拳。 他们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硬生生接住了这一拳! 张不二! 傅余欢! 秦风立刻后撤,眯着眼睛,“你们……” 张不二扭动着头,“郑年在哪儿?” “哼……”秦风微笑着看向张不二,“找不到?哈哈哈哈……是不是找不到!” “我问你!”张不二大喝一声,直接一拳砸了过去,将秦风整个身躯杂入了地上的废墟之中,而身躯刚刚到达地面上的时候,他已然到了! “郑年在哪儿!!!” “啊!!!” 张不二的眼中已经有了鲜血,他疯狂的拳头砸在秦风的身上! 一拳! 十拳! 一息,竟足足砸出了百拳! 煞气在这一时间内,足以让所有人窒息! 可是气运之力,保护着每一个人! 每一个神都里的百姓! 他们就这么看着张不二,将秦风打入地下十尺! 可是! 轰然! 张不二被硬生生打到了天空之中。 秦风出来的刹那一拳打穿了他的胸膛。 张不二立刻后退,胸膛的伤口,一寸一寸的愈合。 “不过是相象境而已,强大的是煞气,而不是……” 秦风的话还没有说完。 谁都没有看得清那把剑的速度。 当漆黑的长剑贯穿秦风咽喉的时候,甚至他们还没有看清傅余欢的身形! “你……”秦风仰着头,残忍的笑着。 嘴里淌出的是鲜血。 他笑着,“哈哈哈哈……你已入了玄天真仙?” “郑年,在哪儿。”傅余欢的声音更加的冷漠。 像是一块冰冷的玄冰! “你永远都不会找到他……凶星降临的那一日……你才能看得到他……” 秦风的头掉在了他的手上。 随后,再次被他按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面。 扭了扭。 耸了耸肩。 “看来……你们已经有了准备……两个即将成为傀儡的人,哈哈哈哈哈……”秦风大笑着,身形缓缓变得透明。 任由傅余欢的剑锋在那虚幻的身影之上刺入, 却无法留住他。 “等着吧……等着吧……你们会迎来你们等待着的一切的……” 他的声音还回荡在整个神都的上方。 似乎像是已经宣判了整场战役的终点。 每个人都已经可以真切的感受到那一股股强大的力量迸发出来时,带给他们的震撼和恐惧。 这不是一个境界。 甚至谁都没有想过,这个境界之中的人,竟然如此的恐怖。 寂静,长达许久的寂静。 直到陈萱儿倒在地上的时候,武思燕立马上去抱住了她。 武思燕看着血红色的天空。 那已经不是她可以染指的战斗了。 魏玄麟和牧天骄的攻击已经说明了一切。 之前的那些信誓旦旦和希望,都在秦风抬起神都的时候,灰飞烟灭。 整个神都,都在这恐怖的威压之下,低下了头。 陈萱儿动了。 她强忍着身躯带来的压迫,从武思燕的怀中站了起来,走到了太和殿的废墟之上,对着整个神都喝道。 “七月十三日,大庆,不会亡!” “所有大庆子民听令!” “同心力死守!” “护我大庆九百里江山!” 顷刻之间。 武思燕的眼中,闪动出了泪光。 而此时的天帝。 已决心赴死。 ------------ 五百六十七章 百花谷的传人 安静的沉寂。 废墟一般的神都并没有一个人伤亡。 可是家园已经受到了重创。 神都中心地带的建筑并没有什么损伤,大型的殿堂也只是有些损坏而已。 只是神都的外围建筑基本上全部崩塌了下来,大量的碎石瓦块堆积在落入原本位置的缝隙之中,也有被压在下面的百姓,在其他人的合力之中将其救出。 陈萱儿走回了太和殿。 大殿内部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但是门外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 武阳缓缓走入太和殿里的时候,感受到了面前陈萱儿虚弱的气息。 气运之力的恢复是需要很长的时间,一年半之前的那一场战役给陈萱儿身上气运的损伤,光是恢复到鼎盛状态,就用了足足四个月的时间。 而这一次,几乎耗尽的气息,恢复要多久的时间,谁也未曾可知。 人们都走入了太和殿之中。 武思燕搀扶着陈萱儿坐在了大殿的九尊龙椅之上。 随后要走下去的时候,被陈萱儿拉住了。 “配朕坐一会儿。”陈萱儿缓缓道。 武思燕先是皱眉,这样是有乱朝纲的,在群将面前坐在龙椅之上,放在平日里是杀头的罪过,即便是现在也决不能轻饶。 可是当她的气息钻入陈萱儿体内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武思燕没有坐下,而是跪在了陈萱儿的身侧,将气息开始送入她的身体之中,惊愕的发现,她身体里的全部情况。 震惊的看着陈萱儿,正欲说话时,却被她拦了下来,“众将士……” 她强忍着武思燕刚强的炁进入身体带来的残忍炁力,一字一句的声音响彻整个太和殿前。 “武王。” “平南王。” “臣在!” 所有人跪于太和殿前,无一例外。 “今已有敌犯大庆,七月十三日,既是决战之日,于今日起,所有军士,侠士,均驻扎在城外十里坡,不得进入神都。” 陈萱儿顺了顺气,“今日入夜,朕会随大军入营寨之中,整军备战,不得有误!” “是!” 陈萱儿说完这句话,转身向后走去。 武思燕立刻搀扶着她缓步走向身后。 “回御书房吧。”武思燕道,“你需要休息。” “不。”陈萱儿道,“去龙殿。” “龙殿?”武思燕一惊,“翁老似乎受到了重创!” 二人来到龙殿的时候,幸得这里并没有什么损伤。 但是一进门就看到了倒在桌子上的翁白魁。 武思燕伸手去摸的时候,对方已经没有气息了。 陈萱儿看到这一幕,竟是昏沉向后一倒,昏迷了过去。 黄筱筱坐在床榻之前看了许久,这才将手从陈萱儿的胳膊上挪开,用被子掩住之后,走到了桌旁坐下,对着武思燕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武思燕看着天下医甲,焦急地问道。 “天帝的身体本来就不是修道之体,也不是修武之身,只是一般的凡人之躯。”黄筱筱缓缓道,“气运之力强加在身体之后,虽然平日里没什么问题,但是一旦使用起来,就会对身体造成难以预估的伤害。” “一年半之前,那一次大战之后,就已经让她的身体变得惨白不堪,以至于用药物和蛊虫续命的地步。” 黄筱筱思索了片刻,“今日所消耗的气息,足可以摧毁她的身体,但是由于及时补充炁,维持了血脉的正常运转,才逃过一劫。” 武思燕焦急道,“那……该如何呢?现在……” 黄筱筱摇了摇头,“没什么太好的办法……除非……” “除非?”武思燕问道。 “除非灵儿能出手。”黄筱筱低声道,“可是近几年来我在江湖上可听闻过,百花谷谷主和郑年的关系……她若是知道天帝就是……” 武思燕惊讶的看着黄筱筱,“薛灵?” “对。”黄筱筱道,“百花谷也是有传承的,莲华妙法是每一人百花谷谷主的传承之术,一旦卸下谷主的身份,就要将莲华妙法传给下一代谷主,再加上自身的修为,来增强莲华妙法的强度。” “您是医甲,为何……”武思燕不解道。 “医甲是当时的称呼,当时我在百花谷之中,是逢人必看的,可是……能救活的人其实并不多,毕竟我能看的人有限,而弟子去治疗的时候,往往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情况。” “后来我遇到了霍英,便打算和他一起行走江湖,就将身上的担子给了灵儿,可灵儿却立刻发出了飞花令,一年只照看十个病人,翁老对此大感鄙夷,就没有再说医甲的事情。” 黄筱筱道,“但是这个方法其实很好,起码自那之后的十三年之间,百花谷再也没有死过一个人。” 武思燕站起身来,“我去找她。” “灵儿的性子我知道的。”黄筱筱道,“我教导了她三年,她的性子比谁都傲,如果你想让她来,不能让她知道天帝和郑年的关系,否则的话,别说是天帝,就是玄天真仙让她救,她都不会救。” 武思燕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走出宫门,武思燕直奔后宫而去。 善恶寺此时已经没有了人,善恶寺的人都到了后宫最大的宝玉宫之中。 刚进宝玉宫里,就看到了一地的孩子们,正在排着队从薛灵和老娘坐着的椅子旁边经过。 薛灵认真的给他们把脉。 一个扎着冲天髻的小男儿跑到了薛灵面前,“嫂嫂,嫂嫂,我难受!” 薛灵微笑着问道,“你哪里难受啊?” “我……我也不知道,但是嫂嫂的药好好吃,好甜好香,我不吃就难受。” “混小子。”老娘一脚踹在了小男儿的屁股上,“滚蛋。” “哼!”小男孩跑了出去。 一个小丫头又到了薛灵的面前,“嫂嫂,嫂嫂,我肚子痛。” 薛灵只是看了一眼那小丫头,便笑着道,“吓到了而已,来,给你一个小药丸,吃了就没事了。” 小丫头如获至宝,举起小药丸就往后院跑,小手高高举起,对一旁的孩子们炫耀着,“看看看!我有小药丸了!嗯嗯嗯……嗯!梨花味的!” 武思燕缓步走去,恭敬的对老娘作礼,“婶婶。” “武大人。”老娘连忙站起身来。 薛灵也跟着站起身来。 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郑年的师父。 也理当是自己的师父。 “我……有事找灵儿。”武思燕道。 薛灵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了方才身上出现的气运之力,似乎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正要说话,老娘就伸出手,“武大人这边请吧。” 武思燕没有想到郑年的母亲竟然如此护着薛灵,没有给她们二人独处的机会,表面上也不好说,于是只好跟着走了过去。 ( ------------ 第五百六十八章 双生花 走入房间之中,武思燕坐在了椅子上,郑家的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走进来奉茶,之后便缓缓离开。 看得出,他们身上也有不小的病症,不过现在应该已经在康复了。 “武大人……找我有合适?”薛灵问道。 武思燕看着老娘,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思来想去,还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放在一旁,提气道,“有一个病人,需要灵儿你帮忙。” “是在……皇宫里么?”薛灵好奇道。 “是。”武思燕道。 “我的师父黄筱筱的气息,?我早已察觉,?她也没法看明白的话……”薛灵扬起了眉毛,?“是气运所伤么?” 听到这个词,老娘的面色果然动容了一些。 她稳稳地喝着茶水,心中早已如明镜一般。 武思燕点点头,“正是天帝陛下。” “陈萱儿。”老娘淡淡道。 此时的薛灵早已经明白了老娘的意思,可这句话只能她来问,也只能她去问,“陈萱儿……是郑……” “是。”武思燕本就没打算骗薛灵,只要薛灵开口问,她必然会实话实说。 薛灵沉声点点头。 没有说话。 这一刻的沉默。 武思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娘看向薛灵,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薛灵扬起了头,“师父,你知道气运之力会伤其本源,如果在没有武道和仙道的基础之下,强行灌注体内的结果是什么么?” “我……不知道。”武思燕摇了摇头。 “气运之力就是一把刀,会一步一步的剜去她身上的每一处血脉,?让整个身体溃烂,最后化为血水。”薛灵道。 武思燕怔了怔。 此话一出,连老娘的脸色都变了。 武思燕私有非有的看了一眼老娘。 她还是心疼那个姑娘的。 老娘的气息有些不稳,赶忙拿起了身旁的茶水饮了一口。 这个气息,瞒不过薛灵也瞒不过武思燕。 二人互相对视着。 “救她的办法只有两个。”薛灵低着头,“第一个办法,就是将气运之力转嫁到其他人的身上。第二个就是用莲华妙法最高一层的沐日慈悲诀,以我的命,换取她的命。” 老娘几乎要在这一刻昏厥过去。 还没说话,薛灵就走到了老娘的身边,一边用气息灌入身体维持气血的平稳,一边继续看着武思燕,“但无论是哪个情况,她都不能够继续使用气运之力。” “有没有……可以撑过几日的办法?”武思燕问道。 “或许可以,或许不可以。”薛灵沉声道,“但我不愿意。” “凶星要降临了,如果没有她……”武思燕低着头,“我们都会死。” 薛灵蹲在老娘的身侧,“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啊?我给你熬汤喝。” 老娘却死死地抓着薛灵的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薛灵知道老娘在想什么,?温柔的抚摸着她的手背,“若是累了,就睡吧。” 老娘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灵儿……我……” 此时,老娘已经睡了过去。 薛灵深吸了一口气,“待我将娘送回房间。” 武思燕走到了门外。 等了许久。 薛灵才重新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衣服。 洁白的衣服。 做工很精美,每一针一线都是精心雕琢的,上面并不是通常女子的龙凤呈祥的图案,而是一朵美丽的花,武思燕不知道这是什么花。 眼神却停滞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双生花。”薛灵缓步走出去,跟着武思燕向门外走去,“传说双生花都是一个一个生长的,会靠近气味相同的另一朵花,然后两朵花同根同茎,一起生长,离了谁都要死。” 武思燕沉默着,和薛灵慢慢走向御书房。 “师父,郑年在哪儿啊?”薛灵问道。 “我……”武思燕低着头,“不知道。” “哦。”薛灵点点头,撑起了一把伞。 天虽然是赤红色的,但是没有下雨的意思。 “你……”武思燕看着薛灵,“为何撑伞呢?” “等雨。” 薛灵温柔的笑着。 二人走到御书房的时候,黄筱筱还在那里照看着陈萱儿。 当她看到薛灵的时候,眼神闪动着。 “师父。”薛灵只是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 “灵儿……”黄筱筱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薛灵微笑着道,“我都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这江湖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呢。” 黄筱筱低着头,这天下医甲,却在一个小姑娘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薛灵什么也没说,坐在了椅子上,手轻轻一摆,一道银丝挂在了陈萱儿的手臂上,随后气息缓缓涌出,她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静的像是幽冥深处。 过了许久,她才睁开了眼睛,看向武思燕道,“七十八处静脉断裂,气海之中的气运现在有些控制不住了。” “怎么办?”武思燕问道。 “我有要求。”薛灵微笑着说道。 “什么?”武思燕道。 “将这张纸交给百花谷的春儿,里面是酿青花月影的法子。”薛灵说道,“让她每个月将青花月影酿好,放在谷里。” “好,我去办。”武思燕道。 “第二个要求,告诉我,她活了,能不能救郑年?”薛灵斩钉截铁道。 “我……”武思燕沉声道,“郑年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那些我不管,我只想知道,郑年最后能不能活下去?”薛灵的笑容很平静,“他是不是众矢之的,是不是万人唾弃和我无关,我要的只是他而已,我只想知道他能不能活着。” “至今未止,我……也不知道……”武思燕不敢做任何的保证。 薛灵道,“无论他活着还是死了,无论他怎么样都好。如果活下来,不要告诉他今日的事情,如果死了,请你把我葬在他身侧,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 “好。” 武思燕攥紧了拳头沉声道。 “第三个要求。” 薛灵看着武思燕,“不需要告诉郑年的母亲,我做了这件事情,我不想她对这个人,有任何的看法。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的目光看向了陈萱儿,“我不需要她任何的恩惠,也不需要她做任何事来补偿我,回报我。因为我为的不是她,也为的不是什么天下。” “我为的是那个叫我娘的小蝶,和那个男人。” “好。”武思燕沉声。 薛灵缓缓一笑。 我在前面等你,可我不希望你来。 我希望你来的时候,已经忘了我。 气息缓缓从身体传出。 薛灵的头上和两个肩膀处亮起了三盏烛光。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股强横的气息从门外传来。 三人均是向外看去。 一个不大点儿的小孩站在门口,双手插着腰,歪着头看向薛灵,“我的娘要救另外一个娘,还要用自己的命,你说这事儿我爹要是知道了我没管,是不是会打死我?” 薛灵张开怀抱,郑小蝶像是一块吸铁石钻入了她的怀中,“小蝶不让你有事。” “小蝶!郑年在哪儿?” 武思燕脱口而出问道。 “我不知道。”郑小蝶钻在薛灵的怀中,抱着薛灵说道。 薛灵温柔的将小蝶放下来,看着她略显不情愿的样子,缓缓道,“要做事了。” “不要……”小蝶一把抱住了薛灵,“不要……” “小蝶乖。”薛灵温柔的说道,“去找奶奶玩好不好?” “不要。”郑小蝶摇了摇头,“不能让你用莲华妙法,我有办法。” “你有?”薛灵愣了愣。 “我有办法。”郑小蝶低着头,“而且……” 她靠近了薛灵的耳朵,极小声道,“爹说了,不让你乱跑,让你和奶奶在一起待着,不可以乱走的。你还要照顾弟弟。” 薛灵惊讶的看着郑小蝶,“他……真的这么说?” “是。你要用莲华妙法来保住弟弟我知道,但是那样也会有问题的。”郑小蝶一脸认真,“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让太师父带着你回去才好,不然会出乱子的。” “我……”薛灵沉默了片刻,“我在外面等你。” “也好。”郑小蝶知道薛灵有话想和她说。 武思燕和薛灵坐在外面。 以往皇宫里的锦鲤池很好看,碧蓝的天空映照下的鱼池充满了生机。 而现在天已经变成了赤红色,而鱼池则是像一滩死水,似乎里面的锦鲤都死了,剩下一池的血水。 “郑年到底想做什么?” 武思燕围绕着这个话题已经开展了三四日的调查,随后最后毫无收获,可是她也明白了很重要的一点,起码他没有叛国。 而这一点明白之后,紧接着又明白了一个更大的点。 他叛不叛国,自己说了不算。 薛灵脸上永远是那股看上去亲切得很的表情,可是真当一个男人走近她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个亲切的表情仿佛在把你推向千里之外,且把自己拉倒天上俯视你的笑容。 “我不知道。”薛灵很平淡地说道。 “你不担心他么?”武思燕问道。 “我曾经很担心他,从百花谷带了许多他爱喝的酒和他要穿的衣服,千里迢迢进入江南,并且找到了他。”薛灵仰起头,“结果我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并不需要我的担心。” 武思燕没有说话。 “他已经将一切都计划在了其中。”薛灵道,“甚至包括我来。” “确实,他会计划一切的事情。”武思燕道。 “我以为我来是他意料之外的,可却发现甚至连他睡在我身边的事情,都是他的计划。”薛灵笑着低下了头。 笑容很温柔,也很暖心,“那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在他的计划里了,似乎每一步,都有我的位置。” “他……和你说了什么?”武思燕问道。 “他说了很多,却又感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觉得这一切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在我的生命里就像是雨。” 薛灵长出了一口气,“而我在他的世界里,只需要坐在那个庭院里,等风来,等雨来,我不需要知道雨什么时候来,只需要在雨来的时候抬起头看向天就好了。” “你真的很适合他。”武思燕说出了自己的评价。 薛灵低着头,“我从未想过我能来到神都,来到善恶寺,来到他曾经出生的地方,看到他的家人,我从未奢求过这些。” “而他甚至连我出现在这里都已经放在了他的计划之中。”薛灵抿着嘴,“我不必去担心他的计划是什么,因为肯定会比我想的更加周到,所以我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武思燕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薛灵等了许久,郑小蝶走了出来。 她嘟囔着嘴坐在了薛灵的身侧,靠在了她肩头,“她醒了。” 薛灵没有回头去看, 而是搂着郑小蝶,“我们回家吧。” “我想回,可是不能回……”郑小蝶撇着嘴看着薛灵。 薛灵望着郑小蝶,“好,早去早回。” “娘娘……”郑小蝶抓着薛灵,“你不会怪阿爹吧?” 薛灵温柔的笑着,抚摸着郑小蝶的头。 “不会的。”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了。”郑小蝶攥着薛灵的手,你可……一定要等他哦。 ------------ 第五百六十九章 新帝 陈萱儿醒来的之后,黄筱筱只是重复了郑小蝶最后说的那句话。 “只有十日的命。” 陈萱儿点点头,“知道了。” 站起身来,叫来了几个禁卫,“起驾,去地牢。” “是。” 禁卫和太监开始准备事宜。 陈萱儿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走出了太和殿。 孤独的轿子里面,?听着马车碾压在石子板路上的声音,这样的生活她已经过了很久。 一个人的生活已经过了很久。 地牢门口,人们都跪着。 陈萱儿下了马车,走向里地牢的深处。 曹回平静的行礼,得到陈萱儿的允许之后,才回到了座位上,二人面对面而坐,?曹回低着头。 “知道朕要来找你么?”陈萱儿问道。 “当然知道。”曹回道,“时间不早也不晚,刚刚好。” 陈萱儿微微一笑,深吸了一口气,“委屈先生了。” “自为大庆血脉,不惜命数,此般尔尔,已是天帝恩惠。” “他在哪儿。”陈萱儿问道。 “在牢房之中。”曹回道,“现在已要明说?” “我隐隐感觉凶星之象,已经有大变化,如今能否在我的掌握之中,已然是变数极大。”陈萱儿低下了头,“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做好了么?” “九千数术已尽数传授,儒法之道看个人悟性,无法强加,现如今只是六品尔尔。” “已比我当年强了不少。”陈萱儿缓缓道,?“叫他来吧。” 曹回硕大的身躯站起来,转身佝偻着向后走去,过了半晌,李栀柔和傅小童同时从身后走了出来,两只小手攥在一起,看到陈萱儿的时候,立刻分开,跪地作礼。 “起来吧。”陈萱儿平静道。 她的脸上已经开始露出了惨白的神色,看向二人的时候,勉强从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叫什么?”陈萱儿微笑着看向傅小童。 “我……”傅小童低着头,“我叫傅小童。” 陈萱儿对着一侧的禁卫点点头。 那禁卫走了出去,将身侧的所有人都遣散了。 “你叫李世隆。”陈萱儿缓缓道。 傅小童的眼神惊讶的看向陈萱儿,“什……什么?” “你是大庆十三皇子,是朕的亲弟弟。”陈萱儿缓缓道,“你的手上,有我的气运之初,如果我死了,气运之力便会到你的身上。” 傅小童呆在了原地,震惊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什……什么?” 看向了自己的师父。 曹回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师父……真的假的……”傅小童惊讶的问道。 而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李栀柔,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同样震惊的看着天帝。 陈萱儿只是给了李栀柔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未说其他。 “是真的。”曹回用和他的脑袋一边大的手摸着傅小童的头,“你是大庆的十三皇子。” “朕和你说的话,你要记住,也要记牢。”陈萱儿招了招手,把傅小童抓到了面前,“会有一天,突然,气运之力出现在你的身上,那时,千万不要惊慌,也不要说任何话,曹先生会辅佐你,你要接掌大庆。” “可是……我……”傅小童盯着陈萱儿。 “朕只要你明白一件事情,无论如何,即便是身死,也不能让大庆的百姓沦为旁人鱼肉,若是需要……” 她的眼神闪露出了一丝杀气,“杀了他们,即便杀了所有人,都不能让他们被外人屠戮,帝王之家,想要承载万人的敬仰,同时也要承载万魂的折磨,明白么?” 傅小童已经怔在了原地。 “另外,她是藩王之后,和你三脉相隔。” 陈萱儿说罢,走出了牢房。 而盯着陈萱儿的李栀柔忽然一愣。 …… 阴郁的山洞之中。 除了洛七七和自己的父亲在一个角落里的床榻上坐着,其他的每个人都有一张床。 这里似乎已经为她们准备好了一切。 苏问青走到了华笙的身侧,低声道,“我的实力恢复了。” “嗯。”华笙点点头,“翁白魁……死了。”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皆是一怔。 苏问青立刻抓住了华笙,“怎么回事儿?” “郑年为了打开罚天令,给翁白魁下了凤凰蛊,这样一来,他实力也可以慢慢恢复,罚天令也可以接触。”华笙道。 “那……那条鲤鱼怎么办?” “那条鲤鱼需要的是一千年的气运,和其他的没关系。”华笙平静道,“你放心吧。” “不对……”苏问青站了起来,“你说第二个凤凰蛊在翁白魁的身上?” “对啊。”华笙道。 “郑年告诉我,他只有三个凤凰蛊了。”苏问青眯起了眼睛。 “是啊。”华笙点点头。 “钱好多一个,翁白魁一个。”苏问青怔怔道,“他告诉我,陈萱儿在最后凶星降临的时候,必然会将自己的气运之力祭献而出,而那时候,陈萱儿会身死,气运之力抽出之后,再用凤凰蛊重生。” “对啊。” 华笙继续点点头。 钱好多站了起来。 “那他骗我!”苏问青看着华笙,“他……骗我……” “他有告诉你,他要用凤凰蛊么?”华笙问道。 “他告诉我他有三个凤凰蛊!”苏问青惊呼道。 “是啊,他确实是有三个凤凰蛊啊。”华笙很平静。 苏问青攥起了拳,“你放我出去。” 华笙抬起头了头,微笑地看着苏问青,“你觉得,为什么这里会有四张床。” 苏问青的脸冷下来了,“他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让我在这里待着么?让我……等着么?” “七月七日,这里能看得到外面。”华笙缓缓道,“你可以看到他。” “七月七日?”苏问青问道,“七月七日会发生什么……” “七月七日,是凶星降临的时间。”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道,“什么!” 妖帝也怔住了, “不!一定是七月十三!” “你从什么地方知道的七月十三?”华笙问道。 “是……” 妖帝怔了怔,“是……” “是算出来的对不对?”华笙笑了笑,“凶星能让你算出来么?” “可是……”妖帝垭口了。 “七月七日,便是凶星降临之日,而你们,可以在九日出去,如果当时,还可以出去的话。” ------------ 第五百七十章 梦里梦外 武阳等人出城的时候,已然是下午时分。 浩浩荡荡的玄策军借着夕阳的光泽从神都方向开了出去,直奔十里坡。 而整个侠义盟的人们还没有打算出去,郑长安将所有侠义盟的侠士都召集在了神都的分堂之中。 郑长安稳坐当堂,下方的人都知道,今日已然临近了最后生死决战的关头,每一步都可能是影响最后的关键,?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都明白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吧?”郑长安扫视了一圈面前的人。 最先站出来的是花慈,“请盟主吩咐!” “以花慈为首,带领本部弟子前去玄策军大营处。” “以汤平为首,带领本部弟子镇守神都城。” “以风萧虞为首,带领本部弟子跟随我,听我调遣。” 三人立刻出来称是。 “鬼离、吕尚、沈修玄跟随花慈前往玄策军大营。”郑长安淡然道,?“七月十三日之前,无论是谁都不能离开所安排的位置,静待我的通知。” 堂内的人四散而去。 郑长安缓缓出了一口气,?略显瘫软的靠在椅子上。 姜明走过来低声道,“现在……你打算如何呢?” “不知道。”郑长安略带虚弱道,“这种事情我怎么能知道呢?我的实力也没有到那个程度,现在……哥哥也不在了,他没有给我接下来的指示。” 姜明对于郑年的态度还是比较敏感的。 安慰了几句郑长安,他才从侠义盟分堂走了出来。 一路晃晃悠悠,也不知去哪儿比较好,也不知哪里可以去。 竟是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长安县府衙门口。 县府衙门正常运转着,但是并不处理案件,只是做一些琐碎的事情,趁着门口的两个小厮没有看到自己,姜明溜了进去。 里面还是没有变。 安静的湖面,不大点儿的停尸房,几十个人的膳房,一条鱼的鱼塘,老爷的厢房。 似乎一切的记忆都在这个时候涌入了脑海之中,?曾经的怀念和过往的美好都在这个时候让姜明感觉到了揪心的疼痛。 推开厢房的大门。 里面一尘不染。 姜明笑了笑,将门关上,?走到了屋子的正中间,恭恭敬敬地对曾经郑年最喜欢的那个摇椅作礼,“老爷,我回来了。” 他拿出了酒壶,开始喝酒。 从怀中拿出了一叠小花生。 这是很久以前跟随郑年的时候出现的习惯,当年的郑年会时不时就叫他进来喝点儿,姜明的酒量不行,更不可能对郑年说不去了,索性就备一点儿吃的,这样才好陪着郑年喝。 “老爷,你说说,快两年了吧。”姜明憨憨一笑,“当初我也就是一个混着吃的小厮,要不是老爷您相中我,现在可能还是一个小厮。” “这神都虽好,但是小厮不好。” “这江湖虽不好,但是侠义盟好,长安好。” 姜明喝着酒,和郑年聊着天。 越喝越多。 越喝话越多。 “你是不知道,当日在山上你把我救回来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感动……唉,如果没有这件事情,或许我也不可能留在侠义盟。” 姜明笑了笑,“当年可能就死在神都里,成为尸骸了。” “唉,其实我喜欢长安的,我多想这件事情能够早早结束,到时候老爷你不能不让我啊……你得我让我娶长安的。” 姜明呢喃着。 “我让,我娘也不让啊。”郑年的声音缓缓传来。 秦风憨笑着,摇头晃脑地指着郑年说道,“我把你娘当我娘,我娘走的早,你娘早就是我娘了,老夫人对我也很好,只要长安同意,老夫人是不会反对的。” “那我娘让了,我也不能让啊。”郑年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姜明大笑着,“你若是不让,我就跑去和长安私奔!” 郑年笑着将姜明手里的酒抢走,喝了足足一大口。 “哈哈哈哈……”姜明笑着看向郑年,“你还在抢我的酒。” “喝不了几天了。”郑年忽然叹息了一口气,“过了这段时间,家里的事儿就要你好好照顾了。” “我照顾的不少了。”姜明道,“你小子可不能死,老子才懒得照顾你那一家四十多口人呢。” 诡异的笑了笑,姜明突然不笑了,脸上出现了泪水,他擦去泪水,“你他娘的真不回来了?” “我当然想回来。”郑年憨憨一笑,“却不知该怎么回来。” “一起应对啊,一起面对啊!”姜明大叫着,忽然又道,“算了,算了,你压根就是他娘的不想回来。” 他躺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善恶寺上上下下,我一个人可以很好的照顾,但是……你舍得么?你舍得抛弃这一大家子人,离走他处么?你舍得他们么?” 姜明的眼泪落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郑年道。 “只因未到伤心处。”姜明坦然道,“你是我家大人,但是我早把你看作自己的兄弟,你说……你说我忍心看我兄弟去死么?” “如果兄弟肯定要死,你死就能救兄弟,你该如何呢?”郑年问道。 “我!必然是义不容辞!”姜明顶着鼻涕和眼泪举着手。 “那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死呢。”郑年淡然的笑道。 这句话说完,姜明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茫然的转动了几下头,看向郑年,“你……不是幻觉?” “我是幻觉。”郑年的笑容很温柔。 “你不是……你不是!”姜明一把抓住了郑年。 真真切切的抓住了郑年! “你!骗我……”姜明看着郑年,惊讶的表情盖住了整张面容,“是你……老爷!真是你!” 郑年此时微笑着瘫坐在摇椅上摆动着身体,“是我不是我,还重要么?” “当然重要!”姜明激动道,“我……我……” “我已经叛国了。” “你没有!”姜明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绝对没有,无论是谁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你的实力不强,不足以阻拦我,否则我会将郑长安也杀了的。”郑年笑了笑。 “你……”姜明怔在了原地,“你……就是为了让他们杀你!是不是!” 郑年没有说话,当姜明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原地了。 “你一定是为了让他们杀你……一定是的……”姜明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向外走去,“我要……告诉……他们……” 可是却倒在了地上。 ------------ 第五百七十一章 善恶之后,便是无 七月六日。 大军已整备。 陈萱儿因为身体的原因晚了几个时辰,和武思燕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六日一早了。 可是护卫大军和武思燕刚刚出城门的时候,便遇到了一个巨大的屏障。 前面的护卫军更是无法穿越。 武思燕走到了轿子一侧,低声对着陈萱儿说道,“天帝,门口已经有了结界,?我们出不去了……” 陈萱儿低着头,“先不急,朕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嗯?”武思燕看着陈萱儿,“气息?” “回龙殿。”陈萱儿低声道,“我感受到了翁老的气息!” 武思燕一惊,立马安顿禁卫在这里等待,?调集了几个护卫转向皇宫而去。 陈萱儿快步走入龙殿的时候,面前的老人正平静的坐在那里调息,?陈萱儿扑倒了翁白魁的面前。 “师父!” “没事了。”翁白魁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我抵挡了对方的攻击,将气息暂时保存在了体内,这才逃过一劫。” “可是……”陈萱儿疑惑的看着翁白魁,想要说什么却又噎住了。 身后的武思燕诡异的看着翁白魁,知道他在刻意说谎,但是俨然去拆穿没什么意思,只能冷面的看着他。 翁白魁的面色并不是很好,问道,“是不是出现结界了?” “是。”陈萱儿道,“我们出不去了。” “玄策大军是否在十里坡外?” “是。” 翁白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这股结界并非是凶星或是安文月的结界。” “那是……”陈萱儿满脸诧异道。 “无论如何,安文月一定会在凶星降临之前,尝试来杀了神都的百姓,这结界,会保护神都。”翁白魁气喘吁吁道,“千万不要尝试破开结界,?否则神都会落入……万劫不复的……” 陈萱儿点点头,“我立刻去传令。” 她大步走了出去,?武思燕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翁白魁,低头问道,“是凤凰蛊么?” “是。”翁白魁没做辩解,当即承认道。 “最后一个凤凰蛊……在谁身上!”武思燕几乎是将这句话后出来的。 “我不知道……”翁白魁低声道,“如果是我,最后的一个,就在我的体内。” “但他不是你。”武思燕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向大殿之外走了去。 整个龙殿恢复了寂静。 安静到鱼儿在水里游动的声音都那么的响亮。 那条鱼缓缓从水池里探出头来,吐了几个泡泡。 “怎么了?”翁白魁温柔的走到了鱼旁边,温柔的低下头看向那鱼。 鱼并没有说话,也不能说话,只是又在鱼塘里游了一圈,突然吐出了一个圆球,那圆球漂浮到了水面之上,随即裂开,变成了一个虚无的身影。 身影浮到空中,是一个女子,?她的面容很模糊,但是当翁白魁看到她的时候,?浑身已经是颤抖了起来。 “你真懦弱。”女子的声音很坚挺。 翁白魁低下了头,“我是为了你……” “不为了我,你早就已经藏起来了,你甚至连站出来对抗它的勇气都没有。”女子冷哼了一声,“当年我是死在他的手里,你不如我,所以你怕了,胆怯了,对么?” “我……”翁白魁沉声地叹息了一口气,“我……” “他是帝江的孩子。”女子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千年之后,即便是气运之力大成,大庆王朝仍然昌盛不败,帝江会同意我重塑金身么?” “这就是孽!”女子缓缓道,“白魁,千百年前你号魁斗星尊,即便你有千万个功绩是对这天地的,也不可能到现在为止就可以作恶!这凶星,便是你的恶源。” 翁白魁抬起头来痴痴的看着女子,“怎么……怎么可能?” “难道你还没有发觉么?凶星的孕育和他的能量,都是因为你的原因。”女子道,“即便是我,也是为了赎罪,才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要执迷不悟么?” 翁白魁摇了摇头,“你错了,不是的。” “你可以继续沉迷下去,也可以继续无所畏惧下去,反正你早已经迷失在了安逸里,或许这个孩子会将你最后唤醒,也许不会,但是你要记住,这一切的孽,都是来源于你,来源于你的恶!” 女子淡然的说道。 “善恶寺中有善恶,生死路上无生死。” “魁斗星尊功百篇,却是大恶欲将现。” 随后那虚无的身影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翁白魁低着头,看着池塘里的锦鲤,“我只是想让你复活……我错了么?” “一个人不该有善念和恶念么?” “我当初若是没有将我的恶念摒弃,只留下善念,又怎么会产生出气运之力,怎么可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自私么?或许自私,这一切或许是你所谓的孽,可是这个孽果本就是这天地该承受的东西,我……” “我又能如何呢?” 翁白魁摊开手,无奈的说道,“我又能做什么呢?这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天意,我又能……做什么呢?” 那鱼儿摆了摆尾巴,似乎并不想再理他,转而看向了别的地方。 “哈哈哈哈……” “禅宗传道时,五祖口念佛偈,‘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留尘埃。’这已经是很高深的佛理了。” “但六祖惠能则是说,‘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落尘埃。’所以他才承继了禅宗的道统。”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么?” “连佛都说这世界, 即非世界,又名世界。” “这上本无我,却又如何来的善恶?” “善恶到头,不是有,也不是无,什么都没有,你叫我如何应对这凡间的尘埃呢?” 翁白魁站起身来,“既然有人愿意去死,我又何尝要去应对?他本就是我,我本就是他,如若是他死了,我坐收渔翁之利,若是他不死,我也不会死。” “既然如此……天下又如何?只要那小子能够拦得住,我又着什么急?” “我只想救你……其他的一切事情,早已与我无关了。” ------------ 第五百七十二章 凶星降世 郑年坐在树旁,怀里抱着郑小蝶。 黄昏的天空上升起了一道道巨大的烟花。 这是给玄策军的信号。 京都大战的信号。 “武思燕师爷爷已经将七月七日凶星降临的事情告知,神都站起了。”郑小蝶歪着头靠在郑年的身上,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 “结界还有问题么?”郑年问道。 “没有了……”郑小蝶道,“爹,我已经将气息灌入到了结界之中,可是这样我该如何和你并肩作战呢?” “你不需要出手。”郑年缓缓道,?“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可是你自己,定然会有危险的。”郑小蝶仰起头。 “小蝶最听话了,对么?”郑年咧着嘴问道。 “是。”郑小蝶虽然不高兴,可仍然还是低着头应声道,“但是……小蝶不想没有爹爹。” 郑年没有说话,轻柔的抚摸着郑小蝶的脑袋,“小蝶乖,?我们不是都说好了?” 郑小蝶歪着头,看着自己的老爹。 又看了看远方山顶上的那个人。 他的气息已经开始飞速的增长了起来。 郑年早就注意到了秦风的变化,?这个变化是让郑年有些意外的。 他的身躯之内的气息很诡异,就像一个装满了水的躯体,然后强行将这些水压到了一个几乎看不到的地步,却丝毫没有泄露,然后开始灌注更为强大的力量。 超过玄天真仙的力量。 可与此同时,他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的问题,两个眼睛睁开的瞬间,直奔神都的方向而去! 一股强烈的气息迸发开来。 郑年和郑小蝶对视了一眼。 郑小蝶打了一个寒颤,“这是……什么力量啊?” 郑年缓缓地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很强。” “能不能顶得住?” “不知道。”郑小蝶皱着眉。 “无妨,之后开始交手的时候若是能顶得住,便可以了。” 郑年一把按在郑小蝶的身上,为了保证对方的气息不会直接反噬给郑小蝶,他已经直接通过她的身体,直接沟通了自己体内和大阵的关联。 现在用大阵抵御攻击的人,?已经是他了。 正在此时,一旁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们该做什么?”白泽坐在树梢上,看着远去的秦风,“他暂时找不到我们的位置,凶星真正降临的时候,才会找得到。” “没关系。”郑年缓缓道,“在我出手之后,你们便加注我的力量,一旦他的事情做完之后,你们就按照计划实施就好。” “是。”烛龙点点头。 “穷奇找到了么?”郑年问道。 “找到了,还在恢复,一会儿的时间就能到。”白泽道。 郑年这才点了点头。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只等这一天的到来。 烛龙缓缓道,“我还是要再说一遍,这个办法从未有人用过,若是失败,你想好解决的办法了么?” “想好了。”郑年平静道,“有酒么?” 三人面面相觑,无奈的摇了摇头。 神都之上,红天黑云。 当秦风眼睛睁开的那一刻,整个神都都在他的脚下。 这一次,?他散开气息的时候,?再也没有之前的那些熟悉的感觉,?反而是一个陌生的气息。 这个气息不但陌生,而且异常的强大,甚至已经盖过了傅余欢和张不二的两个特殊的气息。 整个神都都在他的气息之下笼罩着。 秦风的面容彻底变了,再也没有之前那把少年时的桀骜,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老成的很辣和从未出现在郑年面容中的阴狠。 一切来的就像是虚无之中的幻境,可是一切却又显得那么真实。 一轮灰黑色的月亮升起。 三星皓起,而在天空的最上方,一颗比太阳还要更加巨大的星辰闪耀着。 凶星! 时间还在慢慢的走着。 而秦风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他伫立在天空,看着下方的神都。 双手合十,那股狂躁的力量顷刻之间达到了鼎盛! 陈萱儿单手横开,站在太和殿前。 身后是大庆所有的子民。 她跃然空中。 却被屏障挡了下来,无法出去,也无法将任何气息放出。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秦风那股狂躁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气息是什么样的。 一切似乎都被隔绝了! 就在此刻。 身后骤然出现了一股股气息。 吕尚、鬼离、武阳、沈修玄、武思燕全部走了出来。 所有神都的百姓都走了出来。 甚至…… 薛灵都掺着老娘走了出来。 所有大庆的百姓都在看着这最后的时候。 秦风双手横起的时候,冷漠的看向下方的一切,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陈萱儿的身上。 “将气运交出,我饶神都不死。”秦风的声音很缓。 “你做梦。” 陈萱儿急切的想要出去,却根本穿破这个屏障,她震惊的看着外面,将气运之力拉开。 她不知道这个屏障结界的强度,甚至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力量到底能够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一切都是未知的。 而人对于未知,只有恐惧。 心里没底的战斗,无论是谁,都会恐惧。 风周龙云出鞘。 伴随着巨大的嘶吼声。 秦风冷笑着,“好,是你找死!”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 “秦风!去死!” 身后的妖众和牧天骄等人突然出现,直奔秦风而来。 秦风淡然一笑,只是轻轻一掌,便将所有的人轰向神都的方向! 令所有人都差异的事突然发生。 当牧天骄的身体落在结界上的时候,那结界突然伸出了一只虚化的手,将他的身体抓住,随后送入了结界之中。 落凤也是如此…… 韦虎也是如此。 妖军散落在结界上,一个一个的进入神都之中。 而此时的秦风怒了。 “雕虫小技!” 他双手顶这天,大喝道,“结束了……” 每个人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这股力量的下降。 没有感觉到这股力量的狂躁。 可他就这么来了…… 天空之中,那巨大的凶星,直接砸向了神都! 突然来临的一切,似乎就像是梦里的场景, 比天还要大的凶星就这么降了下来! 带着火光,直奔神都而去! 这一切…… 似乎都要化为灰烬! ------------ 第五百七十三章 失了我,君临天下又如何? “怎么了!”钱好多感觉到了地上传来巨大的震动。 随后整个山洞都漂浮了起来,接着向神都的方向涌去。 山体逐渐化作碎石掉落。 她们浮在了半空之中,随后直接进入了神都境内,丢在了太和殿前! 几个人怔怔的坐在地上,在穿过屏障的那一刹那,她们体会到了外界那恐怖的气息! 那根本不是人的气息! 抬头! 火轮已至面前! 秦风的眉心一闪,突然之间闪身躲避。 一把剑距离他的脖颈只有半寸的距离! 傅余欢! 他的长剑如同光一般刺来,?秦风的速度非常的快,已经快出了傅余欢的想象,他闪身躲避的瞬间,恼怒的看着傅余欢。 “你在找死。” “郑年在哪儿!”傅余欢喝道。 “一会儿你就见到了!” 秦风双手再次结印的刹那,那颗和天一般巨大的巨石已经压到了结界的上方! 傅余欢的身体随着那股热浪的侵袭几乎要燃烧起来,顷刻之间他的上衣就已经化作了齑粉! 轰! 伴随巨大的震动! 凶星压在了上面! 结界的顶上! 那狂躁的结界就在这一瞬间,?被压出了一个巨大的神坑! 可是…… 它还没有碎裂! 它在强撑着! 它的结界之上,燃烧出了赤色的炁! 而这炁,?被压在巨大的凶星之下! 傅余欢没有看到,?秦风也没有看到。 只有整个神都城的人能看到。 薛灵的手紧了紧,抓住了一旁的老娘。 老娘不知为何,眼泪却已经落了下来。 陈萱儿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唯一一个无论再怎么强大都可以让她安心的气息。 “不要!” 赤炁上渗出了鲜血! 随后! 满城的蝴蝶在一瞬间开始顶在了凶星之上,所有的蝴蝶翩翩起舞,顶在了那大阵之上! 而这些蝴蝶带来的那股熟悉的气息…… 蛊气…… 蛊! 一寸! 一寸! 巨大的凶星竟是被生生的拉了起来! 一寸! 一寸! 顶出了即将砸在神都境内的凶星! 秦风狰狞的看着面前,身侧的傅余欢三剑同时刺出! 正当躲避的瞬间,赫然! 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四周而来,狂躁而来。 张不二就在头顶! 秦风立刻后撤! 张不二虽然打空,但是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再次魂力展开的瞬间,直奔他而来。 一人在左,一人在右! “两个相象境!找死!” 秦风低喝了一声,双掌直拍而出。 黑色的气息如同汪洋倾斜,巨龙滔天,?猛虎夺食直打而去! 傅余欢和张不二口中鲜血喷洒,倒在了神都大阵之上! “欢哥!” “不二!” 洛七七和钱好多震惊的看着上方。 而她们在这时喊出来的却是…… “郑年没有叛国!我们还活着!” 傅余欢回过头去。 大阵是一片汪洋的绿色,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 他再次冷漠的转过头,擦去了嘴角的血。 “西天凌雪!” “山河诀!” 天空风云色变! 剧烈的雷动如嗡鸣一般滚滚滔天,三道天雷轰在了他手中的长剑之上。 “九幽冥魂……” “吞天!” 张不二双手催动的刹那,眉心处亮起了一道黑色的印记,随后他的手上出现了浓郁魂力凝固的炁! 剑! 拳! 同时奔驰而去! 秦风立刻正视的瞬间。 一把剑却轻而易举的穿过了他的胸膛。 他猛然向后看去。 魏玄麟! 天下剑甲! 魏玄麟的手死死的抓着秦风。 秦风躲闪不及。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秦风哈哈大笑,一掌直拍魏玄麟胸口。 随后回身双拳同出! 直接轰然而去! 巨大的爆裂在瞬间耀眼了整个天空。 竟是百尺之下的地面,都被轰出了巨大的裂缝! 这样的战斗…… 如果没有屏障,神都的百姓,会灰飞烟灭的…… 陈萱儿已经到了屏障的一旁,警惕地等待着。 等待着那个机会! 她已经找到了那个机会! 就是现在! 魏玄麟的身躯倒在屏障上的刹那! 她脚下气运之力运起。 冲出了屏障! “天帝!” “你干什么!” 武思燕连忙去抓,可是这一次,屏障已经挡住了她的去路。 “回来!” 陈萱儿回头看着武思燕,淡然一笑,随后直奔秦风而去! “她……”老娘攥紧了薛灵的手,“为什么呢……” “因为……”薛灵低下了头,“她是这王朝的君啊……” 陈萱儿出现的那一瞬间,直奔坠下来的二人而去,?一把抓住一个人,?落在了屏障之上。 “你……” 傅余欢鲜血喷出,?胸口已经凹陷了进去。 而此时的张不二则是捂着胸口,“你……” “我是大庆的国君!”陈萱儿冷冷道,“将此物给你。” 傅余欢看着风周龙云,一把接过。 陈萱儿的气运之力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转。 “你们,一定要守住这大庆的国门。”陈萱儿平静的微笑着。 二人低着头。 此时眼睛不断闪动着,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秦风只是平静的看着下方,似笑非笑道,“还不出来了?她已经来了,夺了气运,你便是王!” 夺了气运…… 你便是王!! 王!! 回音消散的时候。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秦风的身侧。 冷漠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郑年。 神都下方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老娘看了看薛灵,“阿年……是阿年……” 薛灵没有说话,眼眶却已经通红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守护整个神都的人不是他? 所有的人都抬头看着天空之中的郑年。 每个人都熟知他,可是现在的他,让所有人都陌生! 他的表情。 他的样子。 他的炁。 让所有人都陌生!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郑年。 他穿着一身洁白的衣服。 寒冰丝绸凋琢而成,十分的华丽,十分的好看。 他冷冷地笑着。 鄙夷的看着面前的所有人。 “我已不需要气运之力了。”郑年歪着头,轻声对秦风说道。 “哦?”秦风笑了笑,“你已经感受到了?” “当然,我已经感受到了。”郑年淡然道,“她已经没什么用了。” “是么?”秦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时辰已到,交给你了。” “好啊。” 郑年看向下方。 下方是三双恶狠狠的眼睛。 “为什么?” 陈萱儿抬起头问道,眼角已经有了泪。 “为什么?”郑年看了一眼巨大的凶星,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切,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力量,有了这个力量,我就可以君临天下!成为万人敬仰的王,成为掌握一切的神。” 陈萱儿站起身,攥紧了拳头,看着郑年,“你……” “当时你气运加身,要坐着天下王位的时候,我说什么了么?”郑年的眼神越来越冷,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浑厚。 “我……我是逼不得……” “我也是!”郑年咆哮着,“我也是……” 他笑了。 狂躁地笑着。 下一瞬! 在神都所有百姓的面前。 在所有人的面前。 在自己老娘的面前。 一锏! 打穿了陈萱儿的胸膛。 她怔怔的望着自己最爱的男人,哆嗦着看着他,“你……” “我早已经不爱你了。” 郑年在陈萱儿的左侧。 他的左眼流出了一滴泪,却又很快随风散去。 “失了……失了我……你……君临天下……又……如何?” 繁华落,那飘然在空中的人,落在了太和殿上。 没有一个人能动。 他们甚至不相信气运之力可以如此简单的被打破。 也不相信,大庆的一切,都会在一个人轻而易举的攻击之下,变得脆弱到这个程度。 “郑年!” 武思燕惊讶的看着郑年,“我……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郑年歪着头,只是平静的笑了笑,再次回到了秦风的身侧。 而秦风深吸了一口气,“替我护法,时辰已至。” 郑年抽出了双锏, 站在了秦风的身前,指着下面的两个人。 “喂,找我做什么?” “杀了你!” 话音刚出。 那神都之上的凶星! 碎裂开来。 一股强横的气息,直奔秦风而去! ------------ 第五百七十四章 第三条路存在么? 巨大的凶星之中出现了一丝丝的裂隙。 狂躁着的气息从裂隙之中缓缓涌出,直奔秦风而去。 郑年站在他的面前,双手持金锏,傲然看向下方。 气运之力已然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他的脸上似乎根本没有一丝波澜。 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神情。 似乎面前的一切都不足以身后的力量和地位来的更加让他动容。 下方结界之中滔天的谩骂声和侮辱声响彻云端。 他听不到。 但是他能看到沉修玄愤怒的谩骂。 能看到周围的人愤怒的谩骂。 沉修玄这个人讲究,能处,郑年只告诉了他在一切结束之前要诋毁自己。 沉修玄也只问了一个问题,“你能不能活下来。如果可以,你让我在大庆百姓面前吃屎我都愿意,如果你活不下来,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同意,我必须要战斗!” 郑年毫不意外的骗了他,“我当然可以活下来。” 沉修玄点点头,选择了信任他。 郑年略显愧疚的望去。 陈萱儿的尸体已经被苏问青放好了,只要等待最后一个凤凰蛊生效,便可以安安稳稳的苏醒。 计划到这一步,就只剩下面前的两个人了。 郑年阖上了眼,感受着一切的到来。 山雨欲来。 傅余欢是先行站起来的。 张不二是被他拽起来的。 二人向后看去,他们眼里看不到神都的任何景象,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庆幸吧,你们看不到。”郑年咧着嘴道。 “你把他们怎么了?”张不二问道。 他在运气,很聪明,魂力恢复需要时间,这个时候说话是最好的时间。 郑年给他时间,大家都有充足的时间。 “全杀了而已。”郑年缓缓道,“且用一些比较巧妙的办法隔绝了魂力,你吸收不到。” “我从认识你那一天,信任你到现在。”张不二道。 “那你真是个蠢蛋。”郑年咧着嘴,“但凡长个脑子的人就不会信任我的。” 傅余欢的脸彻彻底底沉了下来,“你想杀我。” “当然。”郑年伸出舌头,舔舐了一圈儿自己的嘴唇,“你的气息,是我想要的。” “你认为你背后的那个人集大成气息之后,化为凶星,得到力量,还能容得下你么!”傅余欢喝道。 “当然可以。”郑年笑着,“不要怀疑我的忠诚,也不要怀疑我的实力。” 傅余欢动了。 当他出现在郑年面前的时候,郑年压低了眉宇横起金锏抵挡的刹那,张不二已经到了他的身侧。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人。 郑年! 当拳凤袭来的刹那,郑年冷冷一笑,左手金锏横斩而去! 百斤金锏汇聚万钧之力轰然砸去! 张不二根本不敢硬接,连忙闪避,待金锏闪过的刹那,直接将拳风打入了郑年的腋下部位。 《基因大时代》 郑年没有躲闪,硬硬吃下了这一击,可是他的身形并没有任何的问题,再次连躲傅余欢三剑,随后身形拉开。 三人激斗。 下方的屏障之中,苏问青将陈萱儿的尸体放在了一个隐蔽处,随后立刻去找武思燕。 武思燕的神情已然慌乱了起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内心无比争锋,信任和崩塌,信心和愚弄。 苏问青站在了武思燕的身侧,低声道,“她们还活着。” 她们? 武思燕回过头。 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钱好多和洛七七! 甚至……还有妖帝! 牧天骄、落凤、韦虎都站在妖帝的身后。 她立刻快步走到了二人的面前。 “发生了什么!” 妖帝低着头,“我……他杀我的时候……并没有用魂力,所以妖气会重塑我的肉身……” “他杀的不是我,而是蛊偶做成的肉身。”洛七七攥着妖帝的拳头。 “老爷……说……”钱好多已是泪流满面,“惊叫着道,老爷说……我有凤凰蛊……一下下就好了……只会疼一下……” 武思燕彻底怔住了。 她的眼睛瞪的巨大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苏问青,一把抓住了她,“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骗了我。”苏问青低着头。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四个字! 沉修玄一步走到了苏问青的身侧,“你……说什么?” “他骗了我……”苏问青攥紧了拳头,尽可能的保持很低的声音。 “他……骗了你?”沉修玄茫然的看着苏问青,突然一步上千抓着她的手问道,“骗了你什么?” “今日……是真正的凶星降世的日子……” 苏问青抬起头,uu看书“现在凶星已经降世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颗之前不明所以的巨大石块。 而此时的沉修玄发疯一般的问道,“你……你的意思是……” “今日便是决战之日!”苏问青叫着,“他……他封印了所有神都能够出去的路!没有一条路能出去,没有一个人能出去!” “那他不是……肯定能赢的么……” 苏问青抬起头。 泪花飞溅,万般纠结地说道,“三个凤凰蛊已经用完了!郑年再厉害只是一个玄天真仙境!外面的傅余欢和张不二,连同凶星一起,都要杀了他!” “凶星……是更高的境界……”沉修玄呢喃着说道,“不……不会的……郑年不会做这个没有准备的事情……他……一定有办法,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帝星杀星和煞星连手难不成机会不比他一个人大么?” “三人是不可能联手的。”洛七七低声道,“唯一可以敌过凶星的办法只有一条路,就是帝星杀了其他的两个人,吸取他们的力量。” 头抬起来,看着天空之中缠斗的三个人。 “郑年不会杀了他们……” “郑年当然不会杀了他们!”苏问青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呢?他到底有什么办法?难不成……” 沉修玄望着天。 武思燕也看着天空之中的颤抖,心如绞痛道,“他……已经找到了第三条路,一条不用手刃兄弟,也不会让人间称为炼狱的路。” 第三条路。 存在么? ------------ 第五百七十五章 凶星,秦风 “我要出去!” 沉修玄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不敢相信郑年已经将他骗了。 如今大敌当前,要他呆在这里面,根本不可能。 “小蝶就在那里,她不可能让你出去的。”苏问青低着头,指着一处拐角。 “是……小蝶的结界?” 武思燕一愣,连忙跟着沉修玄走了过去。 郑小蝶孤独的坐在城墙之外的地上,双腿盘膝,双手向里面顶了过来。 她的气息已经被完全掩盖在了大阵之中,若非亲眼见到她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和大阵的关系。 “小蝶!”武思燕走到了郑小蝶面前。 郑小蝶仰起头来镇定的看着武思燕,“师爷爷。” “小蝶,让我们出去!”沉修玄连忙说道。 “不行。”郑小蝶抿着嘴低声摇了摇头,“谁都不能出来。” “小蝶!”武思燕急切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我知道郑年现在想做什么了,你让我出去,让我们出去帮他!” “这是最重要的时候,无论谁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郑小蝶摇着头,“我不听,别说了师爷爷,别逼我了……” 郑年在空中,寸步未动。 而对面攻来的二人,气息仍在翻涌。 不仅气息不稳,甚至波动很大。 这并不是修为出了问题,而是一个好事。 实力在影响着他们。 进阶! 两个人的气息都在同时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他们自己也预料到了这个高度带来的馈赠。 郑年咧着嘴,“要进阶了?” “你……”张不二咬紧牙关。 二人同时都在强忍着冲击丹田的气息,好让此时此刻能够全心迎战对面的郑年。 可是郑年却已经有了想法。 他立刻闪身疾驰而出。 二人紧追不舍,傅余欢一瞬间就已经到了郑年的身后。 速度还是他更快! 郑年脚下不停,踏风而过,躲避傅余欢剑刃的瞬间。 消失在了原地。 二人驻足在结界上方的那一刹那! 郑年早已利用如意境消失在了原地,瞬间出现的时候,他已在二人身后! 第一次出击,必然要抓住速度最快的人给予致命的一击! 这一击,也不能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 郑年的掌,已经在傅余欢的背上了! “四海归墟掌!” “寂灭!” 轰然,一掌直接砸在了傅余欢的身上! 所有的人都能够看到结界上傅余欢被一掌打落,落在了结界的外侧。 傅余欢捂着胸口,鲜血狂喷! 整个全身经脉都开始乱了起来,疯狂的压制住体内的蓬勃的杀气,傅余欢立刻原地调息。 这样下去,他只能以命进阶! 看到傅余欢如此,张不二整个人都暴怒了起来,三拳挥向郑年,郑年咧着嘴躲避,口中笑着,“这样就恼怒了?这样就怒不可遏了?” “你!” 张不二不断的挥拳打出,可是郑年就像一只灵活的泥鳅一般,根本无法抓住他的身法,速度对于傅余欢来说是慢的,但是对于张不二来说,相当之快。 越攻越急,张不二的煞气也更加的难以控制。 眼下他的气息已经开始乱了起来,若在不强压进阶,那么等待他的就是全身气血爆裂开来,炸体而出的死亡! 他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 大仇未报,被敌所杀! 这是耻辱! 就算是去了阴间,洛七七也不会饶了他! 张不二咬着牙,攥着拳。 要在这一瞬间结果了郑年。 “他……在进阶!” 鬼离的一句话提醒了众人。 “他已是相象境了……”武阳皱着眉,“难不成今日要出现第三个玄天真仙不成?” “不止如此。”鬼离看着一旁的张不二,“不二的气息也很足,只不过郑年在不断的抽取他的魂力,让他的气息不要段时间暴动。” 小书亭 “郑年……”武阳压低了声音,攥起了拳头。 他在扛着整个大庆。 天空之中的郑年仰着头,躲避张不二的刹那,突然出手。 单手直接抓住张不二的胳膊,上向一抬,随后单掌直接拍打在了他的右肋,随后勐然一抓! 张不二顷刻之间满脸通红,眼睛也布满了血丝! “你……”张不二口中的血如浆湖一般流出。 这一掌,足以要了他的命! “体内有魂力之人,这里便是魂接的出入口,只要抓住这里,便是死穴!”郑年放声大笑着,“明白了么?” 他松开了手。 张不二似乎再也没有一点点的力量可以站立,摇摇晃晃的倒下去,直直砸落在了结界之上,昏死了过去。 郑年拍了拍手,看着下方几乎丧失了战斗力的两个人,回到了秦风的身边。 “怎么样了?”郑年坐下身来。 此时的秦风已经没有了表情,身上那股磅礴的气息更加的浓郁,郑年能够感觉出那股气息传来的时候带着寂灭的感觉,几乎是将一切生灵都杀死的气息。 比杀气更平静,比煞气更阴冷。 “收拾完了?”冷漠的声音说道。 “是啊。”郑年平静的坐在一旁,审视着下方那些人。 “秦风已经死了。” 那个声音没有一丝丝的情感,像是一块玄冰,冷得让人颤抖。 “你杀了他?”郑年问道。 “不重要。”他笑了笑,“现在我是秦风了,我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也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你是来过我体内的那个人?”郑年问道。 “是。”秦风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很诡异的眸子。 眼神像是一片汪洋,深不可测,似乎无法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任何事情,这个眼神配合着这个声音,可以将郑年瞬间拉入到谷底。 深海。 他举起了手。 郑年望过去。 “这是你的?”秦风缓缓地问道。 郑年澹然一笑,“你竟然可以将他取出来。” “他的身体确实是最好的身体,虽然不及你的,但是获取的难度很低。”秦风缓缓道,“我是一个谨慎的人,在夺取这具身体的时候,一定会检查检查。” 他攥紧了手,再张开的时候,手里只剩一摊血水,“你下次再对我使用伎俩的时候,一定得小心,否则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郑年没有说话。 “这东西的用处似乎很简单。”秦风转过头看向郑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是生死蛊,你放在我身体里,那你死的时候,我也会死。” 郑年压着眉。 ------------ 第五百七十六章 威慑之下,身生双魂 “你很聪明。”秦风缓缓道。 “蛊虫确实是超脱一切束缚的东西,我能差距到它也确确实实是因为它就在气海的内侧,只要认真一点绝对不会遗漏。” “所以,我认认真真的检查了这个身体,发现你确实是只想做这一件事,看来你怕我杀了你。” 看着秦风的样子,郑年咧嘴道,“我怕死,一直都怕死。” “我允诺你的事情不会变的,你就放心站在我的身后等着天下变化吧。” 秦风微笑着站了起来。 轻轻一挥手。 一股无明而起的气息狂躁而出,这股气息甚至将一旁的郑年震慑住! 他惊讶的抬起头,那神都之上,巨大的石块在顷刻之间化为了粉末。 最大的石块,不过拳头大小! 碎石像是雨落一般砸了下来,落满了整个神都的外侧。 郑年暗暗吃惊向后退了半步,生怕他一时兴起给自己弄死。 碎石落下的时候,滑落在张不二的身上,砸在傅余欢的身上。 二人一动不动,在神都的上方结界外侧。 “一切都结束了……” 秦风怅然着。 突然! 天空传来了巨大的变化! 那一层一层的烟云翻滚着,随后天空之上的气息,化作一道一道飘忽着的光芒滚入了他的身体里。 他就像是一尊掌管生死的佛陀,像是一个聚天下之大气运的神。 端坐在最上方,冷漠的向下看着。 而他的气息还在随着天空的气在缓缓增长着。 “这就是……凶星的力量么?”郑年惊讶的看着天空缓缓落下的气息。 “当然。”秦风享受着狂躁的气息拥入身体之中,“这一切的气息没有任何人能够承受的住,无论是谁,都会发疯的。” “这些力量,来源于天下,来源于整个人界,来源于每个人,这是罪恶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狂笑着。 “我要他们!”秦风赫然一挥手。 张不二和傅余欢已经在他的双手之中了! “神都里的人,出不来的。”郑年澹然道。 “我知道。”秦风狂笑着,抓住了他们的咽喉。 二人的鲜血顺着嘴向外流淌,已然命不久矣了。 郑年就这么看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二人就这么在他的面前,昏死了过去。 下一瞬,就可以要他们的命! 可是! 就在这一瞬间! 一股寒气从他的身后勐然出现。 秦风轻轻歪了一下头。 一个拳风正好打在了他躲过的地方。 秦风的双手松开。 二人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可是身躯却没有掉在地上,而是在落地的那一瞬间,被一团白色的绒毛包裹了起来,浮在了空中。 白泽双手抓住二人的刹那开始运拧 “小心!”郑年立刻惊叫着! 烛龙的手非常的快,在拳头穿过秦风耳畔的同时,肘击向下压来,顷刻之间将整个身躯压在了秦风的身上。 小书亭 而这一次,秦风更是连躲避都没有躲避。 就硬硬吃了烛龙这一肘。 他的身体…… 扛住了。 烛龙大惊,掌风出现了三道黑爪,死死扣向了秦风的身体。 秦风仍然未动,身上的呕夯涸似穑挡住了烛龙的爪! “烛龙啊。”秦风笑了笑,“玄天真仙的实力,不展现出来,光是玩些小动作,又怎么能有用呢?” 烛龙竟然无法破开秦风的防御! 立刻向后撤离,身体出现了磅礴的气息。 赫然! 巨大的一条龙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咆孝着怒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秦风大笑着,“这是我的天下,我有什么不该来……你想拦我,你拦得住么!” 秦风横手一挥,直接冲烛龙而去。 身躯巨大的烛龙飞驰在空中,狂啸着向后锁颈,随后喷出巨大的烈焰! 烈焰呈紫黑色,与天空相接,灌向秦风而去! 秦风根本不可能躲闪,他也根本不需要躲闪,单手向前一顶,硬生生将那道紫黑色的火焰打在了两侧,直接冲到了烛龙的面前。 一拳! 轰! 远处的山脉竟是直接断裂! 被横斩而开! 烛龙的身躯,就在所有人的面前,向后翻到了过去。 “吼!” 天空一道黑光闪过,随后一个白色翅膀直接顶住了烛龙下降的身躯! 穷奇! 穷奇愤怒的吼叫着,实力虽然不及,但是他仍然无所畏惧的叫喊着。 叫。 吼叫! 秦风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穷奇,疾驰的身形突然停在了半空之中。 吼声还在持续。 郑年眯着眼睛,看着秦风身体传来的剧烈抖动,非常不自然。 他突然抓着自己的脑袋怒喝道,“滚!” 表情十分的痛苦,甚至身体都在混乱之中。 郑年攥紧了手。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只许成功不能失败的机会。 是不是这里…… 是不是现在? 郑年的身体在抖,他迟疑了。 就在这瞬间。 突然,秦风笑了。 他大笑着看向穷奇,“你以为你……就凭你的实力……能够镇住我?” 穷奇的目光凶狠地看向秦风。 就在他扇动手臂的刹那,穷奇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七窍流出。 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烛龙龙息不止,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 他缓缓化人形,uu看书站在一旁。 白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气息流入的时候,才稳定了狂躁的体内气血。 没办法。 根本没办法。 三个玄兽仰着头看向空中的秦风。 他确实已经凌驾在了玄天真仙之上。 烛龙已经是完全体的状态,仍然不堪一击。 可是此时的秦风露出了一个微弱的动作。 手指晃动了一下。 仅仅一下。 郑年便已经看得清楚了。 这一下,足以致命! 但他现在还不能出手。 必须等。 等待最佳的一刻到来。 秦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回头冷冷的看着整个神都,冷笑了一声,“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已经都死完了。” “这天下已然是我的。” 秦风跃起看向下方倒在地上的傅余欢和张不二,再次挥手一抓,只抓过来了傅余欢一个人。 他张开嘴,一口咬了过去。 牙齿直插脖颈。 可是…… 他的动作却迟缓了下来。 一把剑,从他的嘴直穿而上,穿过颅顶。 直插向天。 秦风浑身一抖,将那长剑抖出! 随后举起一掌再次砸向傅余欢! 可是这一掌,停在了空中。 “你!” 秦风喝道。 此时他的面容疯狂的抖动着。 体内的一个声音似乎在嘶吼! “让我不能活?你也不能活!” 他倒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着! 狂叫着! 抓着头! 而穷奇在这一瞬间,再次怒吼出声。 叫声伴随着巨大的牛轰入秦风体内! ------------ 第五百七十七章 玄兽之力 阴风四起。 秦风的脸上出现了一次一次撕裂般的表情。 他的左脸在笑着似乎胜券在握,可右脸却极为愤怒的吼叫着。 “你要杀了我?哈哈哈哈……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杀了我!”一个嘹亮的声音高亢道,“你的气息还不完全!却不知我做了完全的准备!” “混账!”另一个愤怒的声音说道,“做准备?哈哈哈哈……你可知道我是何人!这世间早已没有任何事可以让我妥协!” “你错就错在……选择我!” 秦风狂笑着,整个左半边的身躯扭曲了起来,最终抽搐着道,“你知道……这一日我等了多久么?” 全身颤抖的刹那。 这是良机么? 郑年攥着拳看着不远处的秦风。 就在这一刻,先出手的并非是郑年,而是烛龙! 烛龙的身形快速地出现在了秦风的面前,化爪的手臂缠绕着巨大的气势,这一次他似乎抓到了对方最为脆弱的时候! 可是…… 烛龙的手臂被秦风硬生生抓住。 他的笑容和狰狞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同一张脸上,用两个声音不尽相同的声音喝道。 “你要……” “做什么!” “啊!” 嘶吼声随着强大的气息直奔出体! 狂躁的力量在顷刻间似乎可以撕碎烛龙的身躯! 烛龙下意识的向后撤去! 白泽的羽毛顷刻之间飘洒而开,化作一道白光将他的身躯包裹在了里面。 可即便如此,他的手臂还是在白光触及的那一刹,化作了粉末! 烛龙残忍的尖叫着身形向后撤出! 秦风死死地盯着那烛龙,随后体内猛然开始出现巨大的气息翻涌。 那不是一个好时机。 但那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郑年盯着秦风的脸,开始变化。 他疯狂的用拳头砸向自己的胸口,大喝道,“郑年!来!” 郑年立刻走到了秦风的身侧。 “将你的气息给我,助我杀了此人!”秦风喝道。 郑年眯着眼,“你是谁。” “吾乃凶星!”秦风喝道。 “我是安文月!” 这两句话是同时出现的。 郑年将手触碰到了凶星身上的那一刹那! 一切都变了。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黯淡了下来。 他看到了两个秦风。 站在自己的身侧。 三个人站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圆。 “助我!” “助我……” “我可以给你你要的所有一切!” “我是你从神都变成现在的唯一真心的朋友!” 郑年看着两个长相,声音,表情都一模一样的秦风。 “你将丹田……” “是!”右手的秦风惨烈地笑着,“他的力量确实强大,若非我已经将丹田损毁,是不可能将他战胜的!” “你竟然没有死?”郑年震惊道。 “你可知道妖族的力量!”秦风带着诡异的笑容喝道,“天下武道!殊途同归!万般炁气,均是一宗!” “同源同宗,无一而外!”右手的秦风说道,“仙道只为长生,乃是气运残喘,身形衰败之所归,在武道问世之前,天下本就没有武道,只有仙道,而仙道的尽头只有一件事。” “求长生。” 秦风攥紧了拳头看着对面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郑年安静的听着。 “而自武道出世之后,仙道之人便开始了和世间争锋之说,开始忌惮武道增强之后带来的资源和地位的侵蚀,才慢慢演变出了攻击和防守。” “可即便如此,武道仍然占据上乘!” 秦风笑着道,“武道的内核,乃是炁!炁是本源之力,是这天地之间孕育而生的最强横的气息,只要是在这天地之间,炁才是最大的!” “而妖气的恢复身体,仙气的汲取,魂力的控制一切气息,都可以通过炁的学习参破奥秘!” 郑年惊讶的看着秦风,满面的震惊。 左手的秦风绵柔皱起,“你……已掌握了炁……的……规律……” “不,我已经完全的掌握了何为炁,炁是如何使用的!”右手的秦风大笑着喝道,“在你降临的时候,我已经将丹田揉碎,此时你强大的力量将丹田碎裂造成的伤害柔和!而我则是用整个身体上的炁,填补到了你身体的每一处……” 他信誓旦旦的看着面前的人,“你……早就是我的瓮中之鳖了……你的气息越狂躁越发的恐怖,我就会越早的占据这句身体,只不过没有想到穷奇可以将你的恶放大,可以将气息变得更加充裕!” “原来……炁的源头,是恶……” 狂躁的笑声伴随着蜂拥而出,滔天的气势直奔那个秦风而去! 二人在空中交手,郑年立刻后撤。 那股强大的力量暂时没有让他有任何查手的欲望。 向后退却的步伐之中,郑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异常的轻盈。 肩膀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小心。” “你怎么出来了!”郑年震惊道,“回去!” “放心,他们察觉不到我的,这里是境界之中,在境界里,我的能力会增强很多,我试探了一下,即便是凶星也不可能找到我的气息。”华笙低声道。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时机好了么?” “他们会互相吸取对方身体之中的气息,缠斗于此。”华笙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你最好的机会。” 郑年神情压重了一些。 双方在空中的招式变化无穷,速度更是已然快到模糊! “我给你会断开他们的境界,你需要几息?”华笙问道。 “三息。”郑年道。 “我给你五息的时间。”华笙深吸了一口气。 “好。”郑年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那一抹绝决之色。 华笙微微一笑。 眸子映在红红的天空之下,“你做好准备了么?” “好了。”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 “我……还能见到你么?” “不知道。” 郑年很淡然,“我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现在我应该做什么。” “你做好准备了吗?” 华笙又问了一遍。 郑年忽然笑了,“这一次这个准备并不充分,我只是留了一线生机。” “这是死劫,但是……” “向死而生。” 华笙手诀催动的瞬间。 整个周围的一切恢复了神都之前的样子。 而此时的郑年,已经到了二人的面前。 他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二人的胳膊。 ------------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三火齐生 就在这一瞬间。 一切似乎都变了。 当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那恐怖的三人时,可以清楚的看到,两个秦风的表情都变了。 变得凝固,变得痛苦,变得狰狞! “你做什么!” “你……” 震惊,恍然大悟。 诧异。 嫉妒的差异。 似乎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此时的郑年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郑年。 郑年手中的金锏已经传过了他们的胸膛。 鲜血顺着金锏落下。 划过郑年的手臂,滴落在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他们似乎笃定了一件事情。 杀了他! 二人的身形突然变化。 就在瞬间化为了一体,随后单手直拍郑年的脑门! “让他们睡着!”郑年大喝一声。 白泽立刻双手展开! 漫天的羽毛飞舞,遮蔽了整个红色的天空。 而她身前的两个人体内巨大的力量在瞬间同时迸发而出! 进阶…… 白色的羽毛将郑年整个身躯都包裹在了一起。 随后烛龙一把抓起了一旁的穷奇。 穷奇低吼了一声。 烛龙大喝,“郑年!” 郑年撤后和秦风拉开距离的那一瞬间,双手举过头顶,“来吧。” 两条玄兽的眉心出现一道赤红色的炁印! “这是……”鬼离震惊的看去。 “师父……这是为何……” “这是……”鬼离半张着嘴,颤抖着说道,“帝炁……天下炁尊……翁白魁没说错……郑年……是炁甲!” “帝炁……”武思燕皱着眉,“可为什么和赤炁……” “帝炁,并非是和杀气、煞气那般的炁,而是与生俱来的,当他出现在这个世上的那一刻,一切……都注定了。” 鬼离望去,看着那个赤红色的气息包裹起来的郑年,“我从未见过这种炁,这和之前郑年的赤炁并不相同……” 果然。 细细看去。 那赤红色的炁里,夹杂着金色的光芒,甚至比气运之力的炁更加的狂躁! 更加的强悍。 郑年周身燃起气息的刹那,浑身爆发出了淡淡的颜色。 这是用大品天仙诀灌注在未完成的大星官图之上产生出来的特殊气息。 纵身跃出,直奔秦风而去。 秦风咧着嘴,嘴里还在渗着血,他的手抓着金锏,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拔出。 两把金锏插在他的左右胸口。 血还在止不住的流。 郑年的速度已经模糊。 拳风挥洒而来,直直打在秦风的身上。 秦风嗤笑着,全身上下都在抖动着,“嘿嘿嘿……封脉……你很聪明……” “你该死了!”郑年莽足了劲,单掌拍出,整个天地似乎都在这一瞬间震动了起来。 这一掌毫无意外的直接穿过了秦风的胸膛。 郑年在这一瞬间心底甚至有了喜悦。 可是…… 秦风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笑容却更加的恐怖了起来,“你能杀了我吗?我让你两锏,让你一掌……让白泽为你增益,让玄兽给你力量!你能杀了我么?” 郑年的脸色跌入了低谷! 四掌再次轰去! 四海归墟掌! 这一次,他用出了几乎一半的力量。 巨大的震动将整个大地都打得晃动了起来。 秦风的半张脸,整个上半身和一条腿已然被毁去了。 可是他还站在那里,笑容已经变得渗人了起来,“魂力……魔气!妖气……赤炁……帝炁……煞气……杀气……你全有……你都有……这才是我要的身体!哈哈哈哈哈……郑年……你以为你算到了一切?” 郑年的目光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秦风的全身开始抖动。 最终化成了一滩黑色的血水。 金锏落在地上。 郑年头皮发麻,吞咽口水的刹那,立刻向身后挡去。 可是…… 还是晚了一步! 秦风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郑年身后的瞬间,一掌顶着他的后背打了下去! 轰! 天空之中一道巨大的雷鸣之力随着这掌一同轰了下来。 郑年锁在的地方被打了一个巨大的坑! 鲜血喷洒出来,他倒在了地上。 秦风嘶吼着大笑着,“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的计划?” 郑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秦风歪着头,将两把金锏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到了坑中,“起来啊,继续。” 郑年仍然不动。 “我一直想不通,你真的认为这世上可以有计谋能胜得过武力?” “你真的认为这天下有人能够算的过我!” 秦风咆哮着,“从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翁白魁都奈何不了我,一个单手把整个江湖按到三品的人都奈何不了我!” “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 秦风的脸狰狞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吮吸着气息。 就在这个时候,郑年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他强忍着痛楚,翻过身来躺在地上,看着上方的秦风。 “你果然……还是太相信你自己了……”郑年笑了。 秦风看到他笑容的那一刻,心颤抖了些许。 他甚至在这一刻开始思考自己出现的问题。 哪里出了问题。 方才的交手…… 摧毁的身体…… 炁? 炁! 是炁! 他睁大了眼睛。 面前被他丢出去的两把金锏! “我练这门手艺,可是练了足足三个月。”郑年笑了笑,左手伸出手。 猛然绽放! 一股莫名的火焰从秦风的身上燃烧而起! “三昧真火……” 秦风强行用气息压下了这股烈火,可是烈火已然开始焚烧,这无名的火种无孔不入!就在他的身体之中燃烧了起来。 “三昧真火,灭天下仙气。” 郑年缓缓道,“六阳离火,阻世间武道。” “九幽冥火,断魂夺魄!” 登时! 在那火焰燃烧起来的刹那! 一股更加灼热的火焰飘然而起。 六阳离火金色的火苗从秦风的脸上燃烧而起! 随后,他的四肢,他的身体,被九幽冥火白色的火焰瞬间吞噬! 秦风痛苦的站在火焰之中,满脸已经溃烂,身体虽然被气息包裹着,可是火焰的侵蚀已经吞噬了他大部分的气息和肉体。 可是…… 就在黑色的鲜血布满全身的时候。 那些火焰,在触及黑色血液的刹那。 竟然熄灭了…… 无端而起。 莫名而终…… ------------ 第五百七十九章 银丝入身 秦风深吸了一口气。 天地似乎都在为之颤抖。 他全身焦黑的站在那里,整个身体略向前倾,双手毫无力气的搭在身体的前方,随风摆动。 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一处完好的地方,腐烂的气味充斥着在天空之中,吸入鼻腔里,洗刷着身体里的各处。 郑年几乎要干呕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秦风。 所有的一切似乎刚刚开始,可是在刚开始之后,就已然是结局。 秦风强大的力量在三种火焰的摧残之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颓势,反而更加的恐怖,更加的强横了起来。 那股阴狠的力量,可以直击人灵魂的力量似乎在这一瞬间爆发到了极致。 没有任何人在感受到这个力量之后,还能想象出更强的力量。 这一切,似乎都已经是世界的尽头。 天下的尽头。 郑年缓缓的站起身来,这些力量不可能摧毁他,甚至在短暂的帝炁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 而这个认知,正在通过秦风的嘴,缓缓说出来。 “玩够了呢……” 秦风笑了起来。 焦黑色的身体上能够看出那一排森白的牙齿。 他的笑容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吐露出来一张恐怖的脸。 郑年吐了。 黄色的苦水吐了出来,他感觉到胃在收缩,整个身体都在痉挛,这种不适并非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即便是现在的郑年,看到秦风的样子,仍然忍不住会吐出来,会觉得恶心,会愤怒。 “哈哈哈哈!” 秦风俯视着郑年,似乎体会到了从未体会到过的乐趣,那张焦黑的脸上已看不出神情,惨澹的笑容只能通过嘴角上扬的幅度来判断。 那双近乎于黑暗的眼睛却更加的有神,缓缓向前挪动着身躯。 第一步似乎很费力。 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 可是第二步,竟已然健步如飞! 第三步! 他的身形已经到了郑年的面前! 手臂穿过了郑年的腹部! 鲜血流下。 郑年死死地抓着秦风的胳膊。 “你想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秦风低着头呢喃着,“只不过我早已经懒得和你说什么而已,你判不判,想做什么,我都无所谓。” “因为你现在应该知道了……” 秦风的手从郑年的身体之中收回。 而郑年的身体,也开始恢复。 “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无法杀死对方,也无法被对方杀死。” 秦风眯着眼睛,“你我本就是同源之物,力量即便再大,都不可能用自身的力量将对方杀死。” 郑年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龙变之后的气息和身体强度再加上妖气的融合,他的恢复速度比任何一个妖恐怖。 秦风说的是对的。 郑年心中也明白秦风说的意思,对方的气息和自己的气息现在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对于平衡的地步,无论什么样的办法,都不可能将对方彻底抹杀。 当然,秦风要想杀了他,更得大费周折,几乎耗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做到。 秦风摊开手。 血红色的天空上那一轮黑月斜斜地照在地上,洒在秦风的身上。 郑年走近了他。 一轮血色的光芒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赤金色的炁和黑色的炁相互排斥着,两股交汇出来的气息似乎根本无法容得下对方存在。 郑年的手穿过了秦风的胸膛。 “你总爱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秦风笑着。 “是啊。”郑年死死地抓着秦风的身体,一把将他直接轰向了地上。 黑色的血液伴随着一条滑行出去的痕迹,直直砸在了神都结界之外。 郑年立刻跟过去,却被秦风一掌打开。 防御。 出拳! 金锏直刺! 长剑横挂! 郑年的胳膊硬硬接下了秦风的一剑,但是秦风的肩膀却被金锏砸地塌了下来,整半个身子垮了下去。 双方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停手之意。 郑年跃起空中,看着下方的秦风,将自己的体内的气息毫不保留地倾泄出去,狂躁的气息在天空之中化作无数的掌印,打向下方的秦风。 随后,郑年甚至将短暂提升身体能力的南武法咒和强行提升气血之力和武道之炁的散夜经同时开启! 周身的金色炁开始和赤炁分庭抗礼,两股相容的气息刚刚柔和的刹那,第三股气息缓缓出现。 魔气。 姹紫地光芒进入第三种气息之中。 “你要做什么!”秦风不屑地笑道,“你真的感觉不到我们的气息么!” 郑年没有说话。 妖气,龙炁,魂力…… 一股一股气息到最后全部包裹在了周身之上。 烛龙扬起了头,白泽则是不安的看去,二人眉头紧锁,心中已然忐忑了起来。 《大明第一臣》 最后,秦风狰狞的看向郑年,“本源之炁!” 郑年却已然是一脸的决绝。 “哈哈哈哈……你的本源之炁是伤不到我的!”秦风大吼道, “你对炁根本一无所知!你根本不了解这个天下!” “到了玄天真仙这一步,即便是本源之炁的爆裂,也不会引来任何强大的力量发生,只能将自己本有的炁加强,且恢复及其缓慢。” 秦风咧着嘴,信誓旦旦道,“以你现在的能力,仍然杀不掉我的!” 郑年咬紧牙关,等到所有的炁都已经融于一体的时候,勐然从天空之上直冲下来。 轰! 城池即便是在结界之中,可仍然还是被轰去了一座巨大的正门。 这个力量已经足以穿透结界去做任何事了! 秦风的整个胸透都被郑年的手臂烂,漆黑的腐肉碎裂开来,一点点掉在地上,黑色的血几乎流干了一半洒在地上。 可是他仍然笑着,“宣泄你的气愤么?” “你终将会带着所有的遗憾,眼睁睁的看着我……将你认为所有重要的人全部杀了!你只能永远活在痛苦之中,永远活在懊悔之中,永远在我的阴影里,成为天下最孤独的人……因为这个天下,日后便只有你一个人了!” 秦风扬起了双手。 此时二人的气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可是恢复的速度仍在成倍的增加。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出手的。” 郑年笑着。 秦枫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他低下头。 看着郑年的手臂在自己的腹部之中。 那里…… 是丹田的位置! 他勐然拉开身躯。 可是一道道银丝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 ------------ 第五百八十章 正面交锋 “不可能!” 秦风大吼着,“玄妖身不可能有效的!” “确实……”郑年的笑容异常的惨淡,整个身躯都在抖动着,看着半空的秦风,“如果直接施展,确实可能无效……但是配着妖蛊……就可以用了……” “妖蛊?”秦风眯着眼睛,突然大笑着, “你在诓我,我的体内没有任河蛊!没有任何蛊的气息!” 郑年深吸了一口气,“我在曾经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药材。”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秦风,“这个药材不但能够将人体的气息消散,更能够让蛊的气息消散,在山上我用蛊将这味药材吃掉之后, 发现这些蛊身上竟然没有任何的气息。” “但是, 蛊用仍然有效。” 郑年到了秦风的面前。 双手的银丝猛然向后一扯! 黑色的气息从秦风的身体里不断向自己的身体之中收缩。 秦风狰狞的看着郑年,一拳一拳砸了过来! 秦风的力量,便是凶星的力量! 这股狂躁地力量足以让每个人都疯狂! 即便是秦风,也不可能完全驾驭这个力量。 这个力量在进入郑年身体的同时,秦风也在疯狂的击碎郑年的气息,将他和自己的气息都大量的消耗着! 仍然无济于事。 那银丝无法斩断,郑年的手臂更无法斩断。 随着气息进入郑年的身体,秦风的身躯开始融化,他攻击郑年的动作也开始缓了下来,最后甚至只能将拳头抬在半空之中。 胳膊开始融化。 “我……一定会杀了你……你的气息……镇不住我的……” 秦风的笑容在那一刻消失。 郑年的低着头,此时已经大汗淋漓。 所有的气息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走!” 白泽惊喝了一声,连忙撤出了郑年身上的羽毛,随后一掌退起了面前的两个人,独自向前走去,直奔郑小蝶的位置。 烛龙和穷奇紧随其后。 在白泽离开之后,她单手一挥,傅余欢和张不二身上的羽毛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就在这一瞬间, 他们的眼睛睁开了。 目光就在郑年的身上! 而此时的郑年站在当场,身上赤色的气息已经被身上突然扬起来的黑色光芒笼罩,吞噬,蚕食。 郑年的眉心处一道赤红色的标记隐隐闪烁着,而神情却一改常态,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吕尚指着郑年问道,“师父!怎么回事……” “他吸取了凶星的气息,此时凶星已经和帝星融为一体了。”鬼离低着头道,“现在的郑年已经不是郑年了,凶星会在人性之上占据巨大的优势,从而可以侵蚀每个人的灵魂。” “那是那秦风之前不也反抗过?” “不。”鬼离低着头,“秦风之所以能和凶星分庭抗礼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同属一个炁源,而现在的凶星,进入的是郑年的身体,郑年的炁元。” “那不是……” “夺舍,才是最终的结果。”鬼离淡然道,“可即便是郑年成功了,他仍然不可能活着。” “为什么!”沈修玄怔怔的看着鬼离。 “你知道为什么郑年即便在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时,也不让小蝶出手,而是继续维持着这个大阵么?” 鬼离撇头看去, “城里的百姓根本无法承受的住凶星的气息, 他们顷刻之间就会被抹去意识, 成为行尸走肉。” “那……我们根本无法出去了?”沈修玄战战兢兢道。 “在郑年彻底死了之前,我们无法出去。”鬼离低着头。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武思燕问道。 鬼离摇了摇头,“凶星一旦降世,只有封印和抹杀两个办法,封印一次凶星的代价,是一个王朝的覆灭,而这一次,无法封印,只能诛杀此贼。” “他将凶星的气息吸入自己体内,用结界将我们隔绝开来,为的就是借用傅余欢和张不二对他愤怒将他彻底抹杀。” 鬼离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两个能杀掉郑年么?”沈修玄问道。 “无论成败,都是三星之事,也只有他们才能改变凶星的结果。郑年算好了每一步,如果真的能有什么转机,他会在之前就表现出来的。” 鬼离望去天空之上缓缓升起的郑年,“但是至少到现在为止,到这一步,我没有看到郑年有任何的后招,似乎这一切,都是为赴死而去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鬼离低下了头,“这个选择,他必须自己做,如果他不做前面的任何一件事情,傅余欢和张不二即便是等着郑年来杀他们,也不会对郑年出手,最后……” 他没有说下去。 可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结果是什么。 这结果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更改的办法了。 这一切都是郑年走出来的路。 第三条路。 属于他的路。 傅余欢的眉宇冷冷看向郑年,“该是时候了。” “玄天真仙……”郑年仰起头,“有趣……可是……你们即便是进入了这个境界,又能奈我何呢?” 张不二的神情暗淡着。 脑海之中一遍一遍的想起那个温柔的身影。 身影如同刻在了他的眼前,那个味道像是刻到了他的鼻腔,刻到了嗓子眼里。 那个梨花带雨的小姑娘。 第一次的遇见,第二次的相遇,第三次的千里雪山,第四次的白雪之路,第五次的生死相逢,第六次的诀别。 她像是一个玩具一样被面前的这个人掐成了肉末。 她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做错任何事。 张不二抬起头。 眉目抬起的刹那,整个身躯开始发出了巨大的变化。 郑年的眼睛眯了眯,“魂力这么强?这就是玄天真仙境界的魂力?” 张不二率先动了。 拳风攥起了瞬间,直奔郑年的头打去! 郑年只是侧身一闪,随后轻轻一掌推出。 张不二下手一只抵挡。 仅仅两招,整个天地之间的气息都在此刻狂皱,风云色变! 那赤红色的天空之上开始下起了雨。 雨落下来,砸在每个人的身上。 张不二忽然爆起,强大的魂力震慑开来,如雨点般的拳头砸在郑年的身上。 一拳! 十拳! 百拳! 鲜红的血飞洒而出,郑年的身躯已经几乎溃烂! “才……”郑年笑着摸了摸嘴唇,“才这个程度?再……大力些。” 张不二的神情死一般寂静。 “好,我杀了你!” ------------ 第五百八十一章 大星官图的最后一炁 张不二纵身跃起,卯足了劲一拳将郑年轰了出去。 郑年已经完全被凶星操控。 此时郑年的身躯滑落在地上向远处拖行而出,硬生生砸在了屏障之上。 烛龙看着郑年的身体,低声问身边的白泽,“能看到么?” “能。”白泽低着头,“我在尽力维持他身体上的气血,但……他似乎还在体内有另一种意识, 是真正郑年的意识,已经在锁自己的实力和气血了。” “那……”烛龙茫然的低下了头,“还有救么?” “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他似乎还有什么手段。”白泽呢喃道。 “会不会……是给你的假象?” “也有可能。”白泽说道,“总之我不会放弃的。” 傅余欢的剑很快,而此时的郑年动作已经迟缓了下来。 剑锋一开始的攻击, 郑年还可以闪避,可是傅余欢近身之后,剑锋越来越快的时候, 郑年就已然无法抵挡了。 闪避停滞了之后,整个身体都略显迟钝。 他皱着眉,当一条胳膊被傅余欢削去的时候,咬紧牙关死死地低头说道,“你若是再用气息克制我,你我都得死!” 巨大的绿色草坪。 阳光照耀在郑年的脸上。 他端坐在地上,面前的华笙神情凝重地看着郑年。 “还是无法压制么?”华笙问道。 郑年没有说话。 突然,周围开始了巨大的变化。 整个翠绿的草原变成了一方漆黑的天地,甚至连脚下的地面都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星辰升到了天地之间。 郑年睁开了眼睛。 可以看得出,他似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强大的压力和境界之中的轻松的华笙形成了一个显明的对比。 华笙问道道,“你要做什么?” 郑年没有说话。 看着这天空之上的每个星辰,他们都是有归属于自己的地方,甚至每一个星辰都是郑年利用气息灌注到大星官图之中的。 他甚至可以叫得上那些星辰所用的气息是什么名字。 天空之中还有一个位置。 那是一个漆黑的洞。 那里本还有一个气息进入,但是之前, 郑年找不到最后可以进入黑洞里的气息。 可是现在,他只是茫然的向前走去。 将手缓缓抬起。 一股漆黑的气息, 开始进入大星官图的星辰之中。 正是那个漆黑的洞。 …… 傅余欢的剑锋直指而来, 配合着张不二狂轰乱炸般的攻势,将郑年逼入了一个死角。 郑年的眉头紧锁,他并不担心自己死亡,即便是方才残缺了的胳膊,现在已经回到了身体之中。 无论是任何力量都不可能灭绝人心中的恶。 那是他力量的来源。 只要有恶而生。 那他便是永生。 这股力量也会成为源源不断的杀器。 即便此时能够感觉到身体的气息在脱离,他仍然不慌落,因为产生出气息的速度,早已超越了一切。 突然! 就在他靠在着结界上面的瞬间。 郑年的眼神顺着结界的边缘看去。 看到了坐在地上的郑小蝶! 郑小蝶浑身一怔,连忙运气准备抵挡,拉扯出更多的气息来制作成结界。 可是! 郑年的速度太快了! 他在瞬间调集全身的气息直奔郑小蝶而去! 郑小蝶眉心一皱。 “放!”一个莫名的声音响起。 郑小蝶身形很轻盈,向后撤去。 结界就在这一瞬间落了下来。 郑年猛然回头向结界之中看去。 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 他动容了。 凶星贪婪的看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似乎是看到了猎物! 是美味的食物。 但是他并没有着急,而是回头死死的看着郑小蝶,咧着嘴笑道,“我……我感受到了……” “你!”郑小蝶震惊的看着他,深知这并非是自己的阿爹,而是那个可怕的人。 “就在刚那一瞬间我已经找到了郑年的最后一步。”他大笑着吼道,“是玉牌……玉牌!你身上有他的玉牌……他会将自己的气息,通过龙变和赤炁, 将自己的最后一缕魂魄藏在自己的玉牌之中……” “这是他最后的一条生机!” 郑年大吼着, “哈哈哈哈哈……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着百里之内的玉牌, 我都能够感觉到!” 顷刻之间,郑年的手攥紧了。 一股蓬勃而出的力量爆裂而出! 郑小蝶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那那根系着红绳的玉牌拿出来的时候,它已经碎裂了。 “不要……”郑小蝶的脸上充满了惊讶。 武思燕的胳膊上也传来了一阵刺痛。 苏问青的手中。 钱好多的腰间。 薛灵一把抓过了老娘手中的玉镯。 这几件东西,都在一瞬间碎裂。 “哈哈哈哈哈!” 郑年大笑着。 他回过头来,站在天地之中。 狂笑着。 “不二!” “欢哥!” 两个叫喊声划破天际。 “郑年骗你的!” 洛七七直奔张不二而去,一把抓住了他身体。 张不二的眼神还是恍惚着,但是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了起来。 “不二!看着我!”洛七七叫着。 张不二恍惚的眼神看过去,抓着洛七七。 瞳孔开始涣散,化作了平常的样子,眉心紧紧皱着,“你……七七?你……你没死?你……是蛊还是……” 洛七七什么都没有说,拥了上去,当那温暖的唇印在张不二布满血迹的唇上时。 她是谁,他已经确定了。 张不二一把抱住了洛七七,深吸了一口气,差异的问道,“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儿!” 傅余欢看着面前的那一瞬间冷冷道,“让开。” “欢哥,七七还活着!” “假的!”傅余欢咬紧牙说道,“郑年就在下面,你去……” 他的嘴被堵住了。 钱好多是扑过来的,整个身体压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熟悉的气息。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是即便拿着剑刺入自己身体,傅余欢都不会抵抗的气息。 他茫然的睁开眼睛。 浓烈的杀气在瞬间一扫而空。 “欢哥。”钱好多抿着嘴,眼泪已经落满了面容,“老爷……老爷……老爷已经……” 这一瞬间。 张不二和傅余欢都怔住了。 他们二人再次看向天空之中的郑年时。 眼神已经变了。 变得不可思议,变得震惊,变得疑惑,甚至充满了埋怨,充满了愤怒,充满了撕裂般的痛彻心扉。 “你做了什么!” 张不二嘶吼着问道。 而郑年则是歪着头,冷冷的看了下来,“你看这就好,我会让他永远死在我的身体里!” 轰然! 郑年站在了整个神都的面前。 双手掐出了一个诡异的法诀! 顷刻之间,一个足以涵盖整个神都城的巨大圆盘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去死吧!” 郑年嘶吼着,猛然将手下砸而去! 傅余欢一把推开钱好多,直奔那圆盘而去! “西天凌雪!” 他的剑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芒。 “山河永镇!” 傅余欢全身的力道横断而出的刹那。 巨大的压力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那天上漆黑的盘子犹如泰山压顶一样砸在了整个神都的上空,而傅余欢则是硬挺挺的站在那圆盘之下。 整个剑锋向上直插天空! 可是…… 他跪下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空前恐怖的压力砸在自己的身上。 整个神都都在毁灭的边缘。 这个黑色的圆盘就像是天塌了一半! 遮蔽了一切光芒。 傅余欢跪在半空之中,强忍着剧痛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浑身都用不上一丁点的力量。 他的气息在被吞噬。 此时的张不二立刻冲向郑年。 可是他的拳风在碰到郑年的片刻,迟疑了下来。 “不二!” 随着洛七七的尖叫声。 郑年一把将张不二轰出。 他鲜血狂喷,身体几乎碎裂! 所有人蜂拥而出,直奔郑年而去。 苏问青双手汇聚两条巨大的水龙直冲而来,轰出两拳之后,水龙竟是在郑年的面前消散了。 郑年的眼神漠然的看着苏问青,“你们还真不够看的!” 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苏问青的面前,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沈修玄魏玄麟双剑齐出,而郑年却任凭他们刺入自己的身体。 将苏问青举到了天空之中,郑年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很辣! 顷刻之间,郑年的脸色变了。 他变得狰狞了起来。 手松开,嘴里喊着,“张不二!杀了我!” 张不二浑身一怔,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可是当他看到郑年的那一刻,却迟疑了。 郑年口中的血缓缓流淌下来,死死的看着张不二,颤抖着的双臂在疯狂地捶打着地面,“来!啊!” 张不二走到了他的面前。 “用我……教你的……办法!”郑年痛苦不堪的说道。 张不二想到了那个办法。 “小傅……会死的……” “所有人……都会死的!” 郑年惨烈地叫喊着。 不二…… 杀了他。 魁骨的声音从脑海之中缓缓出现。 “可是他是我的……” “杀了他!他还有救!” 张不二一怔。 他…… 还有救?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任何的迟疑,直奔郑年身侧而去,一把抓住了郑年的胳膊向前一抬。 突然,郑年笑了! 就在张不二刺入那个拥有魂力之人最大弱点的地方时,郑年一把洞穿了张不二的胸口。 “想杀了我?” 傅余欢头顶的黑色圆盘消失了。 他看到张不二和郑年的刹那,一剑刺破天际。 直奔郑年而来! 长剑,停在了脖颈处。 傅余欢在最后一刻收手了。 而郑年的手再次洞穿了傅余欢的胸口。 “去死吧!” 他狰狞着喝道。 两只手交汇的瞬间,一道金色包裹着的气运之力,直接洞穿了郑年的脖颈。 郑年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所有的目光看去。 傅小童攥着李栀柔站在远处的城墙之上。 泪水从脸颊缓缓滑落下来,他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一切。 鲜血从脖颈处流了出来。 郑年的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力量呢? 我的力量呢! 郑年惊讶的看着手里的两个人。 而此时,他们的气息开始疯狂的拥入郑年的身体! “你做什么!” 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你做什么!” 凶星愤怒的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上前一步。 一道赤炁将三个人围在中间。 …… 华笙看着郑年,此时他的身形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面色有些惨白而已。 “你想好了么?”华笙问道。 “想好了。”郑年蹲坐在地上,微笑着看着华笙,“早就想好了,所以才有这些计划的,不是么?” “这一切值得么?”华笙又问道。 “不知道啊。”郑年舒服的看向一旁,那股黑色的气息已经全部进入了大星官图之中,当然还混杂了一个更为有趣的事情。 赤色的气息填充了整个大星官图的底色,将原本黑暗的天空化作了赤红色的光芒,伴随着两个莫名的气息流入,这一切似乎都显得顺理成章。 “帝炁能够中和杀气和煞气。”郑年缓缓道,“用这样的方法,将我体内的赤炁替换给他们二人的话,他们就不会死,而且身体里也不会再有这两种气息了。” “你呢?” “如果没有这两种气息,他们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不是么?”郑年笑着。 “你呢?” “凶星是大星官图之中的最后一种气息,这种气息被称为恶。”郑年有些不解,但还是平淡道,“我以为面对恶的一定是善,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 “你怎么办?”华笙追问道。 “我以为善恶一定要有什么关联,现在看来,完全可以没有任何关联,我所做一切或许根本不必要将两者联合在一起,早分开想的话,一切似乎可以更早的结束。” 郑年站在华笙面前笑了笑,“有酒么?” 华笙没有说话。 郑年坐在了地上,看着赤炁流出身体之中,直到抽干了身体里最后的一份赤红的颜色,杀气和煞气全部灌入身体之后。 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如果没有这股力量的话,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扛得住这团火焰了吧。” 郑年茫然看向华笙,“我走了。” 华笙痴痴的望着郑年,突然破涕为笑,“你没什么……想说的么?” “没什么。” 郑年躺在地上。 华笙的身形缓缓消散。 三团火焰,顷刻之间扑向了大星官图。 他的眼神里,最后浮现出来的,是一张可爱的笑脸。 ------------ 第五百八十二章 安静的一切 那一抹红色的光芒从天空悄然撕裂。 随后便是一缕阳光照在了大地上。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可以压垮每一个人的气息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张不二和傅余欢摔倒在了两个温柔的怀中。 他们的胸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填充着,赤炁像是一条蜿蜒的小蛇,趴在他们的身上,开始填补那些渗出鲜血的伤口。 张不二颤抖着身躯,看向面前的那一滩血水。 只剩下一滩血水。 傅余欢伸出手,没有看身旁的钱好多一眼,探着身用全身的力量爬向那滩血水。 张不二也爬在了地上, 他们一同向前,爬到了那滩血水之中。 没有温度。 冰冷的血。 渗入泥土里的血。 张不二的泪掉落在了地上,手掌颤巍巍的抬起,看着面前的一切,他伸出手,拼命的开始挖。 傅余欢则是捧起一把土,就这么痴痴的看着。 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个时候说出一句话来。 所有的人都站在那里。 雨不知是何时落下来的。 悄然地砸在地上,砸在神都每一个人的头顶。 “下雨了, 回去吧。” 薛灵转头对着身侧的老娘说道。 老娘看着那片放晴却又开始哭泣的天空,迟疑了许久,面容已经凝固了,缓缓闭上眼睛的时候,点了点头。 冰冷了起来。 似乎没有什么温度。 一切都很安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乎像是一个人坐在这场大雨之中,给在场的所有人讲述了一个冗长的故事。 这个故事并不好听,也不好笑。 没人笑得出来,也没有人能听得进去。 一阵风徐徐吹来。 神都的梨花开了。 在大雨之中开了。 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们此时他们该想什么,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寂静。 忽然,在所有人的头顶上,一条巨大的凤凰出现在了城池之上,她眼神落寞的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随后哀怨的啼了许久。 转而,直奔北方而去。 不知何时,神都的百姓开始欢呼, 将归城的玄策军烘起, 大声雀跃,恭迎武王归来。 日照当空。 神都的皇宫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色泽,那面宏伟的城墙还伫立在那里,隔绝了一切,将神都四周的一切都包围在了里面。 郑长安站在城楼之上,看着面前的一切,看着那巨大的深坑,看着下方的血迹,看着斑驳的地面,看着那滩被大雨冲刷的血污。 一点点消散在了天地间。 她很平静,甚至感受不到心跳的动静。 就那样站在城楼之上,直到一把伞撑到了她的头上。 姜明走到了她的身侧,一句话也不说。 而平南王就在此刻闭上了眼睛,靠在了他的身上。 整个神都之外,十几个人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任凭大雨冲刷着身体,任凭时间流逝。 “长安, 这里就交给你了。” “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要让这侠义盟成为江湖上的一座丰碑。” 任凭一切,归于平静。 “不二……你的头发……” 洛七七抱住了张不二。 张不二茫然直起身来的时候,看到了泥泞之中雨水反射出来的倒影,这才发现自己的眉毛已经掉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曾经的那道英眉。 随后便是头发,缓缓从脑袋里长出,茂密又黝黑的长发。 “头发终究会长出来的嘛,怕个锤子。” “没头发一样帅嘛。” “老子是最帅的!不不不……老爷最帅,我第二帅。” “臭小子,喝酒。” 喝酒。 张不二发疯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鲜血流出来,他跪在地上,啜泣着。 傅余欢看着面前。 “你饿了?” “饿了。” “要喝粥么?管够。” “好。” “吃面么?这家面很好吃的。” “我不吃,吃了我要还。” “那你请我喝酒。” “我没有银子。” “那等你有银子的时候,请我。” “好!我请你。” 我请你。 可你在哪儿啊。 傅余欢皱着眉,站起身来,直奔神都之中去,钱好多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了拥挤的人群,穿过了熙攘的街道,来到了长安县的面摊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小二,来十碗面!” 他有大把的银子。 把身上所有的银子掏出来,铺满了整张桌子。 他拿起两坛酒,一坛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坛放在了对面,仰起头就喝。 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必说。 钱好多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似乎他的对面坐了一个人,笑着看向自己。 “小丫头,这几两银子该是你的嫁妆咯,老爷也就这么点儿钱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你被欺负,找老爷。” “妹子,别怕,不疼。一会儿就醒了。” 寒风凌厉着。 苏问青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大雨将自己的面容打湿。 她转身的时候,恍惚之间看到了什么。 “你穿这么点儿不怕冷么?” “我死了你也得死,生死蛊,还不帮我!” 她攥紧了拳。 走到了树下那个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腿的郑小蝶身旁,什么都没说,抱住了她。 “我什么都忘了。”郑小蝶低着头。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而是靠在苏问青的怀中,“姑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问青不说话,静静的抱着郑小蝶。 “听话是错么?” “可是……我不想没有爹爹。” “为什么,只有我没有了爹爹啊?”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当初见到爹爹的时候,他好像和我说了一句话。” “哦。” “我想起来了。” “他问我。” “为什么把晚霞披在身上。” “我很丑么?” 苏问青抱紧了她。 武思燕站在人群的最后方,看着面前的一切。 转过身,走向神都。 “我没拿葱啊!你的葱肯定是别人偷走的……” “真到了那时候,你就站在我身后,徒儿长大了。” “什么啊?为什么是我要娶她?” “天下最厉害的人是谁啊?是几品?一品?” “你杀的?” “他杀的!” “看你穿着这身官服,长安县的?你姓甚名谁?” “哦……我姓郑,名年,表字少安。” “哈哈哈……” …… 半年后。 大庆再次更名大周。 神都换名为京城。 天帝病逝驾崩,由李世隆登基,追封天帝为周神帝。 大司徒翁白魁病逝。 后拜京兆府尹辛德龙为大司徒,刑部尚书,大理寺卿武思燕为大司空,曹回为大司马,太子太傅,天子师。 京城上下戴孝三年,三年之内城中不可大婚、大丧。 重设善恶国寺,令正二品国寺。 令长安县带令捕快张不二、傅余欢从九品。 令长安县师爷姜明,从九品。 令长安县县令郑年,正九品。 永不改任。 ( ------------ 第五百八十三章 终 三年后。 “喂喂喂!走路慢着点嘛……等等我!” 洛七七一脸不悦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愤恨道,“你等等嘛。” 张不二拽着洛七七,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里的婴儿,“你快点儿,老娘今天过寿,去晚了要遭大罪!” 洛七七点点头,“你慢点儿,你慢点儿。” “哎呀。”张不二轻轻单手一捧,将洛七七捧在手心,“走。” 说着也不等洛七七说什么,一跃而过,直奔正厅而去。 落在地上,后堂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拉着她的手走入正厅。 正厅恢弘,足以坐下百人。 他的位置,就在中座的第二个。 傅余欢在第三个,他一脸正色的坐在厅上,旁边跪着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都是双胞胎,他们带着好奇的神色看向周围热闹的场景,却连脸都不敢转动。 看到张不二来了,两个小孩子连忙站起身,躬身地对张不二和洛七七叫道,“伯父,伯母好。” “真乖。”张不二摸了摸两个小童的头,笑着坐在了傅余欢的身侧。 第一个位置是空着的。 后堂时,郑老夫人穿上了薛灵亲手缝制的寿袍,紫金色的寿袍富贵无比,撒亮的金蚕丝是林瑶做的,其他的缝制都是薛灵和春夏秋冬四个丫头一起赶工了十个月才完成。 “娘。” 薛灵为郑老夫人打扮好了以后,这才温柔的说道,“该出去了,宾客们来的都差不多了。” “好,好。”郑老夫人满面红光,一手放在了薛灵的手上。 “娘!”突然一个小男孩儿跑了进来,一把抱住了薛灵,满脸水汪汪的对着娘说道,“娘,奶奶,姐姐欺负我!” 此时一个带着金老虎帽子的小女姑娘跳了进来,“你好好说话,我怎么欺负你了?我让你吃这个蛊是为了压制身体里的炁,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看我打你!” “娘!娘!呜呜呜呜……” “不能胡闹。”薛灵皱着眉,抓起了抱着自己的小男孩,“要听姐姐的话,知道么?” “哦……”小男孩哭丧着脸。 “小蝶。”薛灵怀抱住了小姑娘,“走,我们陪奶奶去前面。” 两个小孩点头。 郑小蝶将帽子盖在了一旁小男孩的头上,嘟着嘴说道,“郑云开,你能不能不要老告状啊?” “略略略。”郑云开嘻嘻一笑,翘起了下颚。 郑老夫人入席之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门口的大太监连忙开传。 “夫人上席,宾客至!” “江南龙啸山庄至贺!” 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手持两枚铁胆,带着一脸笑走入了大殿,身旁跟着一个精神的小伙子走入了大殿之中,老者躬身,“给老夫人祝寿了。” 小伙则是跪在地上俯首三拜,“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江南名剑山庄致贺!” 金装貂裘,霞气万丈的父子二人一同走入,身侧还有一个穿着珠光宝气的女子跟着进来,那女子闭着眼睛,却在进门的时候睁开。 父躬身。 夫妻二人则是跪在地上三拜。 “祝老夫人,日月同寿,千秋不老。” “侠义盟致贺!” 郑长安红袍展开,直奔而入,身后浩浩荡荡几十人,同时进入房间,跪倒在地,三头磕下。 “母亲在上,女儿祝母亲,松龄长岁月,蟠桃奉日三千岁。” “好,好。”郑老夫人激动地抓着薛灵的手。 “母亲,你看我给您带谁回来了。”郑长安站起身,让开一路。 此时一个年壮之人走入,手里抓着两个姑娘,那两个姑娘一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南北!”郑老夫人开心的点着头。 郑南北跪在地上,“娘,我回来了……你们快叫娘。” 两个姑娘连忙叫娘。 “四方城武王致贺!” 武王亲率身后武元战等一众儿女,走入了大殿之中,武王躬身,其余所有人都是跪拜在地,齐声贺寿。 “当朝大司徒致贺!” “当朝大司马致贺!” “当朝大司空致贺!” 三人起步走入,均是躬身祝寿。 “朝,一品以下官员贺贴共三百七十二人,贺礼已至,今,由圣上旨意。” “圣旨到!” 众人皆是跪地,薛灵正要搀扶老夫人的时候,却听那公公说道,“老夫人免跪。” 郑老夫人这才再次坐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母大寿之诞,今,大赦天下,京都城内百姓可共欢共庆十日,休朝十日,夜于长安县花灯展会,巡街欢庆,减去今年所有赋税,钦此。” 大太监亲自将圣旨送到了郑老夫人的手上,随后跪在地上,“贺喜老夫人。” “多谢陛下。”老夫人说道。 太监离开之后。 所有人都似有似无的看向那个唯一空着的椅子。 那把椅子没有动过,也没有人去坐。 但是所有的人都似乎默认那里有一个人。 郑老夫人站起身,接过钱好多递来的酒杯说道,“……多谢各位能够来给我祝寿,在此,谢过各位……多谢……” 大厅之中,一片寂静。 随后郑老夫人看向那个空无一人的座位,微笑着饮了一口。 而其他的所有人。 每一个人都端着酒杯,深深的对着那个座位,鞠了一躬。 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好酒!” 不知谁喊了一声。 所有的人都哄堂大笑。 “好!” “郑夫人的酒!天下独一无二!” “哈哈哈哈!” 傅余欢和张不二微笑着看着彼此,很默契的给第三杯酒倒满。 再次一饮而尽。 张不二靠在座椅上。 深吸了三口气。 而傅余欢则是微笑着看向那第三杯酒。 正要伸手去抓那酒杯的时候。 突然! 热闹的场景就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武思燕第一个站起身来,直接向外面冲去。 张不二和傅余欢也跟着冲了出去。 大院之中的人越来越多,家丁侍女早已经退到了外面。 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冲了出去。 一个怯懦的小女孩出现在了门口。 傅余欢看到这个小女孩的瞬间,直接冲了出去,双手抓着她的肩膀一遍一遍的回忆着曾经的一切。 “玉牌呢!” 傅余欢惨烈的叫着。 小女孩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还是颤巍巍的从胸口拿出了那个玉牌。 玉牌完好无损。 摇晃在所有的人面前。 所有人的面前! 郑小蝶跑到了小女孩的身侧,“小蛋花?你的玉牌……碎……过么?” “没有啊。”小女孩歪着头,“从来都没有啊。” “谁让你来的?”张不二厉声道。 “是……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和……大个子……” “他们……人呢?” 一抹嫣红,及腰的长发飘洒在风中,她的笑容很美,美的就像是这天下从未出现过的女子一般。 一抹洁白,腰间的两把金锏已经放在了桌子上。 一个沉稳的声音道。 “当大的你得和娘商量啊,老子还要当县令的,没空管你俩。” (本书完) ------------ 完了,和你们聊聊吧。 完本感言。 这算是我写完的第一本书,也是第一个故事。 开始打这句话的时候,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似乎她们都要离我远去了。 似乎他们也都要成为过去了。 故事并不长,起初我在起草的时候也不过将将七八十万字。 长篇算是一个起点,也算是一个开始。 有人觉得这本书是草草收尾,像是一个可笑的雄心壮志。 我并不这么认为。 我认为每个人的结局都很好,也都符合我心中所想,只是对不起两个人。 小莲花和江济凝。 我总觉得她们还应该好一些,可是最后觉得,她们的遗憾或许才是好的。 我阅读了所有的评论,读到最多的一些话就是。 没那个文笔,就不要设这种局。 没那个水平,就不要这样那样。 有些说的很对,有些也在漫天喊话。 我都看了,都感受过了。 这篇文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小孩,他带着对生活的美好冲到了你们的面前,冲到了每个人的面前。 我不介意任何人批评他,也不会拒绝任何人赞美他。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已经长大了,也教会了我很多的东西。 我的下一本书一定会更好。 我拙劣的文笔也会提升,我的故事也会更好,甚至每个人物也会尽心尽力的写到最好。 如果你还在,如果你还能在,请给我一个简单的回复就好啦。 谢谢各位陪我走到现在。 也谢谢各位能够坚持到现在。 故事是我的翅膀,从来就不是我的囚牢。 只要等到对的风,我就可以开始飞翔。 而你们,就是我飞向的最终目标,我不想失去你们每一个人。 我爱你们。 有空,一起喝酒。 青花月影。 和最美的你们。 谢谢。 2022年6月4日8:00 于大周京城长安县县府衙门口。 啾与咪与驴经商 ------------ 番外(1/3) 雨后的江南,红衣的你。 似乎很少有人知道大周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南的人知道的更少。 这是一个温柔的地方,一半是烟雨楼台,一半是静谧温柔。 每次回到江南的时候,郑长安总是穿着那一身红衣,在锦轩楼的门口坐上一会儿。 她的手里往往会有一壶酒,但是多半这壶酒是被姜明喝了的。 每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会摸一摸母亲亲自为自己地盘头,想到当时长发潇洒的时光,心里还是会很开心。 可是今日,她却已是心灰意冷。 姜明撑着伞站在她的身侧,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他咬着嘴唇,有些落寞。 “怎么?”郑长安只是冷冷的问道。 “我……”姜明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哪一句话惹恼了她,只得乖乖站在一旁。 他消瘦的脸像是十几天没有吃过饭一样,整个身体皮包骨,可是却格外精壮。 小雨淋漓,周围并没有多少人。 但是锦轩楼门口,还是拍这一条长队。 绣甲林瑶。 这四个字就是锦轩楼的金字招牌,永不过时的金字招牌。 郑长安脸上没有一丝喜悦,抬头看向上方的时候,转头看去,一把拽过了姜明的耳朵,“你……气死我了!” 姜明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我问你!几年了!”郑长安皱着眉。 “十年……”姜明哭丧着脸。 郑长安回过头来,看着姜明,眼睛里闪过一道英气,“十年……” 她的眼里充满了落寞,甚至已经眼含泪水,抬起头来看着姜明,“不然……我们算了吧。” “不行。”姜明抓住了郑长安的手,“我……我……我还不想放弃。” “你不想放弃有什么用?这一切都是天意,你我能强求么?这是一个人的事么?” 郑长安低下了头,婆娑着泪水,“一个人努力也没用,我们都努力过了,算了吧。” “可是……”姜明擦去了郑长安的泪水,“生不出孩子我也没办法,我药吃了好多的,娘说随缘的事情急不得啊。” 郑长安冷哼了一声,“我不管,你娶我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姜明苦恼着,正要说话被一旁的声音打断了。 “长安妹子!” 林瑶拽起了裙摆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十八个少女,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是红色的锦衣,锦衣很小,似乎只有小孩才能穿上。 “林姐姐。”郑长安摸着林瑶的手,“你可是胖了不少呢。” “没有!”林瑶皱了皱鼻子,“这衣服我给你带来了,九件是你的,还给马上出生的盟主小姐备着了,其他的也是按照灵儿订的做好了,你看看?” “好啊。”郑长安喜笑颜开,将一件件小衣服展开,“真好看,我家老九要是出生,肯定很可爱。” 突然郑长安转头看着姜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你答应我哥要生个姑娘的,我不管,八个儿子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姜明像一根柴火棍儿一样站在道路上,似乎风一吹就散了。 林瑶噗嗤一笑,“好啦,你看看他这个样子。” “他这个样子?”郑长安一听就来气了,“他现在早上吃八两燕窝,五两熊掌,一根野山参,还有一碗三十两银子百花谷专门配来的补汤。” “生来就瘦,呵呵……生来就瘦,我都吃胖了。”姜明从骨头上拉起了自己的皮示意道。 郑长安昂着头走到了他身边,“怎么?不舒服啊?不喜欢啊?不愿意啊?” “愿意……愿意……我心甘情愿。”姜明躲在一边,生怕骨折。 “哼!”郑长安突然又开心了起来,掺着姜明的胳膊,“今天花慈来迎我们的,处理完这里的事儿,我们就回京城,哥哥嫂嫂娘他们都等着咱们呢,下个月就是小蝶的笄礼,我们得赶紧准备礼物了。” “啊?”姜明一愣,“还不够么?” “什么叫……还不够么?”郑长安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头,“哥哥说了,小蝶笄礼收到的所有东西都会作为嫁妆,而吕尚呢要出一样的聘礼,我可不会让那小子轻易的取到小蝶的。” “你看啊,我准备的黄金十万两,白银三十万两,这是标配吧,名剑山庄庄主叶轩亲自打造的龙凤双剑一对儿,龙啸山庄的玉翠夜荷锦,锦轩楼的专门去大理花天价弄来了十尺云锦,做的笄礼服。” “哦,还有,侠义盟里四大护法的礼物,下面那些山门宗派的乱七八糟的,一共一百七十三辆马车。” 姜明尴尬的笑了笑,“幸好当时娶你的时候……” “娶我怎么啦?我告诉你哦!要不是你这个小子赚了便宜,和我哥有关系,硬是喝了七天七夜酒才说地我哥同意,否则我不会这么轻易嫁给你的。” 郑长安仰着头,“虽然你管着侠义盟的钱庄,但是我要的不是银子,我要的是爱我的样子,就像是……嫂嫂们那样。” 姜明挠了挠头。 确实,郑家大少爷根本没要自己一两银子,反而是要姜明生一个女儿就够了。 谁也没想到,到现在为止,十年了…… 八个儿子啊…… 谁能受的了啊…… 姜明欲哭无泪,却还是抚摸着郑长安的纤纤玉手,走向了江南的巷子之中。 “是不是风水不对啊?”郑长安忽然道,“我们去客栈吧?” “别了……休息一天吧。” “也好,那就去运来客栈吧,那不是咱家开的么?” “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我饿了……” “去了吃。” “我……” “我要摇盟主令了。” “我去。” “明明,我最爱你了。” “我也……是……” “你犹豫了。” “我没有。” “我明明听到你犹豫了。” “我饿了……” “没关系,我带了药。” “我想吃烤鸡……” “还有燕窝呢。” “我不想吃燕窝。” “你说什么?” “燕窝他妈的天下第一好吃!” “哼!” “等等我,我胳膊好像骨折了……” 咔嘣。 “好了。嘿嘿。” “嘿嘿。” ------------ 番外(2/3) 审案 京城长安县,县府衙门。 “大人!大人!你行行好吧!大人!” 跪在躺下的母亲抱着襁褓里的孩子,满脸的泪水已经落满了整张脸,而她的身旁跪着的是一个官员。 一个身上穿着紫红色祥云官服的二品大员。 大周光禄大夫,从二品。 大员的脸上已然是死寂,跪在地上双眼失神,颤抖着抚摸着一旁老母亲的手臂,一言不发。 位列三公的武思燕坐在堂上下手一位,身后站着的是现任大理寺卿吕尚,第二个座位上坐着的辛德龙。 辛德龙手里晃悠着茶杯,正在关心这里的茶垢为什么这么多,有些疑惑的问着一旁的刑部尚书,“喂。” 这一声喂势大力沉,像是打了一道雷。 那二品大员直接跪在了地上,而一旁的母亲也停止了哭泣,被辛德龙那双灯泡一样的眼睛注视着的刑部尚书一个趔趄没站稳,若非没有一旁的两个差役扶着,恐怕也得跟着跪下来。 “你他妈的没吃饭啊?”辛德龙疑惑的看着刑部尚书。 “不不不不不不不……”刑部尚书像一只吐泡泡的鱼,“卑卑卑卑卑卑卑……卑职在……” “你他妈就像个结巴,哈哈哈哈。”辛德龙笑比那声喂还恐怖。 二品大员跪在地上吓得哭了。 辛德龙看向那年近半百的小子,一脚踢了过去,将他提了个人仰马翻,“十年了,十年了!大周没有一个人敢贪一两银子,你说你小子这么大的劲儿,咋不他娘直接接杆子起来,把他娘的县太爷给囊死呢?” 那官员抽搐着趴在地上,痛苦地哭着,“大人……大人……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不该干这事儿啊……我……我……” “今儿个陛下可是给足了你面子,这辈子能上长安县让郑大人给你审一回,可是你祖辈积德了,上回三品官员斩首都不够格的。” 刑部尚书啐了他一口,连忙回头带着微笑说道,“大人……喝茶。” “他娘的,要是给老子审,先给你来一顿板子。”辛德龙大骂道,“灾荒一出,侠义盟的人都全去救灾,大水冲了多少人的房子?你敢拦截一千两白银,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 “大人!”一旁的老母亲赶忙跪着爬到了辛德龙的面前,“大人……求求您了,大人,饶他一命吧,我全家的宅子,银子都给您。” 辛德龙没对老母亲动手,只是将头撇作一旁,“等郑大人来吧,嘶……” 他吸了口气,看着武思燕,“武大人,郑大人人呢?” 武思燕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觉着呢?” “哦……”辛德龙点点头,“太子在后面吧?” “是啊……”武思燕尴尬的笑了笑。 突然,一声鼓响起。 “威!” “武!” 长安县县太爷郑年转屏风入座,胸前还挂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小孩子穿着一身金面龙袍,带着龙定冠,双手死死的抱着郑年的脖子,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臣!” 武思燕等人全部站起来,跪倒在地,“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李隆天茫然的看着后面,还没说话,当时就挨了一个大逼兜。 “你傻逼么?该说啥又忘了?”郑年怒斥。 “平身平身!”太子连忙说道,随后看着郑年咯咯咯笑着,“就顾着看亚父,忘啦……嘿嘿嘿。” “老子没你这么蠢蛋的儿。”郑年不耐烦的坐在地上。 底下的人都一个激灵,也没见过谁敢打太子,更不敢多言,连忙站起身来。 武思燕则是和辛德龙对视了一眼,两人无奈的摇摇头,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你这么挂着儿像个样子么?去去去去去,边儿玩去。”郑年撑着李隆天的身躯,向一旁拉扯。 李隆天嘟着嘴,“好不容易见到亚父,我才不去呢。” 郑年忽然浑身燃气了赤炁,直接一把抓在李隆天的身上。 在场的人瞬间一惊。 李隆天当即被扯下来,可是随单掌拍来,登时一股热浪席卷而出,围观的群众皆是被震退数步。 郑年右手再出一掌,李隆天立刻闪躲,背后的整个一面墙塌了下来。 李隆天哼了一声,跃起空中三拳猛然砸下,郑年轻松闪过的瞬间,拍响了惊堂木,“下方何人?” 还没等那二品官员说话,郑年又是一巴掌,直接将李隆天抓在了手心,“妈个蛋,你就不能学点儿好的?” “哪个好的我没学?亚父你说?” “且来问你,天子者,与天地参,后面是什么?”郑年突然发问。 “故德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不遗微小!”李隆天立刻道,“出自《礼记》” “近水楼台先得月!”郑年又问。 “向阳花木早逢春。”李隆天仰着头,“出自《增广贤文》” “三十六计第九计。”郑年突然语速加快。 谁料李隆天语速更快,“阳乖序乱,阴以待逆。暴戾恣睢,其势自毙。顺以却豫,豫顺以动。此乃隔岸观火!”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李隆天对答如流 “云间连下榻?”郑年再次发问。 “天上接行杯。”李隆天憨憨一笑。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 “氢氦锂铍硼?” “碳氮氧氟氖!” “逆乱阴阳第九式?” “女的在上位……” 李隆天的话戛然而止,连忙捂住了嘴。 郑年眯起了眼睛。 “啊啊啊……”李隆天眨巴了一下眼睛,“是是是,是气息运转至天灵穴,随后散发气息……至全身后收拢,以左拳握心,运转大星官图。” “这个人是谁?”郑年指着堂下的二品官员问道。 “这个……”李隆天卡壳了。 正挠着头,突然一个懒洋洋且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梁上传了过来,“大周二品,王岳颂。” 众人抬头看上去。 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坐在房梁之上,说罢二人跳了下来,女孩的年纪较大,男孩的年纪较小,二人动作十分统一,双手抱在胸前。 穿着十分华丽,女孩锦袍束身,小短裤上还有十分罕见的冬寒柔丝,穿身过衣,头上则是纯金丝的虎头小帽子。 男孩择穿的略显随意,全身是淡蓝色的云锦。 只不过这个随意,仅仅对于他而言,身上的这身衣服,少说三千两。 “你真笨。” 男孩搔了搔头,随后对着郑年喜道,“爹,娘叫你回家呢。” 李隆天看到郑小蝶和郑云开,满脸的惊骇。 而与此同时,所有除了武思燕和辛德龙之外的人,再次跪下。 “卑职参见平安公主殿下,文王殿下。” “起来吧。”郑小蝶仰着头,直接跑到了武思燕的身旁。 “你俩旁边站着,我审完。”郑年又问道一旁的李隆天,“他犯了什么错啊?” “他……刚不是说了?贪了银子。”李隆天说道。 “不,他杀了人。”郑年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李隆天一个机灵,“杀了人?” “大人!大人!大人明察啊,我我我……我可没有杀人……”官员立刻惊叫道。 “一千两银子。”郑云开直接站起身来说道,“对于灾后重建的百姓来说,是一笔不菲的银子,当朝宰辅大人分发下来的银子,共在簿册上记载三千两,此三千两乃是用于东岸水灾之后重建,其七百量乃是东乡岸,其一千一百两东泽岸,其一千二百两,东齐岸。” “这三千两白银,而因你的关系,东齐岸只有三百两,栈道修复,马车运输,粮食采购,货物到达,人力物力,房屋、疾病、伤势、草药,都需要银子,还有一大堆我没有说出来的,你告诉我,这些银子谁来出!” 郑云开指着那官员的鼻子,丝毫没有十几岁孩子的稚嫩,而是一脸的威武! 辛德龙得意的看着郑云开,舒缓了一下筋骨,对着武思燕笑道,“有当年老子那两下了。” 官员呆住了。 郑云开咬紧了后槽牙,坐回了座位上。 郑年又给了李隆天的后脑勺一个大逼兜,“咋判?” “啊?”李隆天略显沮丧,“按照大周律例,免官,抄家中一应钱财,或斩首。” 说完这句话,那官员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而一旁的母亲则是痛苦不堪地激动道,“老爷……老爷啊……老爷,求求你了……老爷……” “家中有老母者,如何判?”郑年又问道。 “奉孝至老母正寝之后,斩首,若是其真心悔过,则罢为百姓……”李隆天抬起头,“可是……我还是想说,把他和家里一应全部上下,赶去东齐岸,助那里大灾后建,且在那里照顾老母,乃为上策。” 郑年微笑着看着李隆天,笑了笑,“还不快谢过太子殿下?” “多谢太子殿下!”老母亲大哭着说道。 “多谢!多谢太子殿下!”那官员已经被差役束身,拉到了一旁,可他此时,已然热泪盈眶。 “退堂。”郑年摆了摆手,连忙微笑着走到了武思燕的身边,“师父师父,你咋来了。” “天啊,郑大人升堂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来。”武思燕笑了笑,“我约了宣儿和灵儿今晚在家看一批江南来的新布料,有些人不是要送嫁妆吗,今日正好点一点。” 这句话说完,吕尚浑身一抖,尿都要流下了来。 面前都是大员说话,吕尚连个屁也不敢放,连忙缩在一旁,浑身发抖。 “你他娘的说请老子喝酒,啥时候喝?我的礼也备着了。”辛德龙大骂道。 “啊,就今天吧。”郑年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辛德龙,“老爷,这公堂之上老是说喝酒,成何体统嘛……” “你他妈……”辛德龙拿起茶碗就砸了过去。 郑年连忙跑到了后院,“我换个衣服,你们先回去,哦对了吕尚你自己记点儿,送礼的聘礼,还是那句话,今儿个我收多少,你给我多少,否则小蝶你别想了。” 门外的郑小蝶双腿耷拉下来,神气的看着吕尚,冷冷一哼。 吕尚看了看郑小蝶,又看了看头上那幅正大光明的牌匾。 浑身打颤。 “亚父,我也想去。”李隆天叫道。 没人搭理他。 “云开哥哥,我也想去……” 郑云开冷漠地走出了院子。 “小蝶姐姐……我有礼物。” “你早说啊。”郑小蝶一把搂住了李隆天,“有礼物的都是好兄弟。” “嘿嘿嘿。” 李隆天和郑小蝶相伴走出了长安县府衙门。 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九品衙门府里的九品芝麻官郑年和他身边最低都是一品的朋友们,跪在地上恭送完这些人,才讪讪而去。 “我要吃糖葫芦。”郑小蝶说道。 “哎哟……公主殿下,您随便吃。”小贩连忙说道。 “那怎么行,让我爹知道得打死我。”郑小蝶连忙拿出一锭银子交给了小贩,“收好啦。” 小贩开心的将银子放在怀中,兴奋地给郑小蝶一串儿最大的。 旁边卖包子的厌恶地瞥了一眼他,鼓足了气叫道。 “肉包子咧,两文钱一个!” “糖葫芦咧,今儿个不要钱!” ------------ 番外(3/3) 不许喝酒了! 昆仑山颠立指苍天。 终年白雪,寒风邪。 宛如明月勾弦,画美人迹绝。 寒风凌厉在昆仑山巅之上,这里不知道出过多少个可以涵盖整个江湖的豪情侠士,也不知道出过多少个红尘逍遥客。 郑年或许不是红尘俗人,但他逍遥。 郑年或许不是豪情侠士,但他足足可以盖住一个江湖。 他的披风很暖和,是薛灵给他亲手缝制的,即便在这昆仑山巅之上,没有炁护体,也很暖和。 他的身体很暖,手也很暖,手里的那双玉掌,也很暖。 陈萱儿依偎郑年的身上,贪婪地吮吸着周围一切的气息,那幅笑容,足以和天下最靓丽的景色媲美。 “我想了千百个结局,却也没有想到,最后会如此。”陈萱儿的声音很轻,像是雪落在肩头,悄无声息,却又温柔不已。 郑年轻柔的抚摸着陈萱儿的香肩,笑了笑,“该走了。” “好。” 他们站起身来,郑年轻轻一摆手,掠出山巅,带着她飘然坠下,直奔昆仑山底而去。 山崖之下,站着一个女子。 白肤胜雪,香眉流苏,光是那个眸子,就足以胜过千山绝色。 她拿着一把伞,站在大雪之下。 郑年走过去,淡然一笑,“姑娘在等什么?” 薛灵转过头来,那副嫣然的面容轻轻嗤笑,“我在等雨。” “大雪之上,怎会下雨?”郑年问道。 “等雨,就是等你。”薛灵歪着头,轻轻笑着。 她的笑和陈萱儿并不相同,她会从眼角开始笑,然后眸子顿时亮起来,袖珍的鼻子轻轻一皱,随后是嘴角翘起。 如山巅的雪莲开了,如天下的花儿一同绽放。 上了马车。 郑年驾着马车,陈萱儿和薛灵坐在马车里,四目相对,一言不发。 从四方城往京都的路并不久,似乎没有一条路对于他们而言是很长的。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似乎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没有很长的路。 当郑年拿着两个糖葫芦走进马车里的时候,她们互相笑着,讲述着一些有趣的事。 “你不吃么?” 她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郑年想了想,“那我能吃两个。” 随后陈萱儿和薛灵脸上的表情都呆住了,一把将郑年拉到马车里面。 欢笑声和郑年求饶的声音传来。 “三十不才如狼似虎么?” …… 平安公主殿下追封为长公主,吕尚定为驸马。 以大周国事为祭,举国欢庆这场婚礼。 长安街宣武门直通皇宫太禾殿。 七把金花红罗伞上装点着的婚娇从宣武门进入,天蒙蒙亮的时候,以侠义盟三千侠士和玄策军四千重甲保护,礼部尚书、工部尚书开道,驸马爷吕尚端坐高头大马,一路直奔长安县城。 路过长安县府衙门口的时候,驸马爷下马落脚,躬身前行,众将士退兵刃,侧目不观。 老百姓则是欢腾雀跃。 连黄狗都在哈哈大笑。 行至正门,吕尚单枪匹马站在善恶寺大门口,乡里乡亲,老少县民全部欢聚一堂,同吕尚一起站在门外。 壮声势什么的都已经足够了,现在要的是闯亲们。 本来吕尚是有结拜兄弟姐妹们的,但是现如今老大是自己,老二是皇后,老三是皇帝,老四跑去给老五梳洗打扮,混来混去,就剩自己一个。 孤苦伶仃。 他揉了揉脸,有些尴尬的走上前去,扣了扣那紧闭着的善恶寺大门。 “来……接亲的咯……” 自己给自己热热场子。 门里面传来了一个俏皮的声音。 “谁来接亲啦?” “当朝驸马,侠义盟副盟主吕尚,前来接亲,还望通行。” 吕尚大叫着。 门缓缓开了,露出了两个小脑袋瓜。 郑云开,郑月明。 一个是薛灵的儿子,一个是陈萱儿的闺女。 别看他们年纪小,吕尚看到这两张脸的时候,还是惊了惊。 郑云开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喂,驸马爷,我爹说了,进门要过七道坎,我们俩是第一道。” 吕尚心里咯噔了一声,“啊?” “啊什么啊?”郑月明噗嗤一笑,歪着头说道,“娶我姐姐可以,但是得和小姨子打声招呼吧?” 两个麻花辫,老虎头帽子,郑月明和郑小蝶差不太多。 郑家的都是怪物么? “你们……要怎么……办?”吕尚顿了顿。 “我们也不欺负你,这样,我如今是三品,我妹妹也是三品,我们也不欺负你这个大千境,就给你个面子,接住我一掌,便让你进门。”郑云开笑了笑,“怎么样?” 吕尚深吸了一口气,“好。” 善恶寺大门大开,郑云开当即退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早已张灯结彩,围了足足一大群看热闹的观众。 忽然从屋里传出来了一个声音,“云开,用辛大人教你的掌法。” “好咧!” 郑云开当即运炁。 当那赤色的炁随着气息流出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了,变得像极了当年那个年轻人,无论是样貌,还是那个眼神,都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吕尚运气准备抵挡。 突然一个趔趄,向前走了几步,跪在了地上。 他猛然转头。 郑云开不知道何事竟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哈哈大笑道,“怎么办,姐夫,你没接住。” 吕尚哭丧着脸,“好舅子,好舅子,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我三天都没睡着觉,实力自然是不济……” “得嘞,老爹说还有一条路。”郑云开从怀中拿出了一壶酒,“这是我家灵娘亲自酿的酒,转为姐姐婚宴所备,第一种大宴宾客,名为清风徐来,第二种则是专为你准备,名为舞蝶弄影,只要你三步一杯,五步一壶,便可进入。” “好!喝酒我还怕个屁!”吕尚当即走到了郑云开面前,拿起酒壶干了个底朝天,“现在……我能进了么?” “当然可以!”郑云开跑去拉起郑月明的手,让开了一个缝隙。 吕尚这才走入庭院。 “小子!” 突然一声叫喊。 吕尚抬头看去。 突然,七道金剑盒砸入地上,叶轩站在不远处,身旁则是夫人王钢蛋,二人都是微笑着看来,“小子,别说叔叔不疼你,这第二关……你先喝酒。” 郑长安作为姑姑,当然是举杯的,立马将酒盘送了过来。 吕尚心里舒畅了一些,“盟主,咱俩一家人,你肯定……” 郑长安把酒差点儿倒得溢出来。 吕尚面如死灰,连忙喝了一小杯,这才看向叶轩,“庄主,有何指教?” “七个剑匣之中,乃是七把天下名剑,均是为了这次婚宴准备。” 叶轩轻手一抖,将七个剑匣全部打开,里面的剑锋利无比,好看至极,有些雕琢金刻,光彩夺目,有些琉璃通体,寒意十足。 “我赠与一把剑给了小蝶,而这七把剑之中,有一把乃是和她天作之合,阴阳之行。你挑中了,便是你们天作之合,若是挑错了,那……” 叶轩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上哪儿猜啊?”吕尚大惊。 王钢蛋突然翘步而来,靠在吕尚的身侧低声道,“这些难题都是郑年出的,他肯定不会帮你,但是你还有娘啊,娘一般心疼儿婿的。” 吕尚眉目一愣,连忙大喊,“娘!娘!救命啊!阿娘!” 屋子里飘来了两个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 “你叫哪个娘?” “我……”吕尚尬住了,思索了片刻,“我叫最爱我岳丈的娘!” “小家伙不学好,小心为娘打你!”一个声音噗嗤一笑,随后一张字条投了出来。 吕尚快步前去,捡起字条,展开一看。 上面只有一行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吕尚大喜,连忙回来再看那七把剑,果然找到了一把上面画着彩凤的长剑,立刻将剑取下,又喝了一大碗酒这才跑去叶轩的面前,“多谢叶庄主。” “去吧。” 叶轩带着微笑对吕尚说道。 随后郑云开和郑月明跑了过来,“剩下的都是我们的了?” 叶轩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是啊。” 吕尚打了个寒颤。 再往里走,便是大堂了。 此时郑年坐在当中,左右各一把椅子,陈萱儿在左手,薛灵在右手,二人都是笑吟吟地看着吕尚。 而在他们的面前,坐着十个新娘子。 火红的盖头蒙在头顶,根本看不清楚面容,红色的嫁衣,红色的鞋,没有一寸肌肤露出。 门口有一条线,叶轩就站在线后面。 “小子,聘礼带来了没有?”郑年问道。 “带来了!”吕尚底气并不足,“但是……肯定没有嫁妆多。” 郑年淡然一笑,摆了摆手,“我呢,家境贫寒,闺女的嫁妆都是东拼西凑的。” 姜明走了出来,拿着纸宣读,“嫁妆共白银三百七十四万两,黄金八千万两,四方城百亩宅院一间,良田百亩,江南苏州城百亩宅院一间,水渠船只三十,码头三座,其他十七省宅院各一间。” “你拿一半出来,有没有?”郑年问道。 “我……”吕尚低着头,“我没有……” “那你有什么?”郑年又问道。 “我……”吕尚终于抬起了头,“我可以爱她一人,一生一世。” 陈萱儿和薛灵同时看向了郑年。 郑年咳嗽了一声,“咳咳咳,你这个小子给我玩这一出是吧?” 突然,那十个新娘子里有一个人动了。 似乎很着急一样的动了。 郑年立刻散开气息,那新娘才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这一幕吕尚也看在眼里。 郑年淡然一笑,“没银子也行,那就要凭本事,从这十个姑娘里挑出一个,是谁,你就娶谁。” 吕尚一惊,可还没等他说话,郑年又说道。 “不许超过线,其他的随你。”郑年躺在了椅子上,笑着道。 吕尚眉目一皱,看向了那个之前动了一下的女子,心中一阵温情。 那一定是小蝶…… 可是…… 选错了呢? 吕尚沉声,思索了片刻,浑然气息散开。 热浪直奔新娘子们扑去,几乎一瞬间将头纱全部吹开。 可是郑年反手一挡,硬是把头纱全部拉下,随后将吕尚镇出了三步。 “喝酒喝酒。”众人起哄。 小姨妈郑长安连忙上酒,递给了吕尚,吕尚再喝一大壶。 往前来到线前。 “喝酒喝酒!”又有人起哄道。 啥时哄堂大笑。 吕尚再喝一壶。 此时已经喝了七八户,吕尚摇头晃脑,眯着眼睛再看去,十个似乎每个人都有重影,变成了二十个,三十个。 “啊!”吕尚发疯般地吼叫着,跃起空中,双拳运气,直接轰出。 十个新娘身形全部向后倒去。 他连忙仔细观瞧。 郑年再次一推,将十个新娘推回原位,不仅如此,又给了吕尚一拳。 吕尚吃瘪,退出十步! “喝酒喝酒!” “这次得喝三壶!”张不二大叫着。 “不行。”傅余欢冷冷道,“他不得再走回来么?” “那就是六壶!”张不二哈哈大笑。 “怎么六壶?退十步,进十一步,乃是二十一,七壶。”傅余欢道。 “不可能,退十步,进十步,才是将将二十步。”张不二道。 傅余欢抽剑站在了黄线处,“我看看他走几步!” 吕尚哪儿敢啊,硬生生走了三十步…… 足足喝了三十三壶。 张不二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幸好老子成婚早。” “哼!”突然一声娇喝,张不二感觉自己的胳膊上一块肉被揪了起来,拧了一个圈儿。 洛七七嫣然一笑,向后退去,继续起哄,“再来再来。” 吕尚几乎已经站不住了,凭借着最后一股耐力,大叫着,“我选好了!” “那便去你选的人面前,揭开头纱即可。”郑年笑着道。 吕尚最终还是走到了之前动过一次的女子旁边,直接将其他的新娘推开,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放在了身上。 “小蝶……我……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吕尚自己将自己感动的涕泪盈框,取下了那姑娘的盖头。 顿时,房间里大笑欢腾。 “你是谁?”吕尚问道。 那满脸横肉的姑娘提着气,随后身体开始越变越大,越变越大,最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球,将吕尚坐在了身子下面,她一身红袍隔隔隔笑着,“我叫廖小小,我的如意郎君!” 然后,两块肥硕的肉片就撅了起来,廖小小闭上了双眼,对着下方的吕尚就亲了过去。 吕尚大叫着,“那你他妈的动什么!” “人家尿急嘛!”廖小小的唇眼看就要亲在吕尚的脸上。 吕尚生无可恋,“娘!我错了!” 就在此刻,一人叫道。 “老夫人道。” 吕尚转头看去,门外走入了两个人。 郑老夫人的手中牵着一个女子,女子霞披落光百尺,牵披之人,左右各为当朝太子和桃儿。 郑小蝶! 嫣然的笑容,婷婷玉立的身姿,正午的阳光在这一刻,都不如她的眸子更加明亮。 玉手伸出。 郑老夫人缓缓道,“吕尚,你要娶廖小小,还是要我家孙儿啊?” 吕尚直接哭了出来,大叫着,“奶奶在上,受孙儿一拜!” 郑小蝶的眸子里起了雾。 她抓着郑老夫人的手,颤抖不已。 整个京城都盖上了一层红色的花,旭日像是一个刚出炉的馒头,探着脑袋瞅着下面那个今日大周最幸福的女人。 郑年站在宣武门城楼之上,看着吕尚背着郑小蝶走过城楼,走向太和殿之上。 能够将皇帝正宫做婚礼的人,屈指可数,连他自己都不是。 深吸了一口气,叹声道,“这一辈子最意难平的事,便是没有给你们一个像样的婚礼。” “是么?”陈萱儿走过来,眸子一展,笑着问道。 “婚事无所谓。”薛灵仰起头,“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大理玩呢?” “现在就去?”郑年忽然一笑,“怎么样?” “当然好啊。”薛灵点点头,看向陈萱儿。 陈萱儿嘟了嘟嘴,“要走也可以,不过他们怎么办?” 郑年看过去。 城楼之上,张不二正抱着自己的第四个孩子,咧着嘴看着郑年,“我也要去。” “我也去。” 傅余欢在城楼之后,抱着长剑,轻声道。 “去就去!”郑年哈哈大笑,“但走之前,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我闺女和女婿。” 说着,回头一转。 赫然! 整个太和殿前,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郑小蝶从吕尚的身上下来,回头带着晶莹的泪珠望去。 两把金锏,落在太和殿前。 两行诗句,刻在上面。 【愿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洁】 郑小蝶在这一瞬间,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郑年恍然,微微一笑。 泪流了下来。 抬起酒壶正要喝酒。 两个温柔的玉掌出现在了酒壶旁边。 薛灵和陈萱儿同时说道。 “以后不许喝酒了。” ------------ 新书! 想来想去还是预告一下吧! 居然真的有人在等我的新书! 你们居然不是闹着玩的! 那我也不和你们闹着玩了! 哈哈。 新书讲的是一个少年蜕变成一个妖仙的故事。 这一次讲述的更加详细,也更加的细致。 最重要的是! 认真做好了大纲! 认真做好了大纲! 认真做好了大纲! 这次放心看! 而且嘛,保底可能是三百万字的大纲,如果均定能上200的话……估计会扩充到四百万吧。但是不会水哦。 爱你们! 明天中午十二点见! ------------ 新书已发! 大家快去看啊~求求啦~ ------------ 第三章 破屋与乞丐 陈放似乎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 即便是醒来的时候,他仍然感觉自己还在沉睡,恍惚之间,甚是舒适。 闭着眼睛时,一股沁入心扉的香气就已经从他的鼻腔滑入了胃里,像是一把银钩将蹂躏胃部的贪婪勾出。 猛然睁开眼睛。 房屋里空无一人,而看到面前这一幕的陈放,诧异着张大了嘴。 这间屋 ------------ 新书已发!《终是天上仙》 新书已发,求关注,求订阅!